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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 5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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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兼程赶赴祁连山,原本以为在黑沙谷中必有场血战。哪里晓得只两个时辰的工夫,称雄魔道近百年的祁连六妖竟被杨恒等人举荡平。自己这些人千里迢迢地赶来,只剩下捡些残羹冷炙的份儿。
她是灭照宫四大护法之,眼光阅历均不在话下。与杨恒说话时,也在暗中观察蝶幽儿青天良等人,心下骇异道:“这老少不知是何来历,精华内敛气度深沉,十有**修为尚在我之上。好在他们即和阿恒在起,应是无碍。”
又听蝶幽儿问道:“杨大哥,他们是你的朋友么”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发问,让杨恒也不知该先回答哪个才好,摇摇头道:“诸位,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稍歇片刻,再坐下来慢慢聊”
凌红颐含笑道:“也是,左右黑沙谷的余孽已被咱们基本肃清,亦可歇口气了。”说罢深深望了真禅眼,缓缓道:“阿恒,青龙护法也来了,就在阁外。”
战事尘埃落定。杨北楚负手伫立在无相天府顶层的平台上,身后是司马阳。
头顶的天空早已大亮,山岚里带着早寒吹动谷中蒙蒙雾瘴飘荡着他的衣袂,身躯却静默如尊雕像,沐浴在玫瑰色的晨曦里。
他素来洒脱不羁,率性而为,更不曾在这世上畏惧过任何人。而今,站在殿阁之外,心里竟生出缕迟疑。
终于,他看到凌红颐率先走出大门,后面跟着杨恒和真禅。两人并肩而行,杨恒的胸前横抱着个昏睡的白衣女子,只是个侧脸,却已令杨北楚的心在霎那间感到阵颤栗,视线久久无法挪移。
但他的神情如故,没有丝毫的激动,也没有半分的欣喜显露,只静静地注视着从殿阁里簇拥而出的人群。
看到殿阁外的杨北楚,杨恒和真禅的脚步不约而同地放慢。三人的目光无声无息地交织碰撞,饱含着各自不同的复杂意味。
人群从他们的身旁默默走过,有人是善意笑,也有人在杨恒又或真禅的肩头上亲热地拍,还有的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里含着恶意又或好奇的光芒。
杨北楚忽然觉得自己的断臂又在隐隐作疼。虽然续接成功,但这条臂膀也已很难承受巨力冲击,等若废了半。
这时蝶幽儿从殿阁中走出来,哈元晟像个俯首贴耳的小奴仆紧随在她的身后。
她走过杨恒的身旁,脚步停了停,低声道:“这人是谁你俩有点儿像。”
杨恒没有回答,扭头向真禅低声招呼道:“我们走吧。”
真禅却站着没动,他的目光已从杨北楚的脸上移开,似在四处寻找什么。
娘亲呢,为何不见娘亲他的心底隐隐升起丝不祥的预感,突然看见杨北楚腰间系着的条素白丝带,衬着身宝蓝色的长衫显得异常显眼。
瞬间,他就像被雷电击中,脸上登时失去了血色,嘴唇颤瑟着翕合数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条素白腰带。
杨恒下子明白过来,向从不远处走过的赫连豪问道:“秦掌门呢”
赫连豪看了眼真禅,低声回答道:“她中了混元气掌和惨无人道爪,不顾伤势拼命御剑赶路,终至毒气攻心无药可救。在我们启程前,便已仙逝。”
话音虽轻,可对真禅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雳,彻底地懵了。
突然他声嘶力竭地声大叫,像发了疯似地往石阶下冲去。杨北楚的手臂微微动了动,却又改变了主意,任由真禅从自己的身边风样掠过。
真禅跌跌撞撞,忽然在台阶上脚踏空,身子骨碌碌滚了下去。
杨恒见状忍不住叫道:“真禅”情知若非他因遭受了极大打击,以至于魂不守舍,又岂会为台阶绊倒更不可能像常人那般滚摔而下。
真禅置若罔闻,骨碌爬起身,犹如在和谁较劲儿,风驰电掣般冲出巨杉林。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奔跑着,眼前不断涌现出与娘亲最后次见面时的情景。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从被抱上峨眉山起,自己仅仅只见过娘亲三面
第次是在法融寺明灯大师的禅房外,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娘亲依然在世;
第二次是在雄远峰的昆仑阁前,他非但见着了娘亲,也看到了生身父亲;
最后次,便是在昆仑山的莽莽雪野之上,那场肝肠寸断的诀别
恍惚中,他仿佛听见娘亲在警告刁冠绝哈元晟龙三姑道:“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教我有三寸气在,谁也休想动他半根毫毛”不觉泪流满面。
猛然嗓子眼里甜,殷红的淤血从口中呛出,却是用劲太狠牵动了体内伤势。
他呼呼粗喘,虚脱地靠在株参天古木上,身子缓缓滑坐到松软的地上。
他打开四肢,瘫倒不动,束阳光透过枝叶照射到脸上,有些晃眼。
林中空寂,他以为自己会趁机大哭场,可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着,声也哭不出来,昏沉沉地想道:“都是因为我,娘亲才会死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中有了动静。真禅仍是呆如木鸡地仰天而望,空洞的双目懒得去瞧瞧到底是谁来了。
不刻,杨恒默然走到他的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靠着株古木坐下。
他太能了解真禅此时此刻的心情了这种骨肉分离生死诀别的滋味,自己早在七年前就曾品尝过。所幸,虽历尽艰辛,自己的父母依然健在,而真禅却没有这个幸运。
他并不想也不能安慰真禅什么,只知道,自己就这样静静坐在他的旁边,便已足够。就如同当年他满腔愤懑地逃下峨眉山,在受伤醒来后,第眼看到小夜和明灯大师关切慈爱的面容,心中登时充满温暖。
光阴点点滴滴地从两人身边溜走。真禅忽然低下头,用手指在泥地上写了行字。
杨恒凝目望去,却见他是在问自己道:“你娘亲醒了么”
杨恒笑了起来,笑容里有感动,有宽慰,也用手指在地上写道:“没有,我暂时将她交给凌姨照料。”
真禅沉默了会儿,擦去先前的字迹,接着写道:“我想回家。”
杨恒的心没来由地酸,晓得真禅所指的这个家,绝非灭照宫,而是青灯古佛的峨眉山法融寺。他毫不犹豫地回应道:“我陪你回去。”
真禅霍然望向杨恒,神情有些惊讶,比划道:“你想重返云岩宗了么”
杨恒苦笑了声,说道:“只怕没人欢迎我回去。我们曾经起在云岩宗的日子,真是快活,可惜去不复返了。”
真禅点点头,两人齐沉默下来。
过了好半晌,杨恒问道:“真禅,你是怎么从那座石楼里逃出来的”
真禅便从自己离开雄远峰说起,连带慑仙玦之秘亦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惟独隐去了那段在石牢中无比屈辱又难以启齿的经历。
杨恒静静听着,由魏无智想到了失踪七年的端木爷爷,又从端木爷爷想到了小夜,想到了明灯大师和石颂霜幕幕前尘过往历历在目,难言辛酸甜蜜。
但听真禅已开始参悟慑仙玦中蕴藏的魔真十诫,又不禁代他欢喜,说道:“我看你往后也别做和尚了,干脆自个儿开宗立派,创个慑仙门。”
真禅笑,摇摇头比划道:“开宗立派太复杂,还是做和尚简单。”
杨恒若有所思地颔首,忽又在地上写道:“我和你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真禅吃惊地看着他,杨恒继续写道:“这是我惟感激杨北楚的地方。”
真禅呆了会儿,手写道:“那你有没有打算认他”
杨恒洒然微笑,毫无犹豫地书写道:“我有父亲,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父亲。”
“杨南泰”真禅写道,见杨恒微微点头,他又写道:“我以前常常幻想,如果师傅就是我爹爹,那该多好。可惜,他不是。”
杨恒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明灯大师找到失散多年的小女儿了。你猜她是谁小夜”
真禅惊愕地张大嘴巴,可想到别人都能父女母子团圆,独独自己与娘亲天人永隔,不由悲从中来,怔怔不语。
杨恒懊悔自己失言,又勾起了真禅的伤心事,将地上的字迹统统抹去,站起身道:“秦姨的灵柩应该还在灭照宫,我想你该去次。”
真禅点头,拖着沉重的身躯从地上站起,与杨恒肩并肩而立。
上午的阳光渐渐驱散林中的雾气,温柔地轻抚在这两个少年的衣发上。而他们的前方,仍有几多风雨几多离合,便如这重重叠叠的祁连山,翻过道还有道,绮丽雄壮的风景永远会在冰雪皑皑的险绝处。
两人回到黑沙谷时,天已近午。尹自奇等人正指挥着干灭照宫部属处理善后。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黑沙谷中的小妖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也都垂头丧气做了俘虏。因为战事顺利,谷中建筑几乎没有遭受什么破坏,而刁冠绝的“鹰扬殿”更是被杨北楚和凌红颐顺手拿来充作了临时驻驾之处。
杨恒和真禅走进鹰扬殿。这是座占地的近百亩的楼宇群。正殿之后,尚有两座偏殿和十数栋亭台楼阁,相互间以水榭长廊相连。
刚到正殿外,就见大群相貌打扮奇形各异的怪客聚集在殿前。鹧鸪天和赫连兄弟正陪他们聊着天,远远看到杨恒和真禅,脸上均自露出欣慰之色,忙招呼道:“阿恒,真禅,总算等到你们了。这些都是被囚禁在石楼里的祁连山各路豪杰,先前都被我们放了出来。他们听说是你们几个大破黑沙谷,诛灭了祁连三妖,便坚持留下要当面道谢。”
杨恒朝真禅微微笑道:“这可都是你的难兄难弟。”又问鹧鸪天道:“幽儿姑娘呢,为何不见她”心中想这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
鹧鸪天道:“那位幽儿姑娘正在静室里闭关休养,整个上午都没露面。”
这时位身材魁梧的赤发男子率着几个祁连山妖人走上前来,向杨恒和真禅抱拳施礼道:“在下祁连山无边崖崖主赤吞霞,特来叩谢两位小兄弟救命之恩。”接着又将身后几个男女向杨恒和真禅做了介绍。
左边个矮矮胖胖活似个冬瓜的男子名叫包不平,走起路来瘸拐,乃祁连山大恶谷谷主;右边那个高高瘦瘦,面色晦暗阴沉的男子姓雁名留痕,却是祁连山空离府的府主。站在二人身后的是个黑衣女子,耳后斜生出两根食指长短的褐色犄角,面孔雪白眉目细长,只称自己姓鹿。
几个人瞧见杨恒和真禅,也是大感诧异。他们都因开罪祁连六妖而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对这几个魔头的道行自是深为忌惮。但见这两个少年最多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居然能将祁连六妖打得落花流水,败涂地,委实觉得不可思议。
大伙儿聊了会,其间不免说到祁连六妖的种种恶行,均感黑沙谷这覆灭大快人心。赤吞霞等人少则被关了三五年,多的几达数十年之久,此刻亦是归心似箭。于是便在鹰扬殿外依依惜别,以期后会。
当下鹧鸪天领着杨恒兄弟穿过正殿,来到座幽静的院落里。司马阳站在院中,只向鹧鸪天躬身问候,对杨恒和真禅视若不见。
杨恒也不以为意,心头微动道:“敢情杨北楚也在这儿。”
鹧鸪天指东厢房道:“阿恒,大魔尊便在这间屋里。”
杨恒谢了,推开东厢房虚掩的屋门。真禅犹豫了下,不知该不该进去。
就听屋中传来杨北楚的声音道:“真禅,你也进来。”
杨恒走进屋,只见娘亲正静卧在榻上,昏睡不醒。杨北楚与凌红颐坐在窗边的小桌案旁,屋中再没有别人。
凌红颐道:“阿恒,令堂的禁制尚未解开,我们正等你回来起商量。”
杨恒迈步走到榻前,大魔尊的脸上还戴着那张他熟悉的人皮面具,双目低垂,浑不知自己的爱子就在身畔。
那边杨北楚目光复杂,望着站在门边闷声不响的真禅,也终于徐徐问道:“你娘亲的事,你都知道了罢”
真禅动不动注视着杨北楚,忽而恨得咬牙切齿,忽而又想扑入这世上惟亲人的怀中痛哭场,最终只是木然地点了下头,那幅度小得连自己也感觉不到。
杨北楚低哑的声音道:“她走得很安详,惟记挂的便是你。”
真禅再也按捺不住,颗颗泪珠劈啪滴落在地毯上。
杨北楚的眼中缓缓升起雾样的光芒,默默无语地望着真禅,将只紫色的绣花香囊送到他的面前。香囊上还用纤细的红色丝线绣着行童谣:“二尺娃,不回家,想得娘亲泪哗哗”。
“这是她留给你的,”杨北楚的语音愈加低沉,竭力掩藏起自己的痛楚和歉仄,说道:“她说,早给你想了个名字,便叫杨楚鹤。因你在楚地出生,却又怕你如黄鹤去不返,故而直没有用上。”
“娘”真禅接过香囊,终是呼喊出了朝思暮想十七年的那个声音,尽管是那么的含糊不清。
他将香囊紧紧地握在手中,贴在胸口,心却似被揉碎了般。
杨恒和凌红颐的眼眶亦都变得湿热。忽然,真禅发现从香囊口露出了几缕黑黑的发丝。他疑惑地轻轻抽出段,那发丝且细且短,绝非秦鹤仙所有。
他恍然明白过来,这香囊中所藏的,正是自己孩提时的头发这么多年,娘亲始终将它带在身边,直至临终刻又托杨北楚交还了他。
睹物思人,真禅的手剧烈颤抖着,将这弥足珍贵的遗物缓缓由胸前贴滑到面颊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娘亲的丝余温。
凌红颐柔声道:“好孩子,别伤心了。”话没说完,自己的鼻子竟也是酸,险些坠泪。
“铿”杨北楚猛然拔出杨恒身后的正气仙剑,手腕翻三尺青锋倒转,剑尖垂地嗡嗡颤鸣,平静地说道:“杨恒,真禅,你们谁来”
凌红颐惊,却被杨北楚摆手制止,淡然笑道:“我杨北楚恃才傲物率性而为,从不为做过的事后悔,如今也是样。可我也敢作敢当,绝不亏欠于人你们二人便为各自的娘亲拿起此剑,替她们做了断”说着先将正气仙剑递向真禅。
真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望着杨北楚手中的仙剑,默然不动。
杨北楚突喝道:“杨恒,你来”
杨恒没有应声,杨北楚神情里掠过丝落寞,冷笑道:“那日在灭照宫中,你不是要杀我报仇么而今宝剑在手,为何反而瑟缩了”
杨恒咬牙,跨步接过正气仙剑,字字道:“你以为用死,就可以抵偿她们所受的这许多苦”“铿”反手将仙剑还入鞘中,转过头去再不看他。
杨北楚僵在原地,看看榻上昏迷不醒的大魔尊,想想业已香消玉殒的秦鹤仙,回顾数十年来红尘往事,颗心起起落落,忽觉十方世界,索然无味,长声吟道:“蝶梦南华方栩栩,斑斑谁跨丰干虎而今忘却来时路,江山暮,天涯目送飞鸿去”“叮”地将随身多年的青玉魔笛抛入院中的池水里,拂袖出门,径自驾起清风吟唱而去。
凌红颐目视杨北楚的背影欲言又止,好半晌后幽幽轻声叹道:“寂寞人,寂寞心,何必”
第三章 危机
厢房里陷入了冗长的寂静。真禅站着发呆,凌红颐心事重重地看向窗外。杨恒守在娘亲的榻前,心潮起伏道:“虽然杨北楚口中不肯承认,但他对当年的所作所为终是有了丝悔意,否则也不会拔剑以求解脱。”念及过往,不由百感交集难言滋味。
眼看日已过午,凌红颐说道:“阿恒,你和真禅的遭遇,我已听那位幽儿姑娘说了。当务之急,是设法解除龚异嵬对令堂的心神控制。”
杨恒平复思绪,凝视着娘亲沉睡的面容,暗道:“侥天之幸,我终于找到了娘亲。”
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大魔尊云鬓时,突然之间手足冰凉,颗心沉到谷底。
发间银钗之上,那颗本应有的珍珠竟已不翼而飞它本是用根玄金丝穿在钗上,那玄金丝看似与普通的丝线无异,实则坚韧异常刀剑难伤,才保得钗上明珠始终不为剑气掌风所袭,断线掉落。
这珠子本身自然也不值几钱,奈何杨南泰曾明言,从灭照宫中带出的聚元珠便藏纳此中,如今也随之不见了踪影。只是先前连番激战,杨恒直没有留意到娘亲发上的银钗,更不会想到有人独独取走了那颗珠子
他霍然转身,目光直迫凌红颐道:“凌姨,除你之外,还有谁接触过我娘亲”
凌红颐见杨恒的神色陡然变得异常,不由也是怔,诧异道:“没有旁人。”
“杨北楚呢”杨恒目光炯炯,追问道:“他也没有碰过我娘亲”
凌红颐摇头道:“至始至终,令堂都是由我在照料,他不曾碰过半根指头。”
杨恒从凌红颐清澄的眼眸中搜寻不到半分心虚和狡黠,怅怅地吐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寻思道:“这秘密当世只有爹爹娘亲和我三个人知晓。那日爹爹在南明离火室中对我说出此事时,石门已然关死,外头纵然有人存心偷听,也是不得。那还有谁会清楚聚元珠的秘密呢难道这只是个巧合”
这念头生,随即又被他断然否定道:“不,不可能是巧合。否则哪有钗在珠去的道理那人分明就是冲着聚元珠来的可他会是谁”
时间脑海里千头万绪,纷乱团,却听凌红颐问道:“阿恒,出了什么事”
杨恒的语气和缓下来,说道:“对不起,凌姨。方才我对你失礼了。”心中想到事既至此,已无隐瞒必要,接着道:“藏在我娘亲发钗上的聚元珠不见了。”
凌红颐大吃惊,目光落在那支银钗上,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事”
杨恒摇头道:“没有了,我也是数日之前刚从爹爹的口中得知。”
真禅不知聚元珠为何物,见杨恒和凌红颐神情凝重,便比划道:“会不会丢了”
凌红颐看着银钗上留下的空空如也的穿孔,沉声道:“是被人摘走的。”
杨恒双手在脸上猛力搓,头脑稍觉清醒了些,说道:“没了聚元珠,加上轩辕心也在日前被盗,即便解开了龚异嵬对娘亲的心神控制,她也仍是大魔尊。”
凌红颐安慰道:“阿恒,你别着急。咱们先唤醒你娘亲,再设法向她查问。”
杨恒情知眼下也唯有如此,于是先点了大魔尊的任督二脉,令她体内魔气无法游走,才运掌拍开身上的禁制。
大魔尊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显然连凌红颐也不认得了。
凌红颐走近榻前,柔声问道:“大魔尊,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大魔尊毫无反应地望着她,好似具徒具其形的人偶。凌红颐心下声叹息,伸手搭向她的脉搏。哪料大魔尊眸中蓦地寒光闪,右手迸指如刀切向凌红颐左腕。
“啪”掌刀劈在凌红颐的腕上,却使不出丝魔气。凌红颐顺势搭住她的脉门,皱起弯弯的眉宇道:“有件事情我不明白,龚异嵬名头不小,可从来也没听说他修炼过控人心智的妖法。莫非这是从无相噬元**中衍化而来”
可这事凌红颐不知道,杨恒与真禅就更不清楚了。杨恒猛然想起,龚异嵬在向娘亲下令时,口中呼喝的是“明昙”,显然对大魔尊的真正身份早已知晓。可他为何会将娘亲擒来黑沙谷,又施以控制除非,他早就知道大魔尊身上的秘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霍地闪,问道:“凌姨,记得你说过,大魔尊的真实来历即便在灭照宫首脑人物中,知道的人亦屈指可数。”
凌红颐何等睿智,立时明白了杨恒话里的含义,说道:“你怀疑有人串通龚异嵬,盗出轩辕心,并掳走了令堂”
杨恒道:“否则龚异嵬再是妖力通神,也没可能无巧不巧赶在雄远峰大战的当口,千里迢迢奔赴灭照宫,将娘亲擒走。”
凌红颐轻嘘了口气,说道:“内鬼不除,灭照宫永无宁日。”
杨恒凝望着娘亲冷漠得近乎呆板的脸庞,心里阵阵地酸楚难过,更对盗走聚元珠之人恨之入骨。猛地想道:“会不会是龚异嵬他即能控制娘亲神智,说不定也会另有秘法诱她说出聚元珠的下落”
这思路开,更进步醒悟道:“他用的妖法十有**是得自太古道的秘术。我何不去问蝶幽儿依照龚异嵬所说,她已传承了蝶青炎的所有记忆与术法”
当下转头道:“凌姨,麻烦你照料我娘亲片刻,小侄很快回来。”
凌红颐虽不知杨恒突然离去所为何事,但猜来必与大魔尊有关,便颔首答应。
待杨恒出了东厢房,真禅也比划道:“我要找个地方打坐静修。”
凌红颐道:“你等等。”从榻后取出了乌龙盾和翻天印,交给真禅道:“这是我们从龙三姑的府里搜出的,应该都是你的东西吧。”
真禅接过失而复得的盾印,双手合十向凌红颐躬身礼,缓缓退出门外,冗长的背影透着沉重与孤独。
凌红颐亦是不由自主地感慨道:“他们都是杨北楚的儿子,却均都不愿认父。两人的娘亲也是个驾鹤西归,个命运多舛,真不明白这上苍为何要如此安排”坐回到窗边的小桌前,以手支颐,陷入了沉思。
过了会儿,司马阳走进屋禀报道:“凌护法,我已将真禅安置在偏殿后的间静室里,在外头还安排了两个华山堂高手守护。”
凌红颐轻轻“嗯”了声,没有回头,只是盯着院子里亭亭如盖的古木出神。
司马阳迟疑了下,又往上走了两步,俯身道:“凌护法,你还在想聚元珠的事”
凌红颐不置可否道:“你在屋外都听见了聚元珠事关重大,你需把牢自己的嘴。”
司马阳笑了笑,神秘道:“我刚才在院子里捡到样东西,或许和凌护法关心的事有关。”说罢探手入袖取出物握在掌心递给凌红颐。
凌红颐讶异问道:“哦,是什么”话音未落,司马阳的五指猛然捏紧,“啵”地脆响从指缝间爆裂开来团刺眼的紫色强光,直朝凌红颐的面门涌去。
刹那间凌红颐的双眼被紫芒刺得无法睁开。她花容变色,仰身屏气云袖飞拂,不防左肋下露出空门,被司马阳抬左手指点中了章门岤。
凌红颐嘤咛低哼,软倒在座椅中。司马阳知她修为奇高,不敢大意,又口气连点了十余处要岤,将凌红颐的周身经脉尽数禁制。这才长吐口浊气,退后半步面露得色。
“你”凌红颐恢复平静,注视司马阳道:“原来是你”忽地身子微微颤动,秀眉亦在不经意里蹙,自是想强冲经脉禁制未果。
司马阳立时觉察,嘿然道:“凌护法,你看我这弹指芳华的功夫可还使得”
凌红颐坐直身躯,冷笑道:“你的内鬼身份并未暴露,为何要迫不及待自己跳出来”
司马阳摇摇头道:“谁让你寸步不离守着大魔尊我要杀她,便只有先杀了你。”
凌红颐望了眼榻上的大魔尊,见她盘腿坐在那里对屋中发生的事情毫无反应,就像完全活在另外个世界中,不由颓然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是你把大魔尊出卖给了龚异嵬,由他带回的黑沙谷。如今唯恐真相泄露,便欲杀人灭口。”
“到底是凌护法,下子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司马阳承认道:“虽然大魔尊现下神志迷失,可谁能担保她不会被你们救醒到时候我可就危险了。”
凌红颐道:“那么轩辕心和聚元珠也都是被你偷走的”
“轩辕心是我拿的,取走聚元珠的却另有其人。”司马阳回答道:“包括大魔尊的真实身份,也是我告诉他们的对了,差点忘记了说,明华大师栽赃大魔尊所用的那八颗骷髅令花籽,也是我从杨北楚那儿盗出的。”
“他们”凌红颐目光闪道:“这么说,除了龚异嵬,你的背后还另有主谋之人。”
司马阳道:“凌护法,你该感激我。至少在临死前,让你知道了很多事。”
凌红颐冷冷哼,说道:“你只是对自己犯下的这些逆行自鸣得意,想在我面前炫耀番而已。杨北楚待你不薄,你何以丧心病狂背叛灭照宫”
司马阳面颊上的肌肉阵抽搐扭曲,变得分外狰狞,徐徐道:“这些年来我像条狗似地鞍前马后服侍杨北楚,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在他心中,那小杂种的根头发也比我金贵十倍”
凌红颐恍然道:“原来你是在嫉妒杨恒,或许那人还许给了你其他好处,对不对”
司马阳低哼道:“告诉你也无妨,最多不出三五年,灭照宫就会是我的了”
凌红颐不由笑道:“就凭你司马阳,你的野心可比能耐大多了”
司马阳道:“我独自人当然不成,自然会有人襄助我。可惜,你是看不到那天了。”
凌红颐唇角的讥笑收敛,说道:“是谁,能让你对他信之不疑无相神君龚异嵬也是为他效力”
司马阳冷笑道:“凌护法,你既是快死之人,又何必操心太多还是让我送你上路吧。”说罢从袖口里取出柄碧绿色的薄刃短刀,向刀锋上轻轻吹了口气道:“念在这些年你待我不错,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儿。”
凌红颐瞧着司马阳手中的短刀,微微变色道:“你杀了我,如何向大伙儿交代”
司马阳道:“这还不容易么我会把你的尸体放在榻脚下,装作被大魔尊暴袭,刀刺入心口毙命。当然,你在临死前也会掌拍碎她的头颅。当我在屋外听到动静冲进来时,切为时已晚。虽说不免要冒些风险,但是值得。”
他顿了顿接着道:“当然,我本也可解开大魔尊禁制,将她放走。可她这样子未必能走得成,就算走成了,对我来说终究也是个祸患。”
凌红颐道:“还有个原因,你不肯说出来她是杨恒的娘亲。你对杨恒恨入骨髓,杀了大魔尊,正可令他痛不欲生。”
司马阳冷然笑,说道:“就算是吧能看到杨恒痛苦发狂,实是人生最大乐趣。”
他缓缓将刀锋对准凌红颐胸口道:“凌护法,就请你先行步吧”
凌红颐和大魔尊在屋中遇险,生死发,杨恒却是毫不知情。他离开东厢房后,径直去找蝶幽儿。来到静室门外,见哈元晟像尊门神般站在那儿,还没开口招呼,门里便传来蝶幽儿的声音道:“是杨大哥么,请进来。”
杨恒推门而入,就见蝶幽儿换了身色泽极是艳丽的丝绸彩衣,盘膝坐在榻上,面前的小桌上燃着缕宁神静气的清香。
看到杨恒走进来,蝶幽儿嫣然笑道:“杨大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杨恒在榻前的椅子里落座,心中暗道:“莫非她已猜到我的来意”想着要请这位心机阴沉行事古怪的小丫头设法救醒自己的娘亲,不由大感头疼,实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只笑了笑道:“那你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蝶幽儿微笑道:“令堂还没清醒过来吧中了龚异嵬的止藏神鉴三魂七魄便锁死大半,只留得魂三魄听命从事。假如不及时解救,不用个月令堂就会因为魂魄萎靡无法复原,而永远变成具傀儡。”
杨恒没想到蝶幽儿竟会主动说出大魔尊的病症,更没想到后果会这般严重,当下不假思索地脱口问道:“姑娘可知道如何救治”
蝶幽儿瞧着杨恒笑而不答。杨恒省道:“她即将龚异嵬所用妖术的来历说得头头是道,自然懂得化解之道。只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告诉我。”
有道是六月债还得快。不久之前自己还以化解龙卷丹药性为条件,联手老狐狸对付龚异嵬。蝶幽儿比起自己来,更是深谙此道,于是抱拳道:“请姑娘赐告。只要能救得家母,无论你提出何种要求,杨某赴汤蹈火定当办到”
蝶幽儿突然咯咯脆笑起来,说道:“杨大哥误会了,小妹岂能趁机要挟你从昨晚到现在,你帮过我那么多回,我略作回报也是该当。只是”
她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曾对天发过毒誓,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以外,绝不救这世上的任何个人,以免重蹈我娘亲当年覆辙。所以呢”
她望着杨恒,满是歉疚和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杨大哥,恕我爱莫能助。”
杨恒却是听得明白,蝶幽儿摆明了是在欲擒故纵,口中似在断然拒绝,其实是拿“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以外”这十个字大做文章。给自己设下套子,来了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果不出其然,便听蝶幽儿说道:“本来我和杨大哥自昨晚相识后,已经数度患难与共,同舟共济。勉强说来,你也算得是小妹身边最亲近的人。倘使是杨大哥中了龚异嵬的止藏神鉴,我必会毫不犹豫地加以救治。奈何”
口风转,悠悠道:“令堂和小妹非亲非故,教我如何是好”
杨恒顺着蝶幽儿的话问道:“那依姑娘之见,是否还有其他的变通之法”
蝶幽儿浅笑道:“杨大哥定要救,可着实难为小妹了。法子嘛,倒也有,就怕你不肯。”
杨恒冷冷地道:“幽儿姑娘但说无妨,只教杨某能够做到,绝无不肯之理。”
“那好,”蝶幽儿的容色端,字字道:“我要你做我的男人。”
杨恒瞧着对方兀自带着稚嫩的娇美俏脸,心中忽然涌起股荒谬绝伦又不寒而栗的感觉,更意识到蝶幽儿提出这样的要求,绝非对自己见钟情之故。当即直言不讳道:“姑娘何不干脆将我收作奴仆,就像门外的哈元晟般,在身上中下奇魔鉴”
蝶幽儿摇头嗔怪道:“你怎能把自己跟哈老二相提并论他不过是只癞蛤蟆,而你不同,我当然该以礼相待。”
杨恒气极而笑,道:“姑娘礼遇,杨某愧不敢受。我想知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蝶幽儿缓缓摇头,虽然没有说话,神情间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恒怅怅吐了口气沉默许久,突然站起身道:“叨扰姑娘了。”迈步走向门口。
“喂”蝶幽儿坐在榻上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恒回过头,淡淡道:“还有半个月的工夫,我去找龚异嵬。”
蝶幽儿点点头,问道:“要不要我告诉你他去了哪里”不等杨恒答话,她又立刻接道:“算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那个地方你去了百死无生,除非等我聚齐三大魔灵,再由你相助,或可闯上闯。”
杨恒心知此地多留无益,便道:“姑娘保重。”出了静室,心情沉重地往回走去。
“咄”在薄薄的刀锋即将刺入凌红颐胸口的霎,她的左掌快逾飞电,切落在司马阳右腕脉门上。司马阳登时右臂酸麻,短刀脱手飞出,深深扎入侧旁的墙里。
凌红颐将司马阳的短刀打飞出手,跟着脚尖前探点住他双膝上的环跳岤。
司马阳双腿软跪倒在凌红颐身前,惊骇道:“你的经脉没有被禁制住”
凌红颐站起身形,说道:“杨北楚没有教过你,三十六计里有计就叫请君入瓮么司马阳,你看我这手移经换脉的功夫可还使得”
司马阳听她说的话与自己先前所言如出辙,只是主客之势完全掉转,不由面如死灰道:“不可能,就算你会移经换脉,也需抢在我出手之前施展。可在那时,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凌红颐轻蔑地瞥过司马阳,回答道:“恰恰就在那时,我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见司马阳晒然冷笑,凌红颐摇首轻叹道:“司马阳,你还在自作聪明,露出马脚却不自知。首先,杨北楚离开时你没有跟随,说明在这屋里可能有什么事情令你放心不下,必须留在院中。”
“其次你虽背叛了杨北楚,可又处处以他为效仿的对象。平日里故作孤傲,对人对事漠不关心。先前却反常态,主动问起聚元珠的事,岂不可疑”
凌红颐道:“再联想到你对大魔尊的身份了若指掌,又曾亲身参与缉捕杨南泰,追讨轩辕心的行动,答案也就不难猜想了。”
司马阳听得愣住了。他终于深切领教到眼前这看似柔弱低调的朱衣女子的厉害,长叹声道:“可惜,功亏篑”
凌红颐悠然道:“天无绝人之路司马阳,你要想清楚了。”
司马阳听出凌红颐话语中隐有放他条生路的意思,沉吟道:“你想知道什么”
凌红颐道:“很简单,告诉我谁是幕后主谋以及隐藏在宫内的你的同党。”
司马阳缓缓摇头道:“你的这两个问题,我个都回答不了。”
凌红颐道:“你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就死心塌地的背叛师门,为他卖命这话说出来谁能相信。”
司马阳苦笑道:“事实如此,你不愿相信我也没法子。我只知道,那个游说我投靠他们的神秘使者修为远超灭照宫四大护法,甚至可与杨惟俨旗鼓相当。而他不过自称马前卒而已。若非如此,我又焉能冒此大险”
凌红颐神情渐渐凝重,问道:“神秘使者,莫非你对此人身份无所知”
司马阳点头道:“我只看见过次他的背影。再往后,都是他用密函与我联络。每过十天左右,我都必须找借口下山次,在约定的地点取出密函或者送出消息。我猜想,明华大师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和他们联络。惟有龚异嵬的地位似乎很特殊,或许晓得更多的内情。”
凌红颐沉思须臾,接着问道:“那到底谁才是你们真正的幕后主谋”
司马阳也不隐瞒,回答道:“天师每封密函都是天师圣谕,也就是要交办的任务。”
“天师”凌红颐喃喃自语道:“敢自诩为天之师,果然嚣张。”
突然,司马阳的眉心亮起簇诡异的红光。他痛楚无比地声惨叫向后仰倒,额头“啵”地炸开条缝隙,从里头激射出条红色蛊虫直噬凌红颐心口
第四章 天师
凌红颐猝不及防,急运口真元从口中喷出,已使出魔门最上乘的绝学“气呵成”。孰料精纯的真元喷射在蛊虫上,只激得它向左略略偏,还是咬在了凌红颐的右肩之上。凌红颐顿觉右臂寒,已失去知觉。
那蛊虫击得手,在空中倏地回旋,又朝榻上的大魔尊噬去。大魔尊神志虽然迷失,但仍有自保意识,本能地提掌疾劈。无奈经脉受制,魔气无法运行,这掌没有丝毫的威力,眼看就要让蛊虫咬着咽喉。
间不容发之际,束精光从窗外掠入,击中蛊虫。“叮”地金石鸣响,蛊虫身子斜,堪堪从大魔尊脖颈旁掠空。
杨恒跃入屋中,又是枚九绝梭射向蛊虫,身形抢到榻旁护住母亲。
这次蛊虫有了防备,竟躲了开去,返身扑向杨恒。杨恒见此物躯体细长,犹如根朱红的竹筷,却是刀枪不入坚逾金铁。他不及凝动神息祭出雷火鞭,当即屈指弹出道劲风,击向蛊虫圆溜溜的脑袋。
“啵”蛊虫捱了记拈花指,身子高高弹起仍是毫发未伤,只脱落下几粒好似血痂样的粉屑,往窗外遁去。
可它刚逃到窗口,迎面射来束银光,顿时被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