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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王远征史 第 2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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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军独立支队总部都象部高速而有效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大队长撅牛带着精干的手下南下省府桂林,还未到达目的地就发现了所建在城郊的天主教教堂,经侦察里面有三名高鼻深目的洋教士,另外还有五六名金发碧眼的修女。
撅牛刚刚犯过错误,是敬爱的上校牺牲了原本质量不错的屁股才保住他的命,因此他生怕此次任务完成得不佳辜负李上校的殷切期望,同时也对不起上校饱受摧残的屁股!
撅牛估计就近绑架三名洋教士不够用,为了赶时间又不便再舍近求远冒险深入桂林城,为保险起见他索性画蛇添足地吩咐把那几名洋修女也并绑回来。其中有位见习修女模样很醒目,名字跟西方宗教里的圣母相同,叫做什么“玛利亚”
另路人马由直属大队长韩宏德率领,三个人带十二匹快马从旱路星夜奔赴广州,路上马歇人不歇,只花了四天时间就抵达城郊,在上次认识的个十三行买办的热心帮助下,很快就找好了名会讲洋话的通译,顺带着弄来了几套洋军官兵的行头——这可算是帮了大美女洪宣娇个大忙!她软硬兼施利用各种手段自桂平周边找来了五十几位裁缝,却苦于缺少具体的洋军装样本而迟迟无法开工!韩宏德雪中送炭带回来的军装,总算给各路大小裁缝们提供了比照着画瓢的葫芦!
后来才听说,在那段日子里桂平县及周围各州府集镇的布匹织物价钱飞涨,做衣服的工费更是高得离谱,究其原因自然是由于裁缝短缺,这都是洪大美女恶性破坏市场秩序造成的结果。
这边赝品军装正在昼夜加班加点赶制,那边京城芈谷的关系也传回可靠的消息:押运第四批战争赔款的大清水师战船十日内起程,出发地天津港,由艘炮舰和两艘快船组成,水师指挥官是炮舰管带丁汝盛;船队中途将在浙江宁波港停靠补给。朝廷委任办这趟差事的官员是位关税财务总办,姓崔,为人为官谨小慎微
切准备就绪后,李秀成亲自带队领着400百名精挑细选的高大魁伟的战士身穿便装分头进发,披星戴月昼夜兼程,经过八天时间的车马劳顿,终于如期在宁波城外会合。李秀成也顾不上领略番江浙带的风土人情,立即下令弃车乘船,雇用了二十几条大小渔船扬帆出海,又经历三天的颠簸这才到达了事先选定的“截糊”理想地点——舟山群岛中的偏远小岛普陀山。
为了提早熟悉所扮演的洋人角色,同时也为了掩人耳目混淆视听,等突击部队到岛上集中,李秀成即刻发布命令全体参与“截糊”行动的官兵律改作洋兵装扮,那些事前备好的马鬃糨糊终于派上了用场,番粉墨装扮过后,原来黑眼珠黄皮肤的“土特产”,统统变成了金发红须的洋人官兵,再套上军服,脸上涂抹白灰黑泥,个个让格鲁撒克逊人和东印度雇佣兵就算正式新鲜出炉。
李上校暗自惋惜这是在该死的大清朝,如果在那边的当代小康社会,眼镜店满大街彼彼皆是,买上批蓝颜色隐形眼睛给手下戴上,基本可以蒙混到伦敦或苏格兰去执行边防巡逻任务了
参谋长芈谷跟捉来的洋教士忙着在宁波那边布置,李秀成呆在岛上闲来无事,便整天带着已经乔装改扮的大小美女满岛疯跑。
本来按他的意思是让大美人洪宣娇留在家里继续领导那群裁缝,趁热打铁完成李家军自己的2000套军服,此外再研制开发2000套作战迷彩服。其灵感源于仿冒的洋军装——鲜艳扎眼太他娘的惹人注目了!打仗又不是他妈的入洞房,穿这么大红喜庆的那不是自找着挨流矢枪子吗?再说临行前王大槐那边也传回确切消息,大美女的三哥洪秀全几天内即可到达桂平县,把大美女留下迎接她自己的兄长是人之常情嘛。
不料大美女却死活都不肯答应。她甚至威胁说假如李上校不带她参与这次行动,她就自己动身去浙江打劫运银船!上校怕她个人路上再生差池,却又实在不忍心执行军法将大美女的屁股打成猴屁股,只好应承把她带在身边
这样来上校跟小美女复习规定动作及自选动作的设想就彻底泡汤了!有大美女成天虎视眈眈监督着,上校只能抽空拉手嘬唇,搞些偷偷摸摸的小把戏,重温当日在军布堆里鼓作气再鼓余勇的希望非常渺茫!
好在上校的主要心思放在这回截糊行动上面,对那种事也并不十分苛求,退而求其次领两位大小美女游山玩水,倒也其乐融融。两个美人儿身着合体大英戎装,脚蹬乌黑发亮的皮靴,虽然脸上沾着牛绒马尾,仍遮掩不住天生丽质,反倒愈发彰显出股别样的风情。
普陀岛海岸线上有个去处名叫千步沙,从东向西丈量正好需要走千步距离,沙滩洁白柔软,海面蔚蓝如镜,果然是个叫人心旷神怡的绝佳所在。上校暗中感慨观世音菩萨审美观不赖,竟然挑选了如此讲究的风景名胜区来诞生,难怪享受的香火待遇规格极高!
他见天空碧若洗,海上风平波稳,蓝汪汪的海水甚是诱人,就提建议和大小美女脱光了衣服大家来个自然主义。这惊世骇俗的念头吓得两位美女连粘好的胡子也险些掉下来
李秀成不便跟她们讲述回归大自然和西方天体浴场的种种妙处,就个人剥得精赤条条地扑进海水里畅游,受过重创的臀部在海浪的起伏中耸耸,看上去活象头乐此不疲的海豹。
游完天体浴回到寺院,李上校犹在怪怨两个美人不懂得享受生活,碧海蓝天下畅游,那是何等的舒适写意?大小美女经过探讨致认为上校为了那百万两银子疯掉了——光天化日之时,众目睽睽之下,两名金发红须的洋士兵脱去军装,眨眼就变作两条洁白无暇曲线曼妙的美人鱼,外人见了岂不是以为孪生观音又显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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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半路截糊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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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看大小两位美女龙须虬髯,威猛的外貌掩不住眉目如画,不由得色心顿起,搂过小美女便是通法兰西式狂吻!大美女啐了口正要知趣地离开,不提防被上校突施偷袭拉武装带,也浑身无力地倒向上校怀抱,娇嫩的红唇转瞬即告失陷,波接波海浪般的奇特触觉美好地把三人同时淹没
满足了口唇之欲以后,李秀成对两位美女面部的那些二次装修上去的牲畜毛发印象恶劣,老觉得有股怪怪的狐马蚤气味。
按照事先演练的剧情,接收银子的最后时刻他本人需要亲自出马,所以也必须在脸上沾满这类动物绒毛,否则哪象位趾高气扬的洋人?可上校通过跟大小美女的亲密接触,认为牛绒马鬃非常不适合自己,估计粘上之后患鼻窦炎的概率超过18,也就是百分之九十几的可能性,便央求两位美人想办法找些没味道的替代品。
大美女洪宣娇提议用猪鬃试试,当即被上校断然否定!猪的毛发更臭,何况猪鬃粗硬如刺,老子假扮的是大英青年贵族专使,又不是他娘的梁山好汉黑旋风李逵,岂能要那么夸张的胡须?于是大美女计不成又生二计,建议拿黄麻做胡子的原材料,还自告奋勇地跑去寻找黄麻!
禅房里只剩下上校和小美女,如此难得的良机他怎能错过?他便立刻将想法付诸于具体行动!时间紧迫也顾不上宽衣解带了,直接撩起阿娇的军服就要行那不轨之事;阿娇象征性地挣动几下便羞着脸任其所为,堪堪二人渐入佳境,不料大美女那么快就去而复返,身后还拖着位愁眉苦脸银须皓面的老和尚!
“秀成,你看我为你找来了什么?”洪大美女沾沾自喜地伸手拽了拽老僧的雪白长须。
那老僧便是普济禅寺的第十七代住持妙善大师,这日正在佛堂给全寺僧众讲经说法,却被那名声音娇柔孺脆的洋兵用火枪逼迫着来到李秀成面前。
“不得对大师无理!”李秀成色厉内荏地开口斥道,实际上却在掩盖某些狼狈下遗留的罪证。
妙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我又不是冲他这个人,这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又不曾得罪我,我是冲他这部长胡子!”大美女边解释,边爱不释手地连连抖动老和尚的长须,“秀成你走近了好好瞧瞧,这么好的部大胡子,不比黄麻猪鬃好得多吗?”
小美女提出了不同意见:“我觉着不象!大师的胡须是全白的,洋人的毛发却是红色金黄的,哪有二十几岁的洋人就老得须发全白的?”
上校说:“那倒不是主要问题,找点鸡血把胡子浸浸,不就便成红胡子了?关键是胡子生在人家大师身上,辛辛苦苦蓄了几十年了,也不晓得他肯不肯忍痛割爱把胡子让给老子用?”
大美女闻言霍地声亮出青锋宝剑:“这还不简单?生在老和尚身上就算是他的,我用剑把它割下来胡子就属于你了!”
狂晕!他娘的你这洪大美人好不糊涂——胡须又不是他妈的地里长的韭菜,你想割就割呀?
李上校亲切地朝妙善微笑行礼:“得罪了大师,我对你这部胡子也很中意,请问能不能暂时租给我用用?”
“施主说的是什么意思?老衲不甚明白!”
妙善确实头雾水——眼前这中不中洋不洋的青年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很简单!”李秀成耐着性子为大师做详细说明,“胡子是你的,租给我用天,用完了我再把胡子还给你!我付你租金——万两白银!我看你们的大雄宝殿已经破败了,正好可以拿收到的租金修缮修缮。”
租借胡须?万两银子租金?
活了将近八十岁,妙善大师还头次碰到如此怪异的事情!
宁波港。中国东海岸中部的个天然深水良港。
此时的宁波港尚未正式开埠,虽说名字叫做海港,实际上也就是往来大小渔船集中停泊补给的个沿海地点。附近的半岛围出了大片能够避风御浪的海域,可供船舶停靠的简易码头用石条木版临时搭建了几个泊位;半月形的港湾里泊着星星点点的渔船,散乱的架势仿佛失去了巢岤到处乱窜的蝼蚁
岸上有几排竹棚,几家专门以为渔民为生的买卖人,提供简单的茶水打尖进餐等服务。竹棚南边是处鱼贩和经纪活跃的大鱼市,船上捕获的各类海产大都在这里进行交易,所以经年累月散发着浓重的腥臭气息;右侧则比较难得地矗立着间门脸高大的二层石屋,楼下是酒肆,楼上是可供睡觉休息的客房,如果客人舍得花银子,店家还可唤来几位姿色平平的女子伺寝此处也是港口周围唯较为整洁干净的高档所在。
这天日过正午,宁波港的陆地上首先起了阵纷乱!
只见尘土飞扬,旌旗飘荡,大队马步官军迤俪而至,不会工夫即把码头附近几箭地的方圆包围戒严。所有通向码头的大路小道均有军士把守,严禁任何不相干的闲人靠近;正面临海的方向更是三步岗五步哨,肃杀的气氛似乎表明就要发生什么大事。而停靠在简易码头的几艘大小船只都被驱离,不容有丝毫通融商量的余地!
这种紧张森严如临大敌的场面在宁波港极其罕见!即便是十年前中英由于鸦片贸易而开战之时,宁波城内的守卫程度好象也不及眼下这次。
怎么回事?莫非新登基的皇帝爷也学乾隆帝下江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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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船就岸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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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那几户买卖人家见有热闹好看,心里都充满了忐忑和期待。
负责指挥这回行动的游击将军身甲胄,里里外外布置好警戒,就被闻讯赶来的里长让进那间唯的两层石楼内小憩。掌柜的难得见码头有如此尊贵的客人光顾,连珍若拱璧的雨前茶都从箱底里面翻弄出来泡上,又唤了那几名粗脂陋粉里较有姿色的个流莺前来伺候,却被游击手下不客气地斥退
掌柜的忙前忙后约有袋烟的时光,突然自城里通向此地的大道上扬起阵阵疾尘,耳听得马蹄得得敲响,如通急骤的碎鼓点越来越近!
“什么人?奉浙江守备总兵大人令,宁波港今日全天封港,如违令者格杀勿论!”外围警戒的军士抽出腰刀交叉成十字,还没等宣告完通令那快马已飞弛到近前,马背上位当朝武将装束的人速度未缓,眼见马腹迫近寒刀手腕轻抖,条马鞭好似游龙戏水,啪地声缠住了两名军士的刀柄,借力使力向回拉,两条钢刀已经脱手飞上了天空!
两位警戒军士拦阻失利立时大声惊呼,周边的官兵闻讯纷纷朝来人围拢,坐在石楼里悠闲抿着雨前龙井茶的游击将军也万分诧异地起身,自腰间拔出配刀大步流星走向屋外。
两匹马径直往石楼这里狂奔而来,接近门前石质牌坊仍不减速,直到已经冲到那游击将军身前,这才商量好似的同时紧勒缰绳,两匹马突然受制仰天长嘶,前蹄离地人立而起,硬生生猛然止住了巨大的飞驰惯性,喷着响鼻和白沫停顿下来
游击将军挺配刀摆了个搏击起手架势,正要张口喝骂,忽见从马背跳到地面的那两名武官身上闪动着醒目的黄颜色,不由得心中阵凛然,已经窜到嘴边的脏话又憋了回去。
——御赐黄马褂!能配穿这种当今圣上恩赏的人要么是军功卓著的边关大将,要么是常年围绕着皇帝周边贴身服侍的京畿卫士,虽说瞧品级比自己低,可放眼整个宁波城,不,整个杭州府浙江总兵衙门,这也属于谁也不愿轻易招惹的主儿!
“哪位是讲话管用的人?请过来说话!”那两位武官做派天大,望可知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物,操着口地道的官话,听就晓得是京城脚下为天子办差的红人。
“我是!在下浙江守备府总兵官制下宁波游击陆元朗见过二位。在下正奉命封锁宁波码头,迎接京城来的关税总办崔大人,请问二位有何见教哇?”姓陆的游击言辞颇为客气,实在是碍于两人身上那刺眼的黄褂子不想多生是非。
来人用鼻孔发出声冷哼道:“崔成鸣那个老笨蛋是大人,值得你如此招摇地迎接,难道我家怀拓布大人就不是大人?”那武官并没有直接回答姓陆游击的问话,口气中却明显带着对即将到来的崔大人的不屑顾,以及对他们主人怠慢的极端不满。
姓陆的游击听心里咯噔下,暗道怎么又冒出位大人来?而且听这两名武官的话外之意,他们的主人身份地位显然比那位二品关税总办崔大人还高,并且听着好象个满人的姓氏,谁知道又是哪位惹不起的皇亲国戚?
“你这差是怎么当的?”另名直没讲话的武官不客气地指住游击将军的鼻子训斥道,“崔大人还在大海里边逛荡呐,可咱家大人的官轿已经快抬到码头上了,你还不沿路指派人警戒迎接,莫非想仗着谁的势头以下抗上不成?”
“岂敢岂敢,下官这就亲自带人出迎!”游击将军内心诚惶诚恐,明明自己比那两位武官品级高,但称呼已经从“在下”改作了“下官”。他心说也不知道是他妈的哪个衙门里的杂种办事疏漏,弄得我连点准备都没有,倘若因此开罪了这位怀拓布大人,可能后半辈子的前程就此无端葬送了!
游击将军便匆匆领着帮属下顺着大道迎了出去,行走二里地,对面顶八抬官轿和另外几乘小轿,簇拥着那位大人物隆重登场亮相
姓陆的游击将军惊奇地睁大眼,见行大大小小的轿子队伍在凶神恶煞般的侍卫环护下渐渐走近。
他退在道边上躬身朗声禀报:“宁波游击陆元朗,恭迎大人!”
那轿列闻声也不停顿,只是行进的速度稍稍减缓,有人掀开绿呢顶子的轿帘,陆游击抬眼角偷看,里面端坐着位穿官服的老者,虽然獐头鼠目的相貌实在不敢恭维,但所表现出雍容华贵的气度却迫得人心中惴惴。
那想必是怀大人的老者仅用鼻孔轻哼了声算是招呼,接着轿帘垂下继续行进,直到那石楼牌坊前才驻下。
先前的两名神气的武官此时象两只温顺的小猫,低眉顺目地掺扶大人下轿,游击将军惊异地发现这大人的服色竟然是罕见的品!顶子补服格外考究,右手拇指戴着只大号的碧玉扳指,绿莹莹的光芒透体而出,望可知绝非凡品,游击将军敢打赌肯定属于皇族御用之物
大人在石楼大厅落座,那名店掌柜为讨好游击将军而特地找来的流莺又不知趣地上前斟茶,谁知那大人却并未斥退。
女子薄有几分姿色,虽说举止轻佻但显然斟茶倒酒已练得纯熟,烫杯洗茶过后柳腰轻摆上身微伏,亮出了副茶道中的“前倨后恭”,跟着壶嘴连点三下,堪堪斟满了半盅香茗,却是式表达敬意吉祥的“凤凰三点头”。
大人显然也熟悉茶道,对女子的这番演绎显得颇为受用,满意地端起茶盅嗅二品,眉头微微皱起说:
“茶是好茶,可惜此处没有西湖的泉水冲泡,还有放置茶叶的方法也不得当,滋味稍闲酸燥。去给我加点柠檬片和冰糖来”
忙碌完这些沏茶饮水的琐事,那大人仿佛才发现似的抬头扫了眼游击:“你也坐吧,我是个很随和的人,在我面前不必拘礼!”
冒充京都怀大人的人,自然是曾经的皇帝钦命神秘七使者之现任李家军独立支队参谋长的芈谷!
芈谷深通官场之道,他知道自己乔装的大人物越是礼贤下士,那游击将军就会越发感到拘束不安,他颤声谢座后只把个屁股边搭在凳角,连大气都不敢喘下。
“把那几位洋客人也叫下轿来歇息吧,这天气热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下场雨?”芈谷用慢吞吞懒怏怏的腔调说。
名武官领命而去,不时从其它轿子里钻出了名身穿燕尾洋服的汉人通译,而在通译背后响起阵咕咕噜噜类似鸟叫的声音。
游击将军顺发声处望过去,顿时瞠目结舌傻在了那里——
他看到下轿的居然是高鼻深目的两名洋人军官位头戴高筒礼帽扎领结的洋绅士和名身穿雨伞样长裙的金发卷曲的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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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船就岸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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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小的宁波港看到洋人绝对属于稀罕之事!其时大清的国门刚刚在九年前被英人用炮舰轰开,除了广州,也就数厦门等少数通商口岸和京城时有洋人出没,怎让陆游击不惊讶?
几位洋人嘻嘻哈哈坐定,各自端起那流莺倒好的茶水,喝了几口嘴里吐出连串发番话,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通译把洋人的语言转达给大人听,大人得意地大笑,对通译说:
“你告诉他们,我中华上国物产丰饶,象这种茶叶并非极品,等我回京复命,朝皇上讨些大内专供的好茶送给他们尝尝,那滋味管保叫他终生难忘!”
通译将大人的盛情用鸟语译给洋人们听,那头戴礼帽的洋绅士起身致谢,鞠躬时下身笔直,两只手前后抚胸按背,古怪的礼数让游击将军看了大觉新奇。
双方通过那名通译你来我往地又寒暄了几句,大人显是有些疲劳紧闭嘴唇不再开口。姓陆的游击将军原本还想开口询问下大人的公干,到了这个份儿上哪还敢打搅大人的清净?听这位怀拓布大人讲话的口吻,好象面见当今皇上便如同窜门子走亲戚那么随便,不是皇族贵戚谁有这么大的面子?估计不是亲王贝勒就是旗主族胞,总之是伺候不周便有可能脑袋搬家的主子!
几个洋人不懂礼貌,也不管大人在那里闭目养神,兀自在旁边叽里哗啦地鬼叫,更可气的是那马蚤首弄姿的流莺,竟丝毫不顾及我堂皇大清圣朝的体面,挤眉弄眼地冲那些洋人卖弄着风情,还正儿八经地通过通译给洋人讲起了中国的茶经。那洋人看起来也不老成,听到开心处竟抓住那子的手亲了起来
罪孽呀,象这样失却国格的行为就该拉出去砍头!
游击将军正自暗地里痛心疾首,忽见那怀拓布大人睁开眼道:“别吵,着人去海边看看,我怎么听得好象有咱大清炮舰的声音传来了?”
游击将军侧耳细听,果然海面上隐约响起了火轮船的轰鸣声
靠岸的是当时大清为数不多的几艘火轮炮舰“抚远号”以及两艘双桅双帆护卫快船。由后两艘船当先开道,边敲着铜锣示警边横冲直撞地驱散那些已经泊在锚地的众多渔船,犹如虎豹驱赶羊群,时间大小渔船纷纷拔锚避让,使得港口外的海域陷入片混乱。
“贱避贵,少避老,民避官”从唐王朝开始盛行中国千多年的古老交通法则,无论在陆地还是海洋都得到了充分的诠释与体现。
游击将军陆元朗发号施令,岸边的警卫人人凝神戒备,专等船上的干文武官员弃船就岸。
于是来船减速泊船抛锚系揽,忙乎了好半天这才把跳板搭好,名身着五品服色的武将在戎甲外罩着官袍,扶持着位面色惨白的年老官吏走下船来。
游击将军陆元朗照例大声通报自己的姓名职衔,那武将微微点头算是致意,至于那年老官吏则只顾着呻吟气喘,对陆元朗连正眼瞧都没瞧下,这让在宁波也算风云人物的游击心里很不好受!
怎么这些朝廷大员们接人待物全象个模子刻出来的,概显得那样傲慢而冷漠?不明真相的还以为谁无意间得罪了他!好,你端架子拿大是吧?你这不过是个奉旨出京办差的二品总办,那头可有位更摆谱的品满族贵戚等着你呢,我看你们两边谁能傲过谁去!
陆游击愤愤不平而幸灾乐祸地想着,就躬腰向那老官吏朗声报告:“秉崔大人,朝廷品要员怀拓布大人正在那边酒肆相候,请崔大人移步前去相见!”
果然!那老官吏似乎对于在小小的宁波码头出现品大员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愣了愣开口追问道:“谁?你是说品大员?是闽浙总督甘大人来了吗?”
“回崔大人,并非咱们甘总督,而是京城里的怀拓布怀大人!他已经等你多时了!”陆游击按照那贵戚的指令如实做了通报。
“怀塔布?那会是谁呀?”老官吏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似乎没有头绪,正欲叫人以要务在身婉辞,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脸色骤变,“等等,难道是他?他如何到宁波来啦?人在哪儿,快,快带我去见他!”
老官吏正了正有些歪斜的顶子,扫方才因为长期海上航行晕船颠簸而造成的疲惫萎靡,瞬间就精神抖擞起来!
于是陆游击领悟了这帮大官也不是见谁都冷漠轻慢,对自己耍态度那是由于自己的官位过于卑微而已。
关税总办崔大人在那名武将的陪同之下快步走到石楼前,假扮作皇亲贵戚怀拓布的李家军参谋长芈谷早以肃身恭迎,见面就微笑着拱手见礼说:“哎呀崔大人呀,海上颠沛劳顿,辛苦辛苦!”
崔总办急忙还礼道:“为圣上朝廷效命,理所应当!下官不知怀大人在此公干,多有冲撞,恕罪恕罪!”
就听那怀大人十分爽朗地大笑道:“甭说你不知道我在此地,就连皇上恐怕也想不到我会从上海赶到了宁波!若不是咱老怀腿脚快,岂不连累崔大人白跑趟广州?”
崔总办为人谨慎,听得满怀疑窦,犹疑不定地问:“莫非怀大人的公干还和崔某办的这趟差事有关系?我怎么事前点风声也没听到啊?”
怀大人拍巴掌道:“咳,还不是皇上和军机处那老哥几位临时抓我的差?此事言难尽!这位是抚远号管带小丁子吧?年轻有为啊!来来来,崔大人里边请,咱老怀略备几盅薄酒为崔大人接风洗尘!我们边喝我边告诉你事情的原委——”
哪知那崔总办不加迟疑便口回绝道:“对不起怀大人!崔某大任要责在身,怕有负当今圣上所托,不敢有丝毫怠慢松懈,喝酒破戒之事只好敬谢不敏了!丁管带,你告知各船严加防范,给养补充快快装船,所有船上官兵没有命令概不许下船走动,违令者严加治罪!”
丁管带领命而去。
姓崔的总办这番表演不但婉拒了怀大人的盛情美意,还棉里藏针给这位只是闻名但从未谋面的皇亲吃了颗不大不小的软钉子。
这姓崔的家伙果然如传来的情报所说,不那么容易对付啊!假扮怀大人的芈谷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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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船就岸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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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李家军参谋长芈谷所冒充的怀拓布实有其人。这位绝大多数朝臣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大人物,本是满族上三旗之正白旗旗主的次子,曾做过先帝道光的伴读,等道光继承大统后度十分得宠,被授予正品衔户部尚书的高位,不料好象难以适应官场上的尔谀我诈氛围,在职不到半年即挂冠而去,从此回归他们白旗的领地跑马狩猎,门心思纵情于白山黑水之间,平素极少在关内露面,所以关税总办姓崔的也仅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罢了,却从来也不曾与之谋面
芈谷见姓崔的处处小心谨慎,为了办好这趟差事,居然敢不买怀拓布的帐,就明白这家伙又是那种硬骨迂吏,绝对不肯轻易妥协变通,难怪朝廷会指派他来负责押解这笔巨大的款项!——要知道他所冒充的这位怀大人,老阿玛最近刚刚过世,按照大清祖制要不了多久怀拓布的便能继承王位,那可就是满族上三旗世袭惘替的铁帽子王啊!
芈谷倒不担心自己的表演被姓崔的看出什么破绽,他原本就是从二品的京官,从标准官话到京畿大事尽皆了然于胸;至于模仿怀塔布更是惟妙惟肖!他家祖上因护驾有功赐旗人身份,名义上恰好是列在正白旗门下,也就是怀大人挂名的包衣奴,学怀大人的举止言行很有几分神韵。
芈谷久在官场厮混,非常清楚对付这种死心眼的迂儒最有效方式便是公事公办,于是扳起脸郑重地道:“有密旨——关税总办崔辰接旨!”
那姓崔的闻言当即跪地听旨,因为不是正式的圣旨,所以也没有带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那套虚词,直接了当申令原计划有变,具体向英人移交白银事宜,由正在上海同洋人密商的原户部尚书怀拓布与崔辰共襄云云崔总办听宣后又冲北面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自怀大人手里接过那道皇旨仔细观看。密旨不加盖国玺,只在行文最后印上皇帝的私章,他见黄锻质地的左下角确实盖着方“同道堂”字样的朱红小印,便知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怀大人真的是被当今圣上临时派来主事的,自己已经沦为这位怀大人的副手。
怀大人这才向崔总办解释了事情的原委:运银船从天津港出发后,朝廷突然收到英人的外交照会,称他们女王维多利亚陛下的堂侄威廉公爵近期,近期于游历即将归国,护送威廉公爵的大英军舰已经由香港起程,接公爵登船后不再逗留,直接由中国海开往南洋吕宋岛,所以接收战争赔款的地点改在上海或浙江外海的某地,由威廉公爵亲自签收,具体事项英方委托驻沪商务代表查尔斯勋爵进行交涉
“皇上把这事儿交军机处相机处理,军机处那老哥几位又推给章京们,正巧他们知道咱老怀在上海跟洋人谈判,就用八百里快马传旨临时抓了咱老怀的差!”芈谷冲崔辰补充说,“我接旨后马上跟查尔斯勋爵取得联络,又立即派人前往吴淞口去拦截你崔大人的船队,结果还不是错过去了?若非咱老怀急中生智赶到宁波来同你们船队汇合,崔大人到了广州岂不要无功而返么?”
崔辰想如果真象这怀大人所说,对自己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有这么个未来皇族亲王顶杠,又缩短了在茫茫大海里颠簸的路程,差事办得越利落头上顶戴花翎就越稳妥保险!
可会不会其中有诈呢?
崔总办不敢明显地表露出狐疑,装出欢天喜地的样子道:“崔某真得多谢怀大人啦!不然还不知要多跑多少冤枉路?能有大人来主持这件大事,崔某求之不得啊——人家都传怀大人是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崔某三生何其有幸,竟有福气能随大人当趟差!对了怀大人,听说不久前你家老王爷仙去了,令兄该接正白旗的铁帽子王了吧?”
芈谷看那姓崔的阴晴不定的眼神,便知他在用言语试探自己,于是顾作惊讶地反问道:“崔大人还不知道?家兄早几年就故去啦!唉,百天孝期过后朝旨颁下来,这顶铁帽子多半要扣在咱老怀的头上!”
“哎呦呦,看我,如此孤陋寡闻真是太失礼了!”崔总办轻打了自己巴掌,“回京之后崔某定要去府上叩门谢罪!大人家的王府还在安定门外分的那片宅地吧?”
芈谷心中冷笑,表面却装作副吃惊的模样说:“你怎么啦崔大人?是你未老先衰记性差了,还是故意用话考问咱老怀呢?安门外三座粪坑个坟场,人住到那边不早给熏成臭豆腐啦?那儿的宅子我早赁出去了——现在的宅子离前门楼子不远。”
姓崔的关税总办听这位怀大人应答如流毫无破绽,方才把颗猜忌之心彻底放下来。
他随着未来的铁帽子王怀大人步入石楼,迎面门内猛然冒出位金发碧眼明眸皓齿的西洋女郎,惊得崔大人“哎呦”声失口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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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船就岸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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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身为京城里手握权柄的人物,崔总办看见洋人还是跟看稀罕物似的,更何况是位漂亮得不可方物的洋女子!
那女子冲关税总办崔大人妩媚地笑了笑,躲在面纱后边的对碧绿的猫似的眼睛仿佛带着钩子,钩得姓崔的心里阵发颤
酒肆内的另外几人见芈谷陪同崔大人进来也都站起身,当先名身穿燕尾服的洋人弯腰施礼吐出连串的番话,通译把它翻译成汉语,无非是些仰慕辛苦之类的客套话。
宾主落座,首先还是上雨前茶。先前那薄有姿色的流莺更加落力地卖弄着手段,洗杯烫壶冲泡斟茶,动作虽眼花缭乱却有条不紊,看可知在茶道上颇具造诣。
大家喝着茶闲聊,崔总办仔细端详那些洋人,发现他们身材高大,体毛甚是浓重,深鼻高目的样貌迥异于华夏子民;双方言语通过通译来传话的交流方式也很有趣话题转到英格兰的风土人情,穿礼服的查尔斯勋爵简单向崔大人介绍了白金汉宫皇家园林和莎士比亚的戏剧,直听得后者目瞪口呆!
不时姓丁的管带也进来复命,便齐用饭。那位裙裾修长及地的番女就大方地坐在崔总办身旁,从她身上传来阵阵叫不来名目的幽香让崔总办未饮先醉!如果说刚开始他由于生性谨慎和事出突然而有所警觉的话,到跟洋人把酒言欢的这刻则已全然放松了警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查尔斯勋爵向怀大人与崔大人出示了由威廉公爵亲笔书写的公函。洋人的书信很怪,所用纸张光滑洁白,外面还封着火漆。崔大人看那洋字码曲曲弯弯,活象堆蚂蚁在爬动;他也搞不懂其中的意思,好在军舰上也带着自己的翻译,回去就能把这些洋文转译作中文。
查尔斯勋爵又交了几位大人些晋见威廉公爵的西洋礼仪,照例要脱帽鞠躬。那姓崔的总办坚持不肯脱帽,在他看来脱帽相当于摘顶子,对于官场人物来说大大的不吉!
查尔斯勋爵很无奈地看了怀大人眼,操洋话妥协说不脱帽就随崔大人的便罢。
饭后勋爵的表妹,也就是那位金发碧眼眼的洋女子,热情地挽起崔大人的手臂要他陪她去码头散步。崔总办想不到外国女人如此放浪不羁,欲加拒绝恐缺礼数,不予推辞又怕失了国体,被怀大人回朝奏上本可就麻烦了。
整个散步的过程就这么在崔总办的患得患失间度过,洋女子丰满尖挺,蛮腰不盈握,好象比中国女人的腰身还要纤细;她穿的那种古怪的西洋裙子从腰部以下好似雨伞样撑开,走起路来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和着海边浪花的低吟浅唱不停冲刷着崔总办的心
这天的下午三艘运银船忙于补充给养淡水,黄昏用饭,连夜拔锚起航,载着怀大人和那几名洋人前往普陀岛拜会威廉公爵。路无话。火轮军舰和双桅帆船速度快,只花了差不多日夜的工夫就开到了舟山群岛的普陀岛。
崔总办素闻这里是观音的诞生地,却直无缘揽胜景,不想此次能够得遂心愿!他便暗自决定忙完了公干倒要好好游览番,多烧几柱香保佑家人平安自己仕途顺畅
船只近岸时远远地看到有数名洋人在码头等候,当先人中等身材,白肤红发,穿身洋式大红军装,副踌躇满志趾高气扬的模样。怀拓布大人把崔大人拉到军舰的甲板边上小声道:“怎么异邦堂堂公爵会逗留在咱大清国的岛屿上?不会是刺探军事情报吧?”
崔总办其实心里也有疑问,他想了想摇头道:“我想不大可能!他假如真的要刺探军情,应该到镇海定海杭州湾或者吴淞口这类战略要地及军事要塞,断不会跻身于小小的普陀山!我看他也就是游山玩水观风景吧,怀大人若是不放心,等崔某回京复命时,把这个消息跟军机处的章京们说道说道”
大清正二品关税总办崔辰万万没料到——从他讲此话这天算起,以后漫长的余生他会在这小岛上度过了,再也不曾有机会回到京城去了!
站在海边目睹三艘船缓缓驶近,李秀成的心情万分激动——他仿佛并非看到的是三艘船,而是三只装满了银子的沉甸甸的大箱子正朝着自己靠过来!
半路截糊计划的要点在于设法调动运银船上岸,只要到了岸上,再强大的炮舰和航行速度也发挥不出威力。而调动舰队无疑是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其中包括合适的时机地点,准确的情报来源,再加上参谋长芈谷活灵活现的精彩演出如果说当初上校降伏芈谷花了那么代价和心思,李家军内部还有人认为不值当,那么通过这回“截糊行动”,则很好地体现了芈谷的才能和价值,假如没有熟悉京城官场现状的芈谷及其讯息渠道,整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根本无法执行!
另外个关键点,便是那几名撅牛从桂林郊外抓回来的洋传教士们的配合。幸运的是那些教士修女并非英国人,而是不久以前被号称“铁公爵”威灵顿在滑铁卢打败的法国人!英法这两个近邻自从后者发生大革命之后就龃龉战争不断,特别是拿破仑主政时期,法国因为穷兵黩武战死三百万人,究其罪魁祸首以英人为首的欧洲联军为最,所以法国人对英人普遍存在恶感。
就象大多数英国贵族都精通法语样,那三位法国传教士也会讲口流利的英语,留美硕士出身的李秀成英文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