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痕 第 5 部分阅读

    　　你的工作，你大胆地干，不要有什么顾虑，该审查的就审查，该抓人的就抓人，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使案子有较大突破。”

　　祁国权说：“你们纪委和反贪局要制定周密详细的侦查计划，对侯君宝和工厂的那个会计王燕，最好立即采取必要的措施，以防走漏风声后他们毁帐串供，销毁犯罪证据。”

　　孟菊隐站起来，走到包汝镜的面前，信任地拍拍包汝镜的肩膀：“兵贵神速，今夜你们就开始行动吧。从重从快，把它办成铁案，经得起时间和历史的检验，任谁以后都翻不了。”

　　在新华社记者郑亿还未离开灵河之时，以侯君宝为首的轧钢厂**分子被纪委检察机关立案审查。

　　郑亿绝难想到，她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改变了个人的命运。如果不是她，灵河轧钢厂的这个轰动全国的特大贪污受贿案还可能捂着盖着，侯君宝伙**分子还继续在那里贪赃枉法，继续过着奢侈滛逸花天酒地的好日子。

　　郑亿点燃了灵河县的火药筒。

　　侯君宝的被抓在灵河县引起了轩然大波。群众民怨，愤慨痛陈，无不拍手称快。各种小道消息不绝于耳，会儿传闻这个进去了，会儿又说那个被检察机关带走了。轧钢厂牵扯进来的干部太多了，市上的头头几乎都和侯君宝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副书记焦怀仁坐不住了，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焦燥地走来走去，六神无主。侯君宝的老婆柳粉香从下午就跑过来，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焦怀仁老婆柳金香在旁劝慰着，不时偷眼观察着焦怀仁的举动。

　　这侯君宝是焦怀仁的挑旦，他娶了老大柳金香，侯君宝娶了老二柳粉香。他早劝过他的这位连襟，不要太张狂了，要收敛些，可侯君宝不听，说他头顶上有孟菊隐罩着，淋不着雨，依然我行我素。包汝镜在县里人称黑脸包公，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只要他瞄上的靶子，很少能逃脱他的“快枪”。在县委班子中，焦怀仁跟包汝镜的关系处得不是太融洽。焦怀仁分工管组织，两人在干部问题上意见分歧较大，经常为某个干部的升迁在书记办公会议上就争论起来了，包汝镜说这个经济有问题，那个在群众中的口碑差，焦怀仁提议的许多干部升迁名单都在包汝镜的阻挠下胎死腹中花落无果，弄得焦怀仁十分被动，托他办事的人也颇有怨言，几下里不痛快。他暗地里不知咒骂过多少次包汝镜，做梦都瞅见包汝镜被卡车撞死了几回，血流如注，醒来却在县委办公楼道遇见包汝镜仍然好胳膊好腿的。说实话，焦怀仁还真有些怕这个包黑子。现在侯君宝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据说，抓侯君宝入监，是孟菊隐下的命令。侯君宝可是孟菊隐的四大金刚之，在灵河县，谁不知道侯君宝和孟菊隐的关系。难道孟菊隐起了杀机，要把侯君宝抛出去，以求自保，杀“猴”给鸡看县上的四套班子领导哪个没受过侯君宝的好处个轧钢厂养肥了多少权势干部

　　“他姨父，求您救救侯君宝吧，老侯他有这不好那不好，但毕竟是小宝的爹，小宝不能没有父亲呀”侯君宝老婆哭哭啼啼，眼泪把粉脸冲成了沟壑道道。

　　“他二姨，别哭了，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更需要咱们头脑冷静，同仇敌忾，商量个应对万全之策。现在首先得弄清楚侯君宝被关在哪里，纪委检察机关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况。总之，现在得想切办法，先把人捞出来。”焦怀仁说。

　　柳粉香手里抓着的手绢都湿淋淋的。柳金香看不过去，拿过挤，团水滴到楼板上。焦怀仁盯着那团水沉吟良久。

　　“现在君宝有多少存款”焦怀仁问。

　　柳粉香瞪大眼睛，不明就里。

　　焦怀仁说：“我是说，现在最当紧的是把君宝捞出来，这个可能需要花些票子。”

　　柳粉香迟疑了下，说：“现金大约有130多万，其他都是股票和债券，还有三处门面房。”

　　“贪了这么多啊”焦怀仁瞪圆了眼睛，然后挥挥手：“取100万出来，救人要紧。”

　　柳粉香吃惊地张大嘴：“君宝这么多年就捞了这些，全砸了出去”

　　“君宝犯的可是大案子。现在是紧急关头，先把君宝捞出来，只要人没事了，钱以后再挣。”

　　“这钱送给谁呀”柳粉香问。

　　“解铃还需系铃人。孟菊隐下令抓了君宝，现在，只有他能救君宝。”焦怀仁脸上的凝重之色铺了层，用劲拧拧，可能就拧出许多锈迹残渣来。

　　“孟菊隐会管吗”柳粉香心存担忧。

　　“君宝是他的四大金刚之，他不会坐视不理的。”焦怀仁重重地叹口气，“必要时，你可以施展女人的手段，哭，闹，甚至赖在他家里，搅得他全家不得安生。”

　　这可是着险招呀。柳粉香走后，焦怀仁脸上仍阴云密布，心里不停地叨念着。

　　冷静，冷静。焦怀仁再告诫自己。

　　焦怀仁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太爷爷的故事

　　第六章 投机

　　第六章

　　灵河县委副书记焦怀仁祖籍山西太谷人。他的太爷爷是个当地小有名气的商人，清末民初年间在江浙福建等地经营茶叶瓷器等。太谷县历史悠久，文化商贸发达，是闻名遐迩的晋商发祥地之。盛唐诗人白居易近代著名人物孔祥熙就出生在这里。犹太人是世界上公认的理财能手，人们把晋商视为中国的犹太人。孔祥熙在其传记里说：常有人说我，或者攻击我喜欢用山西人，在中央银行和中央信托局里延用了大批山西人。要知道全世界最会理财，最会办金融事业的，是犹太人；英国人当中，最会理财的是苏格兰人；我们山西人是中国的犹太人和苏格兰人，办了几百年票号，在金融理财方面是天才，有传统的经验。因此我在金融财政方面，大量使用山西人，用其所长。

　　晋商起于明，而盛于清，和任何曾经白手起家，创造出番事业的人和团体样，他们曾经无所有，在度天寒地瘠的晋中大地上勉强度日。不知道从哪代人开始，他们为了生存，到关外去谋生。于是就有了“走西口”的故事。出西口，风沙扑面，就是内蒙古荒原大漠了。代代的山西人唱着那曲悲凉的歌走上了寻求自己命运的道路。至今,走西口的路上还能看到隐隐的累累白骨，那是山西人的尸骨。山西商人是精明的，但完全不同于南方人的小气和抠门，他们依靠艰苦创业，苦心经营，诚信忠义创造财富。那种历史传承中代代相袭的精明干练，仿佛已成为山西商人的基因。看到晋商留下的深宅大院，我们从中可以看出他们的勤俭，全然没有南方富豪的奢靡和浮躁。那些曾经在山西首屈指的商人家族全都治家严格，家风敦厚严谨。以乔家为例，早在事业兴盛以前，家规就已订下“不吸鸦片，不纳妾，不赌博，不冶游，不酗酒，不虐仆”，此后，乔家的世世代代都以此为行为准则，有违反的就被视为家族的耻辱，而用在生意场上的号规则更为严厉细密。在这样的必然和时代的偶然下，早在光绪年间，山西商人就实现了“汇通天下”，创立了股份制，比欧洲早了60余年。再以乔家为例，他们创建出了套健康发展的企业文化，在内蒙古山西北京陕西湖广甚至江南的生意中创造出百万赢利，信义远播，曾经鼎力捐献军饷，助左宗棠平定西北。在乔家后人当中，也有为保卫家园，同日本人同归于尽的事迹。据说，在“破四旧”的时候，政府曾要求祁县的农民搬进早已冷落的乔家大院，而农民们没有人愿意。在批斗会上，也没有人说乔家的坏话，反而列举乔家几代人的好处。

　　焦怀仁的太爷爷是个商人，他的父亲是投奔延安的小知识分子，他随父母落籍在西北地区。可以说焦怀仁出生在书香门第。焦怀仁对他太爷爷的个故事经常津津乐道。他的太爷爷清末年间在江浙福建等地经营茶叶瓷器等，苦心经营，终于攒下大笔财富，准备告老还乡，结束半生的颠波辛劳，回家与妻儿团聚，安享晚年。可时局动荡，路途遥远，路上常有劫匪。如何把半生心血所积下的钱财携运回家呢焦怀仁太爷爷苦思冥想几天几夜，终于想出了个妙招：他把所有银两全部换成名贵的珠宝玉器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然后特制了把弯头竹柄油纸伞，将特大的竹柄关节全部打通，把珠宝玉器放入，然后用黄蜡封口，恢复伞柄原样。就这样，焦怀仁太爷爷肩挎条褡裢，手提把雨伞，装作个贫寒之士，昼夜兼程向家镇的方向赶来。果然是好计谋，路平安无恙。

　　这天中午，焦怀仁太爷爷到了河南沁阳柏香镇这个地方，走进家挂有“董记闹汤驴肉”小店，叫了碗肉丝面条。果真是香味浓郁，闻之垂涎欲滴，商人香喷喷地吃了起来。没想到肚子吃饱了，股倦意却也涌了上来。于是焦怀仁太爷爷双手支颊，在桌旁打起了盹。过了会儿，阵凉风吹醒了商人。他抬头看，小店里已空无人，门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焦怀仁太爷爷下意识地看了桌边，啊，弯头竹柄油纸伞不见了左找右找不见竹伞踪影，商人霎时惊出身冷汗。这柄伞可是焦怀仁太爷爷的身家性命啊

　　但焦怀仁太爷爷头脑冷静，没有声张。他想，自己装有散银盘缠的褡裢完好无损，说明并不是窃贼所为。他打盹的时候，老天偏偏下雨，定是哪个贪图小便宜的食客见他睡着了，顺手牵羊把伞“拿”走了，他肯定时半刻也不会发现竹伞的秘密。

　　焦怀仁太爷爷冷静地思考了会儿，叫来掌柜的，说自己想在小镇上谋生，请掌柜的帮忙寻间合适的铺面，他只会修伞补帽，所以准备开间修伞店。在热心的董掌柜的张罗下，商人用剩下的盘缠开了间修伞店。他待人和气，技艺精巧，收费低廉，赢得了小镇上人们的好评。可是，谁能知道他表面谦和平静的笑脸，掩藏着颗焦灼的心呢时间天天流逝，他做梦都盼望着期待着那柄弯头竹伞的出现。但是，他望眼欲穿，期待的东西却没有出现。

　　天，焦怀仁太爷爷接手了把旧伞。主人漫不经心地说：“还能不能修如果要花费的工钱多，就扔掉算了，反正值不了几个钱。”听了这话，商人心里动了下，他的那把藏有珠宝的竹伞，丢失时已经很旧了，如果用到现在，怕是烂得不成样子了，它的主人肯定不会拿来修理。

　　焦怀仁太爷爷又开动了脑筋。

　　第二天，焦怀仁太爷爷打出条新鲜广告：油纸伞以旧换新。消息很快传开了，说修伞匠为了报答小镇群众开展让利活动，他是个油纸伞收藏爱好者。于是乎，人们纷纷找出旧油纸伞，到修伞匠这儿换新油纸伞。

　　修伞匠的工夫没有白费。这天，来了位中年汉子。修伞匠眼就看见了汉子腋下夹着把旧油纸伞。凭感觉，这就是他两年来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那把竹伞。那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赶紧转身拿了把最好的油纸伞给中年汉子。把汉子送出门，他就紧紧地关闭了店门。

　　他打开伞柄，里面的层黄蜡依然封得严严实实。撬开黄蜡，商人看到了他的珠宝。

　　他瘫坐在地上，半晌无语。

　　第二天上午，已经很晚了，修伞店却没有开门。打听，才知道人去楼空，那个待了两年多的“修伞匠”连夜收拾回老家去了。

　　再以后，这个故事就在柏香镇传开了。人们在好奇的同时，对晋商的沉着冷静睿智和大气无不唏嘘赞叹。

　　焦怀仁的爷爷父亲经常给他灌输这个故事，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焦怀仁的父亲是投奔延安的知识分子，解放后做个这个县的文化局长。焦怀仁出生在官宦之家，从小就有种优越感。他的路走得很顺：十七岁参加工作时当县委通讯员，又被提拔为副书记秘书，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主任，镇长副县长，直到当了县委常务副书记。

　　在灵河县委班子中，副书记焦怀仁的资历可谓老矣。前年底县委换届，上级考虑他年龄大了，准备把他从县委调整出来，到其他部门任职。那天下午，焦怀仁在市委的“朋友”向他透露了高层会议机密，说市委会议初步议定让他出任县人大副主任。焦怀仁的这位“朋友”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同时担任市委常委会议秘书。这位李姓秘书才三十来岁，可年近五旬的焦怀仁却极力巴结，与其结拜为干弟兄，逢年过节总是不忘“意思意思”，有时还和夫人道到李秘书家走走，带些土特产，两家关系显得极为融洽。小恩小惠打动人心哩。下面的书记县长都是从万人堆里打拼出来的，个个牛皮哄哄的，哪会把个小秘书放在眼里焦怀仁这样对待李秘书，李秘书觉得很有面子，总是想着报答知遇之恩。这就是焦怀仁的高明之处。仅花了丁点银子，就把市里主要领导的秘书收买了，可以说在领导身边埋伏了个眼线，设下了个伏笔，关键时候就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书记的喜怒哀乐，举动，尽在焦怀仁的掌握之中。领导秘书是个特殊的角色，可以成你事，也可以坏你事。就看你怎么利用运作。从当领导秘书发迹的焦怀仁懂得怎样开发秘书的资源。

　　焦怀仁听了李秘书透露的内部消息后，顿时眼前暗，差些栽倒。虽是初冬季节，他竟惊出了身汗。他想，这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人生虽然有许多漫漫之路，但关键的就是那么几步，这几步路可以说是决定着个人生的兴衰成败，只要这几步路走对了，就会跳过坎坷，绕过陷阱，避免挫折。在浩瀚宇宙中，人的生何其短也，又何其脆弱，真的经不起任何挫折打击，遭遇了也就可能蹶不振，世不得翻身，人生从此改写了，自传里很容易用上“生坎坷，饱经沧桑”。尤其在官场上，更不能有丝毫闪失。有人说，政治是残酷的，比战争还要残酷，有时真的是生死搏杀，命悬线。些人官宦多年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回忆起自己的生，都用了“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两个词。自古树大招风，官大有险。看表面，当领导的前拥后围，风光无限，可谁知他们的内心承受着太多太重的东西。

　　焦怀仁对他的专职秘书说：“有人来找，就说我正忙着，概不接待。” 他把办公室的门关闭了，把窗户也关紧，形成了个相对封闭的气场，仿佛怕人把他的秘密偷窥去了。他像个闭关修炼的僧人样，呆呆地枯坐着，半晌动不动。他的大脑在静止封闭的空间里，在相对封闭的气场里，却是出奇得活跃，颗智慧的爱因斯坦式的大脑在急速地旋转着飞舞着。焦怀仁心想，县人大副主任，论级别跟副书记虽都是副处级，可权力跟主管干部的副书记相比，相去甚远，人大副主任至多是个花瓶，人家开会了，把你请去，摆在主席台上，增增气氛，撑撑场子，装装门面。焦怀仁思虑再三，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要做最后的“挣扎”，拼拼，搏搏。他和大市主管干部的副书记胡功田工作上来往较多，彼此熟悉。他决定先攻下这个堡垒。

　　空口说白话显然是不行的。可是，直接给胡功田送人民币，诱以重利，恐怕时半会难以奏效。尤其是在这当口儿，弄不好还会落下把柄，弄巧成拙。政治上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情太司空见惯了，要不台湾作家李敖诅咒说政治是肮脏的，比女人的生殖器还要肮脏。焦怀仁认真设计着各种方案，时拿不定主意。无意间，他的目光落在报纸上，是篇披露赖昌星犯罪集团内幕的报道。赖昌星的句名言引起了他的兴趣。赖昌星吐露了把海关官员拉下水的秘诀：不怕攻不下你，只要你有爱好。焦怀仁脑海里突然灵光闪，是呀，市里主管干部的副书记胡功田是个书法爱好者，可以在这方面下下功夫。焦怀仁的客厅里挂有幅条幅，是从他爷爷手里传下来的，他父亲又传给了他，可以说是传家之宝。这幅字是清末著名书法大师何绍基书写的春江诗：几处渔村唉乃歌，何烟染就小蜂螺；乌蓬摇入潇湘路，始信春江是绿波。焦怀仁把这幅字拿到省城请行家鉴赏过，是何绍基的真迹。他直这幅字视为镇宅之宝。焦怀仁注意搜集信息，在香港某拍卖行的次拍卖活动中，何绍基的幅条幅拍卖了40万。现在，焦怀仁准备把它取下来，送给胡功田。

　　晚上，焦怀仁回家把那幅字取下来，仔细用毛巾揩去灰，卷好，外面用报纸包好。说真的，镇宅之宝要送人了，焦怀仁真有些舍不得，踌躇再三，不忍割舍。可为了前程，焦怀仁咬咬牙，夹着传家之宝，连夜赶到胡功田的家里。

　　胡功田很容易就看到了焦怀仁腋下夹着的卷轴。

　　“书记，我这儿有幅何绍基的字，您是大书法家，特意拿来让您给鉴赏鉴赏。”寒暄过后，焦怀仁说。

　　胡功田听了，迫不及待地打开卷轴，戴上平常不怎么用的近视镜，歪着脑袋认直研究起来。边看边用手指头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他又从书架上找出本历代书法集，翻到何绍基书法页，把两者进行比较鉴别，然后摘下眼镜，以手击案，激动得连声说：“好字呀，好字呀”

　　“胡书记，您是大书法家，您给我补补课吧，对书法方面我可是两眼抹黑，今天请书记给我开开天眼。”焦怀仁脸的谦恭。

　　胡功田爱好书法，最喜爱的就是何绍基，临摹练习过何绍基的帖子，写的字还蛮像那么回事。但是他手中多是何绍基的书法帖子，别人送他幅署名为何绍基的书法作品，拿到省城请高人鉴定，却是清末民初高人临摹的赝品。胡功田今日见了何绍基的真迹，喜不自禁，满面红光。他乐为人师，对焦怀仁说：“这何绍基，是湖南道州人，是清著名书法家，字子贞，号东洲居士，晚号蝯叟。何绍基博学多才，对经学文字学金石史地均有造诣，以书法最称于世，书法擅真草隶篆，生前就享有盛誉。何绍基的最大成就，在于将行草书熔篆隶于炉，而创立了自己的风格。何氏所题名联甚多，被誉为书联圣手， 当时的曾国藩就说何绍基的字必传千古无疑矣。”

　　“啧啧，经胡书记这般介绍，这何绍基还真算个人物。”焦怀仁装模作样地附合胡功田。

　　“何绍基主张从篆隶入手，强调写字须运用中锋行笔，并且发明种悬臂回腕的方法写字。手臂高高悬起，弯成关弧，虎口成水平状，上面可放搁小酒盅。每次写完，气力极疲，汗流浃背，汗湿襦衣。” 胡功田兴致盎然，捋捋自己稀疏的发丝，“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何氏不仅在形貌风致上求变求新，更注重书艺上的精进，开拓前人未有之新貌，更创迥异于人之己面，终成代书法大家。”

　　“还真有这般神奇的事”焦怀仁听呆了。

　　“何氏的书法当时特别出名，但他从不表现自己，更不轻易为他人挥笔写字，因此有何字不易求之说。山海关到过吧城门上的山海关那几个大字，就是何绍基书写的。”

　　“是吗去过山海关，但忘了是谁写的。”

　　“当时清代山海关城门重修之际，有人带着重金厚礼，千里迢迢来到书法家何绍基的家镇，请他给城门题写山海关，多次登门都被大师谢绝。来人无奈，就去找何绍基侄儿。侄儿胸有成竹地答应来人的请求，心里想了个巧妙的办法，来骗取叔叔的真迹。”胡功田顿了下，偏着脑袋，“你知道他的侄儿想了什么妙招”

　　焦怀仁自然不知道，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哈哈，说来有趣。何绍基的侄儿开始假装练字，练习写山字，次又次，很是认真。何绍基见侄儿这么刻苦用功，心里非常高兴，便亲手写了个山字，给侄儿临摩。侄儿把山字骗到手后，觉得很顺利，就依样画葫芦，改练海字，写了遍又遍，纸张撕了张又张。何绍基见状，又亲笔给侄儿写了个海字。海字到手，侄儿又改练关字，这回他故意把关字写得歪歪斜斜，不像样子。恰巧，何绍基正好与朋友喝酒，酒兴正浓，见侄儿字写得难看，顿时生起气来，骂道：你这个笨东西，个字都写不好可他终究心中忍不住，不觉又提笔为侄儿写个关字。谁知，他刚把关字外围门字写好，猛然发觉情况不对劲：前几天才有人来求他为山海关题字，他已给侄儿写了山字和海字，如果再写关字，岂不就是山海关了吗何绍基发现出名堂来，觉得自己上当了，气得把笔搁，不写了。半个字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半个字给人家，无奈之下，侄儿自己提笔在门内补写了余下的部分，成为完整的关字。来人不知底细，高高兴兴地把山海关三字带回去，刻在城门上方。 传说，何绍基写的字闪闪发亮，他侄儿补写的字却没有这个功力，因此此处便出现近看山海关，远看山海门的特殊景观。”

　　焦怀仁也被这个故事打动了，由衷地说：“想不到这书法天地里这般奇妙，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写字。胡书记，我现在拜你为师，不知能否收下我这个愚笨的学生”

　　胡功田自然知道这是客套话，非焦怀仁的真心，应付道：“行啊，我非常乐意。有道是艺无止境，学海无涯，咱们相互切磋，共同提高。”

　　“胡书记，这幅字就算是我的拜师礼，放在我那里算是暴殄天物了，尚祈先生笑纳，不吝教诲。”

　　“那不行，那不行这拜师礼太重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胡功田见了自己最崇拜的大师的真迹，还真有些不舍，怕与之擦肩而过，“我是个书法爱好者，平生最喜爱的就是何绍基的字，借阅来研摹研摹还行，何大师的真迹可是稀世之宝，真不敢掠人之美，夺君之爱。”

　　“胡书记见外了，不就是幅字吗看来我焦怀仁没交下胡书记这个朋友，让我羞愧汗颜，无地自容啊。”焦怀仁生气了。

　　“何绍基，真不愧是代书法大家呀好字，好字呀”胡功田把玩不已，爱不释手。他又感兴趣地问这幅字的来历。

　　焦怀仁说：“这是祖上遗留下来的，家里没人懂这个，对这不感兴趣，直放在旮杂里压箱子底。自古宝马配英雄，名画归识主。今个儿这幅字遇上明主，算是它的造化。”

　　胡功田有意转移了话题，说：“老焦啊，这次市县马上就要换届，今天早晨市上开了书记办公会，初步拟定了个盘子，划了个杠杠，凡进县委班子的年龄不能超过五十二岁，今年你刚好五十二岁，恰巧把你杠在外面，所以说在官场上年龄是个宝。市委的意思想把你调整到县人大，出任副主任职。我是个讲纪律讲原则的人，其他人我是不会也不敢轻易透露常委会议消息的。咱俩都是干组织的，才告诉你，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胡功田投李报桃，反常规地把机密内幕透给焦怀仁。

　　焦怀仁装作刚得知消息的样子，说：“我的年龄档案里搞错了，当初为了早参加工作，就把年龄改大了两岁，以后也没恢复过来。按真实的算，我现在还不到五十岁。”

　　“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有改过来早是干什么吃的你做组织工作多年，应该知道这个理。”胡功田又次发出感喟：“年龄是个宝啊”

　　焦怀仁说：“胡书记，我回去就给您把我的档案转来，您仔细审审。您得为我主持正义呀，可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那，那你尽快搞来，上常委会议时我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胡功田心照不宣。

　　焦怀仁回去后，立即开始了紧张的“运作”。他是县上主管组织的领导，对这套近水楼台，轻车熟路。以前也给别人“运作”过此类事情，把好多按“杠杠”杠到外面的干部又“拯救”回来，起死回生。

　　秉承了商人太爷爷精明基因的焦怀仁，这次政治投机获得成功。

　　第七章 绝杀

　　第七章

　　轧钢厂厂长侯君宝被纪委和反贪局的人带走。焦怀仁通过熟人四处打探，竟无从得知侯君宝关在哪里。

　　县拘留所肯定没关。拘留所的计教导员是焦怀仁帮着提拔的。焦怀仁坐在办公室里拨了个电话，那个计教导员报告说人没在他这儿，要在，他早就向焦书记报告了，这几天他也十分留意这件事。计教导员谄媚地说：我是您提拔的，直想找机会报答您，如果侯厂长在这儿关着，我肯定会在第时间告知您。再说了，有我在这儿，假如侯厂长关进来，我定尽心伺候好，让他如住进了旅店样舒服，不愿意出去

　　哪个愿意住你那儿不愿意出去混球话焦怀仁在心里暗骂道。

　　焦怀仁放下电话不久，计教导员竟屁颠屁颠地跑来了。他没有经过秘书通报，直接推门进来，把正在拨打电话的焦怀仁吓了跳。焦怀仁放下电话，面露不悦之色：“我还以为哪方神仙驾到，原来是你小子。”

　　计教导员的神色有些诡秘，把办公室门关紧，脱下大盖帽放在茶几上，然后用手捋捋头发，头皮屑像下雨样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下。“毛毛雨”下够了，他用手顺顺，把揉乱的头发顺个造型。可惜几缕发丝桀骜不驯地支楞着，看上去有些滑稽。教导员又大大咧咧地拿起茶几上的“芙蓉王”，熟练地叨了只，掏打火机点燃。焦怀仁心里升起股厌烦之情，眉头蹙紧了，讥讽道：“你小子，混得人五人六的，派够大的。”

　　计教导员却毫不在乎，猛吸了几口烟，小声说：“焦书记，侯厂长没在灵河。”

　　“你不是已在电话中给我说了。”焦怀仁语气中含着怨忿。

　　“我估计，侯厂长现在可能被带到了陵阳县。”

　　“哦”这倒出乎焦怀仁的意料。

　　“侯厂长是大案要案，为了防止串供翻供，内外走漏风声，订立攻守同盟，按惯例，般要异地羁押审讯。”计教导员解释说。

　　“这可难办了。”焦怀仁面呈苦色。

　　计教导员说：“如果在陵阳县拘留所，事情倒好办了。”

　　焦怀仁问：“怎么讲”

　　计教导员说：“我有个同学叫包志远，现任陵阳拘留所所长。和我是警校同学，跟我上下铺，我睡下铺，包志远睡上铺。这小子永远睡眠不足似的，只要是不上课，老是呆在宿舍里蒙着被子睡懒觉，有时连晚饭也省了，就知道整天蒙着被子睡，同学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瞌睡包。三年中专念下来，作业全抄我的，考试时我还要负责给他传条子。总之，包志远和我是铁哥们。”

　　焦怀仁想了想，说：“小计，咱们关系平时处得怎么样”

　　计教导员说：“哪还用得着说上次局里搞民主测评，实行末位淘汰，我的排名捱在倒数，要不是焦书记您出面替我说话，我这教导员可能早就泡汤了。焦书记对我的恩情，永世不忘，终身难报。”

　　焦怀仁说：“我这人虽说身居领导岗位，但不大善于拉关系搞小帮派，所交的朋友也十分有限，尤其是在你们公检法司，没几个好朋友我的意思是那种知根知底能够生死相托的真心朋友，而不是嘴上说你好我好勾肩搭背的酒肉朋友。我直把你当作在公检法司系统的最好的朋友，心里老惦念着你。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小计，我现在有了为难事，不知你能伸出手帮老哥不”

　　焦书记这样看得起计教导员，他顿时感到面红耳热，热血，站了起来，说：“焦书记，您对我有大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计某人虽是个粗人，但眼里认得个义字。有事尽管吩咐，就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我计某人也决不说半个不字。”

　　焦怀仁说：“这件事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只有你能办得到，我想让你给君宝捎个口信。几句话，与案件关联不大，我写好你审查下，决不会过分为难你。你跟陵阳拘留所包所长关系好，让他瞅空递进去。”

　　计教导员有些踌躇起来，他十分后悔刚才大包大揽。给立案审查的嫌犯传递消息，弄不好，就把自己套进去了。知法犯法，罪加等。他底气不足地说：“我，我尽力而为吧。”

　　焦怀仁低头写了起来，写好后，他让计教导员审看，上面写的是行钢笔小字，勉强能看得出来：“积极配合办案，相信党，相信政府”

　　计教导员想，这种纸条，传了也没什么大错。到底是县委副书记，就是有水平，连襟进去了还考虑着帮助政府做工作。

　　焦怀仁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个信封，里面装着5000元钱，硬塞到计教导员的口袋里，说：“我不便出面，到了陵阳请包所长吃顿饭，给包所长说：有恩必报，人情后补。”

　　计教导员猜得不错，侯君宝果真关押在陵阳县拘留所。灵河县纪委检察机关组成联合专案组，对侯君宝进行立案审查。专案组共七人分两组，组由纪委书记包汝镜负责，组由县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杨剑负责，采取轮番审讯的办法，对侯君宝加大审讯力度。侯君宝的定力还真强，前两天，他问三不知，不仅不坦白自己的罪行，反而向专案人员大谈自己对灵河县的贡献，自己所取得的成绩和荣誉。他是冤枉的，被人陷害的。他不仅不是罪人，而且是人民的有功之臣。包汝镜气得拍桌子，吼道：“侯君宝，我们如果没有掌握你确凿的犯罪证据，会把你关进来进行审讯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办法定你的罪你做的那些肮脏龌龊之事，把你拉出去枪毙十次，都不冤枉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告诉你，你今日撞在我老包手里，就定要搞个水落石出，鬼魅现形。”

　　就在侯君宝头昏脑胀如裂开般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刻，包志远所长监督侯君宝吃饭时，乘人不注意，塞给他张小纸条。侯君宝偷眼瞅，精神立即为之振。“积极配合办案，相信党，相信政府”精明的他发现这张纸条是焦怀仁的字，从这张纸条上他瞅出端倪，“配合”二字写得极小，他心领神会，不觉莞尔。所有玄机都在这两个字上，焦怀仁要他“积极配合”，意乃“不能配合”，正所谓“坦白从严，牢底坐穿；抗拒从宽，回家过年”，凡人不开口，神仙难动手。千万不能说，千万不能供相信党相信政府鬼才相信哩。党是谁，政府又是谁焦怀仁说得很清楚，党现在的化身是孟菊隐，政府的化身是祁国权。逢年过节，我可没少孝敬他们。他们现在肯定在想办法救我出去，他们比我还着急。假如他们不保我出去，我就把他们全部供出去，临死前再拉个垫背的。现在，比的是耐力，拼得是定力。我只要硬着脖子挺挺，就可能挺过去了。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侯君宝把这张小纸条连同米饭块喂到嘴里，用牙细细嚼碎，咽到肚子里。这张小纸条，给了他无形的精神动力。

　　专案人员再次审讯侯君宝，他变成了庙里的泥塑言不发。

　　包汝镜把桌子拍得灰尘乱飞，手掌红肿，气得七窍生烟，须发尽张。

　　这边烽烟迭起，相互对峙，触即发。灵河县城那边，侯君宝老婆在焦怀仁的唆使下，跑到孟菊隐家里又哭又闹。她把个女人全部的伎俩都施展开来，鼻子把眼泪把地哭啼，并抱着孟菊隐的腿哀求孟菊隐放过她家君宝：“孟书记，君宝平生最敬佩的人就是您了。他直铁了心跟定您，您可要救救君宝呀”

　　孟菊隐说：“起来，起来说话嘛。君宝是我的好朋友，君宝进去了，我比谁都着急。这不，我正在想办法开脱君宝呢。”

　　侯君宝老婆说：“侯君宝的小命就攥在您的手心里，您书记大人大量，君宝有得罪您的地方，请大老板高抬贵手，就把君宝当个屁放了吧。”

　　孟菊隐说：“我再三给你申明，抓君宝的又不是我孟菊隐。他们司法机关独立办案，我不好干涉太多。”

　　侯君宝老婆说：“这是建行的储蓄卡，里面存了100万元，君宝这些年捞的钱总共就这些了，全部给您。只求您把君宝放出来，我只要个囫囵人。”

　　孟菊隐暗想，看来侯君宝真是个大贪官过去侯君宝是经贸委的个副主任，轧钢厂上马时调到企业，才几年工夫，就弄了100万抓得没错，该杀孟菊隐心里更有底了。他强压内心的愤慨之情，说：“开什么玩笑这钱我不可能收你要是觉得放在家里心里不踏实，干脆去交给检察机关。”

　　侯君宝老婆却快速放下信用卡，转身跑出门。

　　孟菊隐拿起信用卡，追出门外，早不见了侯君宝老婆踪影。

　　孟菊隐开始准备把这个信用卡交给专案组，这可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只要把这个拿出来，任你侯君宝有十张嘴也辨不清。可他冷静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这笔钱还给侯君宝的家属。他的目的是抬出替罪羊，挡箭牌。再说了，如果把这信用卡上交了，恐怕全县群众也会议论他孟菊隐不仁不义，赶尽杀绝，在朋友背后捅刀子。

　　第二天上班后，孟菊隐打电话叫来焦怀仁。孟菊隐拿出信用卡，说：“这是君宝夫人昨天到我那里，放下了这个东西，说卡里有100万，转身就跑了。现在通过你交还给君宝家属，也让你日后做个证。”

　　焦怀仁说：“我没参与这事，让我转交不合适吧”

　　孟菊隐说：“怎么不合适你跟君宝是连襟，是亲戚，就烦请你转交吧。要是其他人，我就交给纪检机关了。”

　　“我虽跟侯君宝是连襟，但彼此来往不是很多，各走各的路，各走各的道。对于侯君宝做的那些事，我从来不掺和，向敬而远之。既然书记让我转交，我遵照便是。”

　　孟菊隐说：“我也不知君宝怎么搞的，会落到如此地步。司法机关独立办案，我这个县委书记也无能为力，不好干涉太多。包黑子这个人你也知道，六亲不认，打招呼他也不听我的。”

　　焦怀仁心想，人是你下令抓的，说放人也是句话的事，瞒别人瞒不了我。但不好揭破，敷衍道：“包书记工作高度敬业，对反腐倡廉抓得紧，应该说，有这么个人，县委班子幸甚，灵河幸甚，人民幸甚。”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孟书记，这个案子问题大吗”

　　孟菊隐看了焦怀仁眼，说：“现在司法正在进行调查取证，我也说不清。最好君宝没什么事，把群众反映问题澄清清楚，及早出来工作，这对咱们干部也是种负责的态度。”

　　焦怀仁悲哀地想，只怕君宝出不来了。

　　焦怀仁向孟菊隐表态：“大老板，我跟君宝虽说是连襟，但他的事我向来不管。不要因为我是县委副书记，专案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