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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 25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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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撞,好似泰山压顶震得他站立不住跌倒于地。
千钧发之际,杨恒身子贴地滑,沿着石壁往上掠升,只听“啵啵”两响,青狐的前爪已扎入他先刻跌倒的位置。
杨恒不禁怒道:“这狐狸好凶,且不说我刚才无意里救它命,就是素不相识之人也应先问明来意再说。若是早知如此,还不如让秦鹤仙捉了它去”
念未已,那青狐的身形已反转过来,腾身跃起露出尖牙噬向他的咽喉。
杨恒身经百战,却还是第次遇见这样的对手,回想起那被自己吸尽精血的千年山魈,比起眼前的青狐简直成了善男信女。
他瞧着青狐那张白牙森森的血盆大口直朝自己喉咙噬来,心中又是惊怒又是好笑道:“报应来得好快当日我咬山魈吸食其精血功力大进,难道今日这狐狸要以牙还牙”
当下正气仙剑使出“石破天惊”以攻对攻刺向青狐眉心,骂道:“臭狐狸,若再胡闹,小心我剥了你的皮做顶大帽。”
至于用青狐做成的这顶帽子色泽是否近似绿色,却是他急切之间考虑不到的了。
青狐“吱吱”尖笑,似乎在讥嘲杨恒说大话,晃身绕至杨恒脚边,张嘴又咬。
杨恒浮云扫堂腿连踢,但见青狐围着他的身周飞速转动,那速度快得压根无法用肉眼追踪,全赖灵台映射才勉强把握住对方身形。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了,运转正气仙剑将全身上下护持得风雨不透,不会儿的工夫便鬓角生汗微微带喘。
他连日赶路未曾好好休息过个晚上,加上今夜的连番激战萨般若真气耗损甚大,渐渐地,杨恒感到越来越吃力,而那青狐的身速不仅没有半分放缓的迹象,反而越奔越快,幻化作圈圈耀眼光束缠绕在自己身周,只要稍有疏忽露出空门,便会被它口咬住吸成干尸。
杨恒思忖道:“这么打下去,我不被咬死也要活活累死看这青狐举手投足竟似仙林顶尖高手般,隐含精妙招式,加上不可思议的迅捷身法,难怪蓬莱剑派也奈何不得”
他正寻思着脱困之法,不意青狐体内猛地爆出蓬妖光,刺得双目生疼,身不由己地紧紧闭上。耳中就听青狐仿似异常痛苦地低吼了声,阵阴风刮过,灵台上已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杨恒不由愣,不晓得青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迫不及待地舍下自己仓皇退走,他功聚双目打量四周,见通乱战后自己已被逼入洞岤深处,里头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心道:“这下好,前门有虎后门有狼,不管谁来,我都是那瓮中鳖。”沉气飘落回地,运息调气恢复功力,转念道:“俗话说狡兔三窟,这青狐既有千年道行,想来比兔子还要聪明许多,又岂会只给自己留个出口”
念及于此杨恒精神振,稍作喘息仗剑举步往洞中行去。
走出三四丈,地势渐渐往上,前头隐隐看到青光幻动,似是从那妖狐体内所发。
他立时停住脚步,洞里却久久不见动静,唯有声声轻微而稍带急促的呼吸声隐约地飘入耳际。
杨恒凝神屏息向前走去,只听青狐的呼吸渐转异常,拐过个弯口,灵台警兆猛生。
杨恒想也不想抬剑劈出,“砰”地将簇青芒击碎,那青狐匍匐在地,眼睛里闪烁着狰狞而微含慌乱惊恐的光芒,左爪又向杨恒飙射出第二簇青芒,但不知何故威力反比刚才那簇减弱了不少。
杨恒荡开青芒,恍然醒悟道:“它是要脱胎换骨,生成人形了”
原来这世上的精怪妖魅因着机缘巧合时有得道,再经过多则上千年少则数百年的潜心修炼,吸食日月天地之菁华,参悟仙道自然之妙谛,亦可炼化成人。
凶名赫赫的祁连六妖,莫不是由此而来。
只是这头千年青狐不知早年遇到过怎样的仙缘,竟也得勘大道,蛰伏于泰山之中修炼千载,正巧到得今夜功德圆满要生成人形。
偏偏早两日秦鹤仙率着蓬莱剑派众高手来袭,又撞上杨恒闯入洞岤,竟令得它顾此失彼方寸大乱。
方才眼见要将侵入洞内的杨恒伤于爪下,吸其气血增补精元,不早不晚内丹燃腾,现出生成征兆。
青狐心晓自己若不立即觅地静修,脱胎换骨炼化人形,则苦炼千年的内丹无处宣泄化解,不消盏茶的工夫就要精元爆裂,千年修行毁于旦尚在其次,连自己的魂魄也要给炸得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无可奈何之下,它只好舍了杨恒奔回洞中,只盼这小和尚心中害怕,不敢深入。
只要熬过最紧要关键的这小半个时辰,哪怕秦鹤仙率众攻进洞内也不足为惧,谁晓得杨恒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居然孤身仗剑就这么闯了进来。
青狐竭尽全力连发两簇青芒,没能伤到他分毫,倒是自己由于心神分体内精血险些失控,只能眼睁睁瞧着杨恒步步向它走近,心中惊惧交集道:“莫非天意亡我令得千年修行在最后关头功亏篑别说我刚才差点把这小和尚置于死地,即便无怨无仇他又焉会放过我”
也难怪青狐绝望,需知它体内那颗炼化千年的内丹,实为天地至宝,而面前这小和尚再是见识短浅,十有**也明晓此理。
只需轻轻剑斩落,切下它的头颅,转眼便会拥有上百年的精纯功力,此后稍加修炼,三五年内即可成为不逊于三魔四圣的绝顶人物。
退万步来说,纵然小和尚有心饶过自己,稍后它也会落入秦鹤仙之手,于这小和尚而言,与其便宜了洞外的千人,莫如自己捷足先登来得好
盯着持剑逼近杀气腾腾的杨恒,青狐已不敢再想下刻
“铿”
正气仙剑掠过青狐毛茸茸的身旁,将它脚边的块山石劈碎。
青狐从鬼门关外暂时捡回老命,不无疑惑地望着杨恒。
这小和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不成要像猫戏老鼠般,先戏弄羞辱自己番
杨恒却紧张地长出了口气,在剑锋劈斩到青狐头顶的刹那,他骤然改变了主意,手腕莫名地颤,令仙剑劈在了空处。
坐拥百年功力,跃成为能够与杨惟俨分庭抗礼的绝世人物,甚而羽化登仙也将事半功倍,更可令解救父母的希望在瞬间暴增,这种种世人难以抵敌的诱惑,要说杨恒毫不动心,不啻是天方夜谭。
然而在最后瞬,他终究放弃了。
鼻子里重重地哼,不理睬青狐诧异的眼神,杨恒拔剑向洞岤更深处行去,暗暗寻思道:“这剑若是不劈,我也许会后悔时;但若真劈了,却要后悔世”
然而不刻,他又从洞中退了回来。原来这洞岤并无其它出口,只向前走了不到两丈,就到了尽头。
杨恒心沉道:“这下麻烦了,这臭狐狸聪明面孔笨肚肠,在这儿藏了上千年也不懂得替自己挖条逃命的生路。”
转念想又哑然失笑道:“以这家伙的道行,若非恰逢生成关头,谁又捉得住它千多年都平安无事的过来了,自然懒得去学地鼠打洞。”
正在思忖之际,外头脚步微响。
随后便是秦鹤仙马当先闯进洞来,身后那两名皂袍老者勾魂索命二使以及黑白无常孤魂野鬼纷踏而至。
望见杨恒提剑站在青狐身旁,秦鹤仙惊道:“看样子这妖狐即将生成人形,我可不能让这小和尚平白得了好处”
她不及多想,拂袖祭出阎罗令,乌光闪动风声呼啸朝杨恒轰落。
不等杨恒缓过劲来,秦鹤仙业已掠身欺近,奈何仙剑使出招“人鬼殊途”分挑杨恒双目。
杨恒全然不理,剑往秦鹤仙头顶劈落,这招看似以命搏命用得极险,却恰恰抓住了“人鬼殊途”的软肋。
需知秦鹤仙的剑招妙则妙矣,却需先抖足剑花令对手防不胜防,再择其目挥剑攻之,当中过程未免失之于沉冗繁杂,杨恒蛮不讲理地剑劈下,正是瞧准了这点破绽,就算秦鹤仙能剑刺中他的眼睛,却也需将性命搭上。
果然,秦鹤仙爱惜羽毛不肯和杨恒拼命,娇笑声道:“好刁滑的小和尚”迫不得已中途变招,撤身闪躲。
秦鹤仙暗道:“这小和尚甚是难缠,急切间要想杀了他倒非易事。夜长梦多,还是先将那妖狐结果,免得它生成人形便不好对付了”
当下她运剑缠住杨恒,叫道:“牛师叔,先宰了妖狐”
那身材稍矮的皂袍老者闻声步出,左手判官笔插向青狐的眉心。
青狐正在生成的紧要关头,莫说起身招架,就是稍分心也会引得丹火反噬,前功尽弃。
眼睁睁瞧着那判官笔朝自己刺将过来,青狐心中不由得闪念道:“罢了,拼得我这千多年的道行,也要将这些入洞之人尽数杀死稍解心头之恨”
不意斜刺里支九绝梭射到,“叮”地击在判官笔上,牛姓皂袍老者的左臂微麻,笔尖“哧”地从青狐的皮毛上划过,顿现抹血痕。
秦鹤仙设身处地,只当杨恒也对这青狐内丹垂涎三尺,不愿让自己得手,眸中煞气闪道:“小和尚,你连命都保不住了居然还想跟我抢青狐”
杨恒也不去辩解,再发支九绝梭将牛姓老者往后迫退两步,令得青狐暂时转危为安。
但他这么心神分,身前登时露出破绽,秦鹤仙奈何仙剑又快又狠刺向胸膛。
杨恒身躯向后仰去蜷曲成团,右臂从双腿之间探出,化作招“颠倒乾坤”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转守为攻。
秦鹤仙大吃惊,左掌轻拍,将仙剑震偏。
耳听“叮”地记微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杨恒的身上掉落,坠在秦鹤仙脚边。
原来他先前与青狐在洞口短兵相接,险些教对方的前爪划破衣衫开膛破肚,这时身形运得急了,藏在怀里的那个东西却抖落了下来。
秦鹤仙不经意地目光扫,猛地听她娇喝声道:“住手”
牛姓老者正要二次攻上取了青狐性命,闻言赶忙收住判官笔不解地望向秦鹤仙。
秦鹤仙从地上拾起杨恒掉落之物,却是枚铁叶。
她拿在手里审视半晌,面色阴晴不定,问道:“小和尚,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
杨恒看着秦鹤仙手里的铁叶,自己也是想了半天才记起它的来历,心中动道:“秦掌门,你可知这是何物”
秦鹤仙娇容上现出少有的凝重之色,向身后众人吩咐道:“你们都退出洞外”
那出手欲取青狐性命的老者姓牛名愚者,和适才被青狐所伤的皂袍老者马伯庸被人并称作“牛头马面”,实乃蓬莱剑派中资历最深的二老,犹疑问道:“秦掌门”
秦鹤仙改狐媚之态,花容如霜不容置疑喝道:“退下”
牛愚者与马伯庸对望眼,尽管满腹疑窦也不敢再多言,齐齐应道:“是,掌门”
杨恒没想到这枚铁叶令的出现竟令局势骤生变化,却不晓得秦鹤仙与那紫袍老者是何关系,总不见得两人同穿紫衣便是互通心曲的情侣吧不过这也难说,仙林传闻秦鹤仙放荡滛邪,面首无数,和那穿紫袍的有些纠葛也不稀奇。
就听秦鹤仙说道:“小和尚,眼前这枚铁叶令是你捡的,还是谁人送的”
杨恒边喘息,边笑道:“当然是有人送的,你当我是捡破烂的,不论废铜烂铁都往怀里揣”
秦鹤仙瞥了眼全身青光大盛,已进入生成最后阶段的妖狐,追问道:“谁送的”
杨恒心道:“瞧这妖妇的样子,铁叶令势必大有来头。嗯,我正好借她之口问明那紫袍老者的来历。”于是照实说道:“是位身着紫袍的老先生。”
秦鹤仙紧跟着追问道:“他长得是何模样”
第二章 玉筒
杨恒明白秦鹤仙是有意考校自己,便将那紫袍老者的相貌打扮描述了遍,最后问道:“莫非你也认得他”
不料秦鹤仙双手捧令,向杨恒恭恭敬敬地欠身施礼道:“贱妾拜见圣使”
杨恒愣住了,瞅着对方的神情举止,既不像开玩笑更不似怀有谋,不由困惑道:“难不成这枚铁叶令竟有偌大威力,连身为天荒八怪之的蓬莱剑派掌门人见着它,也要俯首自称贱妾”当下问道:“秦掌门,你在搞什么鬼”
秦鹤仙怔,醒悟道:“敢情这小和尚并不晓得令主的身分和此令的来历。”
她将铁叶令递还杨恒,回答道:“见令如见人,适才贱妾多有冒犯,请圣使海涵。”
杨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这圣使是干什么用的那紫袍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你在跟我打什么哑谜”
秦鹤仙道:“请圣使见谅,未得令主准允前,贱妾不敢擅自泄露他的来历。不过,您既持有这枚铁叶,圣使的身分却是绝计错不了。”
杨恒暗道:“这妖妇说得好听,偏就死活不肯告诉我那紫袍老头儿是谁。”他想了想问道:“那你现在是不会杀我了”
秦鹤仙应声道:“是,无论圣使有何吩咐,贱妾无不遵从,定当照办。”
“那好。”杨恒点点头,说道:“你先放了这头青狐。”
秦鹤仙只当杨恒意欲独吞,心中暗恨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微笑道:“圣使有命,贱妾自当遵从,不知您是否还有其它吩咐”
杨恒察言观色,对秦鹤仙的心思洞彻若明,却有些诧异道:“即便她畏惧铁叶令主,为何不索性将我杀了灭口是了,多半在这妖妇带来的门人里还藏有铁叶令主的眼线。纵使将我杀死,异日她也难逃劫。”
想明白了这点,杨恒心中大定,问道:“还有谁知道铁叶令的事”
秦鹤仙摇头道:“贱妾知道的也不多,圣使若有疑惑,他日不妨径自询问令主。”说罢又妈然笑道:“也请圣使守口如瓶,莫将此事泄露,否则对你我恐怕都不利。”
杨恒正要答话,忽然背后青色光华暴涨如潮,耳听轰然声巨响,整座山洞发出剧烈震晃,股强大罡风袭来,推得他几乎立足不住。
条身影奇快无比从杨恒头顶掠过,探手抓向秦鹤仙的咽喉,竟是个赤身捰体的青发老者,臀部光影幻动,还拖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秦鹤仙急忙挥剑向青发老者的左臂劈落,那青发老者手腕翻已精准无比地抓住奈何仙剑,将秦鹤仙连人带剑生生撞向石壁。
秦鹤仙借着石壁卸去剑上劲力,振腕祭起天网恢恢,可那青发老者晃身就欺至秦鹤仙身前,双指插向她两眼。
秦鹤仙横剑挡,“叮叮”两声,青发老者的两指点在剑刃上发出悦耳脆响,强劲的指力迫体而入,激得她嘤咛低哼,唇角溢血,心中惊骇不已。
这时候牛愚者等人察觉洞中异常,急忙冲了进来,眼看秦鹤仙命悬线,或祭魔宝或亮魔兵,拥而上向他围攻过去。
青发老者阴冷笑,身形从冲在最前头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面前闪而过,“砰砰啪啪”连声响动,四大蓬莱剑派的高手魔兵脱手飞出,齐齐中招往后飞跌。
青发老者浑不理睬,拧身再次袭向还没容得喘息过口气的秦鹤仙。
不料杨恒横身掠到,剑封住他的去路,口中喝道:“住手”
青发老者愣了愣,屈指将正气仙剑弹开,冷笑道:“这些人先前差点杀了你,老夫将他们除去,正是乐得其所”
杨恒被青发老者的手指在仙剑上轻描淡写地弹,竟是胸口如遭锤击般,阵气闷难当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忙运转萨般若真气在胸前游走两圈,滞涩稍解长吐口浊气道:“你出手惩戒番也就罢了,却也不必伤人性命。今日在场之人,也未必个个该死”
青发老者赤身捰体叉腰立在杨恒近前,目光扫过被自己打得狼狈不堪的蓬莱剑派九大高手,轻蔑哼道:“他们贪图老夫内丹,险些将我害得魂飞魄散,难道还不是死有余辜么小和尚,你心太软,将来成不了大事”
杨恒据理力争道:“不杀并非心软要是我刚才心黑,眼下横倒在这山洞里的,又该是谁”
青发老者面上杀气涌现,寒声道:“你这是施恩图报,想要挟老夫”
杨恒哂然道:“要挟你我不过是在奉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说不定哪天,报应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这时蓬莱剑派的九大高手中抛开修为最弱的孤魂野鬼外,秦鹤仙等人皆被青发老者打成重伤,本以为今晚必死无疑,却做梦也想不到杨恒会仗义出头,与这老妖狐唇枪舌剑争锋相对,意欲保全众人。
他们虽是魔道中人,平日行事也多有阴毒凶狠,可仍禁不住心下生出丝感动。
秦鹤仙在懊恼之余,不自禁地也有些幸灾乐祸道:“这下你可独吞不成啦”
那青发老者的面色越发阴沉可怖,恶狠狠盯着杨恒须臾,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朝秦鹤仙等人摆手道:“都滚”
众蓬莱剑派高手如获大赦,忙不迭往洞外奔去,连向杨恒出言示谢的工夫都没有,唯恐青狐改变主意又要将自己留下。
杨恒也是暗松了口气,寻思道:“这妖狐性情残忍,行事阴狠,绝非善类,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需及早脱身前往东昆仑才是。”
他抱剑朝青发老者礼道:“阁下功德圆满,杨某也该告辞了”
“慢着”青发老者拦阻道:“小和尚,你是云岩宗的弟子吧有件东西送你”狐狸尾巴往手上扫,掌心里已多了支细长的金色玉筒,又道:“千三百年前,老夫蒙位圣僧点化,得窥天道。他离去时留下这支玉筒,言道异日若有人救得老夫命,可以此物相赠,你且收好了,也算我补报了那位圣僧的点化之恩。”
杨恒接过玉筒凝目打量,只见晶莹如玉的筒身上隐隐泛起缕缕银色光泽,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如同实心,也不见打开玉筒的机关禁制。
“没用的。”青发老者不以为然道:“这东西老夫拿在手里琢磨了千多年,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奥秘。说不定,这不过就是件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儿。”
杨恒心道:“以这妖狐的为人,若是发现了玉筒之秘,又岂会舍得拿出来送我。”
又听青发老者道:“刚才老夫给你面子,饶过了那些家伙的性命,又送了你这支玉筒。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尽管杨恒本就不指望青发老者报答自己,但听对方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等话来,亦不禁怒笑,说道:“那可好极了,要想结交你这样的朋友,我还得先找把铲子。”
青发老者脸上青气闪,嘿嘿低笑道:“好,好,但愿今后你不会有求于老夫。虽说那位圣僧替我起了个青天良的名字,可天良于我实不过是最无用的东西,这千三百多年来,得罪过老夫的人,我要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杨恒讥诮道:“过了千三百多年,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早死了,阁下既有通天彻地之能,难不成是要杀到阴曹地府去报仇雪恨”
青天良狞笑道:“就算他们本人死了,但他们总有子嗣门人生衍不息,开花散叶。老夫难道不能将这些后人挖出,诛灭干净”
杨恒心头起寒,摇头低声道:“那你应该叫做丧天良才对”
青天良翻着眼皮哼道:“小和尚,你可是后悔救了我可惜现在已是晚了。”说罢身影晃,直如鬼魅般倏然消失在洞岤里。
杨恒望着青天良消逝的方向,心想:“的确是我救了他,我到底是对是错可不管怎么说,任由条活生生的性命死在眼前而无动于衷,终是不妥,日后他若果然作出十恶不赦之行,我拼得死也要将其除去”
他收起那支不知何用的金色玉筒,举步走出洞岤,外头星光熠熠已到了后半夜。
杨恒御风启程,往南而去,这天傍晚来到昆仑山下,举目四望但见雄峰迭起,冰天雪地,苍穹蓝得令人心醉,宛若汪剔透的潭水,不含丝毫杂质。
他御风云霄,积郁多日的心情亦为之稍稍舒。眼见得座座青山雪峰自脚下呼啸掠过,四野苍茫天地寂寥,股豪气充盈胸臆,直欲纵声长啸,与这亘古的山岗冰川共歌曲。
虽时近四月,但山上仍是极冷,好在杨恒身负上乘修为,也不惧这寒意。但昆仑山连绵万里,山峦起伏渺无人烟,真要找到灭照宫的所却殊为不易。
在空旷无人的大雪山上兜兜转转,偶有遇见当地的山民,杨恒向他们问起灭照魔宫,这些人却均都毫不知情,甚而从未听过魔宫之名。
杨恒犯了难,又绝不甘心就此回头,正想到此处,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坡上出现了个小黑点,正顶着寒风缓缓上行。
杨恒定睛观望,却是位年迈的托钵苦行僧。
苦行僧的形容枯槁,身材瘦小,穿了件灰布僧袍,双足赤裸手拄禅杖,像是每步都走得极为吃力。
杨恒师从云岩宗,潜移默化中对出家僧人均抱有好感。见这苦行老僧不畏山高天寒翻越雪峰,不禁起了同情之心,更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今日境遇道:“我不正也如这位大师般,以单薄之力在挑战世间险峰,虽生死难料却终不肯放弃么”
有此悟,他心血来潮飞奔下坡,来到苦行老僧近前,恭敬有礼地合十唱喏道:“大师,山高路险积雪难行,莫如让弟子助您臂之力。”
苦行老僧停下脚步,口中呼出茫茫白气,望着杨恒微微笑道:“哪来的山,哪来的雪老衲为何全没看见”
杨恒怔了怔,醒悟到这老僧正和自己打禅机,因也笑道:“是弟子愚昧。”
苦行老僧拄杖继续前行,苍老的嗓音道:“小师父为何在此流连不去”
杨恒跟在老僧身边,回答道:“弟子正在找寻个地方,却连日来无所获。”
苦行老僧道:“你未能找见它,只因眼为心蒙,心为恨蔽,再寻万年也是枉然。”
杨恒心头动,察觉这苦行老僧话中似有深意,问道:“大师何以知晓弟子满怀仇恨”
苦行老僧笑而不答,用禅杖遥指高耸入云的峰顶道:“你看得见这山巅么”
杨恒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老僧道:“我们起爬上去”
两人相偕缓行,足足用了三个多时辰才登到峰顶。
老僧走得虽慢,可气息细缓毫无缺氧疲惫之色,站在峰顶笑问道:“小师父,你还能看见这山巅么”
杨恒不禁朝脚下望去,先前那万仞破空的险峻峰顶,此刻已化作脚下方平坦开阔的银白雪地,他身躯剧震,心灵福至地向老僧躬身说道:“请大师点化”
苦行老僧猛然举起禅杖“砰”地打中杨恒后膝。以杨恒今日足以夸傲仙林的卓绝修为,竟也躲不过对方这轻描淡写的禅杖扫,腿上发软扑倒在地。
杨恒耳听老僧如梵音天籁般地诵道:“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诸行无常,诸漏皆苦,你若不能放下自我,这山终究是山,这恨依旧是恨,东昆仑来也白来,去也白去,便似闭目夜行,枉在世上走过遭。”
杨恒的脸贴在冰凉的雪地里,遥望苍穹如海群峰似涛,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觉升上心头,不由自主地脱口随诵道:“诸行无常,诸漏皆苦来也白来,去也白去”
苦行老僧的脸庞上似露出丝笑容,和声问道:“山在哪儿”
杨恒像是受了催眠,轻呓着答道:“见山不是山”
苦行老僧点点头,又问道:“你在哪儿”
杨恒再答道:“诸法无我,无处不在,无处可见。”
苦行老僧弯腰伸手按住杨恒头顶,含笑说道:“善哉,善哉,你已下得山来。”
杨恒知道,老僧此时所说的“山”实是指自己胸中的仇恨与心魔,经此悟业已海空天空,禅心大进,再不会因时无明妄动而失去方向。
他心生灵性,立刻起身盘腿坐地,就在这雪峰之巅天庐之下,进入无我忘尘之境。
多日的寻觅之苦,风尘困顿,在不知不觉里扫而空,仿佛进到了片从未想象到的喜乐平和崭新天地。
待杨恒重新睁开双目时,天色已然大黑,山顶上飘起漫天风雪,落下的雪片积在衣发上,已将自己包成个雪人。
盘坐在他对面的苦行老僧也在几乎同时刻睁开了眼睛,向杨恒发出无忧无喜涤荡心尘的慈和笑,说道:“小师父天赋慧根,莫要辜负了。”
杨恒向苦行老僧由衷地拜到地道:“多谢大师点化”
苦行老僧摇头道:“你不必谢我,老衲此来是受了明灯所请,接你回峨眉。”
“明灯大师”杨恒诧异问道:“他怎会知道我来了东昆仑,大师您是”
“老衲空照。”苦行老僧微笑道:“你那晚离开白头峰,明镜师侄即有书信飞抵峨眉,要明华师侄设法沿路拦截。明灯却找上了老衲,请我前来东昆仑劝说小师父。这几日老衲运用菩提心功演算你的行踪,再以天眼通留心查寻,总算不负所托。”
杨恒大吃惊道:“您就是明灯大师的恩师空照神僧”
苦行老僧道:“狗屎空照,牛屎神僧。譬如朝露,转瞬虚幻。”
杨恒笑着道:“敢情明灯大师呵佛骂祖的本事是和您学来的。”他顿了顿,思绪回到现实,问道:“大师,您是要劝我回山”
苦行老僧道:“我不劝你,更无意于你是否回返峨眉。天地之间,由你来去。”
杨恒沉思须臾,又问道:“那以大师之见,我该不该闯上东昆仑解救爹爹”
空照大师颔首道:“当然该,身为人子若不尽孝道,枉谈修禅悟道。”
杨恒精神振,喜道:“这么说,您认为我该来”
空照大师道:“你不必问我该与不该,对与不对。每个人立场不同,想法不同,纵是看待同事物也会产生不同评价。只不过以暴易暴,以杀止杀,有违天和,仁者不取。”
杨恒急道:“我也不想滥杀无辜,将灭照宫打得血流成河。但不如此,怎救爹爹”
空照大师摇头道:“老衲相信,除了暴力,你还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杨恒怔道:“更好的方法你不会是劝我去向杨惟俨下跪求饶吧那老魔头灭失亲情简直毫无人性,就算我把脑袋磕破了他也不会心软”
空照大师不置可否,说道:“从前有个猎人,抓着了头母鹿。他刚要将它杀死,那母鹿流泪恳求道:我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不会寻草觅食。请允许我教会它们觅食之法再来领死。猎人见其情可悯,便答应了母鹿的请求。”
杨恒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却晓得这则典故出自佛经之中,以前明月神尼也曾讲过。
空照大师继续道:“于是母鹿带了两头小鹿,向它们指点美好水草之处,又说明分离缘由,便告别而去。小鹿呜啼,不顾母亲的劝阻,在后紧紧追随。猎人见母鹿笃守信义,志节丹诚人所不及,又见母子难分难舍,恻然悯伤,终于大受感动放下屠刀,任它们离去。”
他清澈祥和的眼神注视着杨恒,说道:“万物生灵皆有慕孺之情,舔犊之爱。你为救令尊不惜赴汤蹈火固然可钦可感,但令祖杨惟俨亦非草木,不过是被心魔时蒙蔽而已,就如故事中的猎人,终会有深受感化的日。”
杨恒摇摇头,心下大不以为然说道:“大师太乐观了,我可不指望他会有被感化的那天。”
空照大师也不再劝,说道:“六月初六杨老施主要前往楼兰,或许你可以借机见他面。希望到那时,你再来作出决定。”
杨恒闻言暗喜道:“杨老魔若去楼兰,势必要有大批宫中高手相随,正是我出手救父的大好良机明灯大师说得不错,老虎总也有打盹的时候”
他掐指算,距离六月初六整整还有两个来月,与其冒着行踪暴露的风险留在昆仑山里,还不如顺水推舟先回峨眉,于是答应道:“好,我回峨眉去”
空照大师早从杨恒的神色里看破了他的心思,但并不明言,只是语双关道:“等到天亮再走吧,那时候你便能看清脚下的路。”
杨恒听出空照大师的话语里别有所指,奈何少年胸中腔热忱岂是用两句话就能浇灭的他向空照大师合十礼,低声道:“弟子会找对回山路径的。”
空照大师徐徐起身,含笑道:“路就在你的脚下,可你未必看得明白。”
杨恒愣,眼前蓬风雪呼啸卷过,对面雪地里空荡荡已不见空照大师的身影。
第三章 被掳
这日杨恒回到峨眉金顶,先往雪窦庵拜见明月神尼,捱了通教训后又听她道:“你擅自外出,依照门规须罚作面壁年,明日早来雪窦庵报到,记得收拾好随身物品,面壁期间不准擅离半步,否则还要重罚”
杨恒心道:“这老尼姑想用面壁绑住我的手脚,好让我年之内不能离山,渐渐淡了闯宫救父的念头。可是腿长在我的身上,她想拦也是拦不住的。”于是也不多说,辞过明月神尼回转法融寺。
小夜等人早听着了杨恒回山的消息,个个站在门外翘首以盼,远远望见他走了过来,纷纷快步迎上叫道:“真源”
看见阔别数十日的同门和小夜,杨恒心中温暖,性起之下上前给了每人个大大的拥抱道:“我不在的这些天里,你们有没有闷得无聊”
“少臭美。”小夜娇哼了声,明眸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说道:“我和真菜真荤他们每日里嬉耍练功,不知过得有多开心呢。”
说着话杨恒已将真禅等人抱过,只剩下站在最后的小夜。小夜俏脸红了起来,却见杨恒并未像对待真菜他们那样伸臂搂抱,而是轻笑着说道:“哎哟小夜,才多少天没见你,我差点都认不出了。”
小夜微感失望,又自感害羞地双颊发烫,半真半假道:“那你是忘了人家咯”
“哪里啊。”杨恒眨眨眼,笑侃道:“我在大老远的地方就瞧见真禅身边站着位清丽绝俗的小仙子,心里正感觉奇怪法融寺怎地又多了位美女等走近看才发现,居然就是咱们的小夜姑娘。唉,女大十八变,可不是越变越漂亮吗”
小夜听了杨恒通夸奖,明晓得他是随口玩笑,但芳心仍是十分欢喜,双颊晕红道:“你可是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
杨恒学着佛门高僧的模样双掌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真禅凑近比划着问道:“听说你去了东昆仑,有没有见着你爹爹”
杨恒收了笑意,意兴阑珊道:“我只在昆仑山里逛了几圈,没能找到灭照宫。”
不等别人再问,他改变话题道:“明灯大师呢,不会又溜下山去了吧”
真禅做了个午睡的姿势,真菜却笑道:“师父早醒了,我刚才路过禅房门外,还听见他在里头偷偷喝酒发出声响。”
当下众人簇拥着杨恒走进法融寺,来到禅房外叫道:“师父,真源回来啦”
屋外开,明灯大师将两只大手在袍袖上使劲蹭了几下,满嘴酒气地笑道:“嗯,没缺胳膊没断腿,运气不错呀”
大伙儿进屋落座,七嘴八舌问起杨恒这些日子的遭遇。杨恒捡些不相干的事情说了几桩,却没提邂逅石颂霜和石凤扬的事,更不说他明日就要去面壁年。
小夜听他说到泰山偶遇秦鹤仙,救下青天良的经过时,忍不住问道:“大师,您和这位秦掌门果真是旧识么”
明灯大师漫不经心道:“算是有几面之缘吧,难得她对和尚我还念念不忘。”
杨恒取出青天良送自己的那支玉筒,说道:“大师,你可认识此物”
明灯大师拿在手里观赏许久,又还给杨恒道:“贫僧也不知它是何物。但那位大德高僧既在千年前借青狐之手留下此物,其中自有高深莫测之意。”
真荤眉飞色舞道:“真源,你真够胆大,居然敢和蓬莱剑派掌门人大打出手。换作我去,只怕三招两式就给交代了。”
杨恒摇头苦笑道:“其实那妖妇的修为着实厉害,我能全身而退全赖福大命硬。”
真菜诧异道:“真源师弟,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谦虚了起来”
杨恒回想这次下山月余的种种遭遇,从深不可测的石凤扬,到天心池所见的各派掌门耆宿,再到同样年轻却修为超卓气宇不凡的厉青原,乃至阴差阳错救下的青天良以及雪峰相逢,立地点化的空照大师,时心潮澎湃,若有所思道:“不是我变得谦虚了,而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岂能再做井底之蛙”
明灯大师刚才开门见着杨恒时,即已察觉到这少年的气质举止与下山前大有不同,显见这次天南海北的奔波历险,对助他未来沉心修为颇有裨益。
然而,这遭,是空照大师的点化,将杨恒从昆仑山劝说回来。可下次呢,谁能且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这孩子闯荡魔宫
大伙儿又闲聊了会儿,小夜与真菜去了厨房准备晚饭为杨恒接风洗尘,真禅和真荤也起身告退,屋里登时只剩下明灯大师和杨恒两人。明灯大师将门关上,坐回蒲团道:“那日你追赶吠月夫人去后,我和杨北楚聊了几句。”
杨恒不以为然道:“大师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明灯大师悠然笑道:“你和杨北楚当时的反应倒是模样。事实上,贫僧并不反对,在恰当的时机你可以和杨惟俨杨老施主先见上面。毕竟,你和他是脉骨血的亲祖孙,若能化解彼此恩怨,功德无量啊。”
杨恒记起空照大师也曾说过,希望自己能趁六月初六楼兰盛会之机,与杨惟俨私下会面,无奈想到娘亲的境遇他心里就生出强烈的抵触及反感之情,说道:“我不想见他,除非先放了我爹,然后认错赔罪。”
明灯大师苦笑声道:“这可有点难比砍了他们两人的脑袋还更难点真源,我捱过霜儿刀,所以很清楚亲人间反目成仇拔剑相向的滋味是如何的难受。你该懂得,杨惟俨虽囚禁了令尊,但未必就有杀他害他之意。”
杨恒暗道:“那是因为你们并不晓得我娘亲已被杨惟俨炼化成了大魔尊,只是这事即使对明灯大师,我也是不能说的。”
他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说道:“大师,你猜我那天追丢了吠月夫人花沉鱼后,却又遇见了谁”
明灯大师明知杨恒是在故意转移话头,仍禁不住低声问道:“是她么”
杨恒点点头道:“不仅是严姑娘,我还有幸在始信峰拜会到石剑圣”
明灯大师身躯挺站立起来,在屋里转了圈又坐回原位叹口气,喃喃自语道:“真菜这家伙,把我的酒坛给藏哪儿去了”
杨恒待他坐定,接着道:“我听严姑娘说,杀害她娘亲的凶手也是群脸戴银色面具的黑衣人。他们的目的并非是找你报仇,而是冲着石剑圣手中的篇仙林绝学而来,是想利用严夫人要挟他老人家。”
“银面黑衣人”明灯大师的眸中精光闪,依稀显出昔日叱咤仙林的峥嵘豪情,缓缓道:“原来这些人是凶手”
杨恒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