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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王远征史 第 4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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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脚列阵的四个分队乡亲的呐喊助威下,向盘据在峰顶的李典元守军发起佯攻。这可是上校手头仅有的“军官决死队”,精锐中的精锐,其中特战队员原二大队战士已全部提升为班排级干部均持有先进火枪,且枪法神准,小范围交叉跃进战术,运用得熟练而老道,所表现出的攻击强度和战斗素养,足以让李典元这只狐狸回味许久。
直至山顶的炮弹倾泻而来,豁嘴阿六这才带兵后撤,他故意整队围着思旺峰山脚绕了个大圈,似乎在向山上的敌人示威,之后才率领众人隐没在丛山密林里。
——上校手导演的戏码至此暂告段落,剩下的剧情该由狗杂种李典元接演了。
进军山人村那200多清狗,究意会班师回救主将呢?还是意孤行继续向花洲进发?
李秀成不得不赌票!
假如李典元识破了他的空城计,坚持南攻北守,上校仅凭手头这40多人的精兵队,外加不到四个分队100来人的杂牌军,并没有十足把握攻下思旺峰,顺利捣毁李典元的山巅大营。否则上校早下令冲锋了!而部队北上跟杨秀清的义军南北对进,夹击思旺墟更无济于事。李典元派出的南下主力将占领花洲,把洪天王赖文光等干人照捉不误;李典元本人则牢牢坚守峰顶,依仗险峻的山势及精良的火枪巨炮,任你空有千军万马,也只能望山兴叹后来的思旺会战果然印证了上校这推断,由蒙得恩所指挥的3000精兵,狂攻思旺峰半旬受挫,导致天国义军军心浮动。
其实上校非常明白这场被后世称为“迎主之战”的战役,最佳战术选择就是集中所有兵力,顽强坚守阵地,把李贼的南进部队阻击在山人村外围,从而确保天王洪秀全的人身安全,静待金田村的杨秀清军挥师冲破思旺封锁线,最后同上校所部胜利会师花洲线。
然而如此布阵上校有三层顾虑:其,山人村三面绝壁,龟缩到里面固守待援,就好象自己把自己关进囚笼,未战而首先失去了战场主动。其二,杨秀清派来的援军,能在山人村防线失守前及时赶到么?对于太平天国起义军的实际战斗力,上校这时不敢寄予厚望,从金田村起义前夕的惶然乱象,可知对这伙未经职业训练的农民同志不应过多奢望。其三,上校本人眼下所能调派的队伍并不趁手,能上阵摔打的仅有三四十人而已,其中由他亲手带出来的旧班底不过十来人。以这样的实力迎击李典元主力,打的又是消耗最大的阵地阻击战,即使侥幸坚守到最后,巨大的伤亡牺牲几乎不可避免。上校可不愿拿自己视为心尖宝贝的士兵生命开玩笑!
此外他还有更加充分的战术心理考量——李典元这混蛋敏感得像条全身紧崩的毒蛇,他发觉你的弱点或破绽,便会毫不犹豫地猛扑过来施放它的毒汁。假如上校列阵死守山人村,这混蛋登时就会明白洪天王定就在村内。而上校手上兵力空虚,只能死守阻击阵地。如此来等于给李典元发了个信号:尽可以放手进攻,因而大大强化了这家伙倾全力攻坚的决心。
用兵贵在虚虚实实。甫交火就把自己的全部底牌露给对方,这不符合上校的军事理念与指挥风格。
基于上述原因,上校决定剑走偏锋,以挺而走险的方式跟李典元赌它次。
此时精兵队的四十几人已全部归队,呈散兵狙击阵型埋伏在通向思旺的咽喉要道。这里山石突兀,腐烂的朽木横七竖八,正好可以用作打伏击的掩体。上校叫人把那根轰野鸭用的松木大炮置于阵地前端,由郜云官带着人亲自操炮。另外胡以晃已于距路口最近处理好了炸药,上面覆满了大小石块,引爆之后碎石雨便会从天而降,砸得清狗们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豁嘴童阿六躬腰小跑过来请示:“报告上校,精兵队全部准备就绪!二三四分队留在北侧警戒墟集方向,你看要不要我把他们全都拉上来,在山脚实施第二波阻击?”
“还是别让他们去送死啦。”上校考虑番摇头说,“全他娘的歪瓜劣枣不成器,拉上去硬磕李典元精锐,我怕战就把他们的底气打光喽。”
全歼李贼南下的两个中队,举吃掉李典元大半主力,上校并非缺少这样的胆量和胃口,只是暂时还不具备这样犀利的牙口。
派出去的十里探马仍无音讯。
等待无疑是最劳神熬人的折磨,尤其是这种结果尚未确定的等待。
童阿六塞给上校把短火枪,上校摆弄几下又还给阿六。上校用来作战的武器并非枪炮,而是他聪颖的大脑,头脑的杀伤力远远大过枪炮!
上校焦急地咀嚼着阿六递来的槟榔,感到整个口腔乃至每个牙缝都充满麻木和咸涩的滋味。
蓦然间他意识里猛地阵惊悸,觉得自己疏漏了个重要环节:到底是谁统领李典元的南进部队?这位指挥者的性格个性如何?
倘若该人是个嗜血如命极度渴望胜利的疯子,他就有可能拒绝服从李典元撤兵回援的命令,置思旺峰安危于不顾,坚持带兵血洗山人村。又或者这家伙颇有主见,冷静权衡进退利弊,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发兵花州呢?
上校的冷汗下子透湿浃背!
如此来他再引军回救南线肯定是来不及了。
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上校只能不惜任何代价强攻思旺峰,以迫使南进清军回撤。
“上校,对面山头打旗语了——南边有消息了!”耳听得童阿六兴奋地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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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虚虚实实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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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高岗上的旗语兵打出信号——清军总算退回来了。
心急如火的李秀成乍听这消息,激动得把嘴里嚼着的槟榔屑囫囵个吞下肚里。
好你个李典元呀,饶你雄如鬼,终于又喝了老子的洗脚水!
“放他们过来,抵近射击,全体准备战斗!”上校语音高亢,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
战斗突如其来,以种很意外的方式开始了。
埋伏在山口处的刘永福等人,几乎全神贯注于山下清狗们的动向,预备着随时引爆火药,给清狗来场“天女散花”。不曾想清军十分小心警惕,在大队人马之前放出了几批尖兵搜索前进,其中名尖兵沿半山腰向前,竟然插到了刘永福他们的侧后方。
那名尖兵见山坡上有几人鬼鬼祟祟形踪可疑,便开了枪示警,喝令刘永福等人谁都不许妄动,否则枪弹无眼格杀勿论。
刘永福觑了眼坡下,清狗们的大部队距离尚远,还没能完全进入伏击范围,这时点燃引信为时尚早。于是他悄悄向同伴递去眼色,然后笑嘻嘻朝尖兵靠近,打算东拉西扯地周旋番。
谁料那尖兵甚是警觉,发现刘永福走来,就用的枪口抵住其胸膛道:“别动!再动军爷枪穿你两洞!说,你们是不是造反的刁民,躲在山间欲对官军图谋不轨?”
刘永福说:“官爷说笑,咱们都是本分的山民,见了你们官家人唯恐避让不及,哪敢得罪你们这帮大爷?”
尖兵将信将疑,用枪管撩开刘永福的衣襟,看他怀里有否藏着兵刃:“胡说!你们既是安分顺民,不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热被窝,蹲在这荒山野地做什么?”
“咱们咱们不是在拉屎嘛。”刘永福万分无辜地答道,“你们官军管天管地,总不能不让老百姓拉屎放屁吧?”
“狡辩,派胡言!”尖兵手指紧扣枪机,喝令刘永福调转身趴下,“有拉屎几个人齐拉的吗?你们都给爷老实趴下,待我禀告上峰自有公断。”
刘永福见时候耗得差不多了,转身之际趁势个扫荡腿将那尖兵扫倒,右手架住对方的枪管回头喝呼同伴:“点火!”
尖兵拼死挣扎,跟刘永福扭打在起,两人身不由己朝山下滚去。
“叭——”清脆的枪响回荡在山野,却是尖兵在翻滚打斗中匆匆开了枪。两个的肢体扭抱在起,下坠势头越发迅猛。只听刘永福怒吼声,双掌发力推开尖兵,小腿交叉如剪,生生钩住了株老藤条,缠绕数圈才止住下滑的身子,而他的头却已空悬于峭壁之外
“啊——”尖兵摔落山底的悲惨呼号,拉响了战斗警报。
此时连接火药的引线已经点燃,几十斤炸药和大堆的坚石即将爆炸四散,而刘永福还大头朝下倒悬在山崖边缘,情势当真是万分危急。
几个同伴乱纷纷前来解救刘永福。后者瞅了下引线长度,火花“哧哧”窜动离尽头处的炸药已不足尺!
“甭管我,要炸啦,快躲开!”刘永福圆瞪着双虎目嚷道。
“福子,俺们怎能撇下你去逃生呢?大不了大家齐炸成碎片!”位同伴满眼含泪,边抱住刘永福的腿替他解藤条边说。
藤条在腿上吃着劲绕了无数周,缠得紧崩崩间隙全无,急切间哪能迅速将人给摘出来?那同伴急了便拿手去撕扯,老藤皮坚肉韧,时拗之不断;同伴发疯似地用牙齿啃咬藤蔓,咯得嘴巴红鲜鲜血水直流。
“混蛋!好歹也是几条性命,官家富户轻贱咱,难道咱自己也不晓得金贵?”刘永福吼道,“快跑,不然来不及了!”
赶走了几个同伴,引线烧到仅剩寸余。刘永福头下脚上,匆匆掏出腰间的火枪,瞄准缠在脚裸上的藤条
轰然巨响,石屑纷飞。
密集石雨中有个人影随气浪飘浮,宛似寒风里最后片凋零的落叶。
战事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畅,正应了“不打无准备之仗”那句至理名言。
头拨“天女散花”的碎石雨给了清军重大杀伤,更为关键的作用还在于心理威慑,彻底打乱了清狗们的行进编队,使本来就急着回返无心恋战的敌人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随即而来的排子枪活象长了眼睛,次齐射便撂倒了大片敌军。李家军那些旧部全都经受过射击科目训练,枪法精准得叫人生畏——几乎每回居高临下的点射,都有倒霉的清狗应声倒地。
南进的200多清军,在第时间即报销了几十号人马。俯瞰战场形势的李秀成兴致勃勃地挽起了衣袖,夺下童阿六的火枪也表演了回实弹射击,至于是否命中目标倒在其次,重要的是他想表现出身先士卒跟贵在参与的领导风范。
受挫清军乱而不散,边逐次还击,边向思旺峰主峰退却,山顶的大营内,也不失时机拥出列人马下山接应。
童阿六请示带精兵队冲过去再大杀阵,被上校及时喝止。
有道是见好就收。此战的战术目的已经得以完美实现,那便是七分虚三分实,先造成让李典元忌惮的大声势,后给予李贼定的杀伤,好令这家伙对上校目前的实力不明究竟。上校此时并没有强吃这股清军的本钱,再画蛇添足补笔追击作战,搞不好会叫李典元这混蛋返噬口。
行啦!李贼挨了当头棒,估计近期不会再冒险觊觎山人村的天王。上校就能腾出手来解决多如牛毛的其余难题。
按原计划这边得手之后,应留下“床上用品”跟少量部队作为疑兵,继续围绕在思旺峰周边监视和迷惑李典元,而上校则亲率精兵队主力转进思旺墟,同杨秀清派来的义军合围集市里的地方民团,然后兵合处,再回头封锁思旺峰,迎接天王洪秀全回归金田
然而场突发事变下子打乱了上校的步骤,促使他不得不暂时放弃与金田义军胜利回师的想法,匆忙引兵急返山人村。
因为——洪天王和王娴雅他们居然被人给扣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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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虚虚实实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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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大包天扣押洪天王他们的人,是上校做梦也想不到的帮悍妇,山人村的农妇们。
上校以半物质刺激,半强制执行的手段,软硬兼施搜刮走了她们的“床上用品”,顺便还带走了勉强可视作另类的“床上用品”——她们的老公。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少了这根梁,等于少了最承重的那股精神支撑。
起初这种失去主心骨的恐慌并不明显,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以及北边响得渐渐频繁的枪炮声,农妇们慌神了。她们似乎这才意识到那个生着张小白脸的家伙,靠软硬兼施带走家里的爷们,并不是去水田冬耕或者外出串亲戚,他们是要去打仗,是要去残酷的战场 充当枪炮声里的填充物——炮灰!
两天来沉闷炮声响得人心惊肉跳,在农妇们听着就好像传说中的凶神高举大锤,正下又下敲击着她们男人的性命。于是这种恐慌演变作出离愤怒,她们自发集合在起,手拿着剪刀棒槌等随手物件,冲到胡以晃家去讨要男人,惩罚花言巧语骗走他们的罪魁。
住在胡家的天王洪秀全王娴雅首当其冲,此外还有赖文光等几名重伤员也未能幸免。
悍妇们砸烂了胡家的铁锅和水瓮,将洪秀全逼至屋角不停推搡,王娴雅好心上前规劝,也被她们揪头抓脸,连身上穿的旗袍都被撕破了。本来赖文光他们随身携带着火枪刀剑,可由于洪天王声色俱厉严禁对女人动粗,便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凭这些悍妇发泄着愤怒
悍妇们把洪天王干人扣在胡家,扬言若她们的男人不能平安归来,就放火烧掉屋子和屋子里所有人,替她们的男人们殉葬。
以上情况由名轻伤员拼着挨顿暴打冲出来,找到上校告急求救。
后院起火,并且波及到的对象除了圣不可犯的洪天王,还包括贴心可人的千金小姐娴雅,上校不得不打消攻占思旺墟的念头,急急赶回山人村救火。
他感到老天爷实在是个极具幽默感的伙计:屡次安排他来搭救姓洪的,转头又让美女们拯救他本人。
救赎与被救赎,个典型的宗教类题目。
上校此时心焦似焚,恨不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去跟闹事的妇女算帐。洪天王倒还罢了,老子救他都救习惯了;但王娴雅这知书达理温顺贴心的小美人儿是定要救的。别看上校平素不把这小妮子当回事儿,副可有可无的态度,可乍听到她被那帮悍妇当作破纸片样撕扯,上校的五脏六腑都仿佛叫人用滚油浇过,疼得几乎要蹦高。什么叫失去的才觉可贵?上校对这句格言有了非常透彻的领悟。
此二人非救不可。救洪天王是革命现实主义,伟大的太平天国运动不能失去领袖;救王娴雅是浪漫主义,位富有温良恭俭让传统美德的女性,值得人以命相搏。
童阿六郜云官几人也大体知晓了后院的火情。阿六主张严厉镇压,对那群不讲道理不识大局的娘们没必要客气。郜云官认为此举欠妥,且不说农妇这样做有不得已的理由,就为了跟在队伍后边这100多号人,也当慎重处理。扣押天王的全是他们屋里的女人,假如采用雷雳风行的严酷手段予以镇压,四个新组建的分队被激怒哗变怎么办?
“你们俩都别吵,就不能让老子头脑清静片刻吗?”上校脸色极难看,战场上胜利的喜悦已经被左右为难冲淡了。
确实挺难。
眼下上校能够支使的武装力量只有支40几人的精兵队,其成员皆为四个分队临时抽调的头目。预防兵变的最好办法是让这些正副分队长归建,安抚各分队农夫朋友们的情绪。可如此来精兵队就几乎没人了,上校变得两手空空无兵可用,倘若盛怒之下的村妇群起而攻之,别说救人了,恐怕连上校自己也只能抱头鼠窜
这还并非关键。村妇闹事的动因是担心她们的男人有个三长两短,却不知她们的老公父叔兄弟们在战场上压根派不上用场,最多也就发挥下晾晒展示被单之类的辅助作用,所以此役的伤亡数接近为零。人安然无恙回来了,闹事的理由不存在,愤怒和动作的烈度自然下降,洪天王及王娴雅等人的安全可保无虑。
关键在于上校通过这次事变意识到个深层次的问题,这个问题未能得到很好的解决,今后带兵打仗的麻烦少不了!
这问题是——农民兄弟为什么要当兵打仗?他们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历代农民起义的原因只有个:实在活不下去了!土地兼并,徭赋沉重,贪吏盘剥,酷绅压榨于是揭竿而起。反正早晚都是个死,与其饿死倒不如造反。可这属于被逼无奈和时冲动,缺少持续的热情动力。
当然升官发财是另外种动机或动力。自打从宋代开始,各朝各代似乎都有重文轻武倾向,寻常百姓很少离家当兵,无论是官军还是造反部队,兵员成分以流氓盗匪居多,这类人投军的目的只有个:投机,搏它个封妻荫子!
上校认为物质鼓励的作用远远比不上精神激励。想想爬雪山过草地的红军吧,那士气和决死的勇气岂是几块银洋个官职能够买得到的?若要人形成强大的精神力量,心甘情愿为你拼死卖命,必须树立起坚不可催的信仰。在这个信仰的光辉照耀下,怂包可以变强汉,懦夫可以变勇士。
缔造这么具有煽动诱惑力的精神体系,上校觉得有难度。照搬现成的会怎样?那头的太超前,而洪天王的拜上帝教过于儿戏,好象劣质气球捅就破。
老子他妈的到什么地方去找套伟大的理论蒙骗群众呢?
上校罕见地感到自己力不从心。
他边走边想着这些比较深刻的问题,直到童阿六拽了拽他的袖管,才发现前方有人拦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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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离奇失踪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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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路的是名饿殍般的老者,形削骨立瘦弱如柴,诚惶诚恐地跪在路中间,挡住了队伍的去路。
上校李秀成只好暂停理论思辩,传令部队原地待命,待他上前问明究竟。
那老者也不回话,昏花老眼浊泪横流,只个劲地冲着上校磕头不止,把额角都磕得红肿了。
上校心下茫然,不晓得这老者是何来路?
后队的村民有人认出此人,急忙为上校引见,原来山人村的族长兼里正胡老汉。
“你这老头为何当路而跪?有什么话不能回村再说吗?你阻拦部队,耽搁军务,难道就不怕老子砍你的头?”上校牵挂着洪天王和娴雅他们,所以不愿在此久留,问话的口气颇为生硬。
胡老汉磕头如捣蒜:“老朽土埋脖硬的人啦,冒犯大人愿领刑责,只求大人应允事,老朽死而无憾!”
“屁话!你们冒犯的不是老子我,是天降大任的洪天王!”上校厉声道,“群妇道人家竟敢做下如此野蛮的勾当,扣押天父之子,殴打千金小姐,你们还有王法吗?你这族长是吃干饭的,为什么不严加约束管教?事到如今你才想到求人告饶吗?”
那胡老汉被上校训斥得满面愧悔,不住地淌泪叩首,忽然间跪行几尺紧紧抱住上校的双腿道:“那些妇人目不识丁,时糊涂酿成大祸!唉,全怪老朽训导无方,大人有怨气尽管朝老朽头上撒,三刀六洞绝无半句怨言。老朽谨代表山人村全体父老乡亲,求大人慈悲为怀,开恩饶恕全村老少的性命!”
上校见这位胡老汉大把年纪,搂住自己的腿哀声求恳,登时动了恻隐之意:“你们怕了?明白做错事情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老人家快起来吧。”
“这么说,大人答应不为难村里的乡亲?”胡老汉喜出望外,擦了把鼻涕眼泪,又冲上校深深下拜,“大人真是仁义君子!这下可好啦,有大人金口诺,俺山人村逃过了场屠村劫难!”
屠村?老子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犯不上为这区区小事大开杀戒呀。实际上若非怕千金小姐王娴雅受惊吓,上校巴不得叫洪天王吃些苦头。
排挤打压老子,粗涉自由恋受,干这种他娘的缺德事儿,还不该受到小小的惩戒?
上校拉起老者继续赶路,路上有搭没搭地跟胡老汉聊家常。由于这次停顿,留在伏击地点搜寻刘永福的几个弟兄追了上来,跟上校说山口上上下下全翻遍了,全然不见刘永福的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莫非叫炸药炸成碎片啦?
上校内心怅然,为失去这么位英勇而义气的好同志而难过。实施“天女散花”的整个过程及刘永福的高风亮节,那几名参加爆破的同伴都向上校作了报告。这个刘永福年纪轻轻,却已然是智勇双全的好苗子,多加培养必成大器,日后的前途当不逊于石达开和陈玉成。可惜!
上校心情郁郁,话也懒得多说,只管埋头加快脚步。先前“牧羊谷”恶战出了个斜眼阿四,这回打伏击又涌现位刘永福,样的勇于牺牲可歌可泣。上校在深感震撼和骄傲的同时,又对生命的脆弱产生莫名的悲凉。
他决定回到村里便发布公告,追认斜眼和刘永福为烈士及李家军特级战斗英雄,并以重金抚恤其亲人遗属。在不曾确立那信仰丰碑之前,上校只能采用这种精神鼓励与物质补偿并重的形式。
物质告慰死者,精神激励活人。
想到要写文告,上校马上联想到大千金王娴雅那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有道是字如其人,王娴雅写的字跟她的模样样清秀!
于是上校扭头问胡老汉:“我房里的那个丫头还好吧?不知她伤得重不重?”
胡老汉闻言脸色骤变,吱吱唔唔也没答出个究竟。
不大对头!上校见老头问之下突生异状,自己也时马惴惴起来。
难道王娴雅受伤不轻?又或者发生了别的什么蹊跷变故?
他奶奶的不会是娴雅出事了吧!
那刻上校好生后悔将王娴雅抛在山人村。她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长得花容月貌,留在村里同洪天王共处室对了洪天王!那可是个见到美貌女子就走不动步的色鬼,半个月前在柴沟村那回,他不就企图对苏三娘用强吗?这家伙正逢如狼似虎的壮年,老婆又没在身边,而王娴雅文文弱弱,不比苏三娘还能用武功反抗
越往下想上校越感到害怕。他三步并两步拉住胡老汉,用尽全身力气揪起他的衣襟,声色俱厉地逼问道:
“你个老东西甭跟老子打马虎眼!快说,老子的小婢到底怎样?”
胡老汉吓得腿脚直打颤,结结巴巴答道:“不关老朽的事啊,其实那帮妇人的本意,也并未想加害于她,哪知就偏偏出了意外”
上校的头嗡地下,如同撞上重物,晕了。
他反手抽出童队六腰侧的斩马刀,将锋锐的刀刃架到胡老汉项子上,狂吼道:“别他妈的罗七八嗦,快给老子如实交待,娴雅她”
“她——”胡老汉斜视即将切进皮肤的利刀,哆嗦着青紫的嘴唇说,“那帮妇人要剥她的裤子羞辱她,哪曾想这丫头性烈,头钻进了村后的大山,叫叫活鬼给捉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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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离奇失踪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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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娴雅原本只是被悍妇们胡乱抓扯受了点轻伤,假如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这项祸端本可以避免发生。
有点上校并未猜错——问题出在洪天王身上!
悍妇们砸了老胡家,抓伤王娴雅以后,经赖文光他们出面劝阻,事态慢慢有了转机。赖文光拍着自己血迹斑斑的胸膛向村妇保证:跟随上校去打仗必胜无疑,不会有那么多凶险。她们家里的男人有个算个,准定毫发无伤地平安归来。如果出了意外,姓赖的这条命陪给她们,要杀要剐听凭她们处置
悍妇们也发泄得差不多了,怒焰这才开始平息下来。
赖文光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赶紧吩咐手下的轻伤号去照看王娴雅。后者生于官宦大户人家,哪里见过群婆娘凶悍发疯似的场面?受伤后紧闭房门,把自己关在里面,任谁敲门央求就是死活都不肯再露面。赖文光想个娇滴滴的女子吃了这等惊吓,怎能不张皇失措?却不知女孩儿都生美,王娴雅娇嫩的俏脸被抓出血印,自然羞于见人。
暴乱就这样终止了。虽说村妇们哭爹叫娘上吊寻死地闹腾着不肯离开,但已对天王等人停止了人身加害。
怪只怪洪天王多事。
按说他刚刚摆脱危险,理应低调和收敛。可这“天王”毕竟不是白叫的,襟怀很开阔目光很锐利,下子就发现了哭闹最凶的那个人。该女子青青韶华,生得颇有几分姿色,抽泣的时候胸脯不时发生波动。她是位新娘子,刚嫁到村里两天还未及回门,新郎官便让上校生拉硬拽奔赴前线,而婆婆又刁钻凶霸,所以反应激烈,握了把剪刀待要寻死觅活。
天王无法坐视不理,便义无反顾地上前劝解。
天王说:“个人的生死安危是小道,天下苍生的合舟共济方为大道。你家男人舍小家而为大家,弃小道而求大道,最后就算喋血沙场,也不失为件义薄云天,光耀祖宗的壮举”
那女子不要壮举只要丈夫,抵触情绪很大。
可能天王误判了时机,伸手去拉女子白净的小手欲进步劝导。那女子不习惯这种零距离接触,以为天王要抢夺她手里的剪刀,就做出动作确保对剪刀的控制;哪料天王却误会了,错误判断女子是想自杀,于是奋不顾身展天空手夺白刃行动。二人围绕着把剪刀争来抢去,不知谁先不慎脱手,剪刀刀尖便刺伤了女子轮廓线很美的胸部。
那女子哀哀惨叫,搭配胸前点点血迹和洪天王惨白无措的脸色,众悍妇全认定这马蚤包男人贪图新娘子美色,占便宜之际失手伤人。
这还得了?悍妇们的怒火重又被点燃。受伤新娘的婆婆当仁不让,把便揪下天王绺头发,爆发力非常出色。她的举动仿佛是个信号,悍妇们拥而上开始逞戒色魔,拉辫子拧耳朵抠眼珠,种种阴狠手法无所不用其极。
洪天王大骇,连声痛叫,赖文光等人闻声上前救驾,却被妇人们汹汹汇成的肉浪逼退。没法子,天王先前严令对这些妇女使用武力,几名轻重伤号不敢动兵刃,除了后退哪有别的选择?
这边洪天王陷入重重包围,受悍妇集体蹂躏,鼻孔和眼角均挂了彩。纷乱中只魔手径直偷袭天王两腿间的“鸟巢”,予洪天王下三路以重创,疼得天王洪亮地发出惨叫。
叫声惊动了王娴雅,她打开门缝窥探,正好看到群妇围殴首长的惨烈场面。王娴雅深明大义,明白保护天王周全的重要性:于公而言,此人对拜上帝会和上校本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物;从私心来讲,他是大美女的兄长,而大美女显然在上校的个人生活中占有无可替代的地位,若想长期待在上校身边,大美女这关她是非过不可。
无论于公于私,皆不容洪天王有个三长两短。
于是王娴雅不顾自己身单力弱,也忘了适才这群悍妇对自己使出的种种荼毒手段,奋不顾身冲出屋阻止众妇行凶。
王娴雅说:“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娴雅恳请你们放过天王吧!身为女子就该严守妇道,你们如此逞凶伤人,哪还有半分女人的模样?”
她的话及强出头维护天王,彻底引爆了悍妇们的疯狂,立刻招来雨点似的殴打。王娴雅用手臂护住头,尽量将洪天王挡在身后。
那名凶婆婆怒极反笑:“小伶牙俐齿!俺们不像女人样,只有你才够格做女人?来呀,咱把这小蹄子扒去衣服剥成光猪,看她身上到底跟咱生得有什么不样!”
群悍妇响应号召,将王娴雅按倒在地脱她的衣裙。
“嘭”地声震耳轰响,却是赖文光实在耐不住性子,铁青着脸色放了火枪。
众悍妇被枪声震慑,纷纷暂且罢手,衣衫零乱的王娴雅乘机挤出人丛向屋外逃走。
“小贱人想逃跑,去把她追回来呀!”不知谁出声鼓动,便有七八位悍妇尾随着追赶抓人。
王娴雅的三寸金莲正常行走都显得艰难,若比试腿脚哪能跑得赢那些健壮的村妇?她自忖如走平地用不了多远,就会被凶妇捉住受辱,便索性把心横攀上了屋后的山坡。山人村三面环山,村周围尽是高山大树,繁茂的乔木参天遮日。王娴雅盼着树多林密能躲避时,也顾不得尖足剧痛,荆刺划肤,径向大山深处奔去。
众悍妇追到山路消失,估计小贱人跑不远,就喝喊着拨开树桠长草搜寻,堪堪找到王娴雅藏身处附近,忽闻声怪吼催心裂肺,头毛乎乎的巨大鬼影从树上蹦下,捉起娇声惊呼的王娴雅挟在腋下,三窜两跳便消失在丛林里
众妇吓得面面相觑,过了好久才惊魂方定,谁都没看清那黝黑多毛的鬼影究竟为何物。有人说是山怪,有人道是树精,反正大白天亲眼瞧见了头活鬼。
鬼将小贱人捉走了!
上校李秀成听了胡老汉大致描述事情前后经过,只感到天旋地撼,胸腔愤懑得好似就要炸开般。
上校受唯物主义思想教育多年,是位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他绝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什么鬼怪!不管捉走王娴雅的是何物,村里悍妇们为害作虐,无疑是导致这场悲剧的诱因。
作恶者必须受到严惩!
“屠村”
——完全丧失理性的上校,突然记起了胡老汉提到过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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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离奇失踪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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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成怒火中烧,杀气腾腾带人返回山人村。
进村他就下令由精兵队缴了四个分队村民的械,并将肇事的村妇全部关进间谷仓严加看管。知疼知热的贴身小婢离奇失踪,生死殊难预料,这让上校动了真怒。天王洪秀全鼻青脸舯地上前劝说他要冷静,上校举起斩马刀架在天王肩上,血红着双眼吼道:“冷静你个大头鬼!老子的小丫头被她们祸害了,换作是你,你给老子冷静下来瞧瞧!”
郜云官前来汇报:“解除武装的四个分队100多人已集合完毕,是遣散回家还是原地列队待命?”
“派几个火枪手看住他们!”上校气冲冲地传令,眼珠却始终瞪着满脸愕然的洪天王,“回家?老子把他们统统打发回老家!吩咐下去——那些混蛋那个敢有异动,给老子当场击毙!”
“秀成啊,你如此处置欠妥吧?”洪天王试图摆脱那柄马刀,上校手上加力,刀锋在其细布袍料上来回摩擦,促使天王不敢再动。只听天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接着说道:“秀成你先把刀挪开好不好?娴雅这女子善良体贴明事理,大家都喜欢她,没人故意逼她走向绝路,发生的事情纯属意外。作孽的是那群妇人,跟她们的男人没有任何干系,你总不能竿子打死船人吧?”
上校恶狠狠道:“你若再饶舌,老子先把你打死!老子眼里有天父天子,手里的刀可是六亲不认!豁嘴,带人去将为首闹事的那恶妇绑喽,要杀要剐,等老子回来再做决断!”
天王见上校盛怒下已然失去理智,就乖乖闭口不敢再发表意见。
由村子的里正胡老汉带路,上校领着几名精兵来到事发现场。天近向晚,血色残阳从起伏的山峦间隙里透来,分外凄凉惨淡。满目冬季的萧索,树木杂草均呈现出派病态的枯黄。脚下踩着残枝朽叶咯吱作响,如同踏在层什么的脏器上,令上校顿生恶心的感觉。
上校命人撩开枝缠茎绕的障碍,寻到了王娴雅失踪前的藏身所在。地上有几只零乱的大脚印,比人的脚印足足大上几倍,细看却又不像大型兽类的蹄迹。上校弯腰用手比量,印迹很深,显见得脚掌的主人是个庞然大物,拥有难以想象的无穷劲力,以致于前后掌蹬地之时将草叶下面的泥土也翻卷了起来。
会是什么怪物呢?
上校不信神鬼。他认为世上如果真的有鬼,这只鬼定就潜藏于人的内心深处。鬼拿肉眼是看不到的,唯有虚弱的心灵才能感知它的存在。
上校和精兵队扩大了搜索范围,结果除了发现几只硕大的脚印,其余无所获。
倘若是棕熊山豹等食肉猛兽把王娴雅叼走,脚印前端必定会留下利爪的痕迹,如此来这可人的千金小姐只怕早已葬身兽腹,没有半分生还的希望了......上校判断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东南沿海地区若存在这么凶猛的动物,怎么可能100多年后就完全绝迹了呢?
那掳走娴雅的又是何物?脚印这样巨大,虽然上校的生物学常识所知有限,仍不难推断出此物身躯定大得惊世骇俗。
它那庞大而灵活的黑影为众村妇亲眼所见,地上的足印也明明白白证明此物确实存在,而王娴雅又实实在在是遭了它的掳掠。
难道说深山野谷真的有鬼怪?
即使它不是鬼怪,这么庞大的身躯及这么惊人的力量,弄死纤弱的小丫头还不似捏死只蚂蚁?
想到王娴雅所要遭受的凶险,上校不寒而栗。
与王娴雅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小丫头温柔平和的音容笑貌,不时叠印在眼前荒凉的顽石枯草其上。
上校心有不甘地上下梭巡,倏忽间看见了枝条上似有若无的丝晶亮。他走到近前伸指头试探那蛛丝般的物体,原来却是根沾着夕阳余光的头发。
长长的头发。
女人的头发。
可爱的娴雅的头发!
上校望着这根在自己指肚上微颤的长发,突然间悲由心生,只想找个无人之处放声大哭场。
具姣好的身体,个完好的生命离奇消失了,只给上校留下条细微的线索。就像叶片上淡淡的叶脉,就像雪地里道浅浅的划痕,证明她曾真实存在过,然后无声无息地归于苍茫群山......
“娴雅。”上校低低轻唤着她的名字,鼻根酸酸的。
......
当日夜里上校发动所有人员燃起火把搜山。近两百只火把在大山里时隐时现,仿佛夜幕里徒然无序的片萤火虫。呼唤王娴雅的声音声声传回,好似在上校身上打着个又个揪心的死结。
夜正凉,心也开始冰凉。
上校穿着单薄的迷彩服伫在寒气中,感到生的热情与温度正缓缓流失。他曾认为自己的情感世界草妍花美丰富多彩,享受着在当代社会不可能享受到的依红倚翠,谁知才几天时间,上天就将慷慨的赐予全都剥夺去了:小美女远隔山外,大美女未知下文,劳益月和花芳菲那对姐妹花,仅剩记忆里淡淡的影子,如今连贴身小婢亦芳踪难觅......
仰望重重叠叠的山影,上校很孤独。
他想杀人——用滚烫的人血来温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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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离奇失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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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天亮大约还有个时辰。
冬天时光,天原本就亮得晚,此时更是如同墨染般地黑。夜风吹拂着瑟缩的人们;岁末之交,潮冷如蚂蟥似地钻得皮肤生疼。
胡家祖屋门前,十多只火把将空地照得通亮。周围尽是长短火枪黑洞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