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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说我变态 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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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蜕变

  我没有一走了之,因为吃也是人生重要主题。

  再进去时大神在招呼别人,和我虽然有四目交接,却没怎么理我,也许是加上婷姐的关系。

  我也无所谓,事实上,我就坐在离严子颂不远的地方,拼命的吃着东西,边吃边望望他。

  垃圾桶里的礼物袋已经不见了。

  我宁可相信被有心之人捡走,而不要浪费了某些东西,某些心意。

  严子颂没有回头看我,因此我吃得很饱,离撑死只有一步之遥。

  吃饱后,我就一个人偷偷的走了。

  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回到宿舍我开始想婷姐的话,然后逼迫自己不去想她的话。

  晚上我问小林子,在她眼中我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小林子说特别的人,然后又说,其实除了有时我处事方法看起来有几分离奇,其他的都也没什么,就是偶尔会觉得我其实把自己藏得很深。

  错了啊错了,我明明不介意把自己突显在镜头面前,也不介意别人去知道我的心思。

  又是如何把自己藏得很深?

  我告诉她我幼时的宏图伟志。

  小林子推推眼镜说,那很明显你已经失败了。

  她说,“蒋晓曼,说实在,有时觉得你的做法,有几分刻意夸大……”完了还安慰我说,“没关系,我还是喜欢这样的你。”

  我笑笑,觉得思绪有点乱。

  我极少与人沟通,事实上,根本没询问过别人眼中的自己。

  哎呀呀,世界好喧闹。

  哎呀呀,人心好复杂。

  我一直试图自由,但其实一直被局限在一个框框里,说白了依旧循规蹈矩。

  第二天我找到系主任,申请暂且停课请假。我告诉他我要去寻找历史的脚印。

  系主任被我吓着了。

  我说,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我热爱历史,这是我选择历史系的原因。我问他在第一志愿上填历史系的人,究竟有多少,我说说不定您会扼杀一个历史学家的诞生。然后在他面前背了一个多小时的中国古代史,细数唐宋元明清。我说我会回来参加考试,我要请假。

  最后,我拿着自己的积蓄,背着几件衣服,开始了我的旅行。

  人生苦短,其实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

  可是我们在等待中过日子,在玩闹中过日子,在浪费中过日子。我们记住有意义的某件事,却忘记很多普通的过往。

  我,想试着充实自己。

  一个人的旅行,不是不怕,但更多是期待与兴奋。

  拿着学生证很多门票都半价,我看了秦始皇兵马俑,去了乐山大佛,爬了泰山,一路行走。

  我住学生旅馆,发挥我天生亲和力搭便车,吃各地的小吃。有时和某些小老板谈谈条件,帮着干一两天活,拿点点小钱,然后各城市跑。

  脚一直疼痛得厉害,背着背包的肩膀酸痛得想掉泪,皮肤由从前的晒不黑,也渐渐的变成小麦色,小腿也开始慢慢凝聚肌肉。

  然后,我开始学着写日记。

  每去到一个地方,我会给我妈打个电话,然后告诉她,我在学着成长。

  三个礼拜后的某天,我妈在电话那头哭了,声音有些颤抖,说女儿,妈想你。

  我眼泪吧嗒吧嗒的流,双鱼座的女人,终归是泪腺发达。

  印象中,我妈从未哭过,她看起来总是无时无刻的在生我的气,只是她说她想我,为我掉眼泪。

  然后我说,妈,你在家等我。

  我的运气其实一直很好,也认识了很多很多人,譬如登山时的小夫妻,譬如偷溜出来的同样大学生驴友,譬如一些国外的旅客,然后说着半生不熟的英文,一样开心愉快。

  脸皮厚,有时蹭点吃的,买一次性内裤,甚至和当地人打好关系,走便利之道进景区,问借宿的人借衣服穿。有时胆子大,也敢跟着自驾游的朋友从某城市到另一城市,这让我居然靠着三千多块钱,撑了一个多月。

  只是一天又一天的,钱包里的钱还是在慢慢减少。

  我没有相机,没有手机。

  我和陌生人拍照,自己却不留一张。

  我只留着我的记忆,然后踏上了归途。

  在火车上,觉得突然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身子疲惫而有些虚软,觉得累得不像话。

  但我还是拿出我的日记本,翻着昨天,前天,大前天……

  10月27号,想念严子颂。

  10月31号,想念严子颂。

  11月3号,想念严子颂。

  ……

  我并未刻意遗忘,也没有刻意念挂,只是我想,我已经放不下他。

  虽然我想我终归是外貌协会的一名忠实拥护者,但现在的现在,他的模样我居然一时间想不起来,只记得那一双迷离而寂寞的眼神。

  我还是决定,我要陪着这个人。

  回到学校已经是十二月了。

  我似乎完成了一次蜕变。至少,不再刻意夸张。

  和以前一样,没有去联络王庭轩,关于女朋友的传闻,也渐渐的减淡。但我也没有去找严子颂,只是小咪说,时不时会在宿舍附近看到他,频率加大。

  我笑笑没说话。

  因为我还在准备。

  那之后我每个礼拜都回家,除了卖包子,开始学习做饭。

  我还是说着夸张的话,然后把老爸老妈逗笑。隔壁房子又搬进了新住户,一天依旧24小时,地球也依然转悠个不停。

  很快就是期末考试了。

  天气已经开始变冷,穿上毛衣加一件外套,等放假。

  考试完那天,大神来找了我,他递给我一个小小的充电暖手袋,说,好久不见。

  我望着他英俊的脸庞,说,是啊,好久不见。然后我告诉他,我喜欢严子颂。

  他轻轻的笑笑,又揉了揉我的头,说,暖手袋要记得用。还有,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然后他转身离开。

  我突然发现,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没有彼此了解过对方。

  但还是谢谢你……

  师兄。

  **

  寒假放假的第一个礼拜一,我一大清早去了菜市场买青菜买**蛋买面条,然后提着菜搭公车跑进严子颂那小区,站在他那破房子门前。

  简陋的平房,在冬天似乎有点触目惊心。还好我们市的冬天并非太冷,然后我吸一口气,敲门。

  屋里的人似乎还没爬起来,然后才慢慢的有了些动静,门被打开条门缝。

  我直接推开门,一个不小心,门边碰上严子颂的前额,只见他慢了半拍的捂着额头,然后眯着眼,试图看清楚我。

  他此时头发有些凌乱,高领毛衣显然是刚才套进去的,宽松的深蓝色睡裤,依旧是拖鞋在脚。

  我手里提着菜,却是一把上前搂住了他,然后我说,“严子颂,我想你。”

  我感觉到严子颂有一瞬间的僵硬,以至后遗症是并没有推开我,没有如往常伸出手来抵住我的额头,他只是站在那里,直到余凰戎突然从那小房间里走出来,说了声,“谁啊?”

  “蒋晓曼……”几乎是同一时间,严子颂近乎轻喃的回答了他。

  或许不是回答他,而是叫我的名字。

  听见余凰戎语调中夹带着几分嘲讽及不满,“哟,消失几个月,你还记得这里嘛!”

  接着又哼嗤了一声,“大清早的跑到男人窝里对人搂搂抱抱的,你还要不要脸?”

  我松开严子颂,然后甜笑着望了望余凰戎,躬身行了个礼,权当是面对陌生人,“你好,我是严子颂的女朋友,请多多指教。”

  接着我举了举手中的菜,看着严子颂说,“来来,我来给你做早餐!”

  “你说你是谁女朋友?哈!”余凰戎不知道为什么对我表现莫大敌意,“出去!这不欢迎你!”便是一脸受不了的指了指门口。

  这些日子听雷震子说,这家伙还蛮常在她身边转悠,只是雷震子还是很讨厌他,对我估计还有些迁怒。

  我笑笑,没理会,自顾自的进了他们那简陋而狭小的厨房。

  因为当事人严子颂,没有开口。

  没开口就是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是否承认……

  “喂,你这女人究竟是什么脸皮,开口赶你你还死皮赖脸站在这里!”说罢试图想拉我的手。

  只是严子颂不留痕迹的侧挡在厨房门口,轻轻的说,“我饿了……”

  “受不了!”余凰戎似乎有些抓狂,接着吼,“不管你们,我继续回去睡觉!”

  接着又是安静。

  我感觉到他在看我,静静的站在刚刚那个位置,厨房门口。只是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楚我。

  我有种久违的感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严子颂他……在等我。

  我还是很开心。

  因为只要看见他,我就会觉得开心。

  其实做饭我还不是太拿手,火候什么的也不敢担保,只是给他煮一碗**蛋面条,也算是轻而易举的事。

  期间他拿了个杯子去了厕所,刷牙洗脸。咕噜咕噜漱口的声音,很近,很清晰。

  我忍不住的扬着嘴角,然后把面条端到他们小客厅中的小方桌。抹了抹手,站在一旁,笑笑说,“好了。”这次真的给他弄了碗面条。

  他轻轻的跟在后面,然后在方桌旁坐下,没说什么,只是埋头吃。

  他吃得很仔细,每一口都细细咀嚼,慢慢下咽,然后吃着吃着轻轻蹙了蹙眉头,用手指捏出一**蛋壳,继续吃。

  边到后来,抬头望望我,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你明天……还来吗?”

  我点点头。觉得心里湿湿润润的。

  不多会余凰戎从房间里又蹿了出来,恶声恶气的吼了句,“还有没有!”

  “……”

  “……”

  我顺了顺头发笑,“先生,我跟你不是很熟。”

  初吻

  严子颂把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面条渣,香葱碎。

  然后捧起碗,把汤喝得一滴不剩。

  接着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摆下碗筷。过了会才将双手放在大腿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细微的动作,表情也不像是在回味,反倒微微感觉到他有些尴尬。

  我没有深思,只是觉得他特别可爱。

  同时心里软软的,一个人在外面的那段时间,就特别想他的小动作。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但是有什么,能比思念更急?

  这时,我余光瞥见余凰戎也一直盯着严子颂,神色是益发暗沉下来,接着倏地将目的移向我。

  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示意他有话对我说,便见他大步跨向门口。

  我又望了眼严子颂,尾随而上。

  我也有话想问。

  其实我以前是不理会这些的。不会去关心其他人的家庭背景,也没兴趣知道除了我之外的人的爱好与禁忌。

  但现在,我想了解这个人。

  想了解他的过去。

  想参与他的现在。

  想和他携手未来。

  这个人,他的名字叫严子颂。

  **

  一出门口,呼的一阵大风刮来。

  余凰戎明显缩了缩肩膀,单薄的毛衣让他牙齿直打颤,偏又装汉子好面子,站得笔直的看着我。

  我嘿嘿一下,“放假前降温那会,沈蕾一直穿着短袖在宿舍逛悠哈~”

  “变态男人婆……”余凰戎啧了声,一脸不屑,努力收起瑟缩。过了会才意识到偏离正题,这才表情严肃地盯着我,蹙着眉头说,“蒋晓曼,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我笑笑,“争取爱情么,爱拼才会赢哈!”

  “……”余凰戎眉头拧得更紧,“我就是讨厌你这嬉皮笑脸的样子!”然后更为肃静的瞥着我,“如果你只是想找乐子,那么离他远点!”握着的拳头隐隐有爆发的倾向。

  我重重的吐了口气,然后幽幽的望了他一眼,“黄荣同志,现在单方面一头热的人是我……”

  “我呸!”他嗤了声,“装吧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刚刚老表那表情你看着乐是吧!哼,长这么大,是没见过他吃完谁给的东西会尴尬,但不代表你就是特别的!”

  “……”我突然意识到严子颂那尴尬的表情……

  那尴尬的表情,是不是在暗示他后悔吃了那碗面?

  余凰戎没给我时间思考,而是吸口气,鄙睨的瞄了我一眼,“你这女人心思不单纯,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离开,现在又再次出现,玩的欲擒故纵吧!我呸!跟你说,有我在一天,你别想伤害……阿嚏!”他揉了揉鼻子,补充,“他!”

  我顿了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谅我和余凰戎的预期表情背道而驰,但他义愤填膺的模样,眼屎也没清理干净,加上没梳理的头发张牙舞爪,一派滑稽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

  接着我像模像样的学他方才的样子,却是软声软气的重复他最后一句话,“有我在一天,你别想伤害他……”

  啧啧,果然生活就是电视剧。

  听见他咬牙切齿,“蒋晓曼……”

  笑够了,我索性抿抿嘴,“来来跟我做,”便是双手做太极姿势,昂头,深呼吸,“吸气——”

  “……”

  “呼气——”

  “……”他已是面有抽搐。

  “再吸气,再呼气。”

  “……”

  “准备好了就放屁!”

  “……”他五官齐齐在抽。

  我不理,笑嘻嘻,“一天一个屁,排毒养颜,空气清新剂!”

  余凰戎翻一个白眼明显会情绪表达不到位,于是他翻了三个,最后一个还维持了三秒。

  然后他望着我说,“可怕的女人。”

  “你错了,我并不可怕……”我笑笑,“我了不起也就有点可恶罢了。”我很有自知之明哈!

  “……”余凰戎的手握紧了松开,松开了握紧,只见他缓了缓情绪,“你认真点!”

  我点点头,然后开口,“你们为什么会两个人住在这里?”我记得他上次说过,应该还有严子颂的舅舅舅妈才对。

  “……”他顿了顿,“这房子是老表找的,他执意要住过来。”

  “唔,”我有些好奇,听见他又继续,“过些日子我就回家了,老表估计不会回去……”只见他突然吸口气,有些不甘不愿,“如果可以,你来陪陪他也不错,只是——”表情依旧是认真,夹带着质疑,“你能坚持到最后?”

  我挑眉,“你——回家?”

  “……”他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说不说,接着他往屋内看了一眼,才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待我跟上,他才继续说到,“我爸妈现在住的房子,是姨妈……也就是他妈买的,那之后他就搬出来了。这些事情我不会跟你说太多,只是我印象中,他估计和姨妈有十年没说过话了。”

  “……”我眯眼看他,“所以你是说,你打算扔下他,一个人回去过年?”

  “你那什么眼神?”他单手搓了搓手臂,“我有什么办法!”

  “没良心。”

  “喂!我一直陪着他好不好!”

  我看着余凰戎,突然抽了抽嘴角笑笑,我说,“是啊,你一直在陪着他。”

  可以明明有他陪着,严子颂还会说,他一直是一个人……

  “懒得跟你说!倒是我想问问,”他瞪我,“你和法律系那个家伙是什么关系?”

  “王庭轩是我师兄。倒是我也想问问,那个算命的说三次记住模样会倒霉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突然面有异色的睨了我一眼,“难怪……”

  “什么难怪?”

  “难怪老表有段时间一直说‘果然很倒霉’……”他又瞪我,然后在地上来回踩了踩,以抵挡冷风侵袭,挑眉,“想不到他还记得……”又是觉得不爽,“你这家伙究竟有什么好?”

  我没理,而是眨巴着眼睛,“记得什么?”

  他翻了个白眼,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我们高中有个女生,到处说严子颂没礼貌,三次都记不住一个人的脸。但其实那女生对他有意思,你要知道我老表那张脸就是红颜祸水!我便和几个同学就开玩笑说,算命的说他要是和三次记住脸的女生在一起会倒霉一辈子,因此要五次六次、七次八次才记住一个人的模样。结果……”

  结果他居然记住了前半句,而且只有前半句……

  我汗了。

  “不过你不用得意,我想老表只是没见过这类型的。”

  “什么类型?”

  “胡作非为型!”

  这个时候,那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严子颂半倚在门口,看着我们,过一会似乎针对余凰戎开了口,“今天是你洗碗。”

  “我cao,我什么都没吃!”

  我当即迎了上去,然后挽着严子颂的手臂说,“严子颂,中午还给你做吃的!”接着指着余凰戎,“想吃饭,先洗碗!”

  **

  在小咪他们的眼中,严子颂是另类。

  她们说,那张脸很吸引人,但与其倒追,还不如隔岸观看。

  然后她们说,新生开学以来,对他有兴趣的人,唔,那样的女生很多,但往往坚持不了多久。因为严子颂像是活在另一个星球的人。

  他这样的存在,仅仅用以观赏。

  观赏么?

  之于我,早已经不是。

  余凰戎会回家过年,那么严子颂呢?

  他的家呢?

  今年又是第几年?

  是第几年在合家欢乐,其乐融融的新年期中,一个人渡过寒冬?

  我觉得心揪得有些紧。

  于是我每天都去陪着他。

  往年的寒假,我都睡到日上三竿。

  但我现在包子也不做了,肉馅也不剁了,每天早上六点多天还是灰蒙蒙的,我就陪着老妈去买菜,然后偷两把菜偷几两米跑到严子颂家里。

  有时给他揣两个包子,主要怕他吃腻。

  我开始以他的女朋友自居。

  他没有否认。

  或许,只是懒得解释吧。

  我还是没有问他在想什么,也不问他为什么不和他妈说话。

  我只是每天陪着他。

  我做菜并不是太好吃,有时会有点咸,有时放多了醋,也会焦了米饭糊了菜,但严子颂每一次都吃得很认真。

  也会吃得干干净净。

  他每天都会问我,你明天还来吗。

  表情无辜得像个孩子。

  可是孩子,我不是你妈。

  不知道是那一天,黄荣那家伙突然就不见了。

  因为知道他回了家,所以我也没问严子颂。他也没说。

  他也不问我问题。

  没有做饭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陪着他,陪他看书。

  我才知道严子颂喜欢看书,他是我见过的,会把大学课本带回家复习的大学生。然后我问他,以后会干什么。

  我想象不到他这样的视力,一个也许连主管的模样都记不住的人,能干些什么。

  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么,我居然喜欢上一个对未来没有规划的家伙。

  但这些日子,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回答。

  话虽然不多,我却很满意。

  虽然他笑容还是不多,至少,他不会再说你滚吧,蒋晓曼。

  而且打从第二天开始,无论我几点到他家的小区,只要一敲门,门就会马上被打开,他也已经着装整齐,洗漱完毕。

  这让我突然有一种被重视的感动。

  然后,我习惯每天早上给他一个拥抱。

  紧紧的,互相传递温暖。

  想想其实很不可思议,即便如此日复一日,我依旧每天会有种迫不及待的心情。

  接着就是下午,他步行送我回家。

  这样的日子,套用某句歌词,单纯而美好。

  **

  新年快逼近了,街上开始有过年的氛围。

  老街这种气氛更为重些,我家包子店,甚至已经贴上了对联,红红火火,寄望来年。

  这天,也许是那天的天气特别冷,也许是闹钟并没有响,我居然错过了生物钟,睡过头。

  快九点的时候猛地从床上惊起。

  匆匆洗漱,急急下楼。

  下楼后,惊觉严子颂站在我家马路对面的一棵树下,双手插袋,背对着我。看样子目光似乎是落在我家包子店的方向……

  我莫名地湿润了眼眶,直奔过马路搂住了他。

  他说,“蒋晓曼,我只是路过。”

  我笑了笑,然后绕到他面前,踮起脚轻轻的亲了他一下。

  这是我的初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他的嘴唇凉凉的。

  但是他的目光,却非常非常柔软。

  暖暖的,直渗入我心田。

  再然后,他突然俯下身子,轻轻的吻住我。

  湿湿软软的触感,一点一滴的辗转缠绵。

  这人来人往的街。

  还有我家包子店。

  公开的恋爱

  我们的吻结束在我妈的惊吼中。

  事实上,我倒真有些意犹未尽。

  抬头瞥见严子颂一双桃花眼雾蒙蒙水汪汪,透着几分神智未清。加之他听见我妈怒吼,多少是带着茫然的望过去,然后半眯起眼睛,一脸试图将来人看清的样子,原本天生的妖娆感,竟是平白多了几分憨态。

  让我好想再咬他一口。

  我猜测他茫然的原因是因为,我妈在吼:“蒋晓曼!你这个败类!”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却能感觉到脸颊的温度。

  好容易抽了点空给我妈,她可谓怒发冲冠红颜怒。

  估计原本是叹息如今的大好青年行为怎么这般不检,接着狐疑那女主角怎么这么像她那比蒸馏水还纯洁的女儿,直到确认了我身份,就发展到最后的情景——

  她只差没拿着菜刀出来砍!

  只是败类……

  就我妈这词汇量,真汗颜……

  前段时间她惊叹她宝贝女儿转性,说我居然每天早上起来尽孝心,陪她买菜,免得她孤单寂寞。后来就抱怨卖菜的缺斤少两,结果把咱家自己的秤都带上了,菜提回来还是会少,因而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如今就是周杰伦唱的那首《断了的弦》——

  你的改变我能够分辨……

  咳,话说回来,我偷菜水平那绝对是一个字——高!

  譬如颗粒状的,像是番茄、土豆或者**蛋,我就挑两粒最好的。

  黄瓜丝瓜等瓜类,我都是在家直接切好了,然后用饭盒装一部分。还能博得勤劳的美名。

  菜类我就剥外面那一层,像豆角什么的,就随便捡两条。

  肉类什么的可以随便切一点。

  没办法,像我这种无产阶级,养家糊口还真不是容易事,我觉得我要是再磨练两年,出来后绝对是一个美貌与智慧兼备,且气质出众的全能型家庭主妇典范,了不起就是胸部小点。

  但是,女人的胸部是可以挤出来滴!欧耶!

  老妈的声音已经有几分颤抖,“大庭广众的,还不分开?分开!”

  我直接将严子颂往身后拨,然后抬头挺胸,笑眯眯的喊了句,“妈~”妈您瞧瞧我多孝顺,就连初吻都是在您的见证下诞生!

  不敢做丝毫隐瞒。

  “你们……你们刚刚在干什么!”我妈一直深呼吸。

  我耸耸肩,娇羞状,“你不全看见了么……”

  “你——”我妈又抽气,“死小孩,你气死我了,给我上楼去!”然后瞪着严子颂,像是终于看清他的模样,这才怔了怔。

  我冲我妈眨眼,怎么样,帅吧!

  然而这时严子颂突然不怕死的从我身后绕了出来,面朝我妈径直走去。

  嗷嗷,我这回紧张了,赶紧跟着上前。

  严子颂在我妈眼中,估计也就一小屁孩,所以她愣是动都没动一下,然而当严子颂和之前对我一样俯身凑近她时,我瞥见我妈居然有几分紧张的缩了缩。

  女人天性,毕竟要对严子颂那妖孽的脸产生免疫力非吾等凡人所能到达的境界。

  “啊……”严子颂估计是以前见过我妈,有种恍悟的表情,便是听到他乖乖的叫了一句,“阿姨。”

  “唔!”我妈回应得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然后又蹙了眉,刚想说点什么,又听见严子颂继续,“阿姨,今天还有肉包吗?”

  “有……干嘛!”我妈口气不大好。

  “能卖我两个吗?”

  我贴靠在严子颂身后,觉得此情此景,还真是出乎我意料,让人叹为观止。

  我妈瞪了我俩一眼,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真给转移了话题,但依旧没好气,“物价上涨!今天一块一个!”

  严子颂顿了顿,“一块五两个?”

  “……”

  “……”我望望我妈无言的脸,突然重重拍了他一下,“五毛钱也抠!”然后肃着脸吼,“不二价,一块一个包子,不买拉倒!”又偷偷在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不买我给你做。”

  **

  因为我家那只母老虎的关系,结果我没能送严子颂回去。

  现在想想我妈修养算很好了,在自己的地盘女儿被占了便宜,她还让对方带了两包子回去。

  好吧,严格来说,是我占了严子颂的便宜。

  便是一直在回味,我觉得我脸皮是真的厚到可以……

  傻乎乎的乐。

  我妈包子也不卖了,跟着我一起上楼,劈头就问,“你真谈恋爱了?”

  我坐在餐桌旁,然后望着我妈点了点头。

  方才情到浓时也好,色字当头也好,冲动一来,没选好地点,是我失策……

  “你……”我妈瞪着我好久,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估计是太了解我性格,知道硬逼不起作用,毕竟山高皇帝远。然后她在我旁边坐下,“你想清楚了?看清楚这个家伙了?”

  我抿抿嘴,竟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见我沉默瞪我一眼,“他追了你多久?”

  “唔……”老妈今天的问题都不在点上……

  “太帅的男人,容易花心。”我妈皱了皱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突然消失了一个多月,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哎呦妈,反正我现在要和他在一起。说起来当初你和爸谈恋爱的时候,你不还在读中专么?”

  “你这小孩……”我妈突然抡起了手,作势要打我,然后她又瞪了我一眼,“你之前是不是带他回来过一次?”

  “嗯……”

  “你离开那段时间,每个礼拜的周末那两天,他都来我们家买包子,一天买三回。”

  “……”我望着我妈,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应该都是走着来的吧……

  我妈垂了垂眼眸,“不过那会他都戴着眼镜,我一下没认出来。不过他也没问你的事。”

  “哦。”我轻轻趴在桌子上,双手交叠,将头枕在手臂上,竟又觉得眼眶有点湿润。我在想我是不是特别孬,居然被严子颂这么牵着情绪走。

  “这孩子家里条件怎么样?”

  “唔……”我笑笑,继续趴在桌子上,觉得为人父母的面对儿女的幸福之时,难免势利,但其实我想对我妈说,没事,养着他也乐意。

  “蒋晓曼!”我妈见我一直没这么搭话,又吼了声。

  我倏地抬起头来,讨好的望着我妈,然后笑笑,“妈!今天过年的年夜饭,请他来家里吃顿饭怎么样?”

  我妈望着我,“他家里人呢?”

  我轻轻笑笑,然后凑上去依偎着我妈,撒娇,“妈,应了吧。免得我先斩后奏。”

  老妈人到中年,也发胖了哈,软软的肉暖暖的,一直是我坚强的后盾,最大的依靠。

  但是严子颂的家里人呢?

  我想现在,我就是。

  恋爱升级

  如今中国过年早没了从前那种热闹的气氛。

  街上时不时响起几丁零星的鞭炮声,灰黑的天空中偶尔会亮起童年那些彩珠筒的焰火,还有就是同街的小孩嘻嘻闹闹扔两颗摔炮——

  “啪”、“啪”、“啪”!

  零零碎碎,这就是如今的新年。

  只是一个大城市总有那么几个残留的足迹。

  我家所在的这片老城区——老、残、破,却也浓缩着许多无法取替的传统风俗文化。

  像从我们家包子店再过去两条街,就是花街。

  春联挥春,花灯风车,各类小吃,还有满天星**冠花一品红,桃花菊花水仙,发财树步步高桔子树……

  热热闹闹的一条街,牵扯着几辈人的记忆。

  今天是除夕,花市的最后一天。

  但凡有经验者都知道,买花买树都得选择今天,因为都赶着回去过年,才真正实现过年大甩卖,吐血优惠价。

  这日大早如期去了严子颂的那破房子里,给他煮了个**蛋。发现他那小木桌上堆着很多年货,瓜子花生糖,估计应该是那啥黄荣良心发现,特地带过来的。

  其实我最想会会的,是严子颂他老妈,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才会生出了严子颂这么经典的珍稀品种。

  想来严子颂的破房子已经成了我第二个革命根据地。原本还打算和老妈隐瞒下他的家境,只是机缘巧合下,她终于在某日晨早撞破我的秘密,知道缘何家里的菜总是缺斤少两。

  生个娃能如我,我妈脑子自然也笨不到哪里去,大致猜到严子颂的家里环境。

  她倒也没我想象中那般不通情达理,也许是知道锁不住我,又或者是知道越阻止越会造成我的叛逆,就由着我去。

  但她跟我说了一句话:这是你的选择。

  意味深长。

  偶买嘎,我妈该不会是说以后我走投无路了别伸手问她要钱……

  完了她也就顿顿又点了点头说,过年就带回来吃顿饭吧。

  丈母娘见女婿……

  老妈万岁,欧耶!

  但凡为人丈母娘者,会担心女婿三件事——

  太帅。

  太有钱。

  没有钱。

  严子颂占了二者,愿菩萨保佑他……

  唔,菩萨大人,只要小妖怪的脸不变,一切好商量哈~

  **

  吃完了早餐坐了会我拖着他上花街。

  他没有拒绝。

  人挤人的街道,我挽着他的手臂,贴得他特别近。

  刚开始他还是会推开我,一次,两次。只是后来天冷,他就将就着和我互相取暖吧,忘了挣脱。

  讨价还价声,吆喝声,夹杂着花香,我们在人流中前进,但多少走得漫无目的。因为他没钱,我自旅游回来,也宣布破产。

  钱包空空,两袖清风。

  但是人家周星星同学说了,人至贱则无敌。贫贱的贱也是贱。

  穷有穷开心。

  我开始唱歌。

  好久没开金嗓,看来依旧保养得宜,以前唱歌为我自己,现在我只想哄哄他开心。

  因为我偷偷把他的眼镜拿起来戴过,大概知道天旋地转是怎么回事,也能体会头晕是什么滋味。

  因而回想起老妈说他在我去自助游的那段时间里,他居然戴着眼镜忍受头晕,在周末来我家包子店这件事,总是特别窝心。

  我想他总不可能是为了看清楚菜包和肉包的区别,也不可能是对我家包子一见钟情。

  所以我猜,我神女是有梦,他襄王未必无心。

  这一种认定,居然能让我好长时间维持一种高亢的情绪。

  今天,他依旧看不清。

  但哪怕是特地来上街,他也没有戴上他的黑框眼镜……

  啦啦啦。

  老实说我觉得自个唱歌挺好听,只是曾经有人上奏过,说差强人意。但严子颂能忍就好,说不定他还乐在其中——

  ……

  有一种杆菌

  最近正流行

  它的名字叫做

  情流杆菌……

  阿嚏!

  走了会,顺手偷摘了路边两颗金桔,心想着老板您大吉大利,请勿介意,然后剥皮喂他。

  他通常不会拒绝到嘴边的东西,只是他太清楚那金桔酸涩无比,轻蹙眉头,望了望我说,“会酸。”

  “来来。”我眯眼笑,不容他拒绝。

  他顿了顿,接着瞄我一眼,还是没有拒绝我,含入口中——某一瞬间他整个人轻轻一颤,微微缩起肩膀,眉头都纠到一起。

  这细微的表情,点点滴滴,让我喜欢得不得了。

  顿时色心大起,我踮脚迅速地在他脸颊旁亲了一下。

  他又是微怔,接着别开视线,神色中似乎隐藏着害羞。

  “你……亲我。”他说着显而易见的事实。

  “嗯!不喜欢?”

  “……”

  我笑笑,从善如流,“那我以后不……”

  下一刻他突然从我手中夺过另外一颗,打断我的话,动作多少有些粗鲁,看样子是为了掩饰有些羞窘的情绪。

  只见他含了含口里的酸橘然后一边皱眉一边剥皮最后递到我嘴边,又嚼一嚼口里的颤了颤,瞄着我,多少不悦地开口,“你也尝尝……真的很酸。”

  接着他顿了顿,言语间多少有些别扭,“也不是那么酸……”

  望着他,我抑制不住笑意。

  于是想都没想一口吞下,顺便“不小心”舌尖碰了碰他手指……啧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接着“嘶~”一声倒抽一口气,眼睛紧眯,浑身酸得一个激灵,夸张的嚷嚷:“严子颂你骗人,酸死了!”

  感觉他轻轻的凑近我,似乎想看清楚我,突然轻笑出声,绽开笑容。

  眼眉弯弯,轻轻柔柔,温暖了整个冬季。

  望着他的笑容,我微微有些失神,他依旧这般适合笑。

  “傻瓜!”他说。

  “笨蛋!”我笑笑,然后又接着道,“我是傻瓜,你是笨蛋,咱俩天生一对哈!”便是继续嘶嘶的和口中的酸涩作斗争,但其实他说的对,也不是那么酸,竟还有些些的甜……

  再抬头看严子颂,发现他竟是有一瞬的沉默,似乎是在迟疑,嘴角的笑容也多少逝去。

  我心一紧。

  然而就在我埋怨着桔子酸涩中夹带的那些苦之时,他蓦地又有所感悟地轻轻扬起唇角,细细腻腻的望着我,一言不发。

  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突然有些无奈自己的情绪为何这么轻易的受他影响,哪怕是他不经意地一举手,一投足。

  便是狠狠地捏了他一下,听见他说,“会痛。”

  我也不管,光明正大地瞪他:狡猾的家伙!还没有亲口承认我是他女朋友……

  然后,我稍稍鄙视了下自己,这样也够了呢。

  只要他不拒绝我。

  “啊啊!”我迅速扫开不良情绪,眼尖瞥见一个可爱招牌,眼前一亮,扯了扯严子颂的大风衣,手一指嚷嚷道,“那边!”

  便是离开原地,冲到一间小工艺品的档口,拿起一对可爱的情侣娃娃把玩。

  可爱!我手拎着娃娃再回头,却突然发现没了严子颂的身影,很显然被人群给湮没了。

  卖糕的!亲爱的你在哪里?

  显然是我多虑,他的身高加上他的外表,一台运送发财树的人力三轮车慢慢经过,他自树后慢慢出现,灰白色大风衣,深蓝色牛仔裤,俊美的脸庞,轻易攫取众人的视线。

  ……

  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

  喔原来你还在这里……

  只是严子颂站在那儿,半眯着眼睛,似乎在张望,微蹙的眉头泄露了他隐忍的紧张……

  人太多,他看不见我。

  可我明明就站在你面前呢。

  我看见他轻轻握起了拳头,看见他眉头越蹙越紧,看见他嘴型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他或许是在说:蒋晓曼。

  混蛋男人,我讨厌他居然能这般牵动我的心。

  讨厌他。

  讨厌他!

  但我只是慢慢走上前,绕到他身后,在人群中搂住了他。

  他的身子不知怎么的有一些些紧绷,然后他轻轻松了口气,轻轻地说:

  “蒋晓曼……”

  我将额头用力地抵在他背上,我说,“严子颂,我在这里。”

  “蒋晓曼。”

  他认识我之后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

  多到我甚至会误会他也许这辈子都会记得我的名字。

  误会他要忘记我很难。

  也许比我忘记他,更难。

  然后他迟疑了片刻,突然开口,“有人找你。”

  谁?我从他身后探出咱那可爱滴小脑袋,瞄一眼——

  偶买嘎!我手里还拿着那情侣娃娃哈~

  **

  中午和他去小面摊吃了碗馄饨面,下午又逛了逛,直到快收市的时候,他送我回家。

  天还亮着,大街上时不时响着“哗啦”“哗啦”折叠门关门的声音。

  诉说着回家的急切。

  老街不同于新市区,晚上偶尔会有些萧条感。

  只是,除夕的氛围,为这个傍晚,添加了更多温馨。

  到我家楼下的时候,包子店也早早的关了门,员工也都放了下,我站在楼下望望楼上,再看看周遭,已经亮起了灯,一盏盏灯火一户户人家,大多是热闹而喜悦的吧。

  我怎么舍得让他独自回家。

  回到那个破烂的小平房,一个人,瓜子花生,糖。

  我看着他认真的说,“我妈让我邀请你一起吃顿年夜饭。”

  严子颂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一直到我拉住他的手,慢慢上楼,他都没有开口。

  他任由我牵着。

  我可以感受到他未离开过的视线。

  我知道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千言万语,他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甚至以为,他会不会说需要回家拿眼镜,譬如可以留在我家看看春晚。

  问题是,他究竟有没有看过春节联欢晚会。

  进门前他突然将我拉入他怀中。

  我背对着他。

  只是我第一次知道,被人从身后环住是什么滋味……

  熨热的,压得我好紧。

  连呼吸都困难。

  他的下颚枕在我肩膀上,搂得我紧紧的。

  我以为他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他还是沉默着,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笨蛋,我们马上就能进门的说,我脚底因为一天的行走也酸涩得厉害,我手中提着的精品袋来还装着他送给我的情侣娃娃……

  但他没说话,我也没有挣脱。

  老妈总是关键时刻出现,她突然拉开门,从门缝里递出两个垃圾袋。

  抬头刚好看见我们搂在一起……

  咳,我笑眯眯的唤了句:“妈。”

  严子颂慢半拍从我肩窝抬起头来。

  他的呼吸吐在我耳边,暖暖热热的,我突然莫名其妙的脸红。

  但老实说,我还蛮担心我妈会把那俩垃圾袋扔我头上。

  ╭(╯^╰)╮

  “……”我妈无言的望着我,然后还是狠了狠心看在大过年的份上,只是将垃圾袋扔在地上,然后推开门,看看我,再挑挑眉望了眼严子颂说,“来了?”

  我拉开严子颂环在我腰间的手,改为牵着他进了屋门。

  入门前我感受到严子颂的犹豫。

  他也许是因为我突如其来的邀请,而慌了手脚,如今真正进门,他并不习惯。

  只是我略为强势地拉着他进屋,他进门喊了声,“阿姨好。”

  身子半顷,标准的行了个礼,似乎有些局促,面容乖巧得像个小孩。

  然后他乖乖的在沙发上坐下。

  我家里人和我一样都念旧,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从前的,29寸的电视机,一小排沙发,一张破茶几,没坏就一直没换。

  严子颂坐下后姿势就没变过,双脚并拢,拘谨而慎重,一米八的身高窝在沙发上,让我二十年来第一次觉得沙发小。

  他望了我一眼,就紧紧的盯着电视机,似乎想分散注意力。

  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我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望着他,直到老妈肘了我一下,瞪我,“洗手,进来帮忙!”

  抬头看了看时间,七点不到。

  听到动静老爸才从厨房里出来,瞄了眼沙发上的严子颂,也没说话,而是和我妈相视无言,接着又看看我,也吼,“洗手,进来帮忙!”

  于是我们一家三口都窝进了厨房。

  **鸭鱼肉,饺子青菜,大大小小的食物堆满了厨房有限的空间,余光瞥见老爸老妈都想和我说些什么。

  但他们一直在互相交换眼神,却都没开口,然后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在我身后。

  回头一看,严子颂表情有些尴尬的站在厨房门口,英挺的身型将那小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压抑不住妖孽的气息,却是听到他略带迟疑的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完了我妈缓和了表情笑笑,“不用了,去客厅坐。”

  **

  卖糕的!

  我给他煮了这么多顿饭,他从来就是饭来张口!从没说过要帮忙!

  靠,早说了他深藏不露!

  我要的爱

  我们家平时就一四脚方桌,过年了就依照传统在上面堆放一圆木板。

  如今堆放着林林总总的菜,香味四溢。

  我摆好碗筷,然后让严子颂坐下。接着也紧挨着他坐下,让圆桌空出好大一块地方。

  我爸妈只得继续用一种无言的目光望着我。

  严子颂我做的饭,很认真。

  他吃我爸妈煮的饭,却很谨慎。

  只是严子颂那眼神特殊的能力还真是不容忽视,害我爸我妈老觉得他在看他们,所以小两口吃饭特别斯文。

  以维护他们长辈的威严。

  席间只有我悠然自得,这就是所谓的共享天伦之乐。

  “啊啊,鱼鳔!”我赶紧夹起来,解释道,“这个是我爸最爱吃的!”

  我爸微微一笑,端起碗。

  得到老爸的鼓励,我直接把鱼鳔放进严子颂的面前,冲他灿烂一笑,“啊——”来来,方便你迅速快捷了解我爸口味,直接拉近你和他的距离,促进彼此关系,我这才叫深谋远虑!

  老爸咬牙,连名带姓的叫我,“蒋晓曼!”

  严子颂原本一直埋头吃饭,如今抬头睨了我一眼,再望了望我递在他嘴边的鱼鳔,接着偷偷瞄了眼我爸妈,估计又看不清,突然开口,“伯父……您需要吗?”

  连“伯父”都出来了……我扬了扬唇,瞥见我爸一脸黑线,“你吃吧。”

  严子颂还在犹豫,我又往他面前送近几分。他迟疑再三,不想这般僵持,才微张唇,咬住鱼鳔。

  这时他估计意识到这种举止也不对,保持停顿。

  停顿过后他想了想,觉得这样更不好,又往前咬了一口。

  此刻他再抽空瞄了瞄我爸,瞄完了才全数送进口中。

  我也不在意他的口水,笑嘻嘻的继续夹菜。

  倒是严子颂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从没想到,在家长面前,他居然这么害羞,嗷嗷,可爱死了。

  “来来,牛百叶。”

  “**腿!”

  “猪肚!”

  我热情的夹着菜。

  我妈瞪我,估计是感叹女大不中留。

  在那囧囧目光下,我只得孝敬我爸**头一只,我妈**屁股一个,寓意来年好头好尾,有始有终!

  我妈突然一脚踹过来,可惜她腿短,踢不到。

  完了我瞄了眼严子颂,我夹什么他吃什么,夹多少他吃多少,吃完了我估计他非得撑死,没事,据说人胃容量和人的潜质一样,有时也会爆发的……

  我爸突然问了句,“你和小曼一间学校的?”

  瞥见严子颂顿了顿,抬头相视,点了点头。

  估计我们学校名声还是不错,他俩都没有异议,“同一届的?”

  “大二。”

  “和我们小曼开始多久了?”

  唔,如果从我的暗恋开始算,那有好些年头的说。然后我想,他如果敢说我们从未开始,我就把那碗淮山炖**汤从他头上淋下去!

  谋杀亲夫!

  严子颂果然停顿了片刻,然后他突然望向我,一双勾魂的桃花眼疑似发出求助信息,幽幽的电了我一下……

  小样,居然动用这一招!所以我没有节操,直接投降,耸耸肩笑笑望着我爸妈,“老爸你什么时候开始做了第一个包子?”不待他瞪我,我笑笑又给严子颂夹了条青菜,“但凡沉溺在过去的人,会没有进步,老爸您老人家亲自教导的哈!”

  我无辜的眨眨眼。

  “你闭嘴。”

  看见我爸眯眼瞪我,唉……这不能怪我!怪只怪,我太长情我太痴!欧耶!

  接着他又继续问严子颂,“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他学管理!”

  我爸发问时,我妈一直打量着严子颂,这时突然用一种警告的目光盯着我,便是突然意识到这样其实不利于他永垂蒋家青史。

  于是抿抿嘴,示意我会闭嘴。

  我妈给自己夹了块**肉,“听小曼说你家里环境不好。”

  “……嗯。”

  “你们,打算走多远?”我妈永远都是单刀直入,快人快语。

  只是这句话……

  我也没有答案。

  我捧起碗,扒了老大口饭,突然不想去看严子颂的表情。或者说,害怕去看。

  害怕看到他沉默。

  害怕看到他的无所谓。

  或者他的不确定。

  但与其说“打算”,不如说“能”,能走多远。

  我当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于是轻轻扬扬嘴角略带自嘲的想,或许他只是不想骗我。

  “你们要一起,我并不反对,”老妈突然认认真真的看着严子颂,顿了顿继续说,“可是我只有小曼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话中有话。

  “……”我一时动容。

  我妈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我和你爸当初若不是都打国家工,一定给你生个弟弟,然后当你不存在。”但其实我爸下岗很早,我妈后来也因厂子效益差,索性跟着我爸夫妻俩同心协力把包子店搞好。

  只是这么久以来,也没见过他们动过再生一个这么个念头。而她现在对严子颂说,她只有我这么个宝贝女儿……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又喝了口汤说,笑笑,“哪里哪里,承让承让,我也就老妈你这么一个妈!咱就省去一切繁文缛节,一切随缘!”

  “……”我妈突然哼了声,“随缘?随风才对吧!也是,现在大学生恋爱的,能有几个走到头?”她方才还算收敛了一下,如今又习惯成自然——言语上刺激打压我是习惯,做得很自然。

  我耸耸肩,“这是你过度操心,总有几个滴!没事,你女儿也就标新立异这点出息。”

  “立异?有本事你说你不吃饭!”

  “啧,”我堆起笑脸,“哎呦老妈,你当初嫁我爸的时候,他不也是个穷光蛋?如今你们俩不也幸福美满?”

  “不对,我想住别墅开跑车。”

  “没事,咱迟早是**社会!”

  “那你尽往我这剥削?”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呗!”

  “特殊情况得特殊处理!”

  “老妈!”我拍案而起,努努嘴,“你这是在下我面子!”

  “怎么?”我妈有时说话还真的又毒又狠,“还把他当外人?”

  严子颂一直埋头吃饭。

  我感觉到微微有些不对劲的气流,才意识到也许某些话,触碰了他某根神经。

  只是严子颂啊严子颂,事实上,我是真的想知道,你究竟能陪我走多远——

  如果我没有主动牵起你的手……

  见严子颂摆下碗筷,将双手放置桌下说,“我饱了。”接着他站起来,冲我爸妈点头行礼,又道:“那我告辞了。”

  告辞……

  严子颂还蛮兴老一套的……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坐下!”

  “……”严子颂的目光参杂着百般滋味,然后还真坐下了。我便笑了,也是,我第一次对他这般口吻。

  不过大家请摆正一个观念,我是淑女。

  完了我冲我妈一笑,“外人?还是您老人家要逼我将他就地正法?”

  “禽兽不如!”我妈手抖抖,“你这个败类!”

  我爸猛地一拍桌子,一家之主威风凛凛,“吃饭!”然后过了会酸酸的说,“住别墅坐跑车……先前我说想买车,是谁反对的?”

  我爸曾经说,拥有一辆自己的车,是很多男人的梦想。所以他一边做包子一边想象那是车轮子,结果卖了无数个车轮子,梦想还是毁在我妈的手里。

  只见她大声一嗤,“你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那模样,还开车?美吧你!”

  嗯嗯,我连连点头深有同感,老妈的老公那模样,的确没我男朋友好看。

  不过子不嫌父丑,老爸我还是那么爱你哈!

  然后我拍了拍严子颂的肩膀说,“我们家就这样,以相互打击为己任,言语攻击为乐趣,习惯就好。”

  只是严子颂默默坐在原处。

  若有所思。

  **

  吃完了饭,看电视。

  我们家笑点都很低,有时谁谁出来唱个歌我们也能笑,我想我们要是坐现场担保比托儿还像托。

  严子颂估计不明白我们在笑什么,过了会他突然靠近了我,在我爸妈分心的时候,轻轻地问了我一句,“蒋晓曼……你要住别墅开跑车吗?”

  我想都没想直接问,“你有钱吗?”

  “……没有。”

  “我也没有。”所以没必要。然后我把手压在他手背上,揩了点油水,冲他眯眯眼笑笑。

  我不得不想严子颂是不是想为我做些什么,只是亲爱的,真的不需要。

  只要不拒绝我,我还挺容易满足。

  紧接着便趁我爸妈不注意,又迅速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拍拍他,“放心!想得到什么,我自己会努力,不用担心哈!”

  “……”他沉默了会,下一首歌的时候他又问,“如果得到了,又不想要了?”

  我笑笑,没有答话。

  严子颂你不懂,我想得到的,从来就只有你。

  今年的春晚虽然没特别精彩的地方,但打发时间倒也不成问题,不知不觉的,直到我妈问了句“几点了”,才发现时间快到半夜。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我知道我妈的意思,她是说严子颂怎么还不回家。

  我耸耸肩,“也晚了,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好了。”

  “……”我妈怔住了,语气突然有点凶,“睡哪?”

  “哎呦妈!”我笑笑,“我们干的肯定是不纯洁的事!”

  见他俩神色一变,我赶紧挽救,“错了错了!我是说我们肯定不会干纯洁的事!”

  卖糕的!我心里那个急,“我是说,我们俩会干不纯洁的事!”

  “……”

  “蒋晓曼,”严子颂突然冒出一句,模样也隐隐透露着几分受不了的讯息,眼神示意我让他来说。便见他望着我爸妈说,一副代言人的模样——

  “她是说,纯洁的事,我们不干。”

  “……”

  “……”

  “……”你强。

  嗷呜~严子颂你想做什么不纯洁的事……

  **

  那天晚上我们自然什么都没做。

  大过年的,我妈给足了我脸,让严子颂在客房待一晚。

  我自然陪着他,事先让他到我房间参观了一下。

  这是生平第一次我让除了我爸之外的异性进入我房间。

  我的房间很整齐,一尘不染。这一点估计认识我的人,都不会相信。

  倒也不是洁癖,我有时抗脏的能力比任何人都强,只是觉得有时没事干,把房子里收拾一下也不是难事。

  我记得我小时候说过,我长大要当个小媳妇!

  上菜市场砍价这种事干起来肯定特别有成就感。

  他走进我房间,眯着眼张望着,然后望了望那张引人遐思的床,再摸了摸我的书桌,便站在原地。

  他说,“这房子看起来住了很多年了。”

  “看出来了?”我笑,打从我出生起就住在这儿,一直没搬走过。

  这些年房价是一涨再涨,我妈毁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她们单位的集资房,她嫌贵没买,结果当初那笔钱的本金加利息,顶多就在两条街外那小区里买一个厕所。还得交一千多物业管理费。

  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

  他轻轻走到我床边坐下,然后侧头望着我突然问,“蒋晓曼,我们能走多远?”

  “……”我不懂为何会因为这句话被感动,我也走过去,坐在床的另一侧,和他呈背向对角,然后我说,“严子颂你喜欢我吗?”

  他没说话,只是我感觉到席梦思微微下沉,我撑着床边的手,突然被他履上。

  熨烫的,驱走寒冬。

  他又说,“我没钱。”

  “然后呢?”

  “我会赚。”

  我沉默了会,“嗯。”

  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承诺。

  了不起我养他一辈子呗。

  我放任身子后仰,半倚在他一边肩膀上。一直到受不了老妈时不时在外边走来走去的身影,倏地一个箭步蹿起,将门用力扳上,反锁。

  回头色色的笑笑,搓了搓手,“严子颂,我们来干不纯洁的事吧!”

  “……”

  我妈开始用力的敲门。

  **

  大年初一的早上。

  我醒在严子颂的怀中。

  当然,什么都没干。

  天气很好,除了一点点冷风,但在冬阳暖暖的照耀之下,竟透着几分和煦。

  兴许是因为美好的心情。

  我妈黑眼圈那真叫一个恐怖,不过我该在的那层薄膜,没穿没烂,担心个毛!

  早饭后和严子颂下楼。出去走走。

  早上包子店并没有经营。

  而且大年初一的早上,人特别少,因而那个在冬阳下站立的身影,轻易地攫取了我的注意。

  仿佛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个早晨,我曾经见过这样的情景。

  王庭轩突然回过头来,轻易地和我对上视线。

  然后,他笑。

  他的笑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渲染周遭。

  我想或许,他生活在阳光下。

  而严子颂总是走在暴雨中。

  他们两个,是这么不同。

  他淡淡的睨了眼我走在我旁边的严子颂,依旧维持着笑容,却是慢慢的朝我走过来。

  不明所以,我突然有一些些紧张。

  我感觉到严子颂某一瞬突然有些紧绷,不留痕迹的朝前迈了一步,微微将我侧挡在他身后。

  一切,都仿佛来自他的潜意识。

  听见大神慢慢走进,然后说,“新年好,小师妹。”

  “师兄好。”我堆起笑容,“怎么这么客气?应该是我拜访你哈!”

  “哦?”他笑笑,“你确定你会来?”然后他睨了眼严子颂,维持着笑容,“能借你女朋友一用么?”

  女朋友。

  唔……我突然松了一口气。

  但是严子颂却是一步也不肯退。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竟也有着几分感动。再望望大神,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于是我上前,握住严子颂的手,坚定的掐了掐,然后点点头,笑,“好啊,师兄。”

  回头对严子颂说,“你等等我!”

  大神和我慢慢的走在没什么人的街道上,没有开口。

  我回头偷偷瞄了眼严子颂,他果然站在原地。

  我笑笑,突然感觉大神投射过来的目光。再望上去,他的目光糅合着冬天的阳光,他说,“小师妹,我要出国了呢。”

  接着他揉揉我的头发说,“我能抱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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