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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 第8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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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士贞为什么要放我进去偷听何从景与海老的密谈?海老结果建议与帝国联手,今天波澜不惊,什么都没发生。可如果海老建议的是与倭人联手,这消息却被我听到,岂不是要出漏子?这样一想,明士贞的身份又模糊起来。他到底是哪一方面的人,想干什么?

  “楚将军,到了。”丁亨利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抬起头,此时已到了醉月楼前,丁亨利站在门口,向我一让,道:“楚将军,实在抱起,寒酸的很,在这儿为你饯行,包厢在楼上呢。”

  我不想再去想明士贞了,笑了笑道:“挺好的。”我扭头对唐开道:“唐兄,你在楼上等等我吧,叫几个菜,你在下面吃着,等一会我来付帐。”

  丁亨利笑道:“楚将军这话见外了。让唐将军在下面等着,已是很不好意思了,岂能再叫你坏钞。”他对那跑堂的道:“店家,这位客官用了什么,等一会都记在我账上。”说完,对我道:“楚将军,来,我们上楼吧。”

  我吁了口气。丁亨利和蔼可亲,但安知他会不会笑里藏刀,郑昭说的还有一个危机,会不会指这个?现在已经到了这儿了,自然没有再打退堂鼓的道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我必须事事小心,不能出错。

  醉月楼虽小,生意倒是不错,楼上楼下都是人。丁亨利领着我向前走去,到了一间包厢前,推开门道:“诸兄,我把楚将军请来了。”

  里面已经有六七个人了,我一进门,他们都站了起来。我一眼便看见了方若水,他们都穿着便装,但方若水眼里的敌意仍然不去。丁亨利引我上座,道:“楚将军,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吧。你边上这位是何步天何兄,坐他身边的使莫登符莫兄,再边上是魏仁图魏兄,坐你对面的是于谨于兄,他边上是巴文彦巴兄,还有我边上这位是方若水方兄。”

  另外几个我还没多大印象,一听到“何步天”三字,我心中隐隐吃惊。郑昭说起过,何步天和何中一样,都是何从景的子侄辈,也是当今五羊城后起七天将中名列丁亨利之下的第二位。我向他们团团拱了拱手,道:“久仰久仰。各位兄台大概都是军人吧?”

  丁亨利微微一笑,道:“承蒙前辈厚爱,我们七人继承了当初苍月公麾下七将的名号,也被称为七天将。”

  果然来了。我心中暗自叫苦。不过,在酒席上他们总不会动粗,这地方这么小,我们八个人一坐,几乎把一间小包厢都塞满了。我道:“原来诸位都是五羊城的栋梁,日后我们两军合作,还望诸位多多关照提携才是。”

  何步天道:“楚兄客气了。楚兄本领非凡,丁大哥对楚兄赞不绝口,说你日后定是世上有数的名将,还望楚兄日后关照提携我们才是。”

  他说得倒是很委婉,我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道:“丁将军谬赞,在下不过是无名下将,实不足当得此话。”

  何步天道:“我虽不曾见过楚兄的枪法,但丁大哥说,以他的枪法亦不是楚兄对手,那楚兄定是难得得勇将了,哈哈。”

  说到这儿,我也听得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看来丁亨利这酒也不是好喝的。我已打定主意,反正马上要走了,随他们说什么,我又一定之规,只不生气便是。我端起杯子来,道:“何将军此言,实令在下汗颜,丁将军枪术通神,那天与丁将军比试,在下根本不是对手,何将军可不要听信了丁将军过谦之辞。”

  丁亨利这时也站了起来,道:“来,来,闲话慢慢聊吧,楚将军马上就要踏上回程,我们敬他一杯,愿他一路顺风。”

  他这般一说,何步天也不再冷嘲热讽,各人端起杯子来敬了我一杯,我团团行了一礼,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多谢诸位美意,在下感激莫名,无以为表,先干为敬了。”他们到底有没有美意,现在实在说不上来了,也不必管他们了。

  喝完这一杯酒,丁亨利皱了皱眉,道:“菜怎么还不上来?”他向我道:“楚将军且稍坐,我去催催他们。”

  说罢,便走了出去。

  丁亨利一出去,何步天忽道:“楚兄,有件事何某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不知能不能说。”

  大概他又想冷嘲热讽几句,我道:“何将军请讲。”这何步天也是何从景的从侄,与何中自然是兄弟辈了,只是他的性情与何中大不相同。何中是五羊城三士中的“隐士”,当初在6经渔麾下隐忍多年,谁也看不出他的底细,可是何步天却是喜怒行于色,一下子便能看出他要说什么来了。

  何步天道:“我旧时听老人说过一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不知楚将军听过没有?”

  我心头一动,道:“自然,这话我也听说过。”

  何步天道:“楚兄文武全才,在下佩服得紧。这话便是说,良禽当有择乔木而栖之明,而非木有择禽之理。楚兄今之良将,为何反不如良禽?”

  我心头翻了个个。微笑道:“何将军此言差矣,在下也听古人说过一句话,乃是‘君子不弃父母之邦’。楚休红虽然算不得君子,但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还是要学学的。”

  何步天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一方的方若水忽然喝道:“楚休红,你们帝国的帝君横征暴敛,荒滛无道,你难道仍然执迷不悟么?”

  我心底也有了怒意,道:“方兄所言,似乎要逼我留在五羊城了?”

  方若水道:“逼字谈不上,楚将军,只是我看不惯不识时务的人。”

  我冷笑了一声,道:“方兄言重了。楚某岂但不识时务,还又臭又硬。纵然五羊城有千般好,但帝国为我父母之邦,帝国子民实我父老乡亲,楚某不才,却也不愿背弃。”

  虽然这样说着,只是心头也有点疼痛。方若水所言并不是虚言,帝君确是横征暴敛,荒滛无道之人,只是,我欠了郡主那么多,还有她,她也在帝国,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留在五羊城的。到了此时,我才知道郑昭所说的最后一个难关是什么了,原来并不是谈判之事,而是我个人难关。

  究竟是谁让他们来的?以这七天将本身,肯定没那么大胆,敢自做主张要留我下来,那么是何从景看上我了?

  我也有点哭笑不得。他们想拉拢我,没想到居然用这般强硬的手段,偏生我又是不吃硬的人。好在马上就要上船回去了,除非何从景不想履行刚签好的合约,不然他们也不会对我真个如何。

  我这般一说,何步天嘿嘿一笑,道:“楚将军,我共和军以人为尚,以民为本,顺应天命,受万民拥护,而帝国则一家天下,独断专横。为天下苍生计,楚将军亦不愿回心转意么?”

  我深吸一口气,道:“帝国确有独断专横之弊,但帝国的有识之士已看到此病,也在不断改进。正如父母深罹沉疴,儿孙岂有弃父母而投他人之理?正为天下苍生计,我亦愿留在帝国,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何步天摇了摇头,道:“迂腐。只是,楚将军,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实令我等痛心。”

  我站了起来,道:“何将军,你是何城主至亲,在下不敢失礼。但既然一言不合,实不必再多说了,在下告辞。”

  我转身要出去,一左一右两个忽然站起来,极快的堵在了我身后,正是方若水与巴文彦两人。方若水冷笑道:“楚将军,你这般逃席而去,不免太过失礼了。”

  我道:“方将军,难道你非要与我动手吗?”

  方若水嘿嘿的笑了笑,道:“实话告诉你,我等奉命,非要留住楚将军不可。”

  我怒道:“岂有此理!两国相争,还不斩来使,你们如此做法,不怕坏了何城主大事吗?”

  何步天忽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楚将军,你要怪就怪你本事太好,有人怕你成为后患而已。”

  是何从景?虽然他这话已露出恶意,但我仍有点得意。没想到何从景对我评价如此之高。我摸到腰间的百辟刀,深深吸了口气,道:“诸位,在下只是无能之辈,只怕难当如此错爱,但也不是会屈膝之人。”

  何步天眼里忽地闪过一丝杀气,站了起来。七天将中我只和丁亨利动过手,以枪法而论,我也胜不了丁亨利多少,这六人纵不及丁亨利,加起来却一定比我厉害多了。我本不相信他们真地会对我动手,但一看到何步天这样子,心中一寒,不禁有点后悔不该把话说得太死了。

  何步天正待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人地惨叫,又听得唐开喝道:“楚将军,你有事吗?”

  我们在房中呼喝了几句,唐开在楼下想必也听得不对了。他这人也有点太冲动,我刚想说我没事,门上“砰”的一声,竟然破了一个洞,一只手探了进来,一把将门拉开了。

  站在门外的正是唐开。他一手按在刀上,左手拇指扣在掌心,正是斩铁拳的架势。一开门,见我好端端的站着,他倒是一愕,道:“统领,你没事吧?”

  我道:“没事。唐开,我们走吧。”说着,向他们拱了拱手,道:“诸位,道不同,不相与谋,在下告辞。”话虽然说出口,心中却不觉忐忑,实在不敢确定他们到底敢不敢动手。

  这时,忽然从外面楼道里传来了丁亨利的声音:“楚兄,发生什么事了?”

  他脸上全是错愕,想必也没料到这么快我就和何步天闹了个不欢而散。我道:“丁兄,在下要告辞了,好意心领了。”

  丁亨利一把挽起我的手,道:“不急吧,来,来,陪我说两句。”

  他拉起我的手时,前心空门大开,如果真要动手,我拔刀便可杀了他,他根本没有回手之力的。只是见他如此坦荡,我又有些踌躇,这时丁亨利朝何步天道:“何兄,麻烦你们先到楼下等等我吧,只怕楚兄与我们有了误会了。”

  我只道何步天总会反驳,不料他只是点了点头,对旁人道:“我们出去。”说罢,昂然走了出去。一眨眼,本来挤的满满的房中已空空荡荡。唐开仍然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却也不出去,左手依旧按在了刀柄上。

  丁亨利坐了下来,道:“楚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得很缓和,我也不好对他发脾气,道:“丁兄,方才何兄要我留在五羊城,不然就要动手了。这是五羊城的待客之道吗?倒也新鲜。”

  丁亨利似乎没理会我话中的讥刺之意,沉吟一下,道:“楚兄,我们虽是新交,但一见如故,有句话我想问问你,也请楚兄坦然相告,可好?”

  我道:“请说。”

  “楚兄,你以为,共和制与帝制,哪个对百姓有利些?”

  我没想到他会问如此大的问题,怔了怔,叹道:“若我非要说帝国的老百姓更快活些,那也是假话。五羊城我虽然走的不多,但眼中所见,万民安居乐业,倒也比帝都更祥和一些。”

  丁亨利也怔了怔,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楚将军果然心胸博大,眼光高远。那么何城主与帝君相较,哪个更受子民爱戴?”

  这话有点不好回答了。我想了想,道:“帝君受万民景仰,为天下之主,何城主也虚怀若谷,甚受城民爱戴。不过,对我来说,帝君是我的主上,何城主只是友军之主。”

  丁亨利道:“自然,这话楚兄不好回答。只不过,平心而论,若你能选择,你愿生活在帝都,还是生活在五羊城?”

  我道:“丁兄开诚布公,我也不瞒你。如果能够选择,那我说不定会愿意留在五羊城。”我见丁亨利又要说什么,不等他开口,续道:“只是,丁兄,有些事不足向外人道也,我是没得选择的,已然生在了帝国。”

  丁亨利道:“为何没得选择?路是靠人走的,要走哪条路,全在你的一念。楚兄,以你的才干,留在五羊城,更能为天下苍生出力。”

  我叹了口气,道:“也许吧。只是走在这一条路上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而已,我也只有与他们一起走下去了。”

  丁亨利道:“若你走的这条路只是一条不归之路,有朝一日会碰壁呢?”

  这话我已经答不上来了。丁亨利所说我自然也明白,在我心底,我也一样觉得帝制实在应该大大变样,便如当初郡主与我说的,共和纵然是医治帝国的一剂方药,也不是唯一的药。我道:“若要碰壁,那我就要破壁而行,开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丁亨利微微一笑,道:“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便走上康庄大道?”

  我道:“丁将军,你觉得共和是一条康庄大道么?”

  丁亨利道:“所谓共和,便是天下人共同治理天下,首领一职,有德居之,无德则退,万事以民为本,如此怎不可称康庄大道?”

  我叹了口气,道:“万事说来皆有理,但做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丁将军,共和军说的以人为尚,以民为本,当初在高鹫城中受围,为解绝粮之苦,岂也不杀人为食?苍月公在势大之时,破石虎城,也曾活埋了两万帝国守军。丁将军,日月无私,普照万方,而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非我之人便不为尚,非我之民便不为本了,说到底,其实这也是一句空话,只不过石为实现野心而拉拢民意而已。”

  说到最后,我已经有些动气了。虽然心底也觉得共和军挂在嘴边的“以人为尚,以民为本”这两句话并没有错,但共和军做得如何却又是另一回事。在我看来,帝国也罢,共和军也罢,其实也只是一样,不过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同而已。

  说出这话,我也觉得有些重了,不禁又有点后悔。丁亨利至少还没有何我撕破脸,要是这些话惹恼了他,我也没有好果子可吃。可话说也说了,又有什么办法?但看看丁亨利的样子,眼中却多了几分迷茫,似乎没有动怒的意思。我正等着他反驳我,哪知他想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道:“也许你说的也对吧。”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倒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这时门外有个人叫道:“哎呀,出什么事了?门都破了!却是那小二端着菜上来,想必见门被唐开拉破,而唐开则直直站在门口,大惑不解。”

  等他放下菜重新出去,丁亨利道:“楚兄,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不愿留在五羊城么?”

  我道:“不愿。”

  说出这话,我已经把心提在半空了,准备着最坏的打算。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思着,忽然象打定了主义,又倒了两杯酒,一杯给我道:“楚兄,干了这一杯。”

  我拿起杯子来,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一饮而尽。丁亨利向我照了照杯,微笑道:“楚兄,你我一见如故,也是有缘。如今是友军,自应肝胆相照,但日后若成敌国,还望楚兄不要怪我。”

  谈判书刚刚签下,虽然我知道五羊城必定会有与帝国反目的一天,却也没料到丁亨利会说得这么直接。我点了点头,道:“作为军人,这也是本分。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永远不要有刀兵相见得一天。”

  丁亨利叹了口气,道:“我何尝没有这等想法,只是有时也身不由己。”

  我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目光中多了几分冷峻。我强笑着,道:“不管怎么说,今天我们总是朋友,还是请那几位朋友一块儿进来,再喝一杯吧。”

  丁亨利微笑道:“不必了,还是我们喝吧。”他说着,又倒了一杯。

  一听他这话,我的心又提了起来。丁亨利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打定了主义么?只是他的脸上虽然有些阴晴不定,但目光深邃,实在看不透他想些什么。我又喝了一杯,只觉酒味火辣而苦涩。

  丁亨利指着菜道:“来吧,楚将军,就此一别,也不知相见何期,多吃点。”

  因为拿定了主意,我也定下心来了。我仍然不相信丁亨利会不顾一切在这儿拿下我,我给丁亨利倒了一杯酒,道:“丁兄,我也敬你一杯。五羊城一旦正式与蛇人开战,你们的担子可也不轻。”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知道蛇人视力不佳,不能视远吗?”

  刚一说出,我又有点后悔。这话本是海老跟我说的,丁亨利哪有不知之理,我也实在多说了。哪知我刚一出口,却见丁亨利脸上大为惊愕,放下杯子道:“什么?这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道:“没错。所以蛇人的箭术不行,大多不会用箭,与他们开战,以远程武器最为奏效。近战时,蛇人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不容易对付。”虽然这样说着,心中却是一震。丁亨利居然连这么要紧的事都不知道,难道海老对五羊城的人也要瞒着?

  这时楼下又是一片混乱。听得这声音,丁亨利皱了皱眉,我正想出去看看,唐开忽地推开了门,道:“楚将军,是那位姓段的女将军来了。”

  白薇!我忽地一声站了起来,道:“她怎么来了?”哪知这时听得楼下有个女子尖叫道:“楚将军,楚将军你在么?”却是紫蓼的声音。我大为吃惊,走出门道:“是段姑娘吗?请上来吧。”

  何步天在楼下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看着我时,我心头一阵发毛,他的目光有点阴森森的,几乎让我想起了蛇人。紫蓼一见丁亨利,脸上泛起了红晕,绕过何步天快步走上来,道:“亨……丁将军,你们没事啊,没事就好。”

  丁亨利微笑道:“段姑娘怎么觉得我们会有事?楚将军要回去了,我们在为他饯行呢。”

  紫蓼张了张嘴,却转向我道:“楚将军,你也要回去了吧?”

  我道:“是啊。”转过身对丁亨利道:“丁将军,多谢款待,我也要回去了。”

  丁亨利“啊”了一声,道:“来,我送你下楼吧。”他又对紫蓼说道:“段姑娘,你也陪我们一块儿走走吧。”

  紫蓼脸上红晕又深了一些。我们一同走下楼,何步天迎上来道:“大哥……”丁亨利打断了他的话,道:“何兄,我送一送楚将军,请你回复城主,便说楚将军已经回去了。”

  何步天看了我和唐开一眼,忽道:“可是,丁将军,难道……”

  丁亨利哼了一声,道:“此事由我一身承担,何兄不必多言了。”他走到外面,指着一辆马车道:“坐我的车去吧。”又对紫蓼道:“段姑娘,真对不住,我的车最多也只能坐三个人。”

  紫蓼道:“我骑马好了,也去送送大哥……不对,是楚小弟。”说到这儿,她也想起他们姐妹两个其实比我还大一点。我也不在乎我到底是大哥还是小弟,讪笑了笑,道:“不必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丁亨利微微一笑,道:“坐我的车吧,五羊城百姓虽然安居乐业,但拦路抢劫的匪徒也有不少,不可不防。”

  他的话里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在,我心一横,道:“好吧。”和唐开两人都进了他的车。坐在车里,丁亨利却是一声不吭。到了码头,我们下了车,丁亨利才抬起头来,向我招了招手,道:“楚将军,保重啊。”

  我也向他招了招手,看着他的马车离去。唐开在我耳边低声道:“统领,他怎么又让你回来了?我看他实是不怀好意。”

  何步天他们所为,定然都出自丁亨利指使,自是无疑的。但让我奇怪的是他居然最后让我全身而退,真是怪事了。唐开还想说什么,忽地知趣的道:“统领,我先上船。”说罢,便向船上走去。

  那是紫蓼过来了。她一到我跟前,跳下马来,道:“楚将军,丁将军走了?”

  我点了点头,道:“紫蓼,你姐姐好吗?”

  紫蓼脸上闪过一丝阴云,小声道:“她被姐夫关在家里了。楚将军,方才有个城主的侍妾派人向我们告知,丁将军向城主提议,要留你在城中。姐姐说你一定不肯的,让我来看看你。”

  是春燕!我心中一阵激动。春燕最后还是帮了我一把,虽然她也没想到丁亨利最后还是让我走了。这件事从头至尾,看来都是丁亨利在策划,如果我不愿留下,只怕他们确有将我斩杀之意,只是后来丁亨利仍然改了主意了。我沉思着,紫蓼忽然将一个小包递给我道:“楚将军,这是姐姐让我给你的。”

  我心中一动,道:“是什么?”

  “姐姐做的衣服,给你路上穿。”她翻身上马,又道:“楚将军,我也要走了,你保重啊。”

  你们也保重吧。我默默的想着。

  难道,真的有一天帝国和五羊城会发生战争吗?如果真的有这一天,也许我战死在蛇人手下,倒是我最好的结局吧。我一阵茫然,一时也不知身在何处。

  第十四章 阴云密布

  回帝都的路途一路顺风,没出什么事。抵达帝都的时候,已是十月二十七日,刚好立冬。五羊城气候炎热,即使是秋天也与帝都的盛夏差不多,可帝都一立冬就一下冷了起来。天驰号驶入鼎湖的时候恰是凌晨,鼎湖中已结了一层薄冰。

  船一靠岸,李尧天带着几个部将迎了上来,躬身一礼,朗声道:“丁大人,末将李尧天有礼,文侯大人在岸边等候多时了。”

  文侯居然亲自迎接,丁西铭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是仍然趾高气扬的走下船,道:“文侯大人真是礼贤下士,李将军,带路吧,本官尧亲自向文侯大人汇报。”我虽然是此次谈判的副使,他似乎根本不放我在眼里了。

  李尧天又行了一礼,道:“丁大人请,文侯大人在帐中等着呢与楚将军两位。”

  所谓“带路”,只是丁西铭的架子而已。文侯的营帐就设在码头上,一眼便看得到。李尧天打发了丁西铭,走到我跟前,行了个军礼,微笑道:“恭喜楚将军凯旋而归。”

  我苦笑了一下。虽然谈判成功了,但何从景明摆着也是不愿臣服,实在不知这样得谈判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弊。我道:“李将军,现在与蛇人之战如何了?”

  李尧天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太好,东平城还在蛇人手里,毕将军与邓将军已与它们隔江对峙了数月,毫无进展。”

  毫无进展的意思,也是说战况没有恶化。我暗自舒了口气,道:“那就好了。”

  我还待再问,李尧天道:“楚将军,文侯大人已等候多时了,请你与丁大人同去缴令。”

  我“啊”了一声,心中只想问问那顾宣的事到底如何了,只是码头上人多耳杂,也不好问。丁西铭却根本不管我,顾自抱着装文书的木匣,由随从前呼后拥的簇拥着向帐中走去。我快步走上前,跟上了丁西铭。

  一进帐,里面却与外面不大一样,暖意融融。我和丁西铭同时跪下,丁西铭大声道:“大人,下官赖帝君洪福,大人计策周详,幸不辱使命,已与五羊城主何从景签订合约,请大人过目。”

  这几个月不见,文侯又瘦了一些。他原本面团团的颇有点财主之风,现在脸却甚黑,两颊也有些塌陷。一个亲兵下来接过丁西铭手中的木盒,打开了递给文侯,文侯看了看,微微一笑,道:“免礼。丁大人,有劳了,此事成功,丁大人居功其伟,真不愧是国之栋梁。”

  丁西铭甚是兴奋,磕了个头道:“多谢大人栽培,西铭感激不尽。”

  文侯道:“好吧,回书我马上奉上帝君过目。来人,为丁大人备车回去休息,明日早朝时请静候佳音。”

  如果座上的不是文侯,丁西铭只怕要笑出声来。他又跪下磕了个头,道:“谢大人,谢大人。”

  文侯将文书放回木盒,忽然道:“楚休红,起来吧,随我回府。”

  丁西铭本已站了起来,听得文侯竟然要带我回家,脸上大是惊异。我是文侯的亲信,他只怕也有耳闻,只是没料到居然亲信到这等程度,可以与文侯一同回府的。我也不去管他,行了个礼道:“谢大人。”

  文侯的马车很是宽大。一进车厢坐了下来,文侯淡淡道:“楚休红,这趟事没出什么意外吧?”

  我把去的时候遇到海贼的事说了,也把后来的事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本想瞒过最后丁亨利想留我在五羊城的事不说,但我实在是怕了文侯,那次我去苻敦城,他居然连萧心玉的事都知道,这次我不敢有什么隐瞒,原原本本全说了出来。

  我说的时候,文侯不住点头。等我说完了的时候,也到了文侯府。他领着我走到厅中,道:“坐吧。”

  我刚坐下来,文侯忽然道:“你见过海老本人没有?”

  他不问何从景,却问起海老来,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道:“只是见了一面,这老人丑得很,尖嘴猴腮的,只是计策周详,极是厉害。五羊城的望海三皓,与其说是三个,不如说只有他一个。”

  “怪不得可以控制何从景……”文侯眯起眼,似乎在想着什么。我有点忐忑,也不敢说话,心中想着:“文侯大人与那海老难道是旧识?海老到底是什么面目?”

  海老要何从景放弃对倭岛的幻想,与帝国联手,何从景也是因为他这一句话而拿定主意,谈判才算顺利结束。可是海老似乎并不是完全为何从景考虑,我实在想不通海老到底是什么人物。

  “你觉得海老到底如何?”

  文侯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想了想,道:“禀大人,末将有点看不透这个老人。末将总觉得,他似乎并不完全是处处为何城主着想,更象是代表另一股力量。”

  文侯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如此。看来,共和军和何从景之间,也并非蜜里调油,合而为一了。”

  “海老是共和军一派?”我吃了一惊。因为白薇和我说过,共和军一派大多反对与帝国联手,可海老却是此次谈判成功的决定性人物。虽然说海老是共和军的实际首脑也说得通,但我仍然记得白薇说过的一个人。

  苍月公的那个被称作南武公子的儿子。这个人我虽然没能见面,但从他的所为来看,他才是共和军真正的首脑人物。

  “对了,楚休红,此次颇为顺利,那个锦囊你没拆吧?”

  这话象一个晴天霹雳,我脑子里“嗡”地一下。我还没到五羊城就把锦囊拆了,而且也没有按锦囊中说的去做。如果说实话,只怕文侯会觉得我靠不住。我一下跪倒在地,道:“禀大人,末将该死。”口中说着,心中却飞快地打转,想着该如何找个借口为好。

  文侯倒被我这样子弄糊涂了,道:“怎么了?”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借口,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嘴里却东拉西扯地道:“末将该死,还望大人恕我,末将方才敢说。”我知道我已经好几次不按文侯说的做了,如果他知道这一次我也没有按他说的去做,那准不是好事。

  文侯道:“起来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道:“禀大人,那锦囊我向来放在贴身的地方,只是在经过密陀海一带时我们遇到了海贼。那些海贼势头颇大,多亏朴将军指挥得法,我们才算脱险。只是在与海贼交手时我衣服被他们割破,那锦囊落入海中,也找不回来了。”

  文侯皱了皱眉,道:“原来如此啊,那也没什么。起来吧,这又不是你的过错,那锦囊原本就是要到走投无路时的权宜之计,丢也就丢了。”

  我站起来,道:“多谢大人。”心中却暗自好笑。这一路上,我们何尝不是数次都到走投无路的关口,也幸亏最终顺利返回了。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明士贞的事,忙道:“大人,对了,我想问一句,您在何从景身边有没有安插人手?”

  文侯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寒意,道:“做什么?”方才他一直都很是和蔼,说这一句时却目光如电,极是凌厉。我心中一寒,道:“是这样的,末将遇到一个何城主身边的侍从,名叫明士贞,他自称是你派在何城主身边的暗桩。只是末将觉得,有那郑昭在,何城主身边什么暗桩都呆不下去的。”

  文侯怔了怔,忽地笑了起来:“居然将计就计!楚休红,你上了他的当了。”

  我心中一动,道:“那个明士贞不是您的人了?”

  文侯道:“我根本没听说过这般一个人。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道:“说也没说些什么,只是我跟踪何城主向海老请教时,被他发现了。但他没有声张,只说他是您派在五羊城的。”

  文侯沉吟了一下,头一抬,道:“不错,海老确实与何城主并不完全齐心!”

  我不知道他怎么说出这般一句话来,道:“什么?”

  “何从景向海老求计,此事极为机密,不能让外人知道,自然事前也不能让你知道了,对不对?”

  我道:“是啊,确是如此,因此我虽然怀疑那明士贞在骗我,却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放我去听。”

  文侯笑了起来:“楚休红,你去偷听何从景问计,这事做得可真蠢。显然,那个侍从已经知道何从景求计的结果了,知道让你听到了也无所谓,而声张起来,反而会使得谈判接不下去。”

  我心头又是一震,道:“他是何城主的侍从,怎么会预先知道何从景问计的结果?”

  文侯道:“他不是我安插的人,而是海老的人。”

  我大吃一惊,却也恍然大悟,失声道:“原来如此!那么说来,郑昭也是海老的人了?”

  文侯点了点头,道:“那个郑昭身怀这等奇术,我实在怀疑凭什么何从景能招到这等异人。现在想想,何从景自负智计无双,其实早已落在那海老的圈套中,成了他的一只棋子。这个海老真不知是何方高人,居然如此厉害!”

  直到这时,我才算看清了明士贞的真正面目,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那也是为什么海老知道我躲在林中偷听吧,这个老人到底想干什么?

  文侯这时又叹道:“丝丝入扣,深谋远虑。真想不到,五羊城居然有这等高明之士,楚休红,这趟你能全身而归,实在是靠你运气好啊。”

  我道:“是啊。”当时还不觉得如何,回过头来再想想,当时实是千钧一发,危机四伏,而可怕的是,我也只隐约感觉得一点,别人却一点都没觉察,丁西铭只怕还在大赞何从景深明大义吧。

  文侯道:“战场之上,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楚休红,你千万要记住这一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道:“末将记得了。”可是心中却想起路恭行死前和我说的话了。他要我不能太相信文侯,文侯这个人大有不臣之心。对于文侯,我也不能太相信吧。

  我想了想,又道:“大人,有一件事,还望大人仔细。”

  文侯道:“什么?”

  “据末将所见,五羊城虽与我军联手,但仍存二心,实不可不防。”

  文侯笑了笑,道:“楚休红,你现在倒是想得也多了。”

  他这话似乎有嘲弄的意思,我有点惶惑,道:“末将胡说了,望大人恕罪。”

  “没什么罪,何从景之心,我也明白,他是借帝国危难之际,想趁机扩大力量。迟早有一日,五羊城必叛。”

  文侯说得这般直接,我也默然。此事迷雾重重,但文侯洞若观火,在派我们去谈判之前他便想到了吧。这时文侯一个欠伸,道:“不管怎么说,回文终于拿回来了,五羊城现在也在我们这一边。有了这支援军,这回蛇人要吃苦头了。楚休红,你回去休息吧,明日穿件好衣服,随我上朝领赏。”

  我行了一礼,走了出去。此时司阍已经和我很熟了,见我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走出文侯府,我又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从五羊城借蛇人的战书表达愿意谈判之意开始,其实就是文侯和海老的斗智吧,我、丁西铭、何从景只是这一场斗智中的工具。只是,不知道这场斗智到底是谁赢了。不管这么说,现在的局面,也该是双方都可以接受的,说不上谁输谁赢。

  这世上的智者,也远远不止文侯与海老两个。以后一定还会有什么可与他们匹敌的人出现吧,这个人有可能是我么?

  我有些发抖。这些想法自然大为无礼,但是我实在无法摆脱这样的诱惑。五羊城和帝国迟早总会有一战,而我和文侯也总有一天会反目的。不论到时我能不能与文侯相提并论,我总要及早做好准备。

  甄以宁,对不起了。

  我茫然地看着天空。

  第二天的天气很不好,后半夜下起了雨,天边刚亮起来时,天越发冷了,雨点已经变成了雪片,而且越下越大,等早朝时已是白茫茫一片,地上也积起了薄薄一层雪。

  我和丁西铭跟随在文侯身后,百官都已列队等候帝君上朝。现在的帝君身体越来越差,时不时要放弃早朝,国事大多由太子监理。在每个人心中,都已经看到了新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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