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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师 第 2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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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集,游方就游方吧。
少女很真诚的微笑:“我有你的手机号,在我姨父的手机上,你如果不着急走,我定找机会请你吃顿饭,好好谢谢你”
游方心中暗道:“回头还得再找张神州行卡,给化名的新身份用,她知道的那个手机号,就留给游方这个名字吧。”同时也微笑道:“不必客气,你还是先去买彩票吧,千万别忘了,中了奖再请我。”
屠苏又被逗得扑哧笑,这时她的姨父恰好赶到了,看看表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可真够慢的
第五十章 方寸皆江湖
屠苏的姨父叫胡行健,是她母亲的大姐的第二任丈夫,个子不高眼睛也不大,典型的南方人面孔,剃着平头浑身上下透着种小商贾的精明劲。他是开着辆九成新的广州产本田轿车来的,停好车走进酒店大堂,恰好看见屠苏的眼圈还是红的,却与个青年男子在笑着说话。
上前打过招呼之后,他有些疑惑的问道:“小苏,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游方抢先解释道:“火车上认识的,我看她在车站遇到点麻烦,就陪她在这里等你。”
胡行健用略带疑问的目光看了屠苏眼,下意识的挺了挺胸对游方道:“这位同学,谢谢你照顾我家小苏你要去哪我开车来的,可以顺道捎你程。”
屠苏也说:“你要去哪里,要不,让我姨父送吧”
游方笑着摇了摇头,指不远处的宾馆前台道:“我哪儿也不去,就住这里你快走吧,坐了天的火车,也很累了。”
屠苏跟着姨父走了,游方却感到有些诧异,自己在这位美丽单纯的少女面前,怎么不经意间总是说实话游方还真没骗她,他就打算住在流花宾馆。
个成功的“流窜犯”,若没有特殊的原因,往往并不预先确定下站落脚地点,而是根据情况随机决定,这样才不会留下太多的线索。游方在逃脱刘黎的追踪时,曾经就是这么做的。而今天走进流花宾馆前后,注意观察过周围的环境,还小心翼翼释放出灵觉感应,觉得这个地方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此地东边不远是越秀山,从风水角度看,它是广州白云山灵脉伸入人烟密集处的“龙伏首”所在,主“隐灵”之气。
此处南边不远是流花湖,它是从东北方向白云山越秀山这条地脉延伸到尽头,恰好出现的片水面,是“龙取水”所在,主“养息”之气。
这家宾馆又正对着广州火车站不远,山水灵枢之气与火车站旺盛而杂乱的人气相呼应,形成种闹中求静乱中求安的地气环境。更难得它在寸土寸金的广州市区占地面积不算小,内部有个能聚底气的庭院,住在这里适合于调养恢复神气。与向左狐师徒之战仅仅是前天晚上的事,然后就离开了北京,游方此刻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游方从火车站走到这里,由于周围高楼大厦的阻挡,他既看不清越秀山也看不见流花湖,但是灵觉自然能感应到周围的地气特征。掌握灵觉对于位风门中人来说简直是极大的帮助,既然能直接感应到地气,当然要选择舒服点的地方,这里的风水环境并非绝佳,但也是个不错的落脚点了,而且游方还有别的考虑。
这里离火车站很近,出入之间只要多绕圈,很方便摆脱暗中的追踪者。更重要的是游方此刻扮演的身份,他是位带着传世元青花来到广州参加征集活动的民间收藏家。假如住在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则太过张扬,当然他也住不起,选择家四星级酒店,要个带外间的会客室的商务套房正好合适。
做任何事情都要注重细节,假如手中的梅瓶能够引起征集者的兴趣,游方也不敢确定对方会不会调查他的落脚点,总之自己行事要尽量妥当。
游方背着包来到前台,掏出张名叫“梅兰德”的身份证递了过去,瞎话张嘴就来:“服务员小姐,我叫梅兰德,在网上订了周的豪华商务套房,今天入住。”
前台服务员在电脑上查了半天,当然不可能有结果,询问了几句,游方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看上去马上就要发火。大堂领班恰好在近前,看了眼电脑记录,抬起头带着歉意的说道:“先生,可能是电脑系统出了点差错,而您又记不清网上订单号。但是没关系,我们的豪华商务套间正好有空房,就按网上预订的折扣价给你,周,是吧”
游方不用开口相求,只要有套房有空,对方自然就给了折扣。网上预订虽然折扣较大,但是天也要人民币五百八十八,周就是四千多呀唉,难得奢侈回。
入住之后洗漱休息番,中午在附近好好吃了顿饭,买了几身轻便舒适的衣服。这带的街巷中做电子产品生意的铺面非常多,游方淘了张尾号不错的神州行卡,回到宾馆装上,给元青花征集活动联络处打了个电话预约。接电话的是个语气很温和的男子,问了几个挺专业的问题,聊了几句仿佛很满意的样子,让游方明天过来直接找他就行。
都市里什么地方“人气”能与最拥挤的硬座车厢“媲美”就是高峰的地铁,人简直挤得如沙丁鱼罐头般,热天穿的少的话,上下班高峰期女孩子坐地铁心里都直打怵。游方携有“珍贵”的元青花瓷瓶,当然不可能去挤地铁,也没有走到外面随便拦辆出租车,而是在房间里打电话让酒店派来辆车到楼下等着,负责接送他。
上点档次的宾馆酒店内部,通常都给住客提供租车服务,车型般比大街上跑的出租车档次高,只要肯花钱就成。
坐车来到市中心的座大厦,它是属于某集团的产业,有几层楼自用,其余的楼层出租做写字间,进了电梯可以发现这里挺讲究,没有13楼与14楼,电梯按钮上13楼的位置写的是“12”,14层的位置写的是“12b”,征集活动就在12层。
这次征集活动在收藏界影响很大,估计有不少人听说之后,把它当成了近几年很常见的,各大电视台在各地组织的民间鉴宝活动,游方在电梯里就遇见这么位。
此人是位三十出头的汉子,面色焦黄穿着西装,左手拎着件约四十公分高的青花瓷瓶,他看见游方如抱孩子般抱着个木制包装盒,凑过来挤眉弄眼道:“你也是来送宝的如果能通过这里的专家鉴定,那咱可就发了”
游方连笑都懒得笑,就这种货色也来这种场合送宝黄脸汉子手里的东西哪怕再像真的,也根本不用鉴定,连看看都是多余,见到他拿瓶子的姿势就明白了。
大肚细脖敞口花瓶,他就用手捏着瓶口拎着,这种姿势不仅容易损伤器物,假如身边有人跑过或者自己脚下不小心没踩稳,很容易磕着碰着,这可是大件瓷器
假如它真是价值千万甚至上亿的真品元青花,哪怕仅仅怀疑它是,他敢这么拿吗
如此只能说明点,黄脸汉子手中的花瓶,就是花点小钱不知从哪儿淘来的,而且同类的东西还能轻松到手,它怎么可能是举世罕见的真品元青花,连看都不用看。所谓眼力活,不仅是指册门看器物,更重要的是惊门看人。
不论是文物部门组织的公开征集活动,还是媒体在民间组织的鉴宝活动中,总有批二五眼讨人嫌。他们花点小钱在地摊上淘些所谓的古董,自己明知道东西是怎么来的,却偏偏送来让专家鉴定,不知是想证明自己的超人运气,还是想寻找鉴定专家时不慎被打眼的快感被明确告知东西假的不能再假之后,往往还要很气愤的嚷几句:“什么狗屁鉴定专家,点都不识货”
专业的文物鉴定工作者,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偏偏每次面对社会的公开鉴定活动中都能遇见不少。
游方用眼角的余光暗中瞄了眼电梯间斜上方的摄像头眼,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色,皱了皱眉头根本没有与那人搭话。假如此次征集活动真的水很深的话,可能进门就会被人注意的。
鉴定专家们在公开场合还不希望看见另类人,就是民间的赝品制造者。他们带着自己新近伪造的器物送到现场鉴定,想试试看与真品之间究竟有多大差距,最明显的破绽在哪里假如很走运的打了现场所有专家的眼,被鉴定为真品,也不会把东西留下,而是带着现场鉴定证书离去。
有经验的文物鉴定工作者遇到这种情况,往往不会将细节问题说得很具体,有些很专业的破绽甚至根本不说。假如在鉴定会现场,有人的东西被鉴定为赝品,表现却很镇定,缠着鉴定专家定要问清楚所有破绽的细节,指出处足以证明是赝品的还不够,问题很专业往往涉及到具体制造工艺,那么十有**他就是造假者本人。
鉴定者与造假者其实都心知肚明,而旁观的外行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电视等媒体经常用来吸引大众眼球的鉴宝活动,其实也是片龙蛇混杂的江湖,就放在大众眼前让人看热闹却看不出门道。
游方此刻的身份也类似于第二种人,带着父亲仿造的元青花来到征集现场,但他却另有目的。假如手中的梅瓶被鉴定为赝品,他自然无话可说,但假如对方的鉴定专家也像吴老样吃不准,或者鉴定为真品,游方将有机会打听出幕后征集者的来历。
游方心中暗想时,已经到了12层,电梯门打开,黄脸汉子才略有些小心的双手捧起花瓶走了出去。走廊很宽,两边的壁纸与脚下的地毯都很高档,电梯口的对面还有个小小的迎宾台,眼能看见台后桌上台液晶电视显示器的背面,迎宾台后站了位穿着制服的年轻小姐。看见黄脸汉子与游方走出来,她很有礼貌的伸手示意道:“参加元青花征集活动的,请往这边走,走廊到头便是。”
这位小姐看就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问都没问就指路了。
顺着迎宾小姐指引的方向,其实走不到走廊的尽头,因为转个弯走了段距离后,走廊中间被道关着的双扇不锈钢门挡上了。
走廊右边有扇门开着,里面像是间会议室,张很大的桌子,转圈放着不少把椅子,已经做了十几个人,他们面前放着大大小小的器物,有名工作人员正在说话:“我们举行的是私人征集活动,只针对元青花,不提供其他文物的鉴定服务,诸位请回吧”
游方扫了眼差点没气乐了,这是私人悬赏征集,不是哪个机构搞的鉴宝活动,来这里不管真假至少要拿件元青花呀,怎么有人将老式泡菜坛子都抱来了这时有位四十多岁打扮得很土气农妇模样的大婶,凑到那位工作人员面前,有些神秘地打开个盒子说道:“老弟,我没有元青花,但这是乾隆粉彩瓷,绝对是真的就让你们老板看眼呗”
游方不禁愣了愣,他站得近看的也清楚,盒子里露出来的瓷罐不像是假的,就是乾隆粉彩瓷,而且以他的眼力觉得这件东西有点“生”。所谓“生”当然不是指新烧出来的赝品,而是刚刚从古墓类的地方拿出来不久,与历代传世使用过的器物在特征与感觉上都有细微的区别。
看农妇的样子,不像是了解与收藏乾隆粉彩瓷的人,这位大婶要么是故意装扮成这样,要么是有人事先教她这么说的。总之这个人和这件东西来历都有问题,十有**是某个盗墓团伙派来探风踩线的。看来真有盗墓贼在猜疑那位收藏家此次征集活动的用意,没有找到元青花,却派人拿着件乾隆粉彩瓷来试探,恰好让游方碰见这幕。
而那位工作人员只是多看了两眼,便摇头说道:“这位大婶,告诉让你拿着东西来的人,我们只征集元青花,这件东西可以送古玩行或者拍卖行,但是不要送到这里来。”
旁的游方不禁又愣了愣,看来这位三十来岁的工作人员是个内行而且也是个明白人,但听他的意思,主办方的目的就是要征集元青花,对其他的事情不敢兴趣,那么自己原先的想法可能是搞错了。
既然来了,还是试试吧,游方上前道:“你好,我姓梅,昨天我们通过电话。”他已经听出来了,面前这位工作人员就是昨天与他通电话的人,姓罗,叫罗谛客。
罗谛客微有些惊讶的点头道:“哦,就是你吗请随我来。”
会议室的左侧还有扇关着的门通往里间,门前站着四个穿着制服,打扮像坐写字间的普通白领般的小伙,应该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但游方通过这几人的身姿气势就能看出来他们都是会家子,身手绝非般的大厦保安人员可比。
罗谛客打开门,领着游方进了隔壁,刚才起来的黄脸汉子在外面不满的嚷道:“凭什么他能进我就不能进我拿的东西可是真正的元青花你们什么意思,这不是欺诈老百姓吗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不走了把你们的鉴定专家叫出来”
游方闻言在心中暗笑,那人耍错了地方,这里是私人物业而不是某机构的服务窗口,胡搅蛮缠那套不好用。看这个架势,人家虽然客气,但还怕你闹事吗
果然,不知是谁挡住他“劝”了两下,黄脸汉子立刻就收声了。
会议室隔壁是间会客休息室,游方在沙发上坐下,有名年轻的女士进来给他泡了杯茶,虽然还没喝,但闻到那股茗香就知道是相当高档的茶叶。罗谛客略带歉意的说道:“先生,很不好意思,我需要做个简单的安全检查,确定你没有携带枪械,并不是怀疑你,只是例行程序,希望你理解。”
游方没什么不理解的,很多鉴定现场都可能有珍贵的文物,或是其他人送来鉴定,或是鉴定者用来做参照的,随便放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去,万掏出枪来打劫怎么办检查是应有的程序,他很配合站起身来打开面前的盒子,抬起双臂,今天到这里来自然不会携带凶器。
检查完之后,游方口茶都没喝,抱着盒子又随罗谛客走出了会客室右侧的另扇门,绕回到被不锈钢大门隔断的走廊上。罗谛客很小心地敲了敲走廊对面的扇门,将门推开条缝问道:“周老师,有人带着东西请您鉴定。”
房间里传来个浑厚略带沙哑的声音:“等好几天了,又有人被你领来了快请进吧”
进门是间很大的工作室,中央有张极大的工作台,上面放着各色釉料绘笔填充材质碎瓷片,还有只拼接修复到半的松绿粉釉石榴瓶。屋子里只有个人,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看了过来。
通常的现场文物鉴定,至少都有三位专家同时在场,意见致才能确定真品,就是怕某个人不小心被打眼。
征集真品元青花,现场重金悬赏,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只有位鉴定专家在场这太不可思议了。然而游方眼看见此人,感觉却是更加不可思议那位幕后的大收藏家究竟有多么大的能量,竟然能将这位前辈给请出来了
第五十二章 鬼手前辈
中国传统工艺中,有两种巧夺天工的修复手段织补与装裱。
上世纪五十年代有则真实的国际趣闻。众所周知,织布机的幅面有多大,生产出来的布料就有多宽,想制成更大的纺织品就得通过缝接,哪怕装饰的再好也能看出来。当时中国人民大会堂宴会厅最大的张主桌,桌布全展开有五米多宽。
有次外交国宴上,在座的位外宾也是位纺织专家,注意到了这块桌布,甚至不顾失礼站起身来绕桌周仔细观察,也没有看出丝毫的缝接痕迹,就是整块布,花色图案浑然体。
他惊讶的问:“我没听说世界哪个国家上这么大的织布机,难道中国能生产”当时先总理笑而不言,其实奥妙就在于两个字:织补。
织补在古代丝织工艺品修复中是最重要的手段,有时甚至是唯的手段。
至于装裱的故事就更多了。晚清时期紫禁城里的太监偷皇家收藏的字画,当然不可能整幅带出来,而是将画纸揭下撕碎揉乱,看上去就是分辨不清的废纸,混在垃圾中运出宫。然后找到琉璃厂带字画店的装裱高手,可以重新装裱修复如初,就算有细微的缺损之处,可以用同样纹质的宣纸补绘,看不出痕迹来。
这还不算难度最大的,现代文物保护专家对些古经卷的修复那才让人叹为观止,很多古经卷的原貌已经根本无法辨认了,卷在起就像团焦炭碰就碎,需要用药水泡软揭开重新装裱,甚至在高倍放大镜下用竹针点点挑着碎片拼裱,然后恢复经卷原貌。
古玩门类很多,有金石甲骨铜器字画碑帖玉器陶瓷砚章文房丝织品竹木角牙等等列别,修复手段各不相同。其中陶瓷尤其易碎,保留下来的完整器物的比例是非常低的,修复起来难度也很大。但是有个人在这行大名鼎鼎,他修复瓷器的水平简直是巧夺天工,其效果甚至不亚于丝织品织补与字画装裱,江湖人称“鬼手”。
鬼手只是江湖册门众人给起他的外号,但这个人可不是混江湖的野路子出身,他叫周逍弦,出生于书香世家,高等学府毕业,而后去欧洲留学及游学十年,回国后从事古文物保护与修复工作,经他之手修复的传世珍宝无数,从红山文化陶壶到唐仕女俑绵山明王彩塑,几乎“修复”了中国整部陶瓷史。
父亲游祖铭提到此人时,也是非常之推崇,直承“鬼手”只能自叹不如。周逍弦年纪不算太大,游方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五十六岁,现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文保室任职,是国内为数不多亲手修复过元青花传世真品的专家之,也是中国文物学会文物修复委员会常务理事高级修复工艺师。
屋子里的人竟然就是周逍弦,他不认识游方,但游方可认识他,与电视和网络中所见没什么两样。他的头发略带卷曲梳向后脑,额上唯有些谢顶,面色红润说话中气浑厚,带着镜片很宽的树脂眼镜,双手五指灵活修长但筋骨却显得很有力。
周逍弦当然是国内鉴定元青花数数二的权威,有鬼手前辈个人在这里坐镇也足够了。但周逍弦本人就是坚持认为民间没有传世元青花的“宫内派”代表人物,而这场征集活动明显是在与国内的“宫外派”与国际陶瓷学界唱对台戏,其幕后策划者究竟有多大的神通,竟然能将周逍弦请“出宫”,在此坐镇三个月
游方站在门口愣住了,莫名觉得怀中的梅瓶变沉了。周逍弦看着他笑了:“怎么,这位先生认识我”
游方旋即回复了正常,抱着盒子走了进去:“鬼手前辈大名鼎鼎,内行人哪有不认识的”
周逍弦有丝不悦,直截了当道:“我不认为这个外号很好听,我的手也不是什么鬼手。”
游方赶紧改口道:“这种江湖绰号的确不够恭敬,周老师是文玩界的回春国手,我只是有点奇怪,您怎么出现在这种活动中”
周逍弦的废话不多,很干脆的说:“在这里没必要讨论学术观点,你既然有元青花送来鉴定,那就拿出来看看吧。”
工作台上还有大片的空地方,游方放下盒子,取出青花缠枝纹梅瓶,心中暗道:“老爸啊老爸,考验你手艺的时候到了”
周逍弦神情本有些不耐烦,嫌游方打断了他的工作。也难怪,到广州已经两个多月了,陆陆续续见到了上百件所谓的元青花,当然没有件是真的,这些人简直就是在耽误时间逗他玩。虽然活动的主办方很客气,专门为他准备了工作室,尽量不耽误他的日常工作,但是每当有人送东西来鉴定时,他还是很不高兴。
他的学生罗谛客在外面把关,不入眼的器物早就挡回去了,能送进来的东西,都是各种相当高明的仿制品,周逍弦自然是越看越气。但是见到这件梅瓶,他的眉头却不自主的皱了起来,俯下身去仔细看了半天,又戴上手套拿起来观察口沿与圈足,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罗谛客很意外,小声的问了句:“老师,需要拿什么仪器吗”这间工作室中各种仪器都有,屋子的角甚至放着昂贵的光谱分析仪。
周逍弦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将瓶子在桌上放稳,摘下了手套,双手轻轻放在瓶身上,调整呼吸变得轻柔均匀,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进入了种出神的状态。旁人看了也许会觉得很奇怪,他难道是练气功想对着瓶子发功吗游方却微微有些变色,能看出来,周逍弦此番不仅凭眼力活鉴定,而且直接上了那双成名的“鬼手”。
游方暗想,假如父亲游祖铭就在现场的话,不知心中是否会很忐忑这件梅瓶代表着游祖铭仿造工艺的最高水准,烧造时完全以古法建窑,特地从南方千里迢迢运回的瓷土,专门搜罗来古釉料,亲手绘制,经过多次实验才烧造成功。有很多条件都很难再重复了,再烧制同样的器物都未必能如此成功,当年以二十万卖给位土耳其华人,现在看出手还是太便宜了。
屋子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大约盏茶的功夫,周逍弦长出口气,小声叹息道:“有这等技艺,何苦去烧制元青花”
罗谛客怔:“老师,您是什么意思,有鉴定结果吗”而旁的游方闻言却不得不佩服,鬼手前辈果然名不虚传,已经鉴定出梅瓶出自现代人的仿造,他叹息的那句话使游方想起了吴老点评游祖铭的另句话:“何不创造属于自己的当代器物”
周逍弦却没有回答学生的话,脸上的神情似乎很为难,冲罗谛客道,“请这位先生坐下谈,你也坐下。”
罗谛客推来三张带轮的工作椅,请游方与周逍弦在桌边面对面坐下,自己也坐在旁,神情充满了好奇。
坐下之后,周逍弦问道:“我看你年纪不大,可否请教名号当然了,这次征集活动承诺可为应征者保密身份,你可以不说。”
游方答得很干脆:“我叫梅兰德,兰花的兰,德行的德请问周老师,您的鉴定结果究竟是什么”他对这位前辈很尊敬,但切都按计划好的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周逍弦又看了梅瓶眼,用舒缓但是很果断的语气说:“从可描述的表面特征来看,我挑不出毛病,但作为此次征集活动的鉴定结果,我可以很明确的断定他是赝品。”
游方反应到算平静,旁的罗谛客神色却很焦急甚至带着紧张,几次欲言又止。因为他清楚,以老师的身份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番话来,将来的影响会非常不好。
周逍弦是受人之拖不得不来,而且悬赏征集元青花的大收藏家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送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全凭周逍弦句话。周逍弦的专业水准与权威地位众所周知,而且也是“宫内派”的代表人物,他点头说东西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主办方也完全相信他的职业素养。
但如果断定件东西是假的,总要对千里迢迢赶来的应征者从专业角度说明原因,这是现场悬赏征集,不仅关系到来者能否得到笔巨额的财富,也关系到所托之人能否如愿以偿。
如果有件东西,周逍弦说是假的,征集者当然遵从他的意见。但若他说不出原因,这里面问题就大了,因为谁都知道“宫内派”的观点是民间没有传世元青花。作为平时的学术讨论还好说,可是东西放在眼前,挑不出毛病却硬说是假的,牵扯的事情就多了。
假如传了出去,“宫外派”扔过来的“权威学霸”“学术洋奴”的帽子肯定是扣实了,甚至会对他的专业信誉,道德评价,学术素养都会产生相当大的负面影响。而且器物持有人因为他句毫无道理的话失去了大笔财富,出去之后还不知会怎么宣传和编排呢,在业内不闹得满城风雨才怪
罗谛客深知其中的厉害,听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既担忧又焦虑,神情很是紧张。而游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反问道:“周老师作此结论,总有原因吧”
周逍弦竟然笑了:“兰德先生,你很镇定嘛”
这句话大有深意,假如是满怀信心而来,希望自己手中的东西就是真品元青花的人,听见周逍弦说出那样番话,第反应是失望得快晕过去,紧接着第二反应是跳起来据理力争。而游方却不是十分失望与激动,表现的过于镇定了,这说明他本人知道这件东西的来历与底细,十有**就是伪造者本人或与伪造者大有关系。
周逍弦是个学者不是江湖人,但对此也是见多识广,并不点破只在言语中提醒,他与游方都是心知肚明。而且他对游方的称呼也很有意思,不叫“梅先生”而叫“兰德先生”,传统中很亲近的种招呼方式,此刻听起来却像“难得很镇定”的意思。
暗中能看出来是回事,明面上话怎么说又是另回事,游方故意不接话,反而想起了某句电影台词,笑了笑又说道:“周老师,我了解您在业内的成就与地位,也清楚收藏界关于元青花的学术之争,假如,我就是来讨个说法的呢”
旁的罗谛客闻言又是阵紧张,很疑惑的看了老师两眼。他暗中猜疑游方的来意,难道是收藏界“宫外派”的专家特意派来的带着件真假难辨的元青花,要么打周老师的脸,要么打“宫内派”的脸。假如真是这样,也应该实事求是的鉴定,学术观点本身争论的就是事实,真的就是真的。
周逍弦似乎看出了学生的疑惑,突然岔开话题指工作台上尚未完工的修复品道:“兰德先生,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年代的什么器物吗”
这话问的刁啊,假如游方看不出来或者看错了,说明他是个外行,周逍弦给他解释太多的专业问题也听不懂,关于元青花的鉴定就没必要多废话。假如眼就看出来了,结合刚才镇定的反应,那么他的来历就更有问题了。
刚刚修复拼接到半的东西当然不方便动,游方只是看了两眼,老老实实的答道:“那是清光绪年间仿制乾隆朝的器物,松绿地粉彩,造型与纹饰都是模仿乾隆朝的,但是瓷釉的特征都是晚清的。假如留的是光绪朝的底款,不能算是赝品。”
旁的罗谛客看向游方不禁露出惊讶与佩服之色,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是个大行家,水平绝不比自己低而周逍弦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很奇怪站起身来,绕过工作台来到那件修复到半的瓷器旁,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有人称我为鬼手,也不是没有道理,像这类东西,这些年我已经修复了数千件。年轻时与别人没什么两样,对照专业的程序去做,只是更加认真专注而已。但是到了快五十岁的时候,却渐渐有了种感觉,仿佛这些碎片拥有自己的生命,我好像能感觉到它们在沉睡中的呼吸。
它们在我手中重现当初的面目,就像在沉睡中醒来会说话般,这并不是虚构,器物本身带有岁月积淀的气息,心神真正能沉浸其间则可以感觉到。哪怕是两件很相似的器物碎片混在起,我也能很轻松的分开,仅仅是用手,因此有人称我为鬼手。
我却不喜欢这个外号,因为他们看见的仅仅是手上的技艺,看不见其背后的心神沉浸与精神共鸣。你拿来的那件青花,仿造的虽然巧妙,但却缺乏种东西,就是穿越历史岁月的沉淀感,它没有真正经历过,就算用光照射改变它的辐射特征也不行。“
游方闻言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心中的佩服难以形容,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境界啊周逍弦可能没有修炼过什么秘籍,也不知道什么叫灵觉,但是他的体会也可以说就是种灵觉,在器物鉴定方面,甚至比专门修炼灵觉的高手掌握的更加精微玄妙。
想到这里,游方沉吟着问道:“你说的是种感觉,专精此道多年才能体会到的境界,却又无法形容出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对吗”
周逍弦突然脸色沉:“不错,这些是没有办法写在鉴定证书中的,大多数人也不会接受这种解释。但是兰德先生,你也不要逼我太甚,我不是指不出这件东西打眼的破绽在哪里,但是闹到那步就得损毁器物,对你我都不好”
他显然是误会了,游方是在夸他,他却听成种威胁你既然不能用业内能接受的解释说明东西是假的,就得承认它是真的,否则传出去对你不是好事。也难怪他误会,连旁的罗谛客刚才也在猜疑游方的来意,周逍弦本人能不怀疑吗
游方赶紧解释道:“周老师,你说的话我完全理解,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佩服而已。”
“噢那我还真的有些好奇了,就算你明白,刚才也可以反驳我,因为这意味着大笔横财。”周逍弦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却有些奇怪的问了句。他不是没有办法证明那只梅瓶是假的,但是闹到要动用最后的手段,对他自己声望影响也的确非常不好。
游方表情有点狡猾:“我知道您还有办法证明它是赝品,又何必反驳但是那样就不叫做鉴定了。我可以不为难你,只是有点好奇,是什么人在征集元青花,居然把您这种大师给请来坐镇三个月”
周逍弦的表情有些古怪,甚至是想笑:“你就想知道这个其实他老人家不是想故意隐瞒或者制造神秘,只是不太愿意被媒体过多议论罢了,我可以告诉你。”
他轻轻说了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游方闻言足足愣了五秒钟,然后言不发抄起那只青花梅瓶,当场在地上摔得粉碎。
第五十三章 好大的乌龙
行走江湖定要清醒,不要以为懂些门道就什么人都能招惹。刘黎就曾点评过游方,凭他现在那两把刷子,连私下敲寻峦派竹杠的本钱都没不够。周逍弦所说的这个人,是游方根本惹不起的,而且也不可能是他要找的人。此番南下借参加征集活动暗中查找与狂狐打交道的幕后势力,摆了好大个乌龙。
此人名叫牛然淼,来自澳门,今年已经九十岁了,是位爱国实业家社会活动家慈善家金融家,大名鼎鼎在东南亚带甚至家喻户晓。他十几岁时父亲就因投资不慎破产,白手起家进军博彩业,几十年的打拼不仅缔造了庞大的商业帝国,他的生也堪称现代社会的王者传奇。
注:这只是小说,讲故事而已,人物与情节是虚构,读者不要无端附会现实中的人与事。这位老者很“牛”,那就叫他牛老先生吧,牛老就是书中虚构的牛老而已,特此声明。
衡量个人的财富以及相应的地位,大多数时候不能仅看私人的名义财产,各种各样的富豪排行榜扯淡的成分也居多。这位牛老先生个人名下财产市值数百亿,也是方大富豪,但是他掌管的家族直接与间接控制的产业价值数千亿,涉及的就业人员及其家庭人口十几万,而且旗下产业延伸到金融地产公共交通等重要的领域,影响之大难以形容。
牛然淼子侄众多,不论是商界政界,身居要职者都大有人在,而老先生年事已高,挂着集团董事局主席的头衔镇场面,同时在商会与政协挂着虚衔,江湖地位自不必多言。他对中国文教事业的捐助颇为慷慨,同时也拥有“中国国宝工程顾问”的身份,多次花重金购回流落海外的珍贵国宝捐献国家。
故宫博物院中,就有不止件牛老捐赠的珍贵文物,大多是从海外寻回。像鬼手周逍弦这种人物,不是仅仅靠花钱就能够请动的,而牛然淼老先生自然能把他请来。以牛老的身份地位,不可能是游方要查找的人,连边都沾不上。
游方听周逍弦说出“牛然淼”这个名字,足足愣了五秒钟,然而脑筋转得极快,随即做了个决定,把花瓶摔碎了。这砸非常有讲究,江湖人不仅要有种种安门槛的手段,也要会撤门槛下台阶,自己拆自己的棚。
牛然淼近几十年地位崇高,但别忘了,他老人家是在上个世纪乱世中开赌场起家的,是脚踩江湖黑白两道的风云人物,什么样的老千没见过而游方今天的举止,在他人看来就是行骗,因为他自己清楚东西是赝品却仍然送到这里,这点不需要明说,大行家周逍弦已经看出来了。
周逍弦在此坐镇,游方当然没有“得逞”,但如果没有周逍弦这等国手大家,游方是否就打算骗取牛老先生笔巨资呢不论他原先是怎么打算的,事情在别人眼中就是这样。行骗未成功,拎着瓶子灰溜溜地走了,就算牛老本人不介意,牛家其他人听说了会怎么想此举等于是得罪牛氏家族,将来若有机会在江湖上打交道,对游方绝非好事。
假如你是牛家的人,老爷子重金悬赏征集元青花,有人明知手里的是赝品,还要送上门来行骗。就算当时大度不追究,将来再有什么事遇上了,你会对他客气吗
牛家的影响这么大,方方面面与之有关的人这么多,游方也不敢保证将来有什么事不会再撞上。假如他不知情也就罢了,如果知道了,等于在赌王门前出老千,这不是没事找死吗谁又能证明他事先不知道呢,别忘了他可是用“梅兰德”这个查不出底细的化名身份来的,况且周逍弦已经当场告诉他实情了。
这砸等于表明了态度,比说什么话解释都好用:自己绝无行骗牛然淼老先生之意,而且东西都不留了,表示对牛老的尊重以及崇敬之心。
面子里子都给足了,将来若遇见牛家的人再提起这茬,场面上绝对过得去。
罗谛客吓了跳,而周逍弦只是微微有些惊讶,看着游方眼神甚至有几分佩服与好奇,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在苦笑,仿佛在说:“你又何苦要问呢”
摔完瓶子游方抱拳:“今天是场误会,不好意思,打扰周老师的工作了,这就告辞”
搞出了这么大动静,工作室的门立刻被推开,外面有几人身形矫健闪而入,见此情景很是惊讶的问道:“周先生,出了什么事”
周逍弦摆了摆手:“没事,我们只是在做破坏性试验罢了,你们出去。”然后又指地上的碎片道:“兰德先生,年纪轻轻却不简单啊”
没等他说完,游方立即道:“很抱歉,把地上弄得这么乱,还要麻烦人收拾,我该走了。”然后转身随着那些保安人员起出门离去,故意走得非常匆忙,周逍弦只来得及冲他离去的背影说了声:“谢谢”
罗谛客头雾水,疑惑不解的连声问道:“他就这么走了老师你为什么说谢谢”
周逍弦还在苦笑,弯腰在地上捡起块碎瓷片,是花瓶瓷胚最厚部位的断茬,冲学生道:“他是不想得罪牛家,同时也给我个台阶下,所以我要谢谢他你看这断茬,器物表面做旧就算再高明,但是瓷胚较厚的内部,数百年前的元青花与新近出炉的赝品还是有区别的,哪怕是同样的瓷土同样的工艺烧制,特别是刚打碎的时候看得最明显他主动摔碎花瓶,印证了我刚才的鉴定,果然是赝品。”
罗谛客这才反应过来,周逍弦从梅瓶的表面特征挑不出毛病来,要想证明它是赝品,还有最后个办法,就是将花瓶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