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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的少年 第2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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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连想都不及去想,手中剑已然迎出。两剑相击的刹那,他心中一痛,几乎握不住剑柄,整个人被震得向后退了五六步,方才勉强站定,

  没等反应过来,便有两根手指点上他的额头。只听一个沉沉的声音道:“一切有为法,如泡沫幻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灭。”

  张尉定睛一看,那用手指戳着他脑门的人正是胡殿判。

  只见胡殿判的口角有血迹渗出,身形也有些不稳,刚要开口,便被一阵疾咳堵上了嘴,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脸上泛起不祥的潮红,声音哑哑地说:“你总算醒了,不过被迷惑的时候剑舞得倒是不错,令我半天都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张尉这才明白,胡殿判定是以为他也像其他人一样被幻象所惑,顿时呵呵一笑道:“胡殿判,我没有被迷惑。我那样舞剑,只是为了让心里舒服些而已。”

  “疯子都说自己没疯。”胡殿判道,完全不相信张尉的解释,又问,“现在你握着剑有什么感觉?”

  “刚才剑中好像有股按捺不住的力量要向外涌,可是和胡殿判对了一剑之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张尉答道。

  胡殿判抬头看看漫天花雨,面色有些阴沉:“怎么还是不见好转?看来另外两个人还没有得手。”

  张尉正想问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花雨中影影绰绰地走来两人,待到近了,才看清是慕容斐与白芷薇。

  他见白芷薇已经醒转,心中甚是高兴,张嘴就要大呼,一口鲜血却涌了出来。

  白芷薇立时纵身扶住他:“怎么回事,没事吧?”

  “我和这孩子都受了内伤。刚才他沉迷于幻象,剑舞得跟疯了一般,我担心他会最终脱力,只好强行出手。”胡殿判在一边解释道。

  张尉是个死心眼儿,听后又再次澄清:“殿判,我没被迷惑。”

  胡殿判本就受了内伤,看着这不开窍的大头小子这般不识好人心,喘了口气,再次耐心地重复一遍:“疯子也都说自己没疯。”

  “我真的没被迷惑,我看不见幻象的!”张尉的这句解释才出口,就被扶着他的白芷薇狠狠掐了一把,凑近他耳边低声警告:“别乱说,看不见幻象,你去年的殿试是怎么过的啊。”

  好在胡殿判恰逢其会地咳嗽了一阵,大约是并未听清张尉的话。

  一旁的慕容斐担忧地看看胡殿判,又看看花雨道:“看来是程绒还没得手啊。”

  像所有的早晨一样,唐谧把三个疯狂呜叫的闹钟一一按掉,继续蒙头大睡。老妈照例在十分钟以后走进她的卧室,充当第四个闹钟。

  叫了好几嗓子之后,“老妈牌”闹钟见床上人毫无反应,索性坐到床边,开始自顾自地讲起话来:“谧谧啊,楼下的王阿姨昨天说了,她家表侄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人高马大的,长得也帅,走在街上还有人当他是吴彦祖,过去要签名呢。她想介绍你认识,我就跟她说,要来问问你的意思再说。”

  “不行了不行了,要迟到了,有事晚上再说!”唐谧吼叫着从床上一骨碌爬起,冲向浴室,留下老妈一个人坐在那里,脸上挂着j计得逞的微笑。

  待唐谧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听见老爸和老妈正在厨房里争论着什么,大概是谁把煤气灶搞坏了之类……

  她听了两耳朵,原来老妈正在施展一贯的撒娇加无赖,把罪责往老爸身上推了个干净,于是笑着摇摇头,咕哝了一句:“为老不尊。”慢悠悠地走回房间。

  回到房里,她从衣柜拿出两套衣服,走到落地镜前比了比,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再看向镜子的时候,镜中的自己竟然已经消失无踪!

  确切地说,是镜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影像——那是在一片漆黑之中悠悠燃烧着的几点烛火,还有隐于烛火后的几道人影。

  她先是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可是又忍不住好奇,想看清藏在光亮后的那些面孔,于是鼓起勇气,忐忑地往前迈了两步,伸出手,想要触一下镜面。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到镜面的刹那,巨大的爆炸声从身后轰然响起!

  是厨房的瓦斯爆炸了么?

  这个念头将将闪过脑际,她便被从门口涌入的滚滚热浪吞没,刹那间,便消失在火海中……

  四处都是红莲火焰,带着恨意,想要毁灭一切。

  火海里,有个人向她靠过来。她努力地想要看清楚那人是谁,可是无论如何都分辨不清他的面孔。

  “跟我走。”那人拉住她的手。

  “不行!我的爸妈都在里面,我要去救他们!”唐谧发了疯似的想要挣开那人。

  “一切有为法,如泡沫幻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灭。”那人说着,伸出手指,点向她的额际。

  她本能地一掌将那人的手击开,狂叫着:“你干什么?你这个神经病!走开,我要去救我爸妈!”

  “别执迷不悟了,你现在正身处幻境中。”那人说着,手指又点了过来,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泡沫幻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灭。”

  唐谧只觉心中怒火熊熊,恨意不可抑制地喷薄而出,一低头,恰恰看到自己竟然穿着奇怪的红色袍服,手中还握有一柄剑,想也没想,一剑便挥向那个正絮絮叨叨前来阻拦自己救人的家伙。

  那人万万没想到唐谧会突然出手,根本不及躲闪,顿时被尖利的赤色晶铁短剑刺中了小腹!

  突然,桃花风暴出现了奇异的变化。所有飞花都向着同一个方向蜂拥而去,聚集成飞快旋转的绯色漩涡。

  一个人从漩涡里被抛了出来,“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是程绒!”慕容斐低叫一声,奔过去一看,发现她的腹部被人刺了一剑,有鲜血正汩汩地从伤口中流出来。

  这时,白芷薇也扶着胡殿判和张尉赶了过来。

  已经弄明白状况的张尉一见,焦急地问:“是唐谧伤的你?”

  “殿判,唐谧已经完全疯了!”程绒喘息道。

  “殿判,我去试试。”慕容斐转身抽剑就要冲入桃花漩涡。

  “不可,现在桃花已经全部集中到一处,你的力量恐怕不够,定会被幻象所迷,到时别说施救,自己都会陷入其中,难以自拔。”胡殿判厉声喝止。

  “那我去,我不怕幻象的!”张尉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已然飞身一步,抢在慕容斐之前,跃入了绯色的漩涡中。

  46、幻境迷宫

  张尉看到的唐谧,正手提着滴血的“未霜”,静静站在急速旋转的飞花中。一串串泪水正沿着那双时常笑成两道弯弯月牙的眼睛,流淌下来。

  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这才想起其实唐谧父母双亡,家又在极为遥远的地方……可是她看上去总是那么开心的样子,永远都笑笑的,偶尔提起那些事,她总是说:“记不清了,我的脑子有毛病的。”

  也许,她是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难过,才那样说的吧,张尉这样想着,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

  他走过去,拉住唐谧的手:“唐谧,别哭了,跟我走吧。”

  唐谧的眼里蒙着一层雾水,看上去有些空洞,让张尉觉得她明明是在看着自己,却又像是在看着别人。

  突然,唐谧紧紧将他抱住,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发出闷闷的呜咽,断断续续地说:“原谅我……原谅我……”

  张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身子有些僵硬,手放在哪里似乎都不对,心里却又感到说不出的难受,只觉比自己遇到伤心事还要憋屈。

  他希望可以说一些像样的话来安慰她,但又完全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想来想去,觉得唯有把心里话讲给唐谧听:“你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无论你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我保证,今后一直会为你担当,为你着想。你得罪了人,我替你去道歉,你干了坏事,我替你去顶罪,唐谧,只求你别哭了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这话起了作用,唐谧渐渐止住了哭泣。

  张尉见她虽不再哭,可眼神仍然无焦,便拉住她道:“走,和我一道从幻象里出去。”

  唐谧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任由张尉拉着。张尉见此情形,拉着她举步要走,一抬眼。却发觉周遭的世界早已不是漫天飞花,而化作一座巨大繁复的宫苑。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复杂华丽的建筑——到处是高耸的红漆柱子和蜿蜒的回廊,以及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

  张尉看着这雄伟的景致,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应该是看到了唐谧所在的幻象。

  因为一直使不出心力也看不见幻象,他曾经很羡慕那些能够陷入幻象的人。可如今,当他第一次真的处身其中时,心中竟觉寒意骤升。

  他并非是为自己身上发生的奇异变化而不安,只是生平第一次面对着这样纯粹以强大幻力构建的虚象,顿时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心灵的渺小无力,完全不知该如何带着唐谧安然离开。

  于是,他开始仔细观察起这座陌生的建筑来,发觉那些重重叠叠的门廊、亭台造得几乎都一模一样,一个念头忽地从脑海中涌出:

  ——唐谧的鬼主意向来最多,又很是贪玩儿,如今在她自己造出的幻境里,所有地方都构造得如此相似,如同迷宫一般,莫非是她想让陷于其中的人无法轻易脱身,迷失在这幻象里陪她一道玩耍?

  这个念头一出,他觉得仿佛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顺着解迷宫的思路想下去。

  张尉记起,小时曾和玩伴们一起玩过迷宫游戏。那是在纸、沙子或者石板上先由一人画出纵横交错的迷宫图,然后其余人再比赛谁先找到从入口到出口的捷径。

  他不算聪明,从来不能很快发现最快的那条出路,可是他却知道,只要始终坚持沿着一边走,最后一定能出去。

  他习惯选择靠右,总拿着笔或石子,沿着右侧一直画下去。永远向右,永远向右……

  这是一个相当笨的法子,一定会绕许多弯路,耗费成倍的时间,也不大可能第一个找到出口,但是最后,他永远能走出去。

  所以,他后来想,其实这世上恐怕是没有什么走不出的迷宫吧。如果你能够选择一边,坚定地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也许会比所有人花费的时间都多,但只要有出口在,最终便一定能找到!

  想到这里,张尉拉起木呆呆的唐谧,随便选了一条路,靠着右边开始前进。他坚定地越过一道道看似相同的回廊和亭台,有很多次,眼前出现的道路真的令人迷惑,仿佛只要选择那条左边的岔路,出口便会在尽头的转角突然冒出。但他依然靠右,哪怕走了许多冤枉路,也未曾有一瞬的动摇。

  只是,因为身后拉着的唐谧安静得有些陌生,他忍不住不时回头望一眼——她不言不语,懵懂稚子般任由自己这样拉着向前,仿佛天下虽大,却只得他一人可以依赖。

  明明知道现在说话她也不见得听得见,听得懂,张尉仍是笑着装出自信满满的口气宽慰道:“可巧我走迷宫最是在行了,天下没有我走不出去的迷宫,放心,难不倒我的,咱们一定能出去!”

  幻象中的迷宫可能是永远也走不完的,但真实的迷宫只要如此走下去,便一定会有尽头,这是不可能因为感官被迷惑而消失的真理。

  张尉这样想着,穿过第二十条看上去几乎一样的回廊,然后是第二十一条……

  在他平稳而急速的步伐间,幻境中的迷宫渐渐褪去了颜色,开始有花朵飘在空中,打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闭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但见铺天盖地的桃花飞旋,这才知道已是回到了真实世界。

  张尉心中一喜,转脸去看唐谧,却发现唐谧的眼神仍然空洞,暗叫一声不好!原来如此做只是把自己一个人带出了幻境,可对唐谧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如何能让他人摆脱幻象迷惑的术法他根本未曾学过,如果强行带着唐谧走出这片桃花漩涡,会不会对她有什么伤害呢?他思忖良久,踌躇难决。

  思虑间,张尉警觉身后有些异样,转头发现术宗宗主顾青城已进入桃花漩涡之中。

  “顾宗主,唐谧还是未能从幻境中出来,该怎么办啊?”他急忙出声求救。

  “我来吧。这么强的桃花幻力,你自己没有被迷惑已经是极为难得了。”顾青城说着,走到唐谧身前,伸出右手,将双指点上她的额头,沉声说,“我先进入她的幻境,看看能不能带她出来。”

  只见顾青城保持站姿,一动不动地立定,半晌,才听他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一直很安静的唐谧缓了一会儿:“不知道。”

  顾青城的神色一黯,叹了口气:“这样的话,那我只好强行带你出来了。”

  张尉听了,心中着急,也不管此时的顾青城是否能够听见,脱口而出:“宗主,这样做会不会伤到唐谧呢?”

  顾青城没有答话,手继续点在唐谧的额头上,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泡沫幻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灭。”说话问,他左手一挥,袍袖轻扬,空中的飞花四散而去,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然而唐谧的双眸仍然懵懂不明,分明是还未清醒。顾青城见了,神色微变,伸手将唐谧横抱人怀,对不远处的胡殿判说:“这孩子被幻力所困。六识已乱,醒不过来了。你先安顿好其他剑童,我差人去请穆殿监过来。”

  顾青城甩下这句话,便抱着唐谧快步往长明阁而去,扔下张尉、白芷薇和慕容斐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慕容斐忙向胡殿判追问:“殿判,顾宗主是什么意思?”

  “桃花障这种幻象,会让陷入其中的人觉得像是做了个梦。你们在幻境中所见,往往是心中的思虑、执念、心结或者是记忆的片段。按理说,梦醒了,就自然会忘掉,或者记不清了。但是使用‘金刚幻灭咒’强行把幻象毁去,将人从中唤醒,当时幻境中的情景便会有一些留在记忆里,包括一些不好或者被扭曲的东西。不过也有一种情形,就是处于幻境之人入迷太深,那么即使桃花与幻象都被除去,她自己还是无法让意识脱离幻象中的世界,这时便不是幻象迷人,而是她沉迷自身了。”

  胡殿判说完这一大段,已然相当疲乏,看上去好像一下又苍老了许多。慕容斐见了,虽然心中仍有诸多不解,却不忍继续问下去,可一见同伴们神色焦急,自己更是挂念唐谧,支吾着又欲开口相询。

  胡殿判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平复了一下呼吸,看看不远处正从迷乱中醒来的诸位剑童,缓缓道:“慕容斐,你先找人将程绒送去医治,待我歇歇再与你讲。”

  慕容斐应下,速速做了安排,又自作主张向其他剑童解释安抚了几句,便放他们下了山。

  一旁的胡殿判看他处事利索得当,颇为满意,这才对三人道:“你们知道吧,幻术并非是我们蜀山派擅长的术法,而是以清源寺最强。我们开山祖师虽然幼时长于清源寺,但并未有所学,故而蜀山所用‘金刚幻灭咒’不过是截取那些和尚的一段咒法,仅为皮毛而已。”

  张尉和白芷薇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免面露疑惑。

  生于清源寺所在齐国的慕容斐却说:“这个我知道。清源寺讲求的是武学之道,并不倡导术法之学,认为术法是以人力做神事,所以他们不能豢养魂兽,不习五行之术,唯独可修佛音咒法。听说这法门要自幼通过不断诵经修行而得,修为高者,不借任何外力便可白造幻象。清源寺便是以此告诫世人,一切皆空,俱为泡沫幻影。”

  胡殿判自一阵疾咳中缓过来,点点头,继续说:“不错,咱们开山祖师离开清源寺后,遇见了,嗯,魔王。她自幼拜在一位修为很高的五行僧门下,学习五行之术。五行僧是一类极为特别的人,他们虽然也剃光头发,自称为‘僧’,却不拜佛念经,只修天地之法、五行之术,这些人收徒弟也没什么讲究,大多就是凭一时喜欢。魔王不知怎么让那五行僧也传授了咱们开山祖师一些本领,这便是我们蜀山派术法一脉的由来。至于幻术,那就要到咱们祖师爷找到剑冢,发现古时遗剑,参悟剑魂之力后,又将之与所知的清源寺幻术以及五行僧术法结合,这才自创而成。我们蜀山的术法中会夹杂佛家手印和咒语便是这个原因。”

  白芷薇听得心急,忍不住问:“这些和唐谧的事儿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因为唐谧现在正处于陷入幻术后的最糟情况之一——六识全部迷乱,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幻境内无法脱身,而我们蜀山术法于此是根本无解的。”胡殿判沉声答道。

  三人听了,几乎异口同声地呼道:“那该怎么办才好!”

  胡殿判向长明阁望去,略带忧虑地说:“看看穆殿监到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吧,他少年时曾有奇遇,被清源寺高僧悉心教导过,或许能解这六识之乱。你们暂且耐心等等吧。”

  然而三个少年却完全静不下心来,商议一下,决定一同去长明阁看个究竟。路上恰巧遇见一个杂役来找白芷薇和张尉,说是御剑堂穆殿监已到长明阁,要找他二人问话。

  三人遂跟着杂役来到长明阁正殿,看见顾青城和穆显左右落座,面色都颇为不善,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齐齐施礼问好。

  “我刚刚问过事情缘由,据说是因为你们的剑魂力量太强,结果不受你们的控制,这才发起狂来,是这样没错吧?”顾青城看了看几个少年人,不等他们解释,便直接转对穆显道,“我当时正带着弟子在山中修习,忽然看见蜀山中的桃花都向无忧峰飞去,便知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你这几个小小剑童的剑魂之力可真不简单啊,方圆十里内的桃花都被召了来,看来,今年的蜀山当是没有十里红霞的花海可看了。”

  顾青城这话说得似乎是在半开玩笑,但在穆显听来,里面却分明暗含指责的意味。让剑童持有如此危险的武器,至少他也有失察之责吧。

  穆显面色冷峻地扫了一眼几个剑童,注意到除却没有桓澜,去年狮戏中捅娄子的几人居然全都在场,不觉感到有点头疼,决定先拿已是术宗弟子的慕容斐开刀:“慕容斐,你怎么也和这事有关啊?”

  慕容斐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何跟过来的,只觉和张尉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自然而然就一起来了,此时穆显一问,还真是不好回答,难道要承认自己的剑魂也同样过于强大么?

  白芷薇见他一脸为难,抢先开口道:“回殿监,慕容斐是刚才把我们救出桃花障的人,他和此事没啥关系。至于我和张尉、唐谧的剑魂为何如此之强,是因为我们曾经打赢了魔宫之人。”

  慕容斐因为桃花障中发生的事,一直不敢正眼去看白芷薇,此时见她给自己解围,感激地对她微微颔首作谢后,又速速地转开了目光。

  接着,白芷薇简单把他们在楚国与魔宫之人遭遇的事讲了,只是将慕容斐篡改成张尉。

  穆显听完,冷哼一声道:“你们三剑合璧能赢得了佟傲?十剑合璧只怕都不见得是他的对手。他这明摆着是要陷害你们,祸乱蜀山。平时的机灵劲儿都到哪里去了,还是因为看到了巨大的力量便起了贪婪之心?”

  穆显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三个少年只觉三道寒意从后脊背一点点爬上来,俱是低头不语,噤若寒蝉。

  “你们把剑都交上来!”穆显说道,向他身边的白芷薇伸出手。

  白芷薇本能地握住剑柄:“殿监,我没有剑怎么在蜀山修习呢?”

  “我只是要给你们的剑上一道结界,等到你们的力量可以控制剑魂时,结界便会自行解开。而之前,因为这道结界的束缚,你们只能调动和自己力量匹敌的剑魂之力。”穆显答道。

  慕容斐听了,看着三人都将剑交给了穆显,心中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紧握着“迫雨”,没有说话。

  待到被穆显封了剑,张尉才壮胆问道:“穆殿监,请问唐谧现在何处,可是已经没事了?”

  “那孩子还在后面躺着呢,六识仍然混乱,看上去虽然形如假人,但实则正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知正经历着什么。”穆显答道。

  “那殿监大人可有什么施救之法吗?”白芷薇紧跟着问了一句。

  穆显面色微沉:“我正要问你们,唐谧平时最信任的人都有谁,比如哪位殿判。”

  白芷薇想了想,答道:“大约是慕容殿判、宣殿判或者阎殿判中的某一位吧。”

  穆显听后,未再作解释,唤出魂兽去叫这三位殿判。

  少年们看着穆显的魂兽三尾锦貂眨眼间跑出大殿,心下疑惑,却都不敢开口,偷眼扫着穆显和顾青城,希冀从两人的神色中窥破些什么。

  好一会儿,还是顾青城先开了口:“你们别想多了,唐谧现下也不是没得救,只是这施救的法门蜀山中只有你们穆殿监懂得。说起来,这解除六识之乱的法子也属简单,就是施救者将自己的六识送入被救者的六识之境中,平息已乱的六识。只是你们也知道,人的心灵是最难以窥探和进入的,特别是混乱之时,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要求施救者必须是被救眷清醒时绝对信任的人,对其没有心防,才能成功。刚才你们穆殿监已经自己试过,并未成功,想来定是因着唐谧平时太过敬畏穆殿监之故。所以他这才去叫与唐谧交好的殿判来试一试,你们穆殿监自有法子透过殿判的六识来施救。”

  三个少年听顾青城将这解救的法门讲解得似乎颇为简单,多少放了些心,不想不久三位殿判66续续到来,跟着穆殿监转到后面厢房,没多久便又一个个无功而返,竟是无人可以突破唐谧混乱的心防。

  慕容烨英本以为自己的希望最大,碰壁后连连摇头,半是忧虑半是气恼地嘀咕:“唐谧这个小娃娃,怎么思虑这么重啊。”

  白芷薇心里着急,脱口问道:“那么顾宗主可以试试吗?唐谧一直以来都最喜欢宗主了。”

  顾青城听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穆显便道:“顾宗主与我的功力相当,我无法对其施术。只有与我的功力相差越多,我才越容易送其进入唐谧的六识幻境。”

  “那让我来吧,唐谧一定是绝对信任我的!”白芷薇立时接口道。

  穆显听了,微微压下眉头,稍作思考道:“也许唐谧确实极为信任你,可你要明白几点:第一,唐谧的六识幻境不知会有多么混乱,那里自成一体,毫无道理可言,前一刻是洪水,后一刻就可以是大早,大约仿佛无序的梦境一般,、所以你不能预期会在那里遇见什么凶险或者困境;第二,你身处唐谧的六识之境,犹如身处幻象一般,稍不注意,就会自迷其中。所以你一定要想好,你不会害怕吗?你的心力足够强到抵御幻象吗?”

  白芷薇被问得脸色微变,心上浮起在桃花障中所见的情景。那时心底生出的阴郁情绪和手指戳在眼睛上的痛楚仿佛毒蛇一般,仍旧盘踞在她的意识深处,就算明明知道是假的,却如亲历般刻入心髓,哪怕只是想起,也会觉得心中异常冰冷。

  穆显见她神色间不自觉地现出怯意,想继续用言语逼退这不知深浅的少女,便续道:“说得凶险些,假如有洪水将你没顶,你便会有溺水的窒息之感,如果你觉得自己就此被淹死了,那也就是真的死了。”

  但未等白芷薇做出抉择,张尉响亮的声音已插了进来:“若要如此的话,我去!我看不见幻象的。”

  此话一出,白芷薇的脸色霎时一白,急急冲张尉递去眼色。

  然而不等张尉明白这挤挤眨眨间的意味,穆显已缓缓张口问道:“既然看不见幻象,去年的大试你是怎么破幻通过的?”

  张尉被问得愣在当场,不知要如何应对。白芷薇正想要帮衬几句,却发觉自己终不及唐谧那般有一副九曲玲珑的心肠,于现下情形竟是一句话也胡扯瞎掰不出。

  穆显看看二人神色,再一想当日一直想不通的情状,含怒冷哼一声:“原来如此啊。张尉,咱们蜀山派欺师之罪的处罚是什么?”

  张尉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灰白,双唇轻颤,竭力控制住颤抖的声音:“回殿监,欺师之罪理当逐出蜀山。尉自知有罪,甘愿受罚,只是恳请殿监先让尉帮忙医治好唐谧吧。”

  穆显经张尉这一提醒,想起后面厢房里那个暂时不能出来捣乱的唐谧来,轻叹一口气道:“你这孩子的性子我怎么会不清楚呢,你要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早两年就该通过大试了。这都是唐谧出的坏点子吧,你若是从实招来,我答应你,不但救下唐谧的性命,还会从轻处罚于你。”

  不想张尉心上牢牢记着适才在桃花障中对唐谧所作的承诺,昂头硬硬地回道:“回殿监,一切都是尉一个人的主意。只因尉不得运用心力,也看不见幻象,又连年不过大试,这才想出如此取巧的主意,请殿监处罚尉一人。”

  穆显原本并未真的动怒,被他这样不知好歹地一顶,倒是真有些不悦起来,当下冷言道:“什么取巧的主意,分明就是欺骗。很好,她教唆你做了错事,你还要替她顶罪,是想充英雄做好汉吗?好,好,你既然要一力承担,那……”

  眼见穆显一句重责就要出口,忽听一直在旁边不言不语的慕容斐抢道:“穆殿监,此事弟子也知道,并非如张尉所言,是他一人而为。”

  大殿内的众人都被他的话音吸引,这才发觉这么个全蜀山瞩目的少年竟一直被忽略在了一旁。

  但见慕容斐神色谦卑恭谨却又暗藏着一份与生俱来的清贵,即便此时一副低眉顺目之姿,仍不露半点低微之态,犹如奏报日常事务般以平静的语调说:“此事是弟子与剑宗弟子桓澜、御剑堂剑童唐谧和白芷薇、张尉五人共同谋划的,我们五人甘愿一同领罚。”

  47、六识之乱

  慕容烨英记得,在这次于楚国见到慕容斐之前,大约已有两年多没见过这个堂弟了,所以对他的印象还始终停留在那个完美而刻板的少年模样。

  完美是因为,他一直被这样要求着教养长大,知礼仪懂进退,言行举止没有半分差池。所以,少年慕容斐和幼年慕容斐的差别似乎只是换了个大一号的模具,成长也不过是一次成功的复制。然而,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慕容烨英便总是有些心疼他。又仿佛是因为看到他总是在众人的面前努力扮着成熟,让她反而不自在,以至于并不想多见。

  直到这次见面,慕容烨英隐隐觉得,他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很难说清那是什么:他看上去还是老样子,但比之过去多了些灵动,似乎那些礼仪规矩不再是刻画他的模具,而是某种他可以随心运用的器具。比如现在,这孩子于这样的僵局中柔软地退了一步,诚恳地认了错,然而,潜在的用意可能却是,这件事情绝非处理张尉一人便可以解决的,要处罚就是五人同罚,殿监大人你要想明白,简单赶走一个剑童张尉确实容易至极,可现在是五个人,而且其中还包括被全蜀山最寄予厚望的两个天才弟子。

  慕容烨英不知这样的推测究竟对不对,如果不是如自己这般太过了解慕容斐,大约是不会看出此时站在长明阁一室春光中的这个温和少年会有如此的算度吧,于是,她忍不住在一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穆显以为身后年轻殿判的叹息是在可惜几个这么好的孩子也许就要被罚下山了,心下便也生出些不忍来。五个人都赶出蜀山,这样的情景的确太过重大,更何况其中两个也并非御剑堂的人……

  于是,他沉吟半晌才说:“先叫桓澜来问话。”

  桓澜带来的回答几乎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简短而肯定地承认过错,然后静待受罚,但是半分都不承认唐谧就是主谋。

  穆显眼见四个少年在并未怎样商量的情形下,便快速默契地统一了口径,虽然心里一点儿都不信考场之事不是唐谧牵的头,却也拿不住更确凿的证据,心里反而有些佩服这小丫头笼络人心的本事,不知她怎么就能和这憨的冷的软的硬的各色人物都结下了如此深的情谊。

  殿判阎楷之恰在此时站出来为几个少年求情:“殿监,这几个孩子在考场舞弊之事的确是该受罚,不过,现在还有条人命待救,这些事可否先放上一放?等唐谧被救过来了,剑童由我们带回御剑堂,术宗和剑宗的弟子交给掌门和各宗宗主分头处罚,这样可好?”

  一旁的宣怡向来疼爱剑童,忙跟着进言:“是啊是啊,虽然他们犯了错,可是毕竟后来都得到了剑魂的认可,可见还是和蜀山有缘的。况且他们都是心地极好的孩子,大约是一时情急这才走了歪路,以后我等严加督导,定是可造之材。”

  穆显思索着没有马上应答,眼光转向慕容烨英,似有征询之意。

  慕容烨英的眼梢扫一下站在那里低眉垂目的慕容斐道:“五人有错,罚是该罚的,但现下还是以救人为重吧。就算以后要罚,我以为,把五人都逐出蜀山,显得有些过了,还请殿监三思。”

  穆显的神色并不分明,当下答道:“也好,救人为重,这事先放下。”说罢抬手指向四个少年道,“你们几个都跟我来,一人不够,四个齐心倒也许能有些担当。”

  四人尾随穆显来到殿后厢房,推门看见唐谧依旧是一副身子僵直的老样子,只是被人摆在了榻上,双眼迷茫地睁着,看上去说不出的古怪。再一细瞧,但见她的额头镇着一小块半透明的卵状物,有花生仁大小,晶莹饱满,似是某种美玉。

  “这东西叫玉魂,和晶铁还有妖物一样,都是先人遗留下来的东西。”穆显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少年们顿时睁大眼睛,细瞧这比文字还古老,比国史还久远的珍宝,然而横竖也只觉得就是块美玉,莹白剔透,并不见其他异处。

  “你们有没有想过,唐谧现下的情形,分明活着,可六识已乱,单看其人,眼、耳、鼻、舌、身与意皆不在身,眼不能视物,耳不能听音,但六识却还存在,那么它们在哪里呢?”穆显问道。

  慕容斐隐约觉得,这是佛家人才会问的问题,拿这样的问题来问蜀山弟子倒是有些难答,便道:“回殿监,我等不大清楚,平日里也从未思考探讨过这些。”

  穆显一指玉魂:“这问题我也不知答案,不同信仰的人对这去处的解释也不一样。而清源寺的僧人则相信,不论它们去了哪里,玉魂都能与那个去处相接,一会儿,我就是靠它,让你们的六识进入唐谧的世界。”

  “那么,在那里我们会看见唐谧吗?”白芷薇问。

  “不见得。那里确实是她的世界,但她却不见得身在其中。就像你们做梦,有时也只是旁观者而不是梦里人。”

  “那要如何平息她的六识之乱呢?”白芷薇又问。

  “不知道。这也便是我最担心你们的原因。因为这并不是一个明确的任务,全看你们在那里可否自行看破唐谧六识之境的秘密。在毁去那个世界后。唐谧的六识之乱才可平息。”穆显说完,自己也觉这样解释太难理解,却又不知要如何才能说得更加浅显易懂,沉思一会儿才道,“打个比方,如果你们四个不满意现在的世界,你们知道该如何让它改变吗?想来也没有什么现成的方法,只能靠自己去探索。就和完成这个任务的道理一样。对于那个由唐谧六识所造的世界来说,该怎样破开,也只有由你们自己去探寻方法了。”

  “那如果找不到法子,又会如何呢?”慕容斐问。

  “你们几人并非真的到了唐谧的六识之境,只是我通过玉魂,送你们自己的六识去了那里,待到我力有不逮之时,便只得将你们带回来。你们到了那边,抬眼看北天,不论黑夜还是白昼,都该有一颗极其耀眼的亮星,当那颗星转红,便是我力尽之时,你们的六识便会立即归体。而且记住,你们通过玉魂来去唐谧的六识之境只有一次机会,如若不成,只有再找这世上她能够完全信任的人了。”

  慕容斐听了,没有立时接话再问,心里隐觉微压,暗道唐谧是孤儿一个,我们若是失败了,还可以去找谁呢?

  他抬眼,正对上白芷薇的眼睛,见她也是思虑重重,明白她大约也是思及此事,于是轻松地笑笑道:“不过是幻境一个,就算再是凶险,也不会真的要命,大不了将那里砸个稀巴烂,总有法子将它毁掉。?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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