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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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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们并没有战胜的把握,可是只要战端一起,他们就绝不再问生死胜负!
他相信大风堂的子弟们每个人都能做得到!
柳三更却忽然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笑,赵无忌吃惊的看着他,想不出他为什么会笑。
柳三更道:“我在笑你。”
赵无忌道:“笑我,为什么笑我?”
柳三更道:“因为你又错了。”
他不让赵无忌开口,接着又道:“现在毒菩萨已死,和风山庄也安然无恙,所以这件事根本就等于没有发生过,霹雳堂只敢派毒菩萨这种人来下手,只不过因为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有人去问他们,他们也绝不会承认这件事是他们的主意。”
赵无忌道:“可是……”
柳三更打断了他的话,道:“大风堂和他们对峙的局面,已维持了二三十年,很可能还会再继续二三十年,以后甚至说不定远可能化敌为友,你现在又何必想得太多。”
赵无忌道:“我应该怎么想?”
柳三更道:“你应该多想你那温柔美丽的新娘子,想想那些专程赶去喝你喜酒的好朋友。”
赵无忌眼睛又发出了光。他还年轻。
他本来就是个热情如火的年轻人,很容易被激怒,但也很容易就会变得高兴起来。
柳三更道:“所以你现在就应该赶紧骑着你那匹快马赶回去,换上你的吉服,到喜堂里去拜天地。”
赵无忌道:“可是我……”
柳三更道:“现在你已不欠我的,也已不欠黑婆婆的,可是,你如果还不走:如果还要让你的新娘子着急,我就要生气了。”
黑婆婆道:“我一定会更生气!”
赵无忌看着她,看着柳三更,忽然发现这世界上毕竟还是到处都可找到好人。
这世界毕竟还是充满了温暖,生命毕竟还是可爱的。
他又笑了。
他又高兴了起来。
灾祸毕竟还距离他很远,充满幸福和爱的锦绣前程,却已在他面前。
他跳了起来:“好,我马上就走。”
柳三更道:“可是还有件事你一定要记住。”
赵无忌道:“什么事?”
柳三更道:“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被别人灌醉。”
他又露出笑容:“新娘子绝不会喜欢一个在洞房花烛夜,就吐得一塌糊涂的丈夫。”
黑婆婆道:“一点都不错。”她衰老的脸忽然变得年轻起来:“我记得我做新娘子的那一天,就把我那喝得烂醉的新郎倌踢到床下去睡了一夜,而且至少有三天没有跟他说话。”
她脸上忽然又露出了红晕,轻轻的笑道:“幸好,有些事不说话也一样可以做的。”
柳三更大笑。
赵无忌相信他这一生中很可能都没有这么样大笑过。
赵无忌当然也笑了:“我一定记住,有别人来灌我酒时我……”
黑婆婆道:“你准备怎么办?”
赵无忌眨了眨眼,道:“我准备就先躲到床底下去,那至少总比被人踢进去的好。”
黑婆婆大笑,道:“这倒真是个好主意。”
债已还清,事情都已解决。现在时侯还不晚,赶回去正好还来得及。
赵无忌心情愉快极了。
最让他觉得愉快的一点是,香香非但没有再留难他,反而牵着马在门口等他。
她眼睛里虽然难免带着幽怨,可是至少泪痕已经乾了。
她垂着头,轻轻的说:“你既然一定要走了,我也不想再留你,反正我要留也留不住
的。“
赵无忌道:“谢谢你。”
他心里真的觉得很感激,感激她的了解,更感激她的宽恕。
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多多少少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她。
香香忽又抬起头,凝视着他:“可是我知道你以后一定会再来看我的。”
赵无忌在心里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不会再来了。”
香香道:“为什么?”
赵无忌道:“再来也只有多添些苦恼,我又何必再来。”
每个人年轻的时侯,都难免会做出荒唐的事。
年轻人又那个不风流呢?
可是以后他已决心要做个好丈夫,他有决心一定能做得到。
香香咬着嘴唇:“可是我不信。”
赵无忌道:“你不信”
香香道:“我不信你以后就永远不再看别的女人。”
赵无忌道:“男人遇着好看的女人,除了真瞎子和伪君子之外,谁都难免要看看的,可是我最多也只不过看看而已。”
香香还不肯放弃,又道:“我也不信就凭她一个人,就能永远管得住你。”
赵无忌道:“她也许管不住我,可是,我知道以后一定有个人,会帮着她来管我。”
香香道:“这个人能管得住你?”
赵无忌道:“只有他能管得住我。”
香香道:“这个人是谁?”
赵无忌道:“就是我自己。”
卫凤娘与赵千千衙凤娘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影,心里也不禁对自己觉得很满意。
她实在是个很美的女人,尤其是今天,看起来更是容光焕发,美艳照人。
因为她平时很少会穿这么鲜艳的衣服,脸上也很少抹脂粉。
她一向很懂得约束自己。
她知道只有一个懂得约束自己的女人,才配做赵家的媳妇。
自从她第一次看见赵无忌的那一天,她就决心要做赵家的儿媳妇。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为自己这一生订下了个努力的目标。
她学女红学烹饪学治家。
现在她做出来的菜已经可以比得上任何一家酒店的名厨。
她做出来的衣服,无论任何人穿着,都会觉得舒适合身。
就算最会挑剔的人,都不能不承认她的确是个理想的妻子。
她的努力也并没有白费。
现在她总算已经进了赵家的门,已经成了赵家的人。
这并不表示她已准备做个骄纵的少奶奶了。
她决心以后还要做得更好,让赵无忌永远不会后悔娶了这个妻子。
赵无忌英俊、健康聪明,脾气虽然有点坏,却是个很好的年轻人。
像这样的一个男人,当然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的。
她知道他以前也曾风流过。
她甚至还知道他有个叫“香香”的女孩子。
可是她已决心以后要将这些事全部都忘记,因为她也相信他以后一定会收心的。
她看得出他是个诚实的男人,以后也一定会做个很诚实的丈夫。
能嫁给这么样一个丈夫,一个女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只不过还有点紧张而已。
一想到今天晚上……想到洞房里那张很大的床她的心就会跳,脸就会红。
现在她的心就跳得好快……可是她也并不是真的担心这些,每个女孩都要经过这些事的,有什么好担心?
现在唯一让她担心的是,赵无忌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现在天已黑了。
她不仅在担心,已经开始在着急,幸好就在这时候,她已经听见千千欢愉的声音道:“赵无忌回来了。”
赵千千是赵无忌的妹妹。
她也像她哥哥一样,健康聪明美丽。
她不但是个有名的美人,也是江湖中很有名的侠女。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剑,大风堂中有很多高手都曾经败在她的剑下,甚至连她的哥哥都曾经败给过她。
虽然她也知道她哥哥是故意让她的,还是觉得很高兴。
她今年才十七岁,正是花样的年华。
对她来说,人生正像是杯甜蜜的美酒,等着她去尝试。
可是她也有她的心事。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又怎么会没有心事她本来一直都很开心的,直到那一天的黄昏。
那一天的春天,她一个人坐在后园,看着满园鲜花,看着澄蓝的天空芬芳的大地,看着夕阳慢慢的在远山后消逝。
她忽然觉得很寂寞。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的寂寞,通常只有一种法子可以解除,一个可以了解她,而且是她喜欢的男人。她找不到这样的男人。
因为她一直认为世界上真正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哥哥。
其他的男人,她根本就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
如果她有母亲,她还可以向母亲倾诉她的心事,不幸的是,她的母亲早已过世了。
她跟她的父亲始终有段距离,她唯一可以聊聊天的对象,就是她的哥哥。
现在她的哥哥已将成婚了,她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更寂寞。
寂寞。
多么可怕的寂寞。
赵无忌一早就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最担心的人就是她。
因为只有她才知道他去干什么。
他们兄妹一向没有秘密。
“我要去还债,一定要去还,可是有些债我未必还得了,如果我天黑没有回来,很可能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她没有拉住他,也没有劝他。
因为她了解他,知道一个真正的男人,如果决心要去做一件事,别人拉也拉不住
劝也没有用。
她心里一直在为自己有这么样的一个哥哥而骄傲。
从黄昏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等,站在后园的角门外面等。
等到天黑的时候,她也开始着急了。
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一个人一匹马,疯狂般冲入了她们家后园外的窄巷。
她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人是什么样子,就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只有赵无忌才会这么疯狂,只有赵无忌才会这样骑马。
她立刻跳起来欢呼。
“赵无忌回来了。”
赵无忌在换衣服。
连洗个澡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开始换衣服,换新郎倌的吉服。
他身上还带着一身臭汗,两条腿,不但又又疼,而且内侧的皮,都已被马鞍磨破。
他骑回来的马虽然是匹千中选一的快马,现在却已经倒了下去。
他远没有倒下去,已经算很不错了。
现在他才知道,要做一个新郎倌,可真不是容易的事。
从换衣服这件事开始,就已经很不容易。
他以前从末想到过新郎倌穿的衣服竟是这么麻烦,比小女孩替她的泥娃娃穿衣服还麻烦,幸好他总算还沈得住气,因为他知道他这一生中,最多也只有这么一次。
三个人在帮他换衣服。
本来应该是三个女人的,可是他坚持一定要用男人。
三个他既不认得,也不喜欢的女人要帮他换衣服,他受不了。
只不过屋子里还是有个女人。
虽然这个女人在他的眼中看来,并不能算是个女人,可是在别人眼中看来,她却是个标准漂漂亮亮的女人,完完全全的女人,除了脾气太坏之外,几乎已可以算是个女人中的女人。
千千就坐在屋角里,看着他换衣服,就坐在地上。
屋子里就算有八百张椅子,她也不会坐,因为她喜欢坐在地上。
她喜欢坐在地上。
就算地上有两尺厚的泥,只要她喜欢,还是一样会坐下去。
衣服脏,她一点都不在乎,别人说她坐没有坐像,她更不在乎。
她跟卫凤娘不同。
她一向只做她喜欢做的事。
赵无忌在摇头。“就凭你这副坐像,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千千从鼻子里“哼”了声:“你管我嫁不嫁得出去?反正我也不会嫁给你!”
赵无忌苦笑。
他只有苦笑。
千千还不服气:“何况像你这样的男人都能娶到老婆,我为什么嫁不出去?”
赵无忌忍不住又要表示他的意见了:“可是你是个女人,女人多多少少总得有点女人的样子!”
千千扁了扁嘴:“女人应该像什么样子?像你那个香香”
提起香香,赵无忌就不说话了。
千千却得理不饶人:“她是不是真的很香她究竟有多香?”
她好像对这种问题很有兴趣,赵无忌只有赶快改变话题。
“今天来的人是不是很多?”
“嗯!”
“来了些什么人?”
“该来的人却没有来,不该来的人都来了。”
赵无忌用眼角瞟看他的妹妹:“我知道大大爷的儿子一定没有来!”
千千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赵无忌故意笑得很阴险的样子:“因为他本来应该来的。”
千千的脸居然红了起来。
“大大爷”,就是大风堂第一位有权力的人,江湖中人人公认的智多星司空晓风。
他的儿子叫司空曲。
司空曲对千千有意思,无论对什么人来说都已经不是秘密。
赵无忌很得意。
他这一着总算让他这多嘴的妹妹暂时闭上了嘴,可是他忘了自己也有些不是秘密的秘密。
千千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真可惜!”
赵无忌也忍不住问:“你可惜什么?”
千千道:“可惜一个人没有来。”
赵无忌道:“什么人?”
千千说道:“是一个本来更应该来的人”
赵无忌道:“谁?”
千千道:“可怜的怜怜。”
赵无忌道:“她关我什么事?我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
千千道:“就因为你没有见过她的面,所以才可惜”
她也用眠角瞟着她的哥哥:“你不一直都很想见见她长得是什么样子?”
赵无忌没办法否认。
他的确一直都很想见见这个“可怜的怜怜”,长得是什么样子。这也已不是秘密!
这个“可怜的怜怜”,就是他们三大爷上官刃的独生女!
她的名字就叫做怜怜。
上官怜怜。
每个人都知道她是个才女,也是个美女。
可是从来也没有人见到过她。
因为她从小就被她父亲送到黄山去了,有人说她是学艺去的。
“黄山”妙雨观“妙雨师太的武功,最适于女孩子。”
也有人说她是养病去的。
“她天生就有种奇怪的病,就像她的母亲一样,若不能安心静养,很可能连二十岁都活不到。”
究竟她是为什么去的?
从来没有人知道,从来也没有人问过上官刃。
上官刃一向不是容易接近的人,更不愿别人提到这个问题。
他妻子的死,和她的女儿,都是他从不肯提起的事。
如果上官刃不愿提起一件事,你若提起来,就只有自讨没趣。
不管你是谁都一样。
就连大风堂的主人云飞扬云老爷子,都知道他的怪脾气。
提到怜怜,赵无忌又只有赶紧改变话题,问道:“老头子今天吃了药没有?”
这个话题,永远是他们最关心的。
因为老头子就是他们的父亲。
“老头子”这称呼,绝对没有丝毫不尊敬的意思,只不过表示他们兄妹和父亲之间那种别人永远无法了解的关心和亲密。
在别人眼中,他们的父亲也许是个很可怕的人,江湖中大多数人提起“金龙剑赵简”这五个字心里都会生出种接近畏惧的尊敬。
可是在他们眼里,他不但是他们的严父,也是他们的慈母。
赵夫人很早就过世了,他一手将他们兄妹抚养成丨人。
在滴水成冰的寒夜里,会起来为他们盖被的是他。
在风和日丽的春晨,陪着他们在花园里放风筝的也是他。
为了抚养这一双子女,这位昔年以一柄剑纵横江湖,协助他的至友云飞扬创立大风堂的武林健者,脾气就渐渐变了。
近年来虽然他脾气变得更好,身体却渐渐衰弱,变得很容易疲倦。
处理过大风堂繁重的事务后,他常常会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疲倦得连话都说不出,有时,甚至会痛苦得全身都在痉挛抽缩。
他们兄妹渐渐发现了他的痛苦,断定他必定在隐藏着自己某种病痛。
他们兄妹虽然能勉强他去看大夫,可是这倔强的老人却时常不肯吃药。
他常说:“只有女人才会一天到晚吃药,难道你们要把我当作女人?”
这种想法虽然很不正确,可是只要他认为这是对的,就绝没有任何人能令他改变。
千千轻轻叹了口气,道:“今天他又偷偷的把那碗药倒进阴沟里了!”
赵无忌苦笑,道:“我真想不通,他为什么总是像小孩一样怕吃药。”
千千道:“听说一个人年纪大了的时候,常常都会返老还童的。”
赵无忌道:“听说华山的6老伯也特地赶来了,他的病因别人虽然诊断不出,可是在6老伯手下,天下还有什么治不好的病?”
6老伯就是“华山医隐”6通,不但是华山剑派的名宿,也是江湖中有名的神医。
千千道:“今天中午吃过饭后,6老伯就已经替老头把过脉。”
她想了想,又道:“他们两个人还关在书房里,谈了很久。”
赵无忌道:“他们出来后怎么说?”
千千道:“他们出来的时候,老头子显得很高兴,还特地摆了一桌酒,约了三大爷在后园开怀畅饮。”
三大爷:就是大风堂的三位巨头之一,终日难得说一句话的“铁剑金人”上官刃。
金人还有开口的时候,要他说话,简直比要金人开还难。
千千道:“他今天也陪老头子喝了很多酒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的酒量很可能比你还好。”
赵无忌展颜笑道:“这么样说来,老头子的病一定已有了转机。”
千千道:“可是6老伯却显得心事重重,连酒都不肯去喝。”
赵无忌又皱起了眉。
这时侯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沈重匆遽的脚步声,一个人在外面问:“大少爷在不在这里?”
赵无忌和千千都听出这是老姜的声音。
老姜在赵府已经待了几十年,已经由赵简的书僮变成和风山庄的总管,本来毽子得比谁都好的两条腿,近年来已被风湿拖垮,走起路来很困难。
可是赵简在他心目中,却永远都是昔年的那个大少爷。
他甚而连称呼都改不过来。
千千从地上一跃而起,推开了窗子,就发现一向最沈得住的老姜,现在居然好像显得很着急,虽然早已停下了身,还在不停的喘息。
她忍不住问:“究竟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急什么?”
老姜喘着气道:“司空大爷已经从保定府赶来了,正在花厅里等着跟大少爷见面,大少爷却不知道那里去了。”
千千道:“你去找过?”
老姜说道:“我到处都去找过了,非但找不到大少爷,就连上官三爷,都不见踪影。”
千千也有点着急起来。
老姜跟随她父亲已有四十年,对和风山庄的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
如果连他都找不到人,还有谁能找得到?
赵无忌忽然道:“我找得到。”
老姜道:“你知道他在那里?”
赵无忌笑了:“那地方只有我知道,我替你去找。”
他也不管自己身上已换了新郎倌的吉服,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冲了出去。
老姜看着他,摇头叹息道:“小少爷的脾气,真是跟大少爷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虽在叹气,眼睛里却充满了欣慰。
他的大少爷一生从末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如今毕竟有了善报。
能够眼看着这位小少爷长大成丨人娶妻生子,他自己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只希望这位小少爷能赶紧找到他的大少爷:赶快拜天地、入洞房,他也好喘口气,去找他的老伙伴痛痛快快喝两杯。
千千却有点不服气忍不住道:“我就不信这里还有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老姜道:“有些地方我们本来就不该知道。”千千道:“为什么?”
老姜道:“因为那一定是大少爷处理公事的机密重地,大少爷一向公私分明,当然不会让我们知道。”千千道:“那么赵无忌怎么会知道”
老姜道:“小少爷是大少爷的传人,将来大少爷退休了之后,继承他事业的就是小
少爷,这些事他当然应该让小少爷知道。“
千千更不服气了:“凭什么只有他才能知道,我难道不是我爸爸亲生的”
老姜道:“你?你到底是女孩子”
千千道:“女孩子又怎么样?”
老姜道:“女孩子迟早总要出嫁的,出嫁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他说的是实话,他一向说真话。
千千想驳他都没法子驳他,只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就偏偏不嫁,看你怎么样?”
老姜笑了,道:“我怎么样?我能怎么样?”
他眯着眼笑,又道:“怕只怕到了时候,别人真想要你不嫁都不行了?”
黄道吉日大风堂的组织严密而庞大,大风堂的势力不但遍布在中原,而且远及关外。
大风堂能够有今日,除了因为“龙卷风神”云飞扬的雄心和气魄实在非人能及之外,也因为他还有三个一直跟他同生死共患难!跟他并肩作战,始终奋战不懈的好朋友。
这三个人就是司空晓风赵简和上官刃。
他们用血汗创立了大风堂,胜利和光荣,当然也应该由他们分享。
自从云飞扬老爷子宣布封关五年,苦练一种绝代无双的剑法之后,大风堂的重担,已完全落在他们肩上。
他们本就是生死之交,不但能共患难,也一样能共富贵。
所以他们之间,从来也没有争权夺利的事发生过,只有一心对外,扶弱锄强。
可是他们三个人的脾气和性格,却绝对是三种不同的典型。
司空晓风年纪最大,脾气最温和,是江湖中有名的“智者”。
他平生不愿与人争吵,更不喜欢杀人流血。
他认为无论什么事都可以用人的智慧解决,根本用不着动刀子。
所以江湖中有的人偷偷的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他“司空婆婆”!
大风堂门下的弟子,对他虽然十分尊敬,心却并不一定真的佩服。
这些血气方刚的热情少年们,总认为他做事未免有点虚伪,有点懦弱。
他们有满心雄志,卸偏偏总是施展不出。
因为司空晓风早已决定了对付他们强敌“霹雳堂”的方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不到必要时,绝不出手?
大风堂门下的子弟,若是侵入霹雳堂的地界,杀无赦!
上官刃是个无论遇着什么事都“三缄其”的金人!
就连跟随他多年的亲信,都很难听到他开口说一句话。
他始终认为每个人都有权保留些隐私,绝不容任何人过问他的私事。
他的居室一向禁卫森严,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妄入一步。
他也像赵简一样,妻子早故,唯一的女儿又被送到远方。
现在他非但没有亲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几个。
他的孤僻和高傲,天下皆知,根本就没有人能接近他。
所以他们三个人,最受子弟们爱戴的就是赵简。
赵简少年时跃马江湖,快意恩仇,当街拔剑,血溅五步。
到老来他的脾气虽已渐渐和缓,却仍然是个光明磊落的性情中人!
只要你真是他的朋友,就算要他把头颅割下来给你,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这种人正是少年们心目中典型英雄。
大家不但对他尊敬佩服,而且真心喜欢他,今天是他独生子大喜的日子,大家当然都要赶来喝他一杯喜酒。
就连那位已经在青石山绝顶闭关两年的云老爷子,都特地派人送了份重礼来道贺。
每个人都在等着看新郎倌的风采,更想看一看他那又贤慧又美丽的新娘子。
赵无忌一出现,大家就围了过来。
虽然他并没有走到大厅去,可是后园里也有人,到处都挤满了人。
大家看到穿吉服的新郎倌,还没有拜天地就出来乱跑,都觉得又惊奇、又高兴,绝没有任何人认为他失礼。
赵二爷的公子,本来就应该是这么一个不拘小节,豪爽脱的男子汉。
赵无忌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穿过后园里的一片桃花林,走过一条弯曲的小径,来到一个种满了青竹的小院。
风吹竹叶,宛如听涛,外面的人声笑语,都没有传到这里。
小院里有五间平轩,三明两暗,是和风山庄主人静思读书的地方。
老姜当然知道这地方,当然来找过。
他没有找到他的大少爷,只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前前后后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赵无忌并没有觉得失望,因为他知道这地方的秘密。只有他知道。
最后面一间雅室,才是赵简的书斋,四面都是书架,走进来就像是走入了一间书城。
可是这里也没有人。
赵无忌大步走进来,确定了这里没有人,非但没有着急,反而放心了。
因为只有他知道左壁的书架,还有个秘密,那才是他父亲处理大风堂事务的机密重地。
他相信他父亲一定在这里,很可能正在和上官三爷商议什么机密的大事。
他并没有直接进去,先用案上的青铜镇纸,轻轻敲了敲书架的第三格横木。
他一连敲了三次,都没有反应。
这时他才有点着急了,用力扳开了书架旁的扳手,书架刚转开一线,他就已冲进去了。
他的父亲果然就在密室里,身上还穿着特地为他儿子的吉日所裁制的紫缎长袍手里还拿着他平时爱不释手的一个翠玉鼻烟壶。可是他的头颅却已不见了。
赵无忌跪了下来,既没有号哭,也没有流泪。
他眼中已没有泪,只有血!
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将书桌上一本黄历吹起了两页,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翻开了一样,正好翻到第三页,上面正好写着:三月二十七,大吉,宜婚嫁。这一天真是个诸事皆宜,大吉大利的黄道吉日。
第二章 凶手
疑凶大风堂的三大巨头之中,名满江湖的“金龙剑客”赵简,竟在他独生子大喜的那一天,神秘的失去了他的头颅。
这当然是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就算不认得,没有见过赵简的人,至少也听过他的名字。
他有朋友,当然也有仇敌。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仇敌,对这件事都会觉得很惊讶、很好奇。
有些对这件事知道得此较清楚的人,无论走到那里,都会成为被人询问的对象,大家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就是:“凶手是谁?”
这问题谁都不知道,谁都不敢妄下断语。因为如果有人说错了一句话,这个人也很可能会在半夜里失去头颅。所以江湖中难免议论纷纷:“赵简真的死了,真的破人割下了他的头”
“绝对是真的。”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就在他的儿子成婚的那一天,三月二十七日。”
“听说那一天是个大吉大利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那天的确是个好日子。”
“娶媳妇当然要选个好日子,难道杀人也要选个好日子?”
“那一天诸事皆宜,宜婚嫁、也宜杀人”
“所以杀他的那个人,直到现在还没有被人找出来。”
“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恐怕还不太容易。”
“可是赵家的人多多少少总应该有点线索。”
“好像有一点”
于是有些热心的人,就开始想替赵家的人找出更多的线索来。“赵简是死在什么地方的?”
“就死在和风山庄。”
“那一天到和风山庄去贺喜的人一定很多,为什么没有人看见?”
“因为他是死在他的密室里。”
“他那密室真的很秘密?”
“绝对秘密,甚至连他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
“有谁知道?”
“听说到过他密室中去的,除了他自己外,一共只有三个人。”
“那三个人?”
“司空晓风,上官刃和他的儿子。”
“难道,只有这三个人,有可能杀死他?”
“我实在很难再想出第四个。”
“为什么?”
“赵简并不是个普通人,他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凭着他的一柄剑,开始闯江湖。”
“我也听说过,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在长安上,拔剑杀了”长安虎“。”
“从那时开始,三年之间,他就杀了”关中七雄“”黄河四蛟“,还击败了关中最负盛名的剑客笑道人和陶中雄。”
“所以,他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名满天下。”
“他还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已帮着云飞扬创立了大风堂,你想想,像这么样一个人,总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人割下头颅去?”
“我根本就想不通。”
“你应该能想得到的,割他头预的人一定是跟他很熟的人,所以他才会对这个人毫无戒心。”
“这个人的武功一定也很高,出手也一定极快。”
“华山医隐6通当时也在场,而且还验过赵二爷的。”
“他怎么说?”
“他所定杀死赵二爷的凶器绝对是把剑,而且一剑就割下了赵二爷的头颅。”
“司空晓风和上官刃刚好都是用剑的高手。”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赵二爷的儿子是不是那个随时都可以替朋友挨刀的赵无忌?”
“就是他!”
“他当然不会是凶手。”
“绝不会。”
“那么依你看,凶手究竟是上官刃?还是司空晓风?”
“我不知道。”
“你猜猜?”
“我不敢猜。”
这些议论是在公开场所就听得到的。
在半夜三更,小院里的瓜棚架下私室里的小桌酒樽旁,还有些别人听不到的话。
“听说最有嫌疑的一个人,就是司空晓风。”
“为什么?”
因为他本来是最后到和风山庄的一个人,是三月二十七日那天晚上才到的。“
“最后的一个人,应该是没有嫌疑才对。”
“可是后来又有人调查出来,他在二十五日那一天,就已经离开保定。”
“那么他二十六日就已经应该到和风山庄了。”
“最迟下午就应该到了。”
“从二十六日的下午,到二十七日的晚上,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他到那里去了?”
“没有人知道。”
“所以才有人认为他的嫌疑最大。”
“不错。”
“可是我听说二十七日的那天下午,只有上官刃一个人始终跟赵二爷在一起。”
“所以上官刃的嫌疑也不小。”
“他们两个人呢?”
“直到今天他们还在和风山庄。”
“谁走了,谁的嫌疑就更大,他们当然是谁都不会走的。”
“其实他们走不走都一样。”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赵二爷的生死之交,都没有一点理由要下这种毒手,如果找不到确实的证据,谁也不敢怀疑到他们。”
“现在有找出证据来吗?”
“没有。”
今天已经是四月初四。“头七”已经过了。
夜。
现在距离赵无忌发现他父亲体的那天,已经整整有七天。
已经七天了,赵无忌还没有流过泪,连一滴泪都没有。
他也没有喝过一滴水,当然更没有吃过一粒米。
他的嘴唇已乾裂,甚至连皮肤都已经乾裂。
他的眼眶已凹下去,健康红润的脸色,已变得像是张白纸。
他的全身都已僵硬麻木。
看见这种样子,每个人都害怕了,甚至连千千都害怕了。
可是没有人能劝他。
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最难受的一个人当然是卫凤娘,她一直在流泪,可是现在连她的泪都已乾了。
这七天里,每个人都很少说话,每个人都在找,想找到一点线索来查出真凶。
可是他们找不到。
他们将和风山庄每一寸地方都找遍了,也找不出一点可以帮助他们查明真凶的线索来。
谁都不敢怀疑上官刃,更不敢怀疑司空晓风,可是除了他们外,别人更连一点嫌疑都没有。
如果凶手是另外一个人,那么这凶手一定是可以来无影去无踪的妖魔。
大家虽然很少说话,多多少少总还说过几句。
上官刃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赵简被害的那段时间,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人敢要他解释。
后来别人才知道那时候他已醉了,醉倒在姜总管为他安排的客房里。
那是个有五间房的跨院,他和他的随从都安排在那里住宿。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赵标。
赵标不但是赵家的老家丁,而且还是赵二爷的远房亲戚。
赵标已经证实,三月二十七的那天,从黄昏以后上官三爷就一直在屋里睡觉。
他醒着时虽然很少出声,醉后睡着却有鼾声。他的鼾声有很多人都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