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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 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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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洪拳”练得很不错,近年虽然已很少出手,可是出手仍然很快,这一拳他用尽全力,拳势更猛烈。
他是在拚命!,只可惜他的对手是唐玉。
他的拳头挥出时,唐玉的手指已戳断他的喉结。
他慢慢的向后退了两步,慢慢的倒了下去,就好像一个疲倦的入睡到床上去一样,显得出奇的平静。
在临死前的这一瞬间,这个怕死的人竟完全没有一点恐惧。
因为他求仁得仁,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他自觉已对得起大风堂,对得起院子里那四十三个兄弟。
他也已对得超自已。
日看着这个自己情愿做笨蛋的人倒下去,唐玉心里怎么想亍
他杀人时总是带着微笑,可是这一次他的笑容消失了。
他杀人后总览得有种残酷的满足和兴。
这次他却觉得很空虚。
他甚至觉得自己很无趣。
现在他才明白,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有气平时看不出的。
平时懦弱无用的人,面临生死关头时往会显过人的气来,慷慨赴死。
平时总是拍着胸脯说不怕死的人,到这时候反而会阵脱逃了。
唐玉忍不住问自己,“如果我是乔稳在天这情况下我会怎么做”
他不想知道答案。
他很快的大步走了出去。
如果乔稳真的不惜出卖朋友来保全自己的性命,唐玉还是一样会杀了他的。
那时唐玉杀人后的心情就不同了。
他会觉得很愉快,因为他又把“人性”玩弄了一次。
可是现在他已明白,人性中也有尊严的一面,任何人都不能轻侮否认。
这使得他对“人”也生出了一点尊敬至少在他走出去的时候,他的感觉是这样子的。
阴劲四月初三,晴。
唐紫檀一夜都没有睡好,醒来时只觉得腰酸骨痛,心情烦躁,很后悔这,跟唐生一起出来,做这件他并不喜欢做的事。
他出门时一向都住在最高昂舒服的客栈里,这次唐玉却坚决反对。
所以他们只好在这又脏又破的辣椒店后面,那间已被烟熏黑的小木屋里,搭了三铺。
唐玉的床好像一夜都是空着的,长得像猴子一样的唐猴,睡着时却会像一样打。
隔壁房里的朱掌柜和胡跛子,也一直都在翻来覆去,显然也没有睡好。
直到快天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下,起来时唐玉已经在吃早点了。
一大锅油油的蛋炒饭,已经被他吃了一大半。
他的食欲好像经常都很旺盛,总是吃得很多,却从不选择食物。
一向讲究饮食的唐缺,曾经说过:“你就算把一块木头煮熟,他也一样吃得下。”
唐傲的说法有点不同。
“就算没有煮熟,他也吃得下去。”
唐家并不是暴发户,唐家的子弟,对衣着饮食都很考究。
唯一的例外就是唐玉。
唐紫檀常常觉得奇怪,这个人是为什么活着的亍难道就为了要杀人他知道唐玉昨天晚上一定又杀人了,杀人后他的胄口总是特别好。
唐猴和胡跛子他们进来的时侯,他已经吃完第七碗。
他总算放下了筷子,看着他们微笑道:“这锅饭是我自己炒的,用了半斤猪油,十个鸡蛋,味道还不坏,你们有没有舆趣吃两碗”
一大早起来,谁吃得下这么油腻的蛋炒饭?唐紫檀忽然问道:“昨天晚上你杀的是什么人!”
唐玉笑了:“你看得出我杀过人?”,唐紫伍道:“但是我却想不出这地方有什么人值得你连夜去杀的?”
唐玉道:“这地方该杀的人并不少,可惜我只杀了四十四个。”
朱掌柜刚喝了一口茶,听见这句话,吓得一口茶都从鼻子里呛了出来。
唐紫檀却好像已司空见惯,只问了句:“那四十四个?”
唐玉道:“乔稳和他那分舵里的四十三个兄弟。”
唐紫檀脸色也变了:“你不能等到杀了赵无忌之后再杀他们?”
唐玉道:“不能。”
唐紫檀道:“你不怕打草惊蛇?”
唐玉道:“不怕。”
唐紫檀不说话了,也已无话可说。唐玉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慢的喝下去,才微笑着说道:“昨天晚上,我本来已决定要好好睡一觉的,我也不想冒着那么大的雨去杀人。”
唐紫檀忍不住问道:“后来你为什么改娈了主意?”
唐玉道:“因为,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唐紫檀道:“什么事?”
唐玉道:“我忽然想到,树木并不是最好的掩护,还有一种更好的。”
唐紫檀道:“那一种?”
唐玉道:“人。”
唐紫檀显然还没有听懂。
唐玉道:“如果赵无忌够聪明,就一定会想到我们绝不会把比黄金还珍贵的本门暗器,浪费在一些不相干的人身上。”
唐紫檀道:“本门的暗器,不到必要时,本来就不能随意出手。”
唐玉道:“如果赵无忌够聪明,就会叫大风堂的子弟,扮成些不相干的人,他和轩辕一光就可以混在那些人里面,让我们不敢发暗器。”
唐紫檀嘴里虽然没有说话,心里也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想得很周到。
唐玉道:“那些人,都是他们的自己人,我们一去就好像三条黄鼠狼走进了一群老母鸡里去,他们一眼就看得出来。”
他叹了口气,又道:“那时候我们非但不能用暗器打他们,反而要变成他们的箭靶子。”
唐紫檀也叹了口气,终于承认:“如果赵无忌够聪明,一定会这么做的。”
唐玉道:“看起来他不像是一个笨人。”。唐紫檀道:“的确不像。”
唐玉道:“所以我只好冒着大雨,连夜赶去杀人了。”
唐紫檀想了想,又忍不住要问:“现在他们岂非还是一样可以混在人丛里?”
唐玉道:“不一样。”
唐紫忸道:“为什么?”
唐玉道:“因为这些人只要不是他们的自己人,他们可以混进去,我们也一样可以混进去,他们认不出我们,我们却认得出他们。”
他笑了笑,又道:“如果赵无忌够聪明,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想到要这么做的人,当然就不够聪明了。
唐紫檀并不是听不懂他的意思,棺材板一样的脸上却还是全无表情,只淡淡的问道:他会怎么做?“
唐玉道:“我们杀了乔稳后,他一定更想杀我们?”
唐紫檀道:“当然。”
唐玉道:“所以最迟今天晚上,轩辕一光就会露面的。”
唐紫檀道:“他会在那里露面?”
唐玉道:“狮子林。”
唐紫檀道:“还是狮子林?”
唐玉道:“说不定他也认为这地方不理想,可是他绝对找不到更好的地方。”
朱掌柜忍不住插口,道:“狮子林的地方很大……”
唐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道:“今天早上我去过,现在刚回来。”
朱掌柜闭上了嘴。
“你想唐玉道:”狮子林一共有三个门,我想他一定经过最热闹的几条街,从人最多的一道门走进去,因为他本来就是要我们发现他。“
唐紫檀道:“进去之后呢。”
唐玉道:“我想他一定会在”花月轩'的茶座里找个位子坐下。“
唐紫檀道:“为什么”。唐玉道:“因为那里背面临水,左右两面都是花圃,所以虽然是个四面敞开的竹棚,却只有正面可以出入,我们一走进去,他就可以看见。”
他又道:“这个人有个最大的本事,不管我们怎么改扮,他总是一眼就能够看穿。”
唐紫檀道:“多年前我就听说过他这个人,据说他是花五姑的门下,暗器、易容、和软功都是一流好手。”
唐玉道:“那时候赵无忌很可能已躲在附近,说不定已经在茶座里。”
胡跛子也忍不住要插,道:“我可以认得出他来。”
唐玉道:“如果赵无忌不是你昨天见到的那个人呢”
胡跛子也闭上了嘴。
唐玉道:“就算他是的,经过易容改扮后,你也未必认得出。”
胡跛子不敢辩驳。
唐玉道:“那地方的人很杂,经常有各式各样的小贩走动,要饭的乞丐也不少,每个人都可能是赵无忌,所以我们一定要让他先出手。”
他笑了笑又道:“只要他一出手,他的真面目就要当场现形了。”
唐紫檀沉吟着,道:“从那两个人的伤口上看来,他的剑法不但极快,而且极准,如果让他先出手,岂非太危险。”
唐玉又淡淡的笑了笑,道:“连切肉都有危险,何况是去杀人。”
唐紫檀拿出了火镰火石,准备点他的旱烟了。
唐玉道:“他知道我们有三个人,我们就要让他看见三个人。”
这句话,谁都听不懂,但是谁也没有问。
唐玉又道:“轩辕一光坐下,檀叔,小猴,和老朱就去把他围住,甚至可以把身分亮出来,让他知道,是唐家的人来了。”
朱掌柜又忍不住问道:“我也去?”
唐玉道:“赵无忌见过跛哥,所以只有你去。”
朱掌柜道:“可是我,…;”
唐玉道:“我知道你是临时被拉去充数的,赵无忌却不知道,他只知道唐家来三个人,现在既然看见有三个人露了面,而且随时都可能要轩辕一光的命,他当然就会出手。”
他笑了笑,又道:“那时候防当然早已到了那里,只要赵无忌一出手,他就死定了”
这计画的确很周密,每一个纽节,每一个步骤,他都算得极准,而且说得很详细。
只有一件事,一个细节,他没有说出来。
唐紫檀,唐猴,朱掌柜这三个中,很可能有一个人要死在赵无忌剑下。
以赵无忌的剑法和速度,这种可能性很大。
对他来说,这只是个不足轻重的细节而已,只要他能手刃赵无忌,别的事都无关紧要,别人的死活他更不会放在心上。
他知道唐紫檀他们很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只可惜他们根本别无选择的余地。
因为他们绝对想不出更好的计画来。
因为他比他们都聪明。
知道自己比别人聪明,无疑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
唐玉愉快的舒了口气,道:“吃过饭之后,你们就可以开始准备行动了。”
唐紫伍道:“你呢”
唐玉道:“现在,我要去睡一觉,可是,你们到花月轩的时候,我一定已经在那里。”
他又笑了笑,道:“可是你们如果看不见我,也不担心。”
唐紫檀道:“为什么?”
唐玉道:“因为我一定会尽量扮得让你们认不出来”
唐紫檀又问:“为什么!”
唐玉道:“你们如果认得出我,看到我的时候,神总难免会有点不同,说不定就会被赵无忌看出破绽来。”
他微笑着又道:“赵无忌是个聪明人,很可能此我都聪明。”
他嘴里虽然这么样说,心里当然不是这么样想的。
他当然此赵无忌聪明,此任何人都聪明。
他对自己绝对有信心。
看到乔稳的体时,赵无忌既没有流泪,也没有呕吐。
悲伤使人流泪,恐惧使人呕吐。
他心里只有愤怒。
他并不是不知道愤怒最容易使人造成错误,可是每个人都有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
轩辕一光轻轻抚着乔稳破碎的喉结,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内力中有种阴劲?”
无忌知道。
阴劲是内力中最难练的一种,也是最可怕的一种。
轩辕一光道:“杀乔稳的这个人,用的就是阴劲。”
无忌道:“我看得出来。”
轩辕一光道:“这种功夫虽然厉害,可是谁都不愿意练它。”
无忌道:“为什么?”
轩辕一光道:“因为,练阴劲的人,通常会把自己练得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
无忌道:“你是不是想到了这么样一个人?”
轩辕一光道:“我听说过。”
无忌道:“谁?”
轩辕一光道:“唐玉。”
无忌的双掌握紧,道:“我倒希望他也来了。”
轩辕一光道:“你是不是还想要我把他钓出来。”
无忌道:“是的。”
轩辕一光道:“什么时候?”
无忌道:“今天。”
轩辕一光道:“什么地方?”
无忌道:“狮子林。”
轩辕一光道:“还是狮子林?”
无忌道:“我想不出更好的地方。”
他笑着,慢慢的接着道:“我记得那里有座茶座,叫花月轩。”
轩辕一光道:“那是个好地方。”
无忌道:“今天下午,你先在大街上兜两个圈子,然后就到那里去等鱼上钩,我不露面,他们绝不会出手的。”
轩辕一光道:“你呢?”
无忌道:“我先到那里去等。”
乔稳的房里挂着一柄剑,虽然是装饰避邪用的,剑锋还是很利。
无忌解下来,轻抚着冷涩的剑锋。
鲜花须要水露的滋润,剑也一样,要饮过血之后,才会变得更有光泽,更为锋利亡无忌缓缓道:“今日我借你一用,一定让你痛饮仇人的鲜皿,你也不要辜负了我。”
他以指弹剑,剑作龙吟心只可惜纵然剑能通灵,也不能怍人语,否则就一定会告诉他?
“我虽然不会辜负你,怎奈你的计画每一步都落人了别人计算中,你已死定了!,”
日落之前,正是阳光最灿烂的时候。
阳光把唐紫檀,朱掌柜,和唐猴三个人的影子长长的拖至地上,长而弯曲,就像三条鬼魂。
胡跛子看着他们三个人走出去,那眼色也像是看着三个死人一样。
他相信赵无忌这次死定了,可是这三个人也末必能活着回来。
幸好他不必为自凸担心,他的任务很轻松,唐玉只不过要他在附近照顾一下而已,而且距离花月轩越远越好。
这种任务是绝不会有危险的。
于是他微笑着,一跛一跛的走出了这条辣椒巷。
第六韦步步松杖第六韦步步松杖狎子林四月初三,黄昏。
黄昏的天气,还是和晨午同样晴朗,太阳刚刚开始西沉,一碧如洗的晴空,多采多姿的夕阳总是令人心情愉快的。
轩辕一光的心情却不太愉快。
他在那两条据说是“附近三百里内最繁华”的街道上,像呆子一样逛了半个多时辰,看着一些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大姑娘小媳妇,为了买点便宜货,和花粉店里年轻的伙计们抱着媚眼,吃吃的傻笑。
因为,除此之外,别的事便引不起他的兴趣。
然后他又在一家古玩字画店里逗留了很久,尽力装出很有赏力的样子。
他甚至远去买了一包粽子糖,然后又偷偷的丢进阴沟里。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赵无忌和唐家之间的恩怨,本来跟他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可是他喜欢赵无忌。
每个人都常常会为一些自己喜欢的人,去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做的事。
现在他总算已坐下来,叫了壶他喜欢喝的香片。
小河里的流水很清,花圃里的鲜花芬芳而美丽,他背后靠着根很大的柱子,用不着搪心唐家的毒药暗器,会从后面打过来。
他的手距离桌子很近,隋时都可把桌子掀起来当盾牌。
他总算觉得舒服了一点。
唐家的那三个人是不是已看见了他亍会不会跟到这里来?
各式各样的小贩,在茶座里走来走去,手里提着的篮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新鲜瓜果,甜咸茶食,蜜饯精饼。
八九个瘦弱衰老的乞丐,默默的坐在栏杆旁,等着别人施舍。
他们并没有装出那种令人憎恶的卑贱谄媚的表情,却显得说不出的疲倦,一种已深入骨髓,对自己完全绝望的疲倦。
在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唐家的人?
三十多个茶座,只有十多个客人。
一个腰驼背的老太婆,正在用一块山渣饼哄着她一个哭闹不停的小孙子。
三个肥肥胖胖的生意人,正在为了价目争得面红耳赤。
两个老头子在下棋。
一对年轻的夫妻,远远的坐在一个角落里,喁喁细语。
另外一对中年夫妻,却好像陌生人一样坐在那里,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丈夫正在专心对付一个肉包子,妻子却在看着那对年轻的夫妻痴痴的出神。
她想到他们曾经有过恩爱的时候,可是春去秋来,花开花谢,那种时候早已过去,她的丈夫还可以到外面寻花问柳,她却只有在脏衣服和油腻的锅碗中度过枯燥的下半生。
还有个身材高大,衣着华丽的男人,背负着双手,站在后面的栏杆外,面对着那弯小河,彷佛正在欣赏着这暮春黄昏。
这些人里面,不会有唐家的人,也没有赵无忌。
他一直没有看见无忌,他也不想认真的去找,反正无忌一定会在附近的。
一壶茶已经快喝完了,走了那么多路,总难免会口渴的。
他正想叫人来加水。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三个人从外面那条碎石小径上走了过来。
三个人都穿着青衣衫,白布裤,一个肥胖臃肿,一个猴头猴脑。
另外一个高瘦老人,手怪托着管烟,腰身很长,腰干挺得笔直,走起路来上半身纹风不动,冷唆严肃的脸上,全无表情。
看见这三个人,轩辕一光的瞳孔立刻收缩。
他已看出这三人中,至少有两个是从川中一路钉着他下来的。
尤其那猴头猴恼的年轻人,就算扮成个大肚子孕妇,他也能一眼认得出来。
现在他们果然来了。
这年轻人和那胖子都不足虑,最难对付的无疑是那抽旱烟的老头子。
轩辕一光甚至有点担心。
因为他怀疑这个老头子很可能就是名震江湖的唐二先生。
这老头子当然不是唐二先生而是唐紫檀。
他心里正在冷笑。
因为唐玉虽然决心不让他们认出来,他还是眼认出来了。
他一眼就看出了两点破绽。
那个一直在哭的小孩,穿了袜子,没穿鞋。
这小孩哭得太厉害。
一个跟着老祖母出来的小孩本来绝不应该得这么凶。
一个慈祥细心的老祖母,带小孙子出来玩也不该忘了替他穿鞋。
唐紫檀立刻断定,这老祖母就是唐玉。
这个小孩是在熟睡中,被唐玉“借”来用的。
唐紫檀很想走过去,给这年轻人一点教训,教给他一点礼貌,让他知道老年人还是应该受到尊敬的。
这种事当然不会真的做出来,他们毕竟都是唐家的人。
唐家内部虽然也像其他的家庭一样,难免会有些争执。
但是他们在对付外入时,却绝对联合一致。
现在他们要对付的是赵无忌。
不管怎么样,能够想到“借用”别人家的一个小孩,来掩护自己,总是件很聪明的事。
唐紫檀相信赵无忌和轩辕一光都绝对不会想到这一点。
所以他对这次行动更有信心。
但是他看不出谁是赵无忌。
谈生意的三个人太肥胖,下棋的两个老头子太衰老。
这些都不是可以伪装的。
那两对夫妻也不像。
两个妻子的确都是女人,两个丈夫,年轻的一个眼神虚弱,显然是因新婚房事过度,年长的一个目光迟顿呆板,都绝不是有武功的人。
剩下的就是两个卖零食的小贩,和一个提着水壶的堂倌。
这三个人一个缺了半边耳朵,一个满脸麻子正准备替轩辕一光去加水冲茶的那个堂倌,粗手大脚,显然是劳苦出身。
赵无忌并不是劳苦出身,也没有缺半边耳朵更不是麻子。
究竟谁是赵无忌?
唐紫檀很想把这些人,再仔细观察一遍,可,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轩辕一光面前。
如果他知道事实的真相,一定会大吃一。
这时侯赵无忌根本不在花月轩。
轩辕一光一直在注意唐紫檀。
这老人脚步轻偻,两边太阳岤微微凸起,走路时双肩纹风不动。
这些都是武功高手的特徵。
一个有经验的武林高手,准备要对付一个人时,当然会把全部精神郡集中在这个人身上。
现在他的目标是轩辕一光,但是他没有太注意轩辕一光,反而对那个一直在逗着孙子的老太婆显得很有兴趣。
不管多老的老头子,都不会对一个老太婆感兴趣的。
能够让老头子感兴趣的,通常也是年轻的小女孩。
难道这老太婆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轩辕一光也来不及仔耙观察了,因为这时侯唐紫檀他们已经到了他面前。
正在往茶壶冲水的堂倌,彷佛也感觉到三个人的来意不善,吃惊的向后退了出去。
轩辕一光却很泛得住气,居然对他们笑了笑,道:“请坐。”
他们当然不会坐下去。
唐紫檀冷冷道:“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轩辕一光道:“不知道!,”
他笑了笑,又道:“如果你是个小姑娘,我一定会以为你看上了我,所以才一直盯着我,只可惜你此我还老还丑。”
唐紫檀棺材板一样的脸上,还是丝毫无表情,他不是容易被激怒的人,也不想斗嘴。
唐猴却忍不住道:“我们的确看上了你一样东西,准备把它带回去。”
轩辕一光道:“你们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脑袋?”
唐猴道:“对了。”
轩辕一光大笑:“这颗脑袋我早就不想要了,你们赶快拿去,越快越好?”
可是他们并没有动手。
三个人忽然解开了外面的青布衫,露出了腰畔的一个革囊。
革裹旁边还挂着一只鹿皮手套,唐紫檀的一只已磨得发光。
这正是唐门子弟的漂志,江湖中大多数只要一看见,就已魂飞魄散。
轩辕一光却笑了。
无忌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他们的目漂并不是他,而是赵无忌。
现在他们跟他一样,也在故意拖延,等着赵无忌露面。
无忌为什么还不出手,他还在等什么?
轩辕一光笑道:“你们这个袋里装的是啥子亍是不是……,…”
他没有说下去,他的心却沉了下来。
他终于看到了赵无忌。
赵无忌居然不在这花月轩里,居然还远远的站在一座假山上,好像准备隔岸观火。
他想不通无忌这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三个人迟早总是会出手的。
只要他们一出手,他就死定了?。四夕阳满天。
小河里水波闪动,花园里有个女孩子偷偷的摘下了一朵红牡丹。
这时胡跛子也在附近,在一个很奇怪,很特别,绝对没有人想得到的地方。
他相信绝对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但是他却可以看到别人。
每个人他都能看得很清楚。
他看见唐紫檀他们三个人走进花月轩,看到唐紫檀对老太婆的那种奇怪眼神。
他心里觉得很好笑。
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赵无忌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现在唐紫忸他们都已把鹿皮手套戴上,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管赵无忌是不是出手,他们都要出手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又有件奇怪的事发生了,一件胡跛子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他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样吃惊过。
他几乎忍不住想逃走。
但是他绝对不能动,绝不能露出一点吃惊的样子来。
否则他也死定了。
五唐紫檀慢慢的戴上了他的鹿皮手套。陈旧的皮革,温暖而柔软。
这是只小鹿的皮。
他十七岁的时候,捕杀了这只小鹿,一个辫子上总喜欢扎着个红蝴蝶的小姑娘,亲手为他缝成了这只手套。
他和他二哥都很喜欢她。
后来他虽然得到了她,他的二哥却得到了江湖的声名和荣耀。
现在那个辫子上扎红蝴蝶的小姑娘已在地下,唐二先生的声名和荣耀却仍如日中天。
当时那个小姑娘如果嫁给了他的二哥,情形会变得怎么样?
人生就是这样子的,你得到某些东西时,往往就会失去另外一些。
所以他从不后悔。
每当他戴起这只手套时,他心里就会泛起种异样的感觉,总会想起那些难忘的事,想起那辫子上扎红蝴蝶的小姑娘,在灯下为他缝手套的样子,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本没有杀人的心情。
可是每当他戴起这只手套时,总是非杀人不可?
就在这个时候,惊人的变化,忽然发生了卜。那个粗手大脚的堂倌,忽然将手里提着的一大壶滚水,往朱掌柜的上淋了下去。
页瓜菜的麻子,忽然从篮子抽出把尖刀,一刀刺入了朱掌柜的腰。
缺耳朵的人把一篮子芝麻糖往唐猴脸上过去,芝麻糖下面竟藏着灰。
唐猴大吼,冲天拔起,手里已抓了把毒砂。
他的毒砂还末发出,那三个肥肥胖胖的生意人已扑过来。
三个人身手居然都极矫健,行动配合得更好,一个人以桌子作盾牌,一个人撒出个绳圈,套住了唐猴的腿,另外一个人吐气开声,“砰”的一拳打在唐猴背脊上,量猛烈惊人。
唐猴的背脊立刻被拍斯,落在地上时,整个人都已软扛如泥。
就在这个同一刹那间,下棋的两个老头子也已出手,竟以江湖少见的打岤手法,用三十二枚棋子打唐紫檀的岤道,手法又快、又重、又准、又狠,竟是一流的暗器高手?
唐紫檀一个肘拳打倒麻子,骨头碎裂声响起。
他的身子已箭一般地窜出,一片黑蒙蒙的毒砂,夹带着四汶毒蒺藜,也同时了出去。
这一击是否能得手,他已顾不得了,他的目的并不是伤人,而是自救。
老人的筋骨,虽然已经硬化,可是历久不懈的锻,使得他的身手仍然保持敏捷。
他的眼在空中鱼尾般一掠,身子已飞鸟般掠出栏杆外。
他早已算准,只有后面的这条小河,是他唯一的退路。
他相信他在水里的功夫,也仍然和他的轻功提纵术一样,绝不比任何年轻人差,只要他能跃入水里,就绝对安全了。
想不到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轻叱?。“回去?。”
那一直背负着双手,临河远眺的华衣人,忽然转身,挥手,宽大的袍袖卷起一股劲风。
他的气力本已将竭,整个人都被这股劲风带动,身不由主,退了回去,落下地时连脚步都已拿不稳。
被他打断肋骨的麻子还倒在那里,痛得满脸都是黄豆般大的冷汗,这时忽然咬了咬牙,就地一滚,手里的尖刀毒蛇般刺出,刺入了他的腰。
冰冷的刀锋,就像是情人的舌尖般轻轻滑入了他的肌肉。
他甚至完全没有感觉到痛苦。
可是他的心已冷了。
以他多年的经验,当然知道什么地方是致命的要害,这一刀实在比毒蛇还毒。
这麻子的出手好狠。
麻子一击命中,刀已撒手,原地滚了出去。
他知道这老人绝不会放过他的,却没有想到暗器来得这么快,光芒一闪间,两枚毒蒺藜已打在他的左颈后。
他也没有感觉到痛苦,可是他的心也已冷了。
中了这种毒药暗器的人,会有多么悲惨的结果,他也听说过。
他的身子突然扑起,夺过那缺耳人手里的刀,一刀就割刺了自己的咽喉。
他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唐紫忙还是标枪般站在那里,只要不拔出这把刀,他就不会倒。
他只要还能够站着,他就绝不肯倒下去。
没有人再出手。
骨头硬的人,无论成败死活,都同样会受到别人的尊敬。
那高大的华衣人忽然叹息,道:“你是条硬汉,不管你是死是活,我的人都绝不会再动你。”
唐紫檀盯着他,道:“你是谁?”
这人道:“我姓张,张有雄。”
唐紫檀哑声道:“南海七兄弟的张有雄?”
张有雄道:“是的。”
唐紫檀道:“我们有仇?”
张有雄道:“没有。”
唐紫檀道:“你是为了赵无忌?”
张有雄道:“是的。”
唐紫檀道:“你为什么要替他做这种事?你不怕唐家报仇?”
张有雄道:“因为炮拿我当朋友,为了朋友,我什么事都做。”
对江湖男儿来说,这理由已足够。
唐紫檀忽然长长叹息:“只可惜我没有交到你这种朋友。”
他已将死在这个人手里,奇怪的是,他对这个人并没有怨恨。
他恨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临阵退缩,出卖了他的人。
那小孙子早已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老祖母”彷佛也吓得缩成了一团。
唐紫檀本来连看都不想看他的,刚才他如果出手,他们并不是绝对没有机会。
唐紫檀本来还对他抱着希望,想不到他竟是这种懦夫。
现在唐紫檀已完全绝望了,却还是不想出卖他。
他们毕竟都是唐家的人,既然他这么怕死,为什么不索性成全他。
但是,他看见他们因他而惨死,心里有什么感觉亍以后他活着是否能问心无愧?
唐紫檀终于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中包含了气愤和怨恨,也包含着惋惜和怜悯。
这时候他已感觉到内部在大量出血,血并没有从他刀口里流出来,却从他嘴里流了出来。
他忽然笑了。
因为有个他一直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他绝不会有一日用紫檀木做的棺材。
于是他拔出腰上的刀?
刀锋拔起,刀口里射出来的鲜血,几乎溅到无忌衣服上。
轩辕一光看见他进来的,虽然他并没有解释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的理由,可是轩辕一光知道他一定有很好的理由。
现在唐家的三个人都已倒下去,这件可怕的事终于已结东。
年轻的妻子缩在她丈夫怀里,苍白的脸忽然红了起来。
她又怕、又羞、又急,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她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裤裆已湿透。
年纪比较大的那个丈夫情况更糟,几乎每个人都能嗅到他屁股下发出的恶臭。
他的妻子反而此他镇静得多,正在想法子,应该用什么法子,让她的丈夫站起来。
那个老祖母已抱起了她的孙子,一拐一拐的往外走。
无忌忽然道:“请等一等。”
老祖母好像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无忌却已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吃的抬起头,看着无忌。
无忌却笑了笑,道:“老太太,你贵姓?”
老祖母的嘴,一直在动,却发不出声音。
无忌又问:“这核子是你的孙子?”
老祖母点点头,把核子抱得更紧。
无忌道:“晚上天气已渐渐凉了,你为什么不替他穿上鞋子?”
老祖母好像吃了一惊,好像直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孙子没有穿鞋。
核子又在她怀里哭起来,无忌脸上虽然在笑,眼睛却冷如刀锋。
老祖母弯下腰,忽然把这核子拎起,用力往无忌脸上砸过去。
无忌只有伸手接住,这个弯腰驼背的老祖母,却已箭一般窜出了栏杆。
核子在无忌的手里又哭又叫,又踢又打。
老祖母身形展动,竟施展出“蜻蜓三抄水”的轻功身怯,在花圃间接连三个起落,已掠出六七丈外。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轻叱?
“漏网之鱼,你想往那里逃?”
吃声中,一条人影从花圃间升起,迎上这个老祖母,一拳击出。
看见了这但人,老祖乜竟似已吓得完全没有招架闪避之力,一声呼还没有发出,咽喉下的软骨和喉结已经被打碎了。
无论他知道什么秘密,都已永远没法子说出来。
他倒下去时,眼泪也已涌出。
因为也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竟会对他下这种毒手十诰也想不到这个人的出手这么狠!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他不但年轻,斯文,秀气,而且脸上总是带着温柔动人的微笑。
那个刚才偷偷摘了朵玫瑰的小姑娘,一直在偷偷的看着他,彷佛已看得痴了。
他也看着她,笑了笑,才向无忌这边招呼,叫道:“你们谁过来,把这位老祖母抬走?”
私密现在老祖母已经被抬进来了,斯文秀气的年轻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一走进来,他就介绍自己:“我姓李,叫李玉堂。”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他也是个陌生人,可是每个人郡对他很友善。
因为他替他们抓到了一条漏网之鱼。李王堂道:“这位老祖母其实并不太老,当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