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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 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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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邛崃山君看时间拖得越来越久,怒从心起,铁戟魔气灌注三股烈焰叉,口中念动真言,“呜”地狂风骤起,叉锋上燃起烈烈魔火,跳动着逾尺长的蓝色火苗往明月神尼身上噬去。

  明月神尼惊,深知对方这“铁戟魔焰”毒烈绝伦,稍触及便要肌肤腐烂,蚀肉见骨,又恐毒烟伤人,急忙喝令众小道:“快屏住呼吸”

  再战十多招,邛崃山君依旧奈何明月神尼不得,但他的铁戟魔焰上下飞舞,却令明月神尼的佛门护体罡气无从抵御,渐渐在缁衣上烫出个个窟窿来。

  别说如明月神尼这般守身如玉的出家人,即使平常女子也会羞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袒衣露体,这来立时令得她羞愤交加,心绪乱,剑招也跟着渐显紊乱,让邛崃山君慢慢占到了上风。

  邛崃山君得意大笑道:“老尼姑,你再不识好歹,稍后老子把你烤成白羊儿。”

  明月神尼目喷怒火咬牙不答,手中绝尘仙剑招紧似招,针锋相对,寸土不让。

  两人打了这么久,早有人跑去金顶禅院报讯。但山路崎岖,且法融寺处于偏僻之地,除了那些收到信炮的小和尚应邀赶至,各家寺院的高僧神尼或在坐禅修行,或在读经说法,哪里能想到此间正有场激战上演

  杨恒平日虽不待见明月神尼,可真见着师父遇险,心里也是沉道:“要坏”

  果然明月神尼连攻十数招后,被邛崃山君抓住线破绽,左手烈焰叉架开绝尘仙剑,右手魔叉长驱直入插向她的右肋。

  明月神尼暗道声:“我命休矣”翻手亮出佛门至宝“三戒钵”就要和这邛崃山君拼个鱼死网破。

  蓦然“呼”地风声呼啸,束乌光横空出世,如惊雷疾电激射邛崃山君咽喉。

  邛崃山君大吃惊,忙变招抵挡,“铿”地震飞那束乌光。乌光在半空翻转几圈,晃晃悠悠又回到了杨恒的手中。

  邛崃山君怒不可遏道:“又是你这小贼秃坏老子的好事”

  明月神尼也是愣,瞥了眼杨恒,暗道声侥幸。

  杨恒勉强运劲射出九绝梭,嘿然骂道:“你好不知羞,连好男不跟女斗的道理都不懂得,我懒得跟你废话”

  话刚说完,寺门外有人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吟道:“世人笑我睡不醒,谁知醉里有乾坤”

  说着话,明灯大师手提酒葫芦,醉态可掬歪歪斜斜地踱进院里。

  真禅不晓得从什么地方钻出,跑到师父跟前,双手飞快地比划着将事情原委禀报了遍。

  明灯大师费力地撑开醉眼瞅瞅邛崃山君,“哈”地笑道:“又是你啊”

  邛崃山君收住三股烈焰叉,怒视明灯大师道:“严崇山,老子找了你十几年,便是要报这断指之恩”

  明灯大师摇摇破蒲扇,点着他笑道:“好啊,那就让贫僧把你右手食指也给断了”

  邛崃山君冷笑道:“那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他双叉在身前合,气沉丹田神凝灵台,竟是主动采取了守势。虽说经过二十余年苦修,终于将铁戟魔气提升到了第七层的妙境,可对着平生大敌仍是不敢怠慢。

  相形之下明灯大师无疑从容多了,眯缝着眼睛上下寻摸邛崃山君半天,直看得对方头皮发麻,忍无可忍的怒骂道:“严祟山,你搞什么鬼”

  明灯大师笑嘻嘻摆摆蒲扇道:“别急,别急,我是想先瞧明白,你吃了熊心还是咽了豹子胆,居然有种找上贫僧。别说,这瞧,还真瞧出你跟从前不同之处。”

  邛崃山君愣了下,不由自主问道:“老子有哪里不同了”

  “喏喏,就是你的头发啊。”明灯大师拿蒲扇虚点他的头顶道:“满头烦恼丝落尽,比和尚我更像个出家人,乍瞧不定是谁家种的大南瓜。”

  邛崃山君暴跳如雷道:“严崇山,别逞口舌之能,咱们手上见真章”

  明灯大师慢条斯理道:“有进步,到底没傻到家,终于晓得不贸然抢攻了。好吧,贫僧就辛苦点,再教你些新鲜玩意儿。”说着手拿着蒲扇,手提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往邛崃山君走去。

  明月神尼怕他吃亏,提醒道:“师兄小心,此人的铁戟魔气甚是了得。”

  明灯大师有意无意扫过杨恒,笑吟吟道:“了得了得,怎生得了”

  杨恒怔想道:“明灯大师为何特意看我眼,莫非是在暗示什么”

  他念头未已,却听明灯大师“哎呦”声,脚下似立足不稳,身子歪歪扭扭转着圈儿往邛崃山君面前凑去,面手舞足蹈面叫道:“留神,和尚出手啦”

  杨恒又惊又喜,已看出明灯大师正施展他曾经传授过自己的那式“天旋地转”,只是脚步跌撞,身躯摇摆,浑不似当日传剑时那般气度严谨,然而那剑中的真意,招中的神韵,却已呼之欲出

  他陡然明白过来,明灯大师正要借机向自己再次演示周天十三式手把手的传剑授功虽然不错,可诸多剑招变化毕竟要到临敌之时才能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焉能不加倍珍惜

  再想到适才明灯大师故意用言语激怒邛崃山君,虽没能诱他暴怒出手,但也令对手心浮气躁收到功效。由此可见,与高手过招,斗的不仅仅是日夜修炼的招式套路,更是心智胆量,气度胸襟只此点,即可令他终生受益无穷。

  但见邛崃山君面对明灯大师醉醺醺地这转身撞,竟是如临大敌,未曾交手两人的修为高下已然立判。眼瞧明灯大师晃悠到了近前,他声大吼,三股烈焰叉双管齐下分取对手两肋。

  明灯大师身子左扭右晃,匪夷所思地避过双叉截击,蒲扇前探,往他面门轻轻点道:“你啊,还差点”

  以邛崃山君的强横,竟也不敢让这骨架也松散了的破蒲扇近身,忙仰面闪躲,身子后缩,双叉往怀里带,拍向明灯大师。

  明灯大师犹有余暇地将蒲扇在邛崃山君面前搧了搧,不慌不忙往后直挺挺倒下,双叉在小腹前霍然走空。

  邛崃山君刚欲反击,明灯大师的身子立起,低垂左手,还是用蒲扇顺势戳向他的咽喉道:“还没完呢,看这式俯仰天地”

  邛崃山君双叉还没递出,就又被逼得回防身前格挡蒲扇,恼羞成怒道:“严崇山,你装什么疯癫”

  明灯大师不待招式用老,转身滑,闪到邛崃山君右首,酒气袭人道:“好,那贫僧就送你个峰回路转”蒲扇疾点对方屁股。

  虽说屁股肉多,蒲扇又非神兵,真给戳着下未必会有多大的事,可那面子邛崃山君无论如何也丢不起,赶紧拧身挥叉再往外封。

  这回明灯大师依然发即收,没等邛崃山君完全转过身来,自己又摇摇摆摆晃到了对方正面,笑着道:“蠢材,这招是峰回路转啊”

  杨恒心旌摇荡,神思澎湃,忍不住高声喝采,心里豁然开朗道:“明灯大师是在告诉我,招式不必用老用穷,只要能料敌机先,就可争先求变,迫使对手露出破绽。否则像邛崃山君这般的魔道凶顽身修为何其精湛,又焉能轻易露出空门”

  就这般瞻之于前,顾之于后,明灯大师的蒲扇自始至终没和三股烈焰叉正面碰触下,却将邛崃山君逗得团团乱转,怒吼连连。

  两人交手约莫有二十来招,邛崃山君已知自己的修为经过这二十余年苦修,仍是望尘莫及,心里发狠道:“严崇山,今日有你没我”拔身而起悬在空中。

  这时候云岩宗各支高手纷纷闻讯到场,金顶禅院方丈明镜大师见此情景,沉声喝道:“明灯师弟,留意他要祭起御剑诀”

  所谓“御剑诀”,便是仙林流高手将自身真元藉助真言剑诀彻底激发而出,心与剑合,身与气融,施展出惊天动地生死立判的致命击。但御剑诀未必要用剑,诸如刀枪斧钺,也莫不可御于九天之上,驾于四海之下。

  明灯大师伫立原地,醉眼里透出缕戏谑光芒,摇摇头呼喊邛崃山君本名道:“周同岸,二十年前你不如我,二十年后更是不能。算了吧,尽早下山去”

  “呼”

  两柄三股烈焰叉脱手腾空,燃着刺目魔焰盘旋在邛崃山君头顶,他面目狰厉低吼道:“严崇山,老子跟你拼了”双手举在胸前掐成剑诀,口中念念有词,体内涌现蓬赤色魔雾笼罩全身。

  明灯大师恍若视而不见,自顾自上下摸索身子,喃喃低语道:“我的剑呢我的剑到哪儿去了,不是上回当来换酒喝了吧”

  围观人群中位皓须老僧低喝道:“明灯师弟,接剑”大袖甩,身后柄佛门宝剑“真语”化作黄色飞电,朝明灯大师射来。

  明灯大师哈哈笑道:“多谢明华师兄”插了蒲扇懒洋洋伸手去接。

  半空中的邛崃山君岂容他从容接剑,口中大喝道:“疾”双手剑诀引,两柄三股烈焰叉幻化成滔天魔火,排山倒海往明灯大师涌到。

  电光石火间,明灯大师双目暴睁,再不见刚才的醉眼惺忪,整个身躯挺立如枪,浑身散发出腾腾青气,宛若脱胎换骨变了个人般。

  他身形如鹤翔空,左手捏剑诀,右手凌空摄剑,直向当头压到的烈焰射去。

  “轰”

  声石破天惊的巨响,空中黄色剑光暴涨如虹,将肆虐的魔焰切割得支离破碎,黯灭消散。

  邛崃山君负痛大吼,三股烈焰叉去势不休,如束赤芒掠过大殿屋脊,倏忽消失在碧空之中。

  光澜渐散,罡风徐平,明灯大师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的飘落于地,手里抱着那柄明华大师投来的佛剑“真语”,剑锋上赫然多了根血肉模糊的手指,摇摇头叹道:“贫僧虽荤腥不忌,可你也不能送它来给我下酒。”

  明月神尼耸然动容,扬声喝采道:“师兄,好式美人如玉剑如虹”

  第七章 昨夜天风扫石床,寥寥坐对三生月

  明灯大师不以为意地嘻嘻笑,拖拖踏踏走到明华大师跟前,双手将剑奉还道:“师兄,我偷你丹丸,你借我真语,咱们俩之间的帐算是扯平了。”

  明华大师啼笑皆非道:“你这和尚好生胡搅蛮缠,那是谁家的道理”

  此刻明镜大师已听门下小沙弥禀报了法融寺战的前因后果,含笑向明月神尼道:“师妹,你收的这位俗家弟子胆大心热,机智有才,委实不错啊。”

  明月神尼脸热道:“贫尼愚钝,这都是真源自己的造化。”

  明镜大师走到杨恒身前,慈霭微笑道:“真源,你可愿到金顶禅院住上半年”

  明月神尼闻言大惊,不明白明镜大师为何要这么做。

  凭心而论,没有个师父不希望自己教出的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奈何杨恒的情形太过特殊,性情也太过刚烈锐气,要是再修得高深绝学,将来不知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杨恒也在端详着明镜大师,见这位名扬四海的佛门领袖瘦小枯干,相貌普通,往那儿站,倒像个寻常庙里敲木鱼打晨钟的老和尚,丝毫看不出耆宿风范。

  但想想明灯大师落拓形迹的装扮和他惊世骇俗的修为,也就能明白此老亦是返璞归真,神韵内藏,反比看似凶恶吓人的邛崃山君强出不知多少。

  他聪颖机灵,自然听出了明镜大师言语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喜出望外,却说道:“弟子听从大师安排。”

  明镜大师见杨恒应答得体,更是欣赏,回头笑问道:“师妹,你看呢”

  明月神尼有苦无处说,只后悔自己不该让杨恒住进了法融寺,结果和明灯大师老少打得火热,颔首说道:“贫尼谨遵师兄法旨。”

  明镜大师点点头道:“真源,伤势养好后,你来金顶禅院报到,老衲自有安排。”

  杨恒躬身应是,却发现明华大师看着自己的别样眼神。

  十余日后杨恒伤势初愈,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衫,便离开法融寺前往金顶禅院报到。真禅真荤小夜等人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寺外,连以前和他浑身不对的真菜和尚,也出人意料之外地来为他送行。

  临别时,真菜和尚满脸通红拉着杨恒的手,期期艾艾道:“真源师弟,多谢你那天救了我。从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千万别放心上。”

  杨恒微笑道:“那些破事我早忘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师兄弟,你要是真被那老怪物打死了,我也丢脸啊。”

  朝众人挥挥手,杨恒又道:“大伙儿都回寺吧,记得有空来看我。”转身往山上行去。

  他边走边回想着十多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思忖道:“我大伯的修为较之邛崃山君恐怕只高不低,更别说我爷爷了。以我眼下的这点修为,和他们相比委实天差地远。唉,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上明灯大师”

  又想到明灯大师昨夜说起,自己的铁衣神诀已颇有火候,只需用心参悟,切忌贪功冒进,即使没有他在旁护法,亦可无碍。却不知明镜大师召自己前往金顶禅院修行半年,又会传下何种云岩宗的绝世功法

  他正想得入神,忽听山道便有人轻轻唤道:“真源师弟”

  杨恒省扭头看去,真彦亭亭玉立在道边,玉颊微红向他说道:“我昨天听真荤师兄说,你今天要去金顶禅院修行,所以守在这儿替你送行。”

  杨恒心头阵温暖,轻笑道:“我又不是去天涯海角,何必搞得那么隆重”

  真彦脸更红了,垂下头道:“金顶禅院在万佛顶上,离着雪窦庵有好段路,往后咱们也不容易见面啦。”

  杨恒不以为意道:“没事,只要有空我就会溜出来找你们。再说不过短短半年工夫,眨眼也就过去了。”

  真彦点点头,声音比蚊蚋还小道:“那天多亏你抱着我躲开,还因此受了伤。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便做了双布鞋,也不知合不合脚”

  明明晓得四下无人,可她还是紧张地瞟了转儿,飞快地从怀里掏出双已被体温温热的布鞋。

  杨恒接过布鞋收进包裹里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啦,真彦师姐。”

  真彦红着脸没说话,向杨恒合什礼道:“师弟保重”路小跑地走了。

  杨恒目送真彦消失的背影,心里甜丝丝地想道:“真彦师姐待我还真好。”

  他收拾情怀继续赶路,虽说御风术已有小成,但来伤势刚好,二来不赶时间,不需耗损功力施展御风术,故此只路步行过去。

  这么走了个时辰左右,来到金顶禅院外。但见禅院气势恢弘,规模更胜雪窦庵,名知客僧见着杨恒便招呼道:“真源师弟,方丈有吩咐,请你前往平山佛堂。”

  杨恒谢了知客僧,走进禅院。这地方他以往来过两次,但却不知道那平山佛堂位在何处,好在他能言善道,极富人缘,路问着进去,到后来居然聚起了七八个闲着没事的小和尚替他向导。

  到了平山佛堂门外,杨恒见里面空空荡荡,明镜大师并不在。他微觉诧异的走入佛堂,但看堂内供奉了尊观世音菩萨的彩绘佛像,宝相庄严,眉目慈悲,不由暗道:“她这模样倒也有点儿像我妈妈。”

  想到娘亲,杨恒心情黯,就听身后明镜方丈的声音道:“真源”

  杨恒回过头向明镜方丈施礼道:“弟子真源拜见大师”

  明镜大师道:“我带了点东西,就放在门外,你帮我取进来。”

  杨恒应了走到门外,看门坎旁放着个装满灰尘的簸箕,他拿了进来道:“大师”

  明镜大师伸手抓起小把灰尘往地上洒散道:“尘归尘,土归土,阿弥陀佛”

  杨恒大惑不解地望着明镜大师,不明白他在搞什么花样。

  明镜大师微微笑道:“你替我将剩下的尘灰,均匀洒遍这佛堂的每寸地面。”

  “为什么”即使面对的是云岩宗宗主,杨恒好问的性子还是丝毫不改。

  明镜大师不答,只含笑道:“洒完了再说。”

  杨恒只好依命行事,费了好半天工夫,才将簸箕的灰尘均匀洒散在佛堂里。

  明镜大师点点头道:“现在你将它们尽数打扫干净,收回簸箕中。”

  杨恒张大嘴巴瞧着明镜大师,察觉他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灵机动道:“敢情大师您是在考验弟子。”

  明镜大师不置可否,说道:“用心打扫,晚上我来查验。”

  杨恒左顾右盼找不到扫帚,忙问道:“大师,我用什么打扫你总要给我工具啊。”

  明镜大师笑道:“你的心便是最好的工具,何须老衲再给你”说完扬长而去。

  杨恒愣了半响,慢慢咀嚼明镜大师充满禅机的话语,环视着满地的灰尘犯起愁来。

  这老和尚摆明了是故意给自己留下道难题,不让他藉助任何外物要将佛堂里的灰尘打扫干净。如果是别的垃圾还好,至少能用手去捡拾,可这细如粉尘的灰烬若用手去收拾,却不知要做到几时

  他凝神琢磨许久,屁股坐到门坎上脱下鞋子,又把袜子也收了起来以免在地上弄脏。然后便光着脚板蹲着身子,在地上先用鞋子将灰尘点点推积垒起,待有小团时,再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进簸箕中。

  干到天晚明镜大师来时,杨恒刚好收工。他满头大汗的禀报道:“大师,我做完了。”

  明镜大师瞧瞧他污黑的双手双脚,又瞧瞧那双沾满尘灰,已看不出本色的布鞋,颔首道:“明日早,你在这儿等我。”

  杨恒喜,道:“是,大师”他离开平山佛堂,先舒舒服服洗了个冷水澡,又换了干净衣衫,再把真彦今早送的新布鞋穿上,直觉得腰酸腿疼,浑身像散了架。

  第二日清早,杨恒用过饭急忙忙赶到平山佛堂,明镜大师已先步到了。

  他指指昨日杨恒收回灰尘的簸箕道:“像昨日样,先将它们洒在地上。”

  “还要洒”杨恒有点生出了怒气,问道:“为什么”

  明镜大师道:“你刚才吃早饭了么”

  杨恒压着火回答道:“弟子吃过了,多谢大师关心。”

  明镜大师道:“你昨日已吃过早饭,为何今早还要再吃次”

  杨恒望着明镜大师目瞪口呆,明明晓得对方在诡辩,可个字也说不山来,只好苦笑道:“大师的词锋可比弟子厉害多了。”磨磨蹭蹭把灰尘又洒了。

  洒完了,明镜大师又似昨日般说道:“用心打扫干净,晚上老衲来查验。”

  杨恒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隐约觉得明镜大师是在戏弄自己,气道:“你不说出个理由来,我就不干”

  明镜大师注视杨恒须臾,回答道:“好,老衲给你个理由。你做得太慢,令老衲很不满意,等你能达到老衲心中要求时,我还会给你个更好的理由。”

  杨恒不依不饶的追问道:“那我要做得有多快,才算达到了你心里的要求”

  明镜大师讳莫如深地微笑道:“你会知道的,答案就在你心里。用心去扫。”

  没辙,杨恒只好重头再来。他舍不得用真彦送的新布鞋扫灰,便又取出昨天那双旧鞋,这回他发了狠劲,连午饭都舍下不吃,赶在日暮前完成了清理。

  明镜大师走进来看了眼,淡淡道:“还是太慢,明天再来。”

  就这样连十多天,杨恒什么事都不做,就泡在了平山佛堂里打扫灰尘。可他始终不能令明镜大师满意,每天工作结束时听到的句话,照例都是:“明天再来。”

  杨恒又是不解又是愤怒。他心期望着进入金顶禅院,能修炼到云岩宗的盖世绝学,结果每天做的却是枯燥辛苦,还永远不能令明镜大师点头称许的扫地活儿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呢他每天搜肠刮肚地思来想去,可直不得其解。要说速度,他已发挥到极致,再想加快势必难如登天。显然,明镜大师是出了道不可能完成的难题给自己。

  “难不成他是有意折腾我”杨恒终于忍不住想道:“或者那老尼姑跟他说了什么悄悄话,让这老和尚改变了主意。”

  这天,打扫了半间佛堂,杨恒越做越火大,头脑热,他穿上鞋子自言自语道:“小爷不干了,这就去找那老和尚问个明白”

  正说着,肚子气没地方撒,他使劲脚踹在收拾灰尘的簸箕上。

  “砰”簸箕被杨恒脚踹得翻滚出去老远,里面的灰尘扬起洒落。

  杨恒的脑海里莫名地有线灵光闪过,喃喃道:“用心去扫,用心去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再看了看弥漫在空中的灰尘,而后像是疯了样凌空连翻几个跟头,兴奋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收住身形,三步两步跑过去把簸箕摆好,单腿下蹲,丹田运气,瞅准簸箕的位置,右腿运劲横扫而出道:“去”

  “呼”

  地上的尘灰被腿风带起,往簸箕上方飘去,结果有大半落在了外面。

  杨恒想了想,试着调整运气与出腿的力度角度,又腿扫出道:“去”

  这回效果明显改善,但仍是飘落在外面的多,掉进簸箕的少。

  这也难怪,想那灰尘轻若无物,以刚劲腿风扫去,想让它乖乖尽数落入簸箕中谈何容易

  杨恒并不沮丧,边揣摩着自己运气出腿的法门,边在佛堂里打扫了起来。

  这般做到天黑,灰尘并未扫去多少,而许多已收入簸箕的尘灰却又被他的腿风荡散,如此周而复始,进度着实有限。

  正忙得忘我时,明镜大师走进佛堂,嘴角含着欣慰笑意静静看着杨恒。

  杨恒恍若不见,旁若无人地用心打扫着。忽然腿扫出,发现前面站着个人,这才如梦初醒收腿起身道:“大师,我还没做完”

  明镜大师不语,“呼”地舒袍袖,满地粉尘如条灰龙,被袖风卷席起来,徐徐注入簸箕。他微笑着说道:“我本想传你云岩大袍袖,不料你却悟出了浮云扫堂腿。可见饮啄皆是天定,老衲也不能强求啊。”

  接下来的个多月里,杨恒依旧在平山佛堂打扫灰尘。右腿酸了用左腿,左腿累了换双掌,等掌风也打不出了,便用嘴吹。

  他已明白,修行未必就是闭门练功,扫地砍柴甚至吃饭睡觉也都是种修行,甚而是种对佛心更有裨益的修行。

  这天清早,杨恒走进平山佛堂,却惊愕地发现明镜大师不仅先到,而且已打扫起来。

  他瘦小的身形在佛堂里如清风般旋动,左右两腿交替扫出,腿法柔和变幻莫测,每下都能卷起蓬灰尘,令它们乖乖地落进簸箕。

  杨恒捂住刚要脱口向明镜大师问候的嘴巴,欣喜道:“大师终于要传我绝学了”

  他站在旁仔细地观摩领会,牢牢记住明镜大师的每个动作,更将每式蕴含的精髓深深积淀在心头。如冰川融水,只是那样细小的点滴,渐渐却汇成了清冽甘泉,最终成为浩浩汤汤奔向大海的江河。

  不知过了多久,明镜大师收功走过来,地上干干净净不剩点尘灰。

  杨恒惊喜交加,诚心诚意地拜谢道:“大师,弟子受益良多。”

  明镜大师含笑说道:“老衲传你的是云岩浮尘扫堂腿,你看清楚了么”

  杨恒点头道:“弟子看清楚了,共二十式,各有七种变化,但可不拘泥于招式所限随意组合,由此而千变万化。”

  明镜大师低诵佛号道:“善哉,善哉,你能说出这些,说明你是真正懂了。”

  杨恒躬身道:“大师,多谢您传弟子浮尘扫堂腿。”

  明镜大师似笑非笑道:“真源,老衲这两个月来传你的,只是式扫堂腿么”

  杨恒如遭当头棒喝,脑海里顿时片清明,再次深深拜道:“多谢大师”

  待抬起头时,平山佛堂里空空荡荡,明镜大师早已仙踪渺渺。

  此后两三个月中,杨恒每日在平山佛堂中苦修不辍。他惊奇的察觉,自己的萨般若真气清净法身也随着浮尘扫堂腿的不断精进而日益提升,不由更加醒悟到了“法通万法通”的佛门至理。

  又日,杨恒仅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将平山佛堂里的灰尘打扫干净。他正拿着簸箕准备重新洒上遍,门外传来真菜和尚的叫唤道:“真源师弟,我们来看你啦”

  杨恒放下簸箕,喜道:“你们今天怎么会有空来”

  真菜真荤真禅和小夜走了进来。真荤和尚笑着道:“师父出远门去了,真菜师兄便带着我们来看你。”

  杨恒问道:“明灯大师又出门逍遥快活去了”

  “不是。”小夜摇头道:“前两日有云岩宗的师兄回山禀报,说半年多前,有人曾在遂阳附近见着过我爷爷。明灯大师得知后,便下山往遂阳查访去了。”

  杨恒欣喜道:“小夜,端木爷爷终于有消息了这真是太好了”

  真菜和尚道:“听说过两天,咱们云岩宗各支都会派遣弟子赶往两湖查探,方面寻找端木施主的下落,另方面也增添历练的机会。”

  杨恒听得心痒难熬,又叹了口气道:“我是没戏了,那老尼姑是不会准我下山的。”

  真禅比划着道:“那你可以偷偷溜下山去啊。”

  杨恒笑骂道:“去,尽出馊主意。嗯不过这倒也是个法子。反正我也不是头遭背着老尼姑偷溜下山了。”

  真禅讪讪地笑,摸摸光头又道:“真源师弟,你什么时候回法融寺真彦师妹都来问过好几次了。”

  杨恒道:“怎么也得住满半年吧,真彦师姐还好么”

  小夜与真彦同为女孩子,相交最是融洽,闻言答道:“真彦师姐好生用功,她获准修炼龙树剑法了,比真禅强多了。”

  真禅不服气地打了几个手势,说道:“我也不差啊,拈花指都到三品了”

  真荤和尚哂然道:“你修为再高也白搭,胆子小得像老鼠,看见个比自己长得高的人便直往后缩,注定辈子都是小沙弥的命。”

  真菜和尚闻言想起什么,忙道:“真源,你可知道,明镜方丈为何要让你在金顶禅院静修半年”

  不等杨恒回答,他便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告诉你吧,有回我无意听到师父和明月师太的谈话,他们说明镜方丈这么做是有心选你为四小金刚之,代表咱们云岩宗参加年后召开的樱花台。”

  杨恒怔了怔,问道:“什么是樱花台”

  见杨恒不知,真菜和尚更加得意,说道:“樱花台便是云岩昆仑长白天山这仙林四柱,每十年轮流做东回,选拔各家三十岁以下的四名年轻弟子组成小队,闯阵争胜。因为每届都在三月举办,所以被称作樱花台。”

  杨恒摇摇头,道:“这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感兴趣。”

  真菜急了,赌咒发誓道:“我没骗你,按照历届常例,咱们云岩宗选派的弟子,都是山自金顶禅院大竹庙雪窦庵和雪空寺这四家。你刚好是明月师太的嫡传弟子,资格上绰绰有余。不像咱们几个,修为再高也没入选露脸的份儿。”

  众人说说笑笑到了中午,真菜和尚带着众人告辞离去。

  又过了大约个月,明镜大师道:“真源,你收拾包裹回法融寺去。”

  杨恒怔问道:“大师,半年的时间不是还没满吗”

  明镜大师道:“眼下已能确定,端木施主的确在遂阳附近出现过,本宗的各支弟子已陆续下山查探,法融寺也会派弟子下山。明灯师弟向老衲要人,你这就跟他们起去两湖吧。”

  杨恒喜出望外,又怕明月神尼作梗,忙问道:“那我师父知不知道”

  明镜大师道:“她前日已带弟子离山,或许你们在两湖能够遇见。”

  杨恒释然道:“难怪呢,要是老尼姑还在山上,焉会放我出门”

  当下,杨恒辞别明镜大师,风风火火的收拾好衣物,路飞奔回法融寺,唯恐到得晚了真菜等人已先行步。

  到了寺外,远远就瞧见小夜等人已守在了门口。他迎上去问道:“大师在吗”

  真菜和尚道:“师父正在禅房等着你呢,咱们起去吧。”

  众人来到禅房,明灯大师摇晃着破蒲扇说道:“你们收拾下,立刻下山。”

  真荤和尚傻傻问道:“师父,怎么说走就走啊”

  明灯大师笑道:“都是些身无长物的和尚,来去无牵挂,何须磨蹭你们是路,由真菜领头;贫僧是路,自己给自己领头。咱们在遂阳城外普济寺会合。”

  真菜和尚诧异道:“师父,您不和我们起走”

  明灯大师懒洋洋道:“你师父独来独往惯了,这些拖油瓶就由你受累带着吧。”

  杨恒心动道:“敢情明灯大师是要我们几个独立试炼。若有他在,事事都有人做主有人担待,咱们舒服是舒服了,可也无法增广阅历修炼身心。”

  待真菜和尚等人退出禅房回屋收拾行李后,明灯大师将杨恒留了下来,对他说道:“真源,放你下山是贫僧向明镜师兄提议的。你可要给我这个面子,千万别脑袋发热,趁机溜去找自己的爹娘。不然,贫僧就要悔青肠子啦。”

  杨恒低下头,咬着嘴唇沉默片刻,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明灯大师点点头,道:“贫僧信你。”手微微上抬,“嗖”地道青光掠到,掌心里多了柄仙剑。

  他将仙剑递给杨恒道:“这是我早年用过的,送你。”

  杨恒双手接过,见朴实无华的青色剑鞘上用古篆镌有“荡邪”二字,拉出半截淡青色的剑刃,蓬寒气扑面而来,清泉般晶莹皎洁的剑身上,隐隐透出抹抹暗红色的光芒,不知曾经痛饮过多少妖魔邪佞的鲜血。

  他感怀至深,恭恭敬敬沉声说道:“大师,弟子必不负您的期许。”

  第八章 白云相送出山来,满眼红尘拨不开

  众人下了峨眉山,由真菜和尚统管着,热热闹闹的往遂阳方向行去。

  这些人里只有杨恒小夜和真禅练成了御风术,而且限于功力浅薄,口气至多也只能飞出四五十里,便要落地歇息。杨恒稍好些,可为了照顾其它人,也是安步当车。

  杨恒虽是俗家弟子,但剃着光头穿着僧衣,旁人也分辨不出,只道是四个和尚走在路上,身边偏还带着位楚楚动人如花似玉的豆蔻少女,十分惹人注目。有些口舌刻薄的,难免会说上些难听的风言风语。

  真菜和尚怕惹事,总拦着杨恒等人上前理论,只盼能把杨恒等人安安稳稳地带到遂阳普济寺交差了事。

  可这些少年难得下山次,又如何能规矩得下来个个像出笼的小鸟儿,连平日胆子最小的真禅也会时不时跟真菜开上几个玩笑。

  总算路上没闯大祸,这日众人路化缘来到普济寺外。遥遥看见普济寺的山门,真菜和尚如释重负,大出口长气道:“待会儿见了师父,有得你们几个好看”

  杨恒抗议道:“师兄,我这路上最老实不过,你可别乱告恶状。”

  “你老实”真菜和尚鼻子气歪,“前天晚上还和真禅合伙儿揭开房顶,把盆洗脚水倒在了人家的床上,当我不知道么”

  杨恒笑道:“是有这事儿。谁让那些和尚色迷迷盯着小夜看,还叽哩咕噜说了大通乱七八糟的怪话他们以为隔得远了就没事,偏偏我都听见了”

  真禅用力点点头,帮着杨恒作证道:“我也听见了”

  真荤和尚笑着道:“师兄,说起来那盆洗脚水还是你的呢,臭都臭死了,差点把我和小夜熏昏过去。你有多少天没洗脚了”

  真菜和尚窘迫道:“你的脚就好香吗那晚我睡到半夜活活被你臭醒,睁眼看,你睡着睡着把身子横了过来,两只脚刚好搁在我胸脯上”

  五个人说笑通,来到普济寺门前,见山门紧闭,真菜和尚便上前敲门。

  可敲了半天,寺里也没个人应声,真菜和尚抬头看看天色道:“都快中午了啊,难道全寺的和尚都还睡着”

  小夜也感奇怪,说道:“会不会有什么事,寺里的师父们都出门去了”

  杨恒道:“这还不好办我翻墙进去瞧瞧。”不等真菜和尚阻止,腾身跃上院墙,往里张望道:“真怪,里头个人也没有。”

  他飘落院内将门打开,众人走进寺里,真菜和尚提嗓子问道:“有人吗”

  寺院里寂静无声,众人疑惑更甚。真菜和尚年纪最长,却殊缺见事应变之才,下子呆在了那儿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恒道:“咱们分头去找,各自小心,我隐约觉得普济寺定是出事了。”

  五人分开,杨恒和小夜组往左搜;真菜真荤真禅三个和尚组朝右寻。

  小夜边走边呼喊道:“有人吗,诸位大师,你们在哪儿”可仍是无人应声。

  两人进到厨房里,看到灶里的炉火已经熄灭,可灶上还放着刚烧了半的素菜。杨恒凑近用鼻子闻了闻,道:“大热天的菜还没发馊,说明烧菜的人离开不久。”

  小夜颤声道:“有鬼”不自禁地往杨恒身边靠。

  杨恒满不在乎地笑道:“光天化日哪里会有鬼别自己吓唬自己。再说凭咱们的修为,真有几个小鬼蹦出来,正好拿来练手。”

  小夜惊魂未定,问道:“那这里的人都到哪儿去了,为什么连灶上的菜烧了半都放下不管”

  杨恒说道:“可能是突然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令寺里的和尚不得不立即离开。”

  小夜的心又提了起来,追问道:“那你猜会是什么事”

  杨恒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猜到。走吧,去找真菜师兄他们。”

  两人离开厨房往东走,就见真菜和尚正在间空无人的禅房里探察。

  杨恒顿时生出恶作剧的念头,朝小夜低笑道:“你慢慢走过去,我和师兄开个玩笑。”他趁着真菜和尚背身没瞧见自己的当口,施展清净法身潜入禅房,个腾身悄无声息地上了横梁。

  待真菜和尚转过身来,杨恒双腿勾住横梁,身子猛地倒吊下来,两手撑眼支嘴,扮了个鬼脸“嗷”地大叫声。

  真菜和尚猝不及防,直吓得圆脸煞白,魂不附体,丢了手中戒棍蹿向房外,口中惊慌失措地叫嚷道:“鬼啊”

  杨恒荡在横梁上哈哈大笑。真菜和尚听见笑声,又看到捂着嘴偷笑着走过来的小夜,这才晓得又是杨恒干的好事。

  他气呼呼叫道:“真源,你想吓死我吗”

  杨恒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两腿松从横梁上掉下来,喘着气说道:“师兄,你真逗,连戒棍都吓扔了。”

  真荤和真禅闻声赶到,从小夜口中得知是杨恒在戏弄真菜,也都笑了起来。

  真菜和尚老脸涨红,跺脚道:“都别笑了,有没有找到人”

  杨恒将自己在厨房看到的情景说了,真荤也道:“大殿里整整齐齐放着经书和木鱼,像是正在做早课,可人却不见了。”

  真禅嘴渴,眼望到禅房桌上盛水的瓦罐,趁人不注意溜进去拿了就想喝。

  杨恒甩手飞出九绝梭,“啪”地将瓦罐打飞,喝道:“别动”

  真禅可怜巴巴地望着杨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

  杨恒收回九绝梭,说道:“这寺里透着邪乎,你不怕有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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