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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提醒我们最好是有原发灶的穿刺才能1oo确定,否则万一上了化疗,原发灶消失,而以后又有复发出现,会造成不能确诊到底是不是||乳|腺癌的情况。虽然概率很低,但是这种情况一旦出现,死就一个字。
然而,我那个原发病灶太小太小,即便穿刺,也有可能逮不住它。22楼负责放化疗的1医生是一个非常慈祥的温柔阿姨人物,可能可怜我的年轻和病重,对我很是优待。她揪来了光头纸条上的沈坤伟,著名的沈坤伟一进病房,痛得呲牙咧嘴的我就乐了,他是个准光头,中间溜冰场四周铁丝网的那种,非要用地方支援中央的策略把有限头发遮盖无限光亮的光头。
人若是病了,若是失去健康了,会主动丢弃很多东西。那个晒了bra没收好的羞涩的我,袒胸露||乳|,任所有的||乳|腺癌医生摸来摸去按来按去。沈坤伟摸了半天说,难度挺大,不过很可能穿刺穿得出来。
我很勇敢地说:我去穿刺。这件事,我很勇敢,因为,当时我全身剧痛无比根本不能丝毫移动。去穿刺意味着我要再一次经历ct引导下穿刺的苦痛。事实是,上天总会奖励勇敢的人。第一次化疗之后,我的原发灶真的如期消失,八次化疗之后,准确的说我是在打第六次化疗的时候,我又真的复发了。若没有这一次的拼死穿刺,我真的死定了。
定了做穿刺手术之后,冲进来两个男医生,安排帮我穿刺,其中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声音也瓮声瓮气。我从心里很怕很怕他。医生交代几句,便出门去,只听临床的病人家属说:“啊哈,是屠夫王建帮你做手术啊!你走运啦!”
我不懂这走运二字的具体含义,不过我觉得家属送他的外号极其恰当。我那时太痛顾不得问他为啥叫屠夫,我又为啥走运。我那是真痛,痛到护工拖地拖把碰到我的床腿我都要不堪忍受厉声尖叫。不过不久之后,我真正明白了我的走运:我的肿瘤太小,穿刺穿了十几次,把整个左ru房和腋下打成了蜂窝煤,同时还发生了穿刺打出了麻药区的悲惨故事,另外一个医生愣是没有逮到我的花生米。而面向如屠夫的王建,接过那个让我瑟瑟发抖的穿刺机,轻松两下搞定。这倒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虽然他能肯定他逮到了癌肿瘤,但是还是自己飞速送去检验室做冰冻切片,给我盖了条被子躺在手术台上等到结果。那时赶上吃饭时间,小护士们和那个最先失手的医生都去吃午饭了,只有他陪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一直不知道他为啥一直让我躺在手术台上,直至后来他亲自跑去取了我的加快切片结果,才如释重负说“走吧!回去吃饭!”他说他虽然99肯定穿刺穿到了,但是还怕万一判断失误,如果万一没穿到,他接着帮我再做:他知道我折腾一次上一次手术台的难,他也知道这一次穿刺对我意味着什么。
此后住院,我又几次遇到了面如屠夫心如菩萨的王建,他只嘻嘻哈哈大大咧咧打着哈哈,他是威海来进修的医生,五一之后回了山东。至今我从没有机会感谢他,感谢他的妙手,感谢他的仁心。
谢谢你,王建。我自生病,流泪次数有限,然而回想此前手术台上的一幕幕,回想你看似有一搭没一搭,而实际帮我放松心情抚慰紧张的一句句,泪流满面。
王建帮我穿刺出来罪魁祸首,我进入了化疗阶段。
对于化疗,无甚好说,没有经历的人会认为很可怕,发须落尽,十指发黑,形容枯瘦,寝食难继。然而对于化疗过的人而言,也无非就是发须落尽,十指发黑,形容枯瘦,寝食难继。世上很多事,没有经历之前你会认为非常可怕惊骇,而确确实实落在你头上,需要你迎头赶上,你要知道,万事无非如此。世上万事并无可怕,你认为可怕的次数多了,也就成了可怕。
化疗药物有千万种,搭配方案有千万种,而各型各样的人有着千万种不同的体质,而化疗的反映差别之大让我大开眼界:我看到过打了化疗每日吐二十几次,每次都吐得出胆汁的李阿姨,别说下床,说话都有气无力;我也遇到过打好化疗立刻神龙活虎下床去赶着打麻将的大姐大;我遇到过化疗一定要吃甲鱼黄鳝一顿不吃就觉得自己命在旦夕肯定撑不过去今晚去的李妈妈,也见识过三天化疗三天就只喝开水的曹姐姐。
我的化疗反映并不是最为痛苦的那种。在病房里,遇到得痛苦的人多了,也就不认为自己痛苦了。虽然在别人眼里,我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但是,活着,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的方案应该也算作常规方案,环磷酰胺、泰素帝和表阿霉素三者齐上,我的不常规在于每一种药物我都是用足了人类的最大耐受量,并且初期见效,后期一边打化疗一边指标飙升,打到人实在不能继续承受,只能选择赫塞汀。我的反映也算得常规反映,前三次化疗的前天会呕吐呕吐再呕吐。然而非常规的受罪在于我是全身躯干骨转移,化疗呕吐,我不能起身,不能翻动,不能大肆擦洗。脏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每一次呕吐都会带来整个胸腔腹腔的骨痛。现在想想,也就会心一笑,没什么大不了,过来也就过来了。
最初化疗我的效果不错,全身骨痛逐渐消失,开始能慢慢在床上拉着床栏转身,翻身,床摇起3o度也能倚床而坐了。然后一个个医生鱼跃而至,非常严肃地警告我:你可不能动,尤其不能下床!你的脊椎骨都是黑色的,就像树干一样被虫子蛀过,都不承重的,万一折了,全身瘫痪生活质量就会很低。
没人知道我对这句话的真实感受,我的脊椎骨已很难承受我自己躯体。更没有人知道,一年后的某日,土豆在小区玩,突然一辆车冲出来,我忘记了全身是虫蛀的整副骨头,一个箭步冲过去,拔起38斤的土豆快速趋至楼门口。我知道我不能如此做危险的事情,但是这是本能,不容思考。
当年的我想不到一年之后的样子,只能乖乖就范躺着,直到j主任百忙之中想起我突然冲进病房发现我仍然蜷缩在床上“于娟你可以你起来了,你躺着像个大象一样,消化排泄系统都会出问题,我怎么医你?”
我怯生生地说“医生不让我起来”
哪里知道这位骁勇的j主任立刻一阵风一样冲出去,敛罗来该楼层所有在值医生围了我一床边“你指出来,谁不让你起床的?你不起床回家躺着!”我飞速浏览了一下满眼的白大褂,发现每个白大褂都非常小心地交代我不能起床,于是只能做了个无奈苦脸“我尽量起床看看吧。”
然后,在吃了三根虫草的一个午夜,我吊好盐水,按捺不住全身的不适,突然坐起身来。那是我进此间医院此间病房第一次坐起来看到这个房间的全观,第二天,我站起来了。
脊椎骨没有断。
话说没有人对癌症有多少经验,即便生活常识再过丰富的人也不会网罗来如何应对癌症这种知识做储备,这就难免会让很多很多病人和家属当化疗来临之际,饥不择路,走入道听途说的误区。细细回想,2o1o里我所经历的种种怪异荒诞的误区、骗局,可谓出生入死又一年。
我们的错误不在于没文化,我们的错误在于太有文化,我和光头加在一起有两博士三硕士的教育背景,有东洋北欧的教育背景,然而我们都不懂医学,都不懂去求助懂得医学的朋友师长,我们太过相信二三十年来所向披靡的的求学经验,我们太过相信书籍,太过相信专家,太过相信研究调查诸如此类的字眼,我们忘记了:尽信书不如无书。我们忘记了,写书的人都未必得过癌症,研究的人仅仅只是研究,我们忘记了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而病人和癌症种类的个体差异千差万别,我们也忘记了,我们在和癌症死神赛跑,没人给我们时间全部通透研究好如何对付化疗对付癌症。我们坐在生死台上,而不是实验台前。
光头算不得书呆子,却在紧急关头做了书呆子的事情:在得知我生的是癌症之后,他通宵研究2o楼的癌症书籍,尤其饮食营养,总结出让我茹素的重大决定。一摞摞有关癌症病人饮食的《中国健康调查报告》《救命饮食》是铁证,更有甚者,到网上搜罗总结来6o页的癌症素食菜谱,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的我,顿顿无肉不欢的我,被迫开始茹素:犹如一只老虎突然被当成了兔子养,每日只给胡萝卜白菜根。
现在回想起来,吃素并没有什么错,而错在于,在化疗的时候强制吃素。
估计也就是我这个体格了,从1月份到1o月26日被告知基本病危处理的这段日子,一口肉食没吃过。甚至最可怕的是8月26到1o月26,我陷入一个||乳|腺癌晚期病人合谋编织的阴谋,误听谗言,整整两个月,断食企图饿死癌细胞,除了吃中药,偶尔吃葡萄和芋艿,没吃一粒米、一颗油。同行三人,两人命丧黄泉。
现在想回来,茹素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时间选择不对。不吃动物蛋白切断癌细胞养分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忘记我自己也切断了养分,我不吃肉,但是我自己是肉,我不吃荤,但是癌细胞可以吃我。忘记了,我是动物,我不不是植物。也许一切不治而愈的神话的某些能量来源于心力,来源于自己,来源于自己有如神助的修复能力和高免疫能力。化疗本来极度伤胃,再去忌口,化疗本来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化疗的时候去强制吃素?
我不能妄下断言,但是我自身的实践,cea指标是u型图。如果有化疗病友问我是不是真的该吃素,我会建议他:少吃油腻,多吃清淡,但是,一切要看自己的胃口,能吃下去的时候还是要吃的。把你的战斗力吃出来,如果你有胃口,白细胞又很好,尽量吃素。
我应该算得上幸运,我的治疗里遇到的奇人怪事,若要一言以蔽之,大概可以用“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概括。无论再聪明的人,在生死来临的压力下,在疑窦丛生的环境里,难免会有蹊跷和侥幸的心理,想去赌一赌搏一搏。作为有良知的人和作为曾经经历这一道道生死劫的病人,我认为有必要把我的经历一一写出来,我没有本事辨真,但是我在证伪。
我的经历,不想任何人经历,请看好,有人舍命试过,此路不通。
化疗前,我的血项已经不是那么好了,白细胞37oo,勉强捏着鼻子可以化疗,白蛋白貌似很低很低,低到必须去打蛋白针。红细胞指标我极度低,只有正常人的一半不到,据说医生看情况考虑输血。
我其实一直对打蛋白针非常惊悚,癌症是否适合打蛋白针也有所质疑,但是再过惊悚再过怀疑,那时性命只是苟延残喘,容不得我和医生讨价还价。小护士把一个状如鹅蛋的小瓶子放进网状袋吊在我床边温柔提醒:让它滴干再叫我,这东西一滴我们算过,要五毛钱呢,你叫我我就会很快来别担心。
从来不怎么吃药打针的我心情复杂地看着一滴滴五毛钱递进我的身体,最初感觉被护士算成五毛一滴的东西是贵,后来才发现,照比32oo一包小豆奶的泽泰,照比1oo个二百五定价订出来的两万五的赫塞汀,这个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蛋白针我打得比较少,也就是最初和从黄山回来生命垂危的时候用过几次,后来就选择了食补。因为光头强迫我茹素,我只有吃蛋白粉,植物蛋白粉,虽然现在回头看,是否在化疗时候补蛋白,是否在癌症未稳的情况下补蛋白值得商榷,但是那个时候,我是这样做了。虽然不知道对错,但是吃上去的蛋白比打上去的蛋白要好很多。至少白蛋白的指标我吃上去就不容易掉下来,而临床一位有钱阿姨,一直在打白蛋白,动不动停一停注射蛋白针,那指标下得比滑梯还快。
至于红细胞问题,我是家族遗传,我妈的红细胞就比较低。然而她低没什么,到我这里,若是红细胞低,血液里运输养分免疫力的卡车就少了。公公从电视里留意了一个方子叫做五红汤,抄在一张破餐巾纸上给了老爸,老爸就开始每日早起吭哧吭哧给我煮五红汤。方子说来非常简单:红豆,红枣,红皮花生,红糖和枸杞,煎汤当水喝。这个方子太简单,开始我们都不太信,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打算,哪知道喝了这个五红汤,红细胞指标开始慢慢有所起色,喝到半年左右,指标那个噌噌噌,比正常人的平均水平还要高。不过这个五红汤的选料有讲究,现在有些超市的东西不提也罢。谁家有病人,要煮五红汤找我吧,我贡献我家一年多摸索出来的红枣货源。
白细胞是一直一直让我头疼的问题,因为我吃素。病房的病人流行吃黄鳝骨头泥鳅骨头烧汤,一则考虑杀生罪过,二则考虑现在的黄鳝泥鳅都是避孕药喂大的,即便野生也是在施化肥打农药的田地长大,我就放弃了。当然,其实,最主要的原因,黄鳝泥鳅汤对我毫无作用。
我的白细胞基本打过化疗后就一直是2ooo多,第一次第二次化疗因为当时还在做放疗,白细胞降低到不到1ooo,打14针增白针也毫无作用。我一直纳闷为何我14针增白针打下去,除了骨头剧痛之外毫无效果,很久之后才在何裕民教授《癌症只是慢性病》里看到了有关白细胞很详细的解释:白血球的升与降,造血与代谢,也有其自然规律,遵循规律是科学工作者的基本行为准则,这在中医学家又可称作为“守道(道即规律)”,也可诠释为“无为而治”。细胞的生长与代谢,有其固有的周期,如红细胞代谢周期约12o天,不同的白细胞不完全一样,短则数小时,长则几天,白血球的制造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复杂过程,正常情况下,一旦外周血液中不足,很快便可从骨髓中释放出来,加以补充,但反复的化疗,再加上反复的升白剂刺激骨髓释放贮存着的白细胞,必然导致造血不及,白细胞的暂时枯竭,甚至会因此而出现严重的造血功能抑制或衰竭。。。。。再频繁用升白剂,只能事与愿违,就象双方交战,战斗中兵源损失厉害,兵源不足,18岁以上男丁抽光了,只能抽14岁以上,14岁以上再抽光了,只能12岁以上,而12岁以上的孩子又有何用?(其实,频繁用升白剂以后,外周血中的白血球很多是属于“战斗力不强”的晚幼细胞,赶孩子上战场了,再接下来呢?12岁征募完了,只能征更年幼的了……要恢复18岁以上男丁充足,至少需要若干年……
我看到这些文字已经晚了,但是我希望更多的人在犹未晚也的时间看到这些文字。更有趣的是,我有幸认识了梁光裕中医老先生,他学贯中西,精通放化疗和中药调理,他告诉我,其实你不必打增白针,你可以吃鲨肝醇片,副作用也小,作用也不错。可惜我知道这个的时候,化疗都快做完了。不过有趣的是,鲨肝醇片太便宜了,所以医生都不用,医院都不开,药房都不卖。神通广大的病友周阿姨买了诸多与我分享,想想和周阿姨一家相互扶持的时光,不禁会心一笑。
化疗止吐
化疗病房一大景观就是大家一起排山倒海昏天地暗的呕吐。吐啊吐啊吐。不过说来好笑,同样的药物对同样的人会有千姿百态的呕吐反映。我所在的病房流行用欧贝止吐,一般情况下护士会在化疗前默认程序一样给你挂一袋止吐的欧贝,然而欧贝不是能对付所有人。有些人打了欧贝就一点呕吐反应也没有了,有些人欧贝从欧洲都快打成美国了,也没有用。呕吐对化疗病人是蛮郁闷的一件事,所以大家都会想尽办法止吐。然后就有了96o96o是价格。癌症病房里化疗的人相互问好,不是问“今天你吃了没有”,而是问“你今天有没有96o?”
96o是一种美国进口自费药,名字不知道,但是据说技高一筹。很多对欧贝没有用的人都会选医生推荐的96o。技高一筹的96o,很多病人都是咬牙掏钱的,然而96o很多时候不是所有人都有效的。周阿姨打了96o,在化疗以后的一小时哇啦啦吐一口也就好了,李阿姨用96o,照样乌啦啦乌啦啦吐每个小时吐一次,连续三天三夜。我还遇到我一位宁波阿姨,忘记姓什么了,她买不起96o块的止吐针,但是欧贝对她没用,她女儿给她买一盒鲜山楂,她每次化疗,吃一个含一个,两个鲜山楂居然也能值96o,至少功效是96o的功效。
我还好,可能第一次用药敏感,而且放化疗一起上,又不懂食疗没有任何经验,所以第一次第二次反映比较大,那一个吐字实在不堪回首。后面没了前面两个影响,又开始摸索懂得了化疗该如何应对,渐渐开始不吐,打到后面的第七第八次,居然一点反映也没有,只是为了休养而躺在床上,更有甚者,白细胞也开始慢慢抬头,不再像前面几次跌得那么厉害。即便有跌,也会一两针增白针或者吃点鲨肝醇片就可以迅速反弹。
话说光头的师母早我半年得肠癌,于是胡老师夫妇成了我们求医问药取经问道的生命导师。师母吐得非常非常厉害,开始什么止吐药都不管用。强悍的人生不是遇不到问题,而是遇到问题的时候必然有强悍的解决方式。师母女儿是美国的医学博士,竟然被她找到了一种大家都很难知道的叫做止吐灵还是灭吐灵的神奇止吐针。这物件神奇不仅仅是说它威力无比,超过了一支千元以上的美国日本所有的进口药,而是神奇在它只有o14人民币。o14,这个价钱在超市,估摸着收款机都打不出来,但是它止住了师母翻江倒海的吐。若有病友同样遇到这个问题,请去乡郊野外社区医院找找这个o14的灭吐灵。它太便宜,所以医生不开,医院不卖,药房不售。师母他们是在诸如社区医院找到的,据说后来也不见了。我因为不太吐,没有用过这神物,来源不详,只能提供这样一个信息,原谅我有心无力帮不到什么。
我后来总结,很多化疗呕吐可能都和家属毫无饮食或者食疗经验造成的。话说第二次化疗,光头刚好研究到白木耳对增白和抗癌有作用,于是煞费苦心把紫砂煲搬到病房洗手间给我煲了一夜的银耳红枣粥,第二天早晨,浓香粘稠,我虽然没有胃口,也勉强吃了一碗。然后差点死过去。事后师傅周阿姨告诉我,银耳虽好,但是伤胃,早晨空腹最好不要吃,然后说了一句让光头哭笑不得的话“这是常识呀”
化疗还是吃点糯软好消化的东西,化疗做好了再去抗癌补食也不迟。抗癌是个长期工程,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毕一功于一役的事情。
我所在的学院很大,几近7o位同事。因着大学教师特殊的工作时间安排,同院旁系的同事蛮少碰到。生病最为痛苦的时候,收到过一封张耐老师从学院带过来的同事来信,这封不能叫做陌生的陌生来信对我影响颇为深远,哪怕不能翻身的时候,我也经常攥着手里一遍遍去看去读。那个时候我的世界一片混乱,东西物件无数人谁有功夫谁整理,我越是交代要放好的东西越被人放到极为“好”的地方,以至于怎么也找不到。其中包括一本名为《恩宠与勇气》的书和这封信。
然而,我对这封信念念不忘,因为回想2o1o年,这封信举足轻重,左右掂量是否去找写信人去要底稿的时候,写信人突然给我打来一个电话,也许这就是我和于海老师的缘份,也许这就是我和这封信的缘分,我顺势讨要了底稿,倚老病卖病获得他的应允,分享在b1og上。因为我觉得,这虽然是我的一封私信,但是会给很多人很多内心的力量,从而对人生有着你难以察觉但是不可思议的影响。当然,也许这只是个引子,他给我的很多感受杂记更是颇为让我收益,我还没有请示过于老师,如果他同意,我乐意分享。
于娟老师,你好!
虽然从未谋面,或确切说从未当面交谈过,但因为姓名的缘故,我常开玩笑说你是我家妹子,有时还会在我的信箱里发现你的邮件,由姓名发生的小小失误却也包含了几分真实的联系并生出几分善意,所以听办公室说起你患病的事,我是真切地感到不安。我不知道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但马上想到我看过的一本书,《恩宠与勇气》,我自己在困顿时曾从它受到教益,并感受人性的力量和温暖。下面是我在我的《2oo6年年鉴》中说过的话,希望能与你分享我对生命遭遇的一点体会:
当然,我会坦然说,o6年确是最近十年我个人生命最大变化的一年。改变起于8月的一场病,本年鉴的最后一节有详细记录。由病发生了生死问题,由生死的思考读到一批对我发生重大影响从而导致人生观点重大改变的书,第一本是胡茵梦的《生命的不可思议》,对胡的看法从此改变并由此带出一长列关联的阅读,从美国肯-威尔伯的《超越死亡:恩宠与勇气》,到梁漱溟的《这个世界会好吗?》,再到徐梵澄的《6王学述:一系精神哲学》,和钱穆的《晚学盲言》,重读傅伟勋的《从西方哲学到禅佛教》和《生命的学问》等。这些阅读既是求知的,更是求生的,是被生命的困境推动着进入存在深处的探求,所以对信念、态度和行为都发生改变的作用。我体会,只是求知,不容易影响态度;只有真正想触及行为,知识才能改变态度。知行合一,行是发动者。一直推崇王阳明,此次变故,阳明之学真正进入我心。所以用“大变化”,是感觉因今夏之困,似正发生一个象龙场(王阳明)、塔楼(马丁-路德)悟道的破解,但还是刚刚开始,还是象梁漱溟说的朦朦胧胧。最震撼的“启蒙”是肯-威尔伯给的,我被他们夫妻把九死一生的苦难做成生命历练和人性成长的见证而深深感动,更被他们极具智慧和穿透力的理论所折服,过去十年没有一本书让我如此着迷和信服,他们教导,“没有地狱,只有自我;没有天堂,只有无我”,与梁漱溟“人类不是渺小,是悲惨,悲惨在于受制于他自己”的说法可谓异曲同工。他们教导,因为不能再忽视死亡,所以更加用心地活下去,这段话何止是绝症患者的金玉良言,岂非是所有人类的警醒之语?他们教导,不仅要做主,也要放下。下面是书中肯的原话:
和“做主”同样重要的是学习放下、臣服,随顺因缘而不抗拒。放下和做主是互相对立的——这也是“存在”和“做”,阴阳生万物的另一个版本。这里并不是指“存在”胜过“做”,或阴对了阳错了;整个重点是在找到平衡,也就是古代中国人所谓的阴阳之道——崔雅在和癌症抗争的过程中,最重要的议题就是找到平衡——存在与做、做主与放下、抵抗与开放、抗争和臣服、意志力和接受力之间的平衡。《恩宠与勇气》第55页。
阴阳之道被如此解说,我是想象不出有比这更精彩的说法。对这本书的阅读和消化远远没有结束,我会一再回去,我曾对一位同事说它是我的《圣经》。我若要对我这一年最大的转变作最简单的概括的话,那就是,我不仅比过去更积极更勇敢,我更学会了放下和接纳,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接纳世界的不完美。如果我们竭尽人事,仍然无法改变遭遇,那就脱落身心,让遭遇不受抵抗地从你这里洞穿而去,这难道不是大勇吗?都说菩萨是大慈悲,大慈悲就是大接纳,大解脱,也是大精进,大勇敢。看似最无计较心,确又是最有进取心,所以说佛义是大智大勇,今天才有体会。尽人事,听天命,因此可有新的涵义。尽是做主,是精进,是抗争,是ake thg different; 听是放下,是接受,是臣服,是take thg for granted但这绝不是放弃对人事的尽,而是尽人事后的听命,是把臣服也当一种人事来尽的听命,还有比这更进取的听命或放下吗?
这是我的转变,也正是宋明儒学所致力的“变化气质”的宗旨,所以与阳明心学发生更强的共鸣,学是学此学,乐是乐此乐。
你需要什么支持,请让我们知道,我和你的其他同事都会尽力而为的。
2o1o/1/17
你们可曾读懂,这是一份几乎素不相识同事的真切而沉重的关爱?这是一份慈爱长者的切身指引与教导?愿能读懂的人,汲取世间的美好。
||乳|腺癌化疗方案不可避免的副反应是掉头发。
病人里,我可能是最为明白头发何等重要的先知。我眼睁睁见证了掉头发可以让一头看上去还可以的**型性阳光帅哥迅速脱落为一头典型性猥琐衰哥的全部过程。也许这一描述不是那么确切,因为光头的头发是他主动剃掉的,虽然是“被”主动。
想当年自己还是土豆那么大年纪,总是喜欢去摸三舅的秃顶亮脑门,可能摸得太多了,让我找个老公是光头还不够,还要我遭遇一次落发秃头。报应啊报应,我一定告诫土豆千万不要去摸人家的光头。
世界上有些事,过程是轻柔温吞水而结局惨烈悲恸,而另外一些事,过程惨烈悲恸但结果其实也无非如此。前者是像我这样忽视健康得了癌症,后者,就是化疗掉头发吧。
很多人的化疗反映不同,掉头发的感觉会有很大差异。有些人脱发的时候头痛欲裂发根发烫甚至不能把头放在枕头上只能彻夜斜斜靠在垫高的被子上睡。有些人则是在不知不觉中万千青丝随风去。对待脱发,病人们的反映也会不同。年老的病人只是抱怨那头发掉啊掉的满衣服满地都是打扫卫生很麻烦,索性跑去剃头铺子像出家尼姑一样让师傅剃了个干净。但有年轻女子揽镜自照,昔日的鬒发如云如今轻触即落,甚至会撕声痛哭。毕竟,中国女子对头发在美丽参数上赋值还是蛮高的,更何况,青丝如情丝,若因||乳|腺癌断了情缘,更会触景伤情叹惜“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一景不复在。
我年轻,但是那时看待落发却如耄耋老妪。再或者,我病得太重,顾不得伤春悲秋。化疗之前我全身病痛不能动弹,头发开始掉的时候,倒是有人劝我叫个师傅去剃头,但病房病人们的经验是:化疗前剃头是明智的,但是化疗开始以后,白细胞比较低,万一剃头时候剃头刀划破了头皮,引发感染,那是真的得不偿失了。掂量掂量自己对黑发一点点落去的钝刀捅心的心理承受力,另一方面是剃头划破头皮感染概率的客观不可控,我选择了前者。
若不是平时因着素日彭老师6老师陈老师这些师长们的点滴耳濡目染,我想我可能不会有把生死癌痛化疗当作自己人性淬炼和人生经历的轻松心态。化疗开始,落发开始,我学彭老师去记录人生每一个足迹的做法,开始每天给自己拍照片,去记录这段人生难忘的落发经历。别人掉头发的时候都是用帽子头巾把头捂得牢牢的,也就我能嘻嘻哈哈做出此等另类之事。也怨不得她们落发的时候从不愿意示人,那种过程的确让人无限悲戚怜痛,最可怕的阶段是头发落得只剩下十之二三的时候。稀稀落落长短不一,偶有微风吹过,那些残留分子还苟延残喘想站起来迎风飘舞,整个一个头犹如长毛山药蛋,而整个一个人的形象真的是人不人,鬼不鬼。落发到成了光亮尼姑头倒是反而漂亮了。
我无奈苦笑着告诉光头,“发如韭,掉(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这句诗说的是我的头发,你的头发,哼哼,还不如我的,我能长起来,你是一辈子没希望了”
话说光头一直在化疗的时候在病房陪我,我住58,周阿姨住59,有位说赵本山家乡话的东北阿姨入院住6o床,闲聊问周阿姨“你说男人咋能生||乳|腺癌?”,周阿姨是医生出身,说出一堆道理,然后告诉她现在住在47床单间的就是一个||乳|腺癌老头。晚上光头照例等我睡下自己去护士台工作写报告,东北阿姨说”哎呀,原来那个男的光头是你老公啊,我以为他是病人呢!也像我们那样化疗掉的头发。。。。“
我一帮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兄弟八圈阿梁老牛小于当时叫嚣着剃掉光头来看我,我严厉制止了他们的荒诞行为,不可想像一个中学老师一个老牌销售一个ceo老总一个公司高管一夜之间光头所产生的不必要的生活振动。
不过,为了不寂寞,2o1o年的夏天,我把土豆剃秃了。
我一直喜欢有错位美感的异能之人,比方象棋冠军打一手好拳击,拳击手能写画一笔好国画,国画大家可以开天体物理学讲座,而物理学家下象棋全市无敌。现实生活里,我身边无数的藏龙卧虎,但年幼时眼力不及,光头除了能拿粉笔和试管,十几年没见过什么异象。所以看到别人的错位异能,我总是暗自要感慨一番“可惜不是你”。
然而,我忘记了,光头是交大人。我本科在交大泡了四年,负责任的说交大绝对不是俗地,任何一个粘不啦唧的不起眼男生都会让你大跌眼镜,哪怕他自报家门说是看家护院之类,万一谈笑间温酒斩了华雄你也别掉下巴。交大男人总是会在关键时刻给你莫名的惊奇。我说的是惊奇,而不是惊喜。因为那种感觉不单单是一个喜字。
做过三四个化疗,除了白细胞还是蛮低,我的反应基本没啥了。可能我体质条件好点或者化疗反应比较稳定,也可能我们好说话,说话婉如少女般温柔的1医生开始在化疗后不久就给我下逐客令,这是她的无奈,因为病房太过紧张,其他病人要赶着化疗,我能体谅也能理解,所以半推半就表示同意。然后面临一个问题,我的白细胞太低,照理是不能出院的,1医生想想说你带着增白针回家好了。开增白针是她一句话的事情,但是打针呢?增白针属于生化制剂,明文规定哪里开哪里打,所有社区医院都不敢也不想给我注射。我这全身躯干骨转移的主儿,若是让我为了打个增白针从浦东回跑到r医院22楼注射,无异于要折腾死我。1医生又想了想说,那让你家光头给你打吧。
我那是一个大喘气。
光头初听让他打生化针也很是惊悚,然而大势已定,也只有硬着头皮迎头赶上。1医生叫来我很喜欢的护士顾勤瑞,光头开始作揖拜师,纸上谈兵理论教学,然后竟然直接让顾勤瑞现场指导直接给我注射打针。连个小白鼠的过渡都没有。罢了,疼就疼吧。我也没有什么好嚎叫的了。
笑话处在没有现场指导的时候。
话说两天后,光头从冰箱里拿出增白针,傻眼了,我在病房注射的是进口针剂,而拿回家的是国产的,进口国产效果价钱不去说它,主要那个小瓶子不一样,针筒针头配起来,伸不进瓶颈。我哭笑不得拍着床头感慨,光头闷声不吭跑去厨房折腾。不一会,他搞定了。
然后我挽起袖子,大义凛然刘胡兰形象,英雄含笑上刑场也无非如此。
我别过头去不敢看,光头胸有成竹地说“没事没事亲爱的”,一针扎进肉里,那是一个痛啊。若是在病房我肯定狂嚎,因为我知道嚎了之后会有技术更好工作经验更多的护士长辈接手,可是现在在我家,除了光头难不成让土豆给我扎针?于是只能忍住。
“亲爱的,怎么样?”
“疼,还行,你推吧”
“我,我可能要拔出来了”
“为啥,打完了?”我窃喜,这小子本事不错啊。
“不是,我, 我忘记把针筒前面的空气先推出去了。”
我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点点头。
光头拔出了针,
“拔针居然也能那么疼,真是服了you。”
光头苦笑,一阵窸窸窣窣之后,胳膊又是一阵痛。
“亲。。。亲爱的,我拔出来?”光头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很猥琐地在那里弱弱的说。
“啊,好了?那么快啊”我欢快大叫。
“不是的,是,是针头歪了”
我回头睁开眼睛一看,那个针头,居然被他用力过猛,还不知道用力不当,当真弯曲了。
我那是一个晕啊,可是除了让他拔出来,还能怎么办?
光头拔出针头,一溜烟跑出去整针头,我不知道他用啥办法,把东西搞坏然后再修好他在行,尤其前者。
然后光头捧着捋直了的针头冲进房门,我无语看着他苦笑。他讪讪地笑,“我觉得这次应该没有什么意外了。”
“兄弟,是不是你先在自己身上练习练习?”
“这是生化制剂,改日我用空针管练,今天算了。”光头苦笑。
第三次,他终于把针给我注射进去了。可怜我一针的需求,光头给我扎了三针,针针夺命痛啊痛。
话说那日光头意识到错误,跑去网上查护校的护理课程,认真研究针法,此后给我注射倒真的比小护士还好。从此,我家有了男护士。光头的纤长手指,除了粉笔试管,还能拿注射针了。
不过,这距离我所谓的错位异能差远了。
j主任让我站起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