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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Ru房交给谁 第 5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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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脆,然后低头扒饭。

  气氛突然僵了,母亲接过酒瓶,打起圆场。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喝就不喝吧。

  整个饭局鸦雀无声,只有母亲和江娜娜之间几个若有若无的眼神,跳跃在碗口筷尖。

  少顷,李yi波的手机响了,也是那种无声地振动,只是yi直连续着,显然不是短信。李yi波丢下碗筷,出门去接电话。这几个月来,李yi波的手机yi直被调成振动,像是yi个能说会道的人突然被掐了喉。常常在半夜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凌晨的时候,手机就在无边的寂静中抖擞起来。那种时候,李yi波不会看它,当然也不看她。像没听到,或根本不在意yi样。

  yi个漫长的电话,也是yi个漫长的等待。李yi波接完回来,饭局已结束了,母亲连忙张罗给李yi波热热饭菜。

  不用了,我饱了,不想吃了。李yi波淡淡地说着。

  然后再是yi对眼神的交替,母亲和江娜娜对视了yi眼,沉默不语地开始收拾碗筷。父亲起身去了屋后,李yi波则走向卧室,像河水yi样分流开去。

  傍晚的时候,江娜娜与李yi波有了yi次小小的争执,在李yi波休息的卧室里,两人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言语不轻也不重,像yi枚小爆竹在屋子里压抑地燃放着,半响,才归于寂灭。

  江娜娜说,你中午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李yi波绕口令似的反问。

  喝酒的事。江娜娜言简意赅地问。

  我不想喝。李yi波更是简洁明了地答。

  你以前怎么就喝今天偏偏不喝,再说我爸劝你喝yi杯,你面子真大啊。

  我不想喝,不乐意喝,今天。李yi波强调了“今天”俩字。

  你跟王大亮他们就乐意喝,跟我爸就不乐意喝是吧江娜娜反击道。

  我喝不喝酒跟是不是王大亮没关系。李yi波反驳。

  那跟谁有关系啊江娜娜穷追不舍地问。

  你是什么狗屁逻辑啊李yi波有些暴躁。

  那你是什么狗屁脾气啊。江娜娜也不放过。

  然后两人相继摔门而出,正撞上憷在门口的母亲。屋外已开始飘雪,静悄悄的,雪花地旋转着,极不情愿地落在地上。江娜娜站在院墙外,鼻子酸涩。突然手机响了yi声,yi则信息,许光荣的,只是两句极其普通的节日祝福,“新春愉快,合家欢乐”。突然之间,江娜娜的眼睛就湿了,她觉得“欢乐”yi词是多么的遥远和陌生,好像这久违的雪花yi样,你满心期待地伸出手去,它却在你的手心化为虚无。

  吃晚饭时,李yi波就先走了。他说,王大亮有急事要车,得给人家还回去。但江娜娜没有相信,她觉得李yi波的离开应该跟那个电话或短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yi波上车时,江娜娜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在父母眼前象征性地送出门外。车启动,她便返身回屋。她能想象得出车灯扫过渐白的路面,然后yi头栽进黑暗中。她向着家的方向走来,他则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像yi个坐标轴上的两个点,朝着正负两个方向背道而驰。

  雪下了yi夜,第二天早上便止了。眼前银装素裹,天空干净澄明,只是寒冷包围了yi切。江娜娜和母亲蜷在屋子里,看似有yi搭没yi搭地聊着。母亲从橱里取出衣服,yi件件地熨烫,叠整,熨斗呼哧呼哧地冒着热气,把两人的对话都熨得轻柔。江娜娜觉得这yi切好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她也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享受把每yi件衣服重新熨烫的快乐。哦。她小声地惊叫,那次,对的,哦。那次,从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做过这些。也是从那次开始,从穿上把胸脯衬托得鲜翠欲滴的衣服开始,从发现胸脯里的小地雷开始,她的快乐就飘渺得无影无踪了。

  母亲突然问道,你跟yi波怎么了

  哦。江娜娜愣了yi下,然后含含糊糊地回答,没怎么。

  的确,她也说不上究竟是怎么了,像四季转变,寒冷忽来,好比原本生长在田里两株相邻的大白菜,yi同沐浴阳光,吮吸甘露,现在却被收割在不同的腌缸里。

  你们吵架了母亲继续问着。

  没有。江娜娜不假思索地回答。对于吵架似乎都变成yi种久违的陌生,仿佛两个筋疲力尽的人,已无力争吵。

  总得为个事啊。母亲轻轻叹口气。这个种了yi辈子庄稼的瘦小老人,总是能精准地发现事情的端倪,像察看土地是否缺肥,庄稼有否生虫yi样。

  你们这样多久了母亲抬起头看江娜娜,目光犹如穿过雪地,带着寒意,落在女儿身上的时候,却又百般温暖。

  江娜娜低着头,这样有多久了仿佛很长时间了。她自语道。在婚姻里,出现的yi切问题都是以两个人为单位的,他们这样究竟有多久了她不想去计算这种日子。

  她把目光投向窗外,白雪覆盖了yi切,金子美玲有yi首诗:上层的雪很冷吧冰冷的月亮照着它。下层的雪很重吧上百的人压着它。中间的雪很孤单吧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此刻她竟感到寒意袭在心间,自己就是困在中间的那层雪,看不见天看不见地,看不见过往,也看不见来日。

  沉默片刻,母亲突然问道,你和yi波什么时候要小孩

  哦,江娜娜有些吃惊,她想起结婚时李yi波说过先玩几年。

  早晚都要生,早点要yi个吧,你们现在这样也许跟这也有关系。母亲淡淡地说着,又像是庄稼人诊视植物良莠yi样。有了小孩,就不yi样了,两人都有了牵连,都有共同的奔头,关系自然就会好了。

  现在这样,还能要吗江娜娜撇着嘴。没小孩有没小孩的好,即使吵得离了婚,也不至于拖个小孩改嫁。江娜娜跟母亲开起玩笑。

  不许胡说。母亲严肃起来,并用眼睛瞪着她。认真点,赶紧要个小孩吧。

  又yi片寂静,两人都不在说话,只有熨斗呼呼地吐着热气。活计快结束了,母亲把最后yi件衣服铺开,这是件红色小袄,缎子面料,绣着鸳鸯。它是母亲的嫁衣,yi直被完好地保存着,结婚之后再没穿过,用父亲的话说,舍不得穿。嫁衣,结婚之后,似乎只是留着珍藏的,而不是穿的,这是女人凭吊yi生的宝贝。她看着母亲,秋霜染发,身子佝偻,那个年轻的母亲呢她曾真真切切地看到母亲年轻漂亮的模样,竟然在这些年中不经意地流逝了。嫁衣还是那么地鲜艳,没有像母亲yi样老去。青春是如此的苦短,仿佛也只是穿了脱了嫁衣那么长的时间。

  她望着窗外,长长舒了口气。太阳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眼前竟是万丈光芒。或许过不了多久,雪就会融化,麦田里又将是绿油油的yi片。冬天尽管寒冷,春天必定将它更替。她走出屋外,心情也忽地明朗起来。

  在家呆了数日,临近上班,才赶回城里。自那天跟母亲闲聊后,心里敞亮很多,觉得yi切阴霾都会过去,如同这寒冷yi样。她在村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触探着,仿佛要把童年留下的欢乐yi并带走。雪逐渐融化,地上只剩下斑斑驳驳的白,早晨推开门,眼前油亮yi片,如同春天来了,疑似露水汤汤。在这几天里,江娜娜她给李yi波打了yi次电话,电话那头很吵,有酒杯碰撞的声音,江娜娜问是不是在喝酒李yi波嗯了yi声。再问是不是和王大亮yi起的对方依然嗯嗯应着。于是在yi片嘈杂声中挂了电话。放下电话,江娜娜心情又有些颓丧,但也仅仅几分钟时间,便又振作了,这种振作是来源于另yi个地方。

  回城的当天晚上,江娜娜便从药店买来测孕纸。这么长时间以来,似乎yi直在抑郁忧伤,竟然忽略了月经两个月未来,她按照说明谨慎地操作着,从没有此刻这样紧张和虔诚,像yi个占卜的人,期待能获得yi个上上签。红色线条逐渐清晰,天,阳性。她吸了吸鼻子,长长吐了口气。迟钝了片刻,才转过身看着镜中的自己:裤子还未提上,测孕纸握在手中,样子滑稽之极。她对着镜中的人笑了起来,声音像滑过瓷砖yi样清脆而又刺耳。母亲说,有了孩子就有了共同的奔头,关系自然就会好的。这个孩子的突然降临,她无法说出内心究竟是喜悦还是悲凉原本她希翼有个孩子,是在她和李yi波的期盼和恩爱中降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肩负某种意义,为了改良他们的关系而出现。

  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不知不觉竟睡着了,醒来时感到yi阵寒冷,太阳已渐渐没落,屋里黑暗弥散。时间就这样迅速逃跑了yi般,像yi个不负责任的人,扔下yi切。她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动着,三遍,五遍,十遍黑暗越来越浓,像小时候母亲熬的药。

  她给老家打了个电话,语气极其平淡,她说,妈,我怀孕了。

  电话里yi片寂静,像在寻找某个恰当的词语。母亲说,好啊,还是早点生yi个吧,早点生yi个

  母亲没有把话说完,但都已知道被噎回去的内容。母亲又说,要不回来住几天吧,你得多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她仍然傻傻地来回走着,黑暗像水yi样漫上来,轻轻漾着,yi直漫到心口,漫到屋顶,直至填满整个世界。

  几天了,江娜娜都没有告诉李yi波自己怀孕的事情。她每天按时上班,准时进餐,生活似乎变得规律起来,她给家中换了很多东西,给李yi波换了yi双更加温暖的拖鞋,希望他对家更依恋yi点;换yi套新床单,希望他对床更依恋yi点;自己换了新的睡衣,希望对她的身体更依恋yi点。甚至有两个晚上,兴致沛然地多做了几道菜。她在电话里跟李yi波说,晚上回来吃饭吧

  对方没有思考,便回答说,不了,今晚要加班。

  我做了几道菜,有你喜欢的剁椒鱼头。江娜娜缓缓地说着,仿佛没在意电话那头的回答。

  哦,李yi波停顿了片刻,但回答得丝毫没有余地,他说,晚上陪两个客户吃饭,回不了。

  挂了电话江娜娜就坐在椅子上,看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鱼头,鱼瞪着眼睛,半张着嘴,yi副欲说还休。

  她把脸转向窗外,对面的楼房里灯火柔和,有人影晃动,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来来回回,交织成家的图案。李yi波已经yi连很多天没在家吃晚饭了,即使有yi两次,也是匆匆扒饭,丢了碗筷便上床玩弄手机。换做以往,江娜娜yi定会在意,难过,并耿耿于怀。她受不了李yi波冷漠的样子,更受不了他对手机的青睐和迷恋。她会难过,会绝望,更可怕的是,会感到ru房的剧烈疼痛。

  她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看自己的ru房,灯光在胸口折射出yi片黑色的阴影,两只ru房矗立着,彼此遥望。她用手顺着这道光线移动着,yi边是阳,yi边是阴,指头滑过的时候,竟颤动起来,她觉得那就是yi把锋利的刀,正轻轻切开她的ru房,那种疼痛若隐若现,交织缠绵,似乎在刀下才得以躲藏。

  她想起自己已好久没去游泳了,春节前,去过yi次,泳池里人稀了很多,许光荣却在,不知是胖了些,还是灯光缘故,只觉得他白了很多。他们没有说话,只在最后的时候,许光荣游到她身边,问她春节打算在哪里过呢她轻轻yi笑,说,在家。哦,许光荣继续问,老家江娜娜笑了,然后许光荣也笑了。

  春节回城后,江娜娜接到yi次许光荣的电话,傍晚,太阳正慢慢萎靡,电话里的声音却有些昂扬,许光荣说,现在方便出来吗

  江娜娜有些吃惊,他们像两条生活在水里的鱼yi样,很少在陆地上见面。怎么了江娜娜不禁问道。

  有件事情,嗨,有件事情想和你说说。许光荣的语调有些兴奋。

  哦,有事好吧,我方便出来。

  江娜娜赶到茶吧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许光荣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的车灯折射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坐定后,许光荣便递来yi折纸,说,先看看吧,希望你能参加。

  yi则游泳友谊赛的讯息。比赛在这个月的中旬,举办这次比赛的目的,是为了筹集善款,所有售出门票和企业赞助都将寄往灾区。

  哦。江娜娜抬头看许光荣,他正看着她,她低下头,然后悠悠地说道,真想参加。

  你不参加许光荣听出了画外音,有些急迫,他放下杯子,伸出手来,却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我怀孕了。说完这话,江娜娜便看着窗外,车yi辆接yi辆地驶过,这是yi个忙碌的世界。我怀孕了,刚刚知道。江娜娜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奇特,她和yi个朋友,yi个不算亲密的朋友说自己怀孕的事,竟觉得如此自然,也如此急迫。

  又yi辆汽车过去,车灯忽闪yi下,把许光荣的脸瞬间照亮,她看见他的眼睛,像满满的yi池春水。

  他说,那不能参加,最近也不要游泳了,还有。他顿了顿,脸上有浅浅的笑,yi池水皱了。还有,要多注意身体。

  江娜娜点了点头,抿着嘴,听他细细碎碎地说话,大致是yi些平时注意事项。刹那间,江娜娜yi阵恍惚,觉得这个场景那么熟悉,似曾有过。那是李yi波坐在沙发上,她坐在另yi侧,她告诉他怀孕的事情,他yi丝惊诧,迅而又激动起来,他微笑了,脸上荡漾着yi万个词语都形容不了的喜悦。这是她的幻觉,是她的憧憬,几年来,她常常做这样的白日梦,她想象自己怀孕了,她把喜讯与李yi波yi起分享。只是,幻觉的最后,李yi波会给她yi个结实的拥抱,她在他怀里笑了,那也是yi万个词语都描述不了的甜蜜笑容。

  江娜娜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灯光斜睨着,她把手臂置在胸前,相互交缠,她给自己yi个结实的拥抱。慢慢的,又把手移向腹部,这里还很平坦。两个月了吧,她小声说着。嘴角也微笑起来。像不小心遗漏的yi粒种子,在这片土地上正在发芽。她想起老家每年秋收的时候,稻粒会散漏很多,它们不经意落在田里,到了第二年春上,又从土地里冒出新绿。她肚子里这粒种子,也不是精心种植的,却在这年春上,和老家的麦苗儿yi同抽芽。

  这个时候,江娜娜并不想告诉李yi波,怀孕的事情,像yi根被拉得很长的橡皮筋,似乎越迟告诉对方,越让对方感到更大的疼痛。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强大,这颗种子使她强大,那是yi个有着鲜活生命的东西,如同,在yi家三口当中,她占了两个比例。

  是的,她只想在yi个特殊的时刻说出这些,她要用微凸的肚子,向他亮剑。似乎,她在等待这样yi个机会,这个机会应该轰轰烈烈地到来,像具有某种意义yi样地到来,它会把多日来的坚冰融化,她仿佛看到李yi波懊恼的模样,他坐在沙发上,像多次幻想的yi样,他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忏悔对她的漠视和冷淡,末了,再给她yi个紧紧地拥抱,比白日梦里的结实yi百倍,温暖yi百倍。

  8

  这yi年的除夕,公公婆婆没有在苏北老家度过,而是和儿子媳妇yi起在这八十平米的小屋里守岁。正月里,yi起回老家拜了几个兴致盎然的年之后,又回到了城里。回来后,公公就做了yi个手术,胆囊切除。在逝去的那个冬天,随着季节yi同逝去的还有这家人的yi些皮肉之物,比如,婆婆的yi个芓宫肌瘤,公公的两颗痔疮,许光荣的三五粒胆结石,还有儿子许辉的yi小截包皮。那些随着手术盘端走的已成为身外之物的东西,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如同季节转换yi样,又悄然而至。痔疮切了还会有,肌瘤取了还能长,只有胡梅梅的那只ru房,再不会返回到她的胸前了。

  家里永远都有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餐桌上永远都有谁的yi两瓶药丸儿。公公手术后,更是卧床不起,偶尔有yi两次如厕,身子更加微微颤颤,他披yi件厚实的棉袄,yi只手捂着刀口,胸部便瘪下去yi块,恍若切除的不是yi颗胆囊,而是整个半截身躯。

  每天伺候完公公的午饭,婆婆就会小跑至广场跳集体舞,临走时,婆婆会像小孩似的,遵循请示这个环节。她说,我想去跳会儿舞。然后透着黑亮的双唇便撒娇地嘟起来。公公则yi脸煞有介事,正了正身子,手臂挥洒得如同播种,他说,去吧,快去,别在路上赶慌。然后再指使婆婆该穿哪双鞋,该换某件衣服。这些举止都令胡梅梅既羡又妒,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快点变老,老得像婆婆这样。

  婆婆是个奇特的人,在胡梅梅看来,她对yi切新鲜事物具有不可言喻的崇拜心理,在短短几个月里,婆婆学会了唱戏,化妆,还有跳舞。尤其是最后yi项,使婆婆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每天婆婆都会穿得人五人六,然后颠着双半高的鞋在菜场里穿梭,她用夹着苏北方言的普通话与菜贩讲价,完了会问yi句,你们是苏北农村的吧要是对方说是,婆婆便会“呀”地yi声,说,跑这么远做生意啊,真不容易。然后啧啧啧地提着几缕韭黄出了菜场。婆婆似乎已经忘记自己也是个苏北农民,胡梅梅觉得婆婆很奇特,如同yi株仙人掌科植物,无须根,不管在多陌生的土壤上都能存活和茁壮。

  办公室里的水仙在某个深夜绽放了,早晨推开门,yi缕花香绕鼻。小宋常常对着这株水仙长吁短叹,她说女人如花,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自从上次浴室偶遇后,小宋话多起来了,称胡梅梅叫小妹,时不时地递来yi两片饼干和话梅后,便开始讲述她鲜为人知的儿子和母亲。小宋之于胡梅梅已没有秘密了,秘密说出后便不再叫秘密,揣着秘密的小宋抑郁寡欢,神情黯淡;没有秘密的小宋却变得神采奕奕,阳光璀璨。原来秘密真不是个好东西。

  小宋开始相亲了,每天下班都会在洗手间补yi下妆,用粉底液yi遍遍地涂抹着栖息在两颊的蝴蝶斑,然后提着上了年岁的小包走出公司。第二天早上出现的时候,蝴蝶斑又隆重地飞出来,面色焦黄,神情沮丧。她对着胡梅梅说话,又仿佛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相亲,其实我根本不需要男人。

  然而到了晚上,小宋又会约见下yi位,且兴致盎然。

  许光荣果真参加游泳比赛了,下班后的yi切时间都奉献给了泳池,亥时回来,yi身疲惫。床头的那盏灯再也没有亮过,倒是灯罩上透白明亮的,被胡梅梅隔三岔五的擦拭。

  婆婆忙着跳舞,小宋忙着相亲,许光荣则忙着游泳,小辉也被报名了兴趣班,胡梅梅忽然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把自己放置在yi件或轻或重的事情里,就连公公也适时地开了yi刀,然后让自己隆重地躺在床上,把时间消磨。

  好多次下班回来,胡梅梅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公公在卧室里酣眠,呼噜声像哨子yi样尖锐明亮,间或又突然止住了,好像声音和时间都在此处遭到了截流。胡梅梅yi直这样坐着,窗外渐灰,这是yi个既不属于夜晚也不属于黄昏的混沌时刻,黑暗像yi口锅反扣下来,她感到yi种莫名的恐慌,仿佛婆婆公公小辉许光荣和她生活在不同的时空里,她看见他们忙碌的身影,像电影蒙太奇,她在呼喊,他们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时间久了,她便起身走走,脚有些麻了,踩在地上无数刺痛的感觉,如此真实。公公的呼噜声停止后再没响起,屋子寂静下来,唯有黑暗像水开了yi样噗噗地涌动,钟敲了yi下,如同yi个玩忽职守的人突然想起干活似的。这个时候,门通常会打开,婆婆跳舞回来了,而她,也要出门去接小辉了。她关上门,楼梯道的感应灯不知何时坏了,漆黑yi片,正好她也不愿看见光亮,她往下走,全凭感觉,yi深yi浅地,朝着黑暗深处。

  这种日子yi直持续了很久,恐慌便如影随形。许光荣比赛的那个周日,胡梅梅决定带小辉去公园玩yi玩。决定是在前yi天傍晚产生的,也是看了男同学的信之后,信里对方讲述了yi些自己的事情,当然,主要是情感。他说婚姻真是yi个奇妙却又可怕的东西,像yi张网,被罩住的两个人,有的相濡以沫;有的则透过网眼向外张望,甚至还有人不顾yi切,撕破此网。胡梅梅觉得自己被婚姻这张网罩住了,还被生活这张网罩住了,她不知如何撕破它,网越收越紧,她感到窒息。

  这是在午餐时候,胡梅梅提出的,又像是自言自语,她说,小辉今天不去兴趣班了吧,我想带小辉去公园玩yi会儿吧。她的声音很小,似乎夹杂在吃饭的咀嚼里。哦,先是许光荣愣了yi下,但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再是婆婆闪烁了双眼,她说,好的呀,别去公园了,你带小辉来看我们表演。婆婆放下碗筷,挥着胳膊示意了几个动作,除了公公,其他人都看得索然无味。

  饭后,胡梅梅果真去了,带着小辉,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她只想呆在yi个人多的地方。

  广场离家yi站路,叫来鹤台,建造时还在报纸上征集了名字,来鹤之处,圣贤聚集之地,广场中间凹进去,建成yi个露天舞台,四周有流水,上方有四角亭。胡梅梅坐在yi个石凳上,和小辉yi起看几个半大的小孩玩轮滑。广场被分成若干了方块,轮滑yi块,交谊舞yi块,太极拳yi块看累了,便换yi处继续坐着,婆婆在最东边的方块里,上百号中老年妇女,穿得明媚。婆婆看见胡梅梅,眼睛又闪烁起来,每个动作被夸张地展示,时不时地瞟瞟他们,甚是得意。

  婆婆怂恿过胡梅梅,放假时yi道来跳上几曲。她不愿来,她觉得这是yi群没有忧愁,且充满自信的人,或者,至少要像婆婆这样活得没心没肺的。儿子胆结石开刀,儿媳乳腺癌才愈,孙子做了包皮切除手术,老头子还躺在床上,这yi切,对于婆婆来说,好比地面不干净了,打扫yi下;衣服脏了,清洗yi下,是如此简单且顺其自然。有时她也希望自己跟婆婆yi样,没心没肺地生活,但她做不到,她在乎太多,再者,许光荣也在乎着。

  婆婆中场休息,乐颠颠地跑来抱抱小辉,亲热了片刻,便问小辉,奶奶跳得好不好看小辉死劲地点头,说,奶奶最棒。婆婆咯咯地笑起来,婆婆永远都是快乐的,yi处的快乐总是会被无限的延伸扩大,yi直蔓延到生活的每个角落。她和小辉答非所问地聊着,她不是为了聊天,而是为了释放和传递某种快乐感受;小辉也听不太懂,他只是认真接受这种快乐的唾沫星子的洗礼。

  胡梅梅起身往另yi处走去,人越来越多,城市里总是有几处这样的广场,或许就是让每个人都释放些忧愁,然后沾点快乐的粉末回去。许光荣此刻应该在水里翱翔吧,yi处的快乐或许不能消除另yi处的痛苦,但它yi定能暂时忘记;小宋此刻又在相亲了吧,把有限的时间都安排的无限相亲之上,因为期待而绝望,因为绝望而期待;绝望是最完美的期待,期待也是最漫长的绝望,于是小宋便在期待与绝望中辗转,把原先的痛苦暂且忘却。她也想忘记,但是她的痛苦是刻在自己身上的。

  身后有儿童电马转动起来,儿歌响起了,“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她坐下来,想起小时候,“跑得快,跑得快,yi只没有耳朵,yi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小时候无时不在盼着长大,长大了,却又想回到从前,她想起自己少女的时候,恋爱的时候,甚至刚刚有了小辉的时候,那时候她是快乐的,自信的,骄傲的,现在,她常常感到难过,要是能回到从前,她yi定让自己穿yi次最漂亮的胸衣。

  “跑得快,跑得快,yi只没有ru房,yi只没有ru房,真奇怪,真奇怪”她愣了yi下,感到恍恍惚惚,歌词变了,在她耳边反复吟唱,yi只没有ru房,yi只没有ru房,yi只没有ru房,yi只没有ru房真奇怪真奇怪真奇怪真奇怪她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但歌声不绝如缕,yi只没有ru房,yi只没有ru房真奇怪真奇怪

  她快速地跑离这里,但耳朵被歌声充斥了,她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吐气,顿时眼泪汹涌。

  转了yi会儿,逐渐平静下来,她才向婆婆跳舞的地方走去,远远地她就能看见婆婆,在队伍里抡臂伸腿。她走过去问小辉呢

  婆婆顾不上回答,转身的时候才说,在呢。

  在哪呢胡梅梅问。

  在那个石凳那。婆婆努了努嘴。

  胡梅梅寻了yi圈,没见小辉人影,于是又回到婆婆身边,小辉在哪没看见啊。

  婆婆有些不耐烦,说,刚才还在这玩的,不会走丢的。

  胡梅梅继续返身寻找,甚至把范围扩大了yi些,水池边,四角亭上,依然没有,天色越来越暗,人越来越少,她开始感到害怕,感到yi种恐慌,小辉,小辉,胡梅梅放声喊着。

  婆婆也紧张了,停止跳舞,四处寻觅。小辉,小辉,婆媳俩的声音yi长yi短,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也有人前来询问小孩的高矮。胡梅梅已说不出话了,顾不上说话了,寻找的范围越大,她越是感到恐慌,灯逐个儿地亮起,广场上飘荡着各种音乐,嘈杂,喧闹,而她的耳里yi片寂静,眼前却是yi片漆黑天塌了。

  她给许光荣打电话,没人接听,再打,仍没人接听,于是她yi边摁着号码,yi边寻找,她突然恨起这个广场的地形复杂,yi眼看不到边,或许小辉躲在某个旮旯里,像往常那样和她玩着捉迷藏。手机蓦然响起,许光荣的,接通电话胡梅梅就哭了,她说,你快来,小辉不见了,你快来

  从派出所出来,胡梅梅没有回家,许光荣坐在广场的石凳上抽烟,她就来来回回地走着,她希望小辉会突然跑出来喊她妈妈,或者出现在远处的人群里,然后她跑上去,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上yi顿,你跑哪去了然后再紧紧地抱着,放声大哭

  广场再次安静下来,她不想回去,该子时了吧,灯光也昏昏欲睡,许光荣起身走了,烟头睡了yi地。

  yi连很多天,许光荣和胡梅梅都没去上班,他们在附近的派出所都做了登记,每天再在小区附近,菜场周围寻找,回到家中,四个人分别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哽咽抹泪。家中小辉的玩具,照片,衣服,都能激起每个人的yi汪泪水,婆婆蜷在沙发上,耸着肩膀,她说菜场的豆豆奶奶说最近人贩子多,娃被骗走,就带到大城市去做小要饭花子,卸掉膀子,割掉舌头,想回家都说不出话来,都怪我,没看好孙子。

  婆婆的自责反使大家更为难受,许光荣摔门而出,胡梅梅则躲进房间。

  这些天,婆婆知趣地没去跳舞,公公也不再躺在床上,就连夜里的呼噜声都小小翼翼,吃饭的时间越来越短,咀嚼的声音越来越小,yi切都变了。

  相亲对于小宋来说,频繁且平常得像洗脸刷牙,赴约的心情也不如从前澎湃,走在路上,她感觉自己只是为了去吃yi顿饭,喝两三杯茶,再说四五句话。她在小城的若干个婚姻介绍所做了登记,于是便有了若干的约见对象,当然,也有重复的,无疑,说明对方也是和她yi样做了若干登记。她觉得就像yi种扑克牌的玩法,配上对子的就扔了,于是手上只剩下单个的,好比这婚姻似的,配上对子的人都过上了日子,没配上的还在寻着,或许你yi直在这个介绍所里找着,但和你配对的偏偏在那个婚姻介绍所,这么yi想,小宋便又有信心了,只是每晚到家,疲惫之至,她甩掉鞋,躺在沙发上,然后从包里掏出纸和笔,记录约见对象的大致情况,比如,某某,48岁,离异,有yi儿yi女,有车有房,也有洁癖。再比如,某某,丧偶,无不良嗜好,也无车无房。小宋便常常想着这“有”与“无”的差异,她在每个名字前画上数字,编成号,从个位数变成十位数的时候,小宋灰心并惆怅了很久,但十位数越来越大的时候,她突然又有些斗志昂扬,中国有十三亿人口,男性算yi半吧,那就是个亿,去掉少年c青年c老年,还剩四分之yi,去掉残疾的,半身不遂的,怎么说还有yi个亿,按照报纸对离婚率的分析,15,也就是1500万的中年男人也正等待配对。天啦,小宋深吸了口气,躺倒在沙发上,希望的火在她眼里燃烧得正旺,却又使她怅惘无比。

  周四的下午,事情不是太多,小宋坐在办公室里,倒上yi杯白开,泡着七八颗枸杞,她就这样yi个枸杞yi个枸杞地细看过去,像掂量几日来的相亲对象。前yi晚的,是个个体户,姓余,做熟菜生意,卖些老鹅和鹅杂碎之类的,通身散发着禽类的膻味。余老板留着yi对八字胡,很健谈,这与以往的相亲对象不yi样,每叙述完yi件事,就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把胡尾捻yi下,像进行总结。余老板对小宋也很满意,他说,熟菜生意出奇的好,要是跟他过上日子了,小宋就专门收钱。余老板顺着这个思路又往下畅谈了很远,比如再卖个三五年就租个门面房,还是小宋收钱。门面房yi开生意就做大了,然后再开个公司,现在yi天卖个四五十只,到那时就是四五百只,你嘛,还是专门负责收钱。

  小宋已经走神了,觉得满眼都是老鹅,yi群群地扑腾着翅膀向她飞来。你在石塔附近吧余老板突然问道。

  小宋愣了yi下,没整明白石塔与鹅的关系。

  余老板说,我在石塔菜场卖老鹅,下次你来,我斩上yi只给你尝尝,你yi定会满意,呵呵,满意你就来,呵呵,就你来收钱。

  小宋有些倒胃口,时髦yi点地说,她觉得自己跟余老板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余老板看来,婚姻就是那鹅,小宋满意那味道了,自然也会满意他。

  小宋呷了口茶,枸杞已鼓胀开来,yi颗颗地漂浮在水面上,冷不丁地,小宋想起余老板说起的鹅,顿时感到颓然。其实,之前的几次相亲,也有小宋满意的,喝过两次茶,对方就提出同居,小宋说,还是先处yi段吧。小宋觉得先得培养感情,然后才能按部就班。然而,这yi点,吓走了几个。对方说,都是过来人,还要那程序做啥。甚至有yi次,yi个处了两星期的对象,在车里摸了小宋yi把,小宋义无反顾地跳下车,对象在车里骂了yi句,说,你还真当自己是逼宝呢。

  小宋觉得自己是要找yi份感情,而不是yi个性对象,要说生理需求,yi根情趣棒就能满足。她放下杯子,在办公室里走了yi圈,胡梅梅好多日没来上班了,也没来电话。要在以往,小宋每约见yi个,都会告诉胡梅梅相关内容。那次在浴室门前,她向她倾述自己的秘密了,就好比在她跟她之间,已挖通了yi道水渠,她的跟秘密有关的附属东西应该源源不断地从水渠里向她流去。然而,这些天来,小宋积存了很多话没人倾吐,话在肚里积存久了,就跟便秘yi样,总是在脸上做出告示又冒痘了。

  临下班时,小宋决定给胡梅梅打个电话,第yi次,没人接听,第二次,被掐断了。再拨,通了。对方问是谁

  小宋说,胡会计啊,是我啊,都听不出我声音啊。

  胡梅梅哦了yi声,缓慢地说道,宋会计,我不去了,不去上班了。

  小宋正要追问,对方已挂了电话。

  下班后,小宋买了yi大包东西去了胡梅梅家。她分析着胡梅梅的那句“我不去上班了”,潜台词就是“我不能上班了”。哦,小宋皱了皱眉,她没想到胡梅梅乳癌来得这么快,做为单位里唯yi知道胡梅梅秘密的人来说,小宋心里yi阵颤抖,她想去看看,然后,或许,把自己的秘密再做yi次倾吐。

  门没上锁,yi推就开了,屋里漆黑yi片,小宋喊梅梅,卧室里应了yi声。胡梅梅躺在床上,拉亮灯,坐直了。胡梅梅瘦了,眼睛凹陷下去。小宋说,怎么了情况怎样了

  哦,不去上班了,我不去上班了。胡梅梅喃喃地说。

  不去就不去了,身体重要。小宋补了yi句。

  小宋在屋里走了几步,便在床边坐下,yi时忘了劝慰之词,于是便拉起胡梅梅的手。

  这yi拉,胡梅梅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小宋不知所措,她抽出yi只手,在口袋里掏了yi阵,没带面纸,于是笨拙地用手背帮胡梅梅擦着眼泪。眼泪yi颗yi颗的,像饱胀的豆子,又像夏天的雨滴,刚yi会儿,便倾盆下来。

  小宋说,梅梅,要振作,别瞎想,会好的。她觉得世上没更好的词用在此时了。她用腾出的手拍着胡梅梅的后背,越拍泪水越猛。胡梅梅把整个头埋在被子里,上半身yi耸yi耸的,突然间又嚎啕大哭起来。

  小宋蹲下来,帮胡梅梅理着头发,瞬间觉得她跟胡梅梅之间很亲很亲,也就是互述了秘密,原来秘密可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胡梅梅哭了yi阵,如骤雨初歇,她直起身子,两眼红肿。沉默了yi会儿,便把身子倚在床头,目光空洞。

  小辉丢了两个礼拜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我怎么找他啊,两个礼拜了啊

  小宋愣住了,像在听胡梅梅叙述某个遥远的故事,她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酝酿了yi路劝慰的话又憋回肚子。

  前yi天晚上,我还打了她,他不肯去上兴趣班,我yi着急就抽了他屁股,他哭了,说坏妈妈我就是yi个坏妈妈,我打他了,他才四岁啊,他认不得回家的路,我把他弄丢了

  小宋倒吸yi口气,觉得四周越来越冷。

  我想死了我不能死,我要找到小辉,他在哪里呢他肯定在等我找他呢他才四岁啊,他不认得家啊

  小宋从胡梅梅家中出来的时候,天空已挂上月亮了,她觉得自己浑身在抖,双腿,双脚,舌头,还有心脏。她把送去的旺旺礼包和玩具又悄悄带出来,胡梅梅没有送她,关了灯,又躺在床上,胡梅梅说,她的丈夫每天下班就去郊外,yi个小镇yi个小镇的贴寻人启事,yi直到半夜才回。公公婆婆前天就走了,没打招呼,晚上才给许光荣来了yi个电话,说到苏北农村了。然后长叹了yi下,哽咽了两声,挂了电话。

  小宋使劲地迈动双腿,汽车灯从对面射来,刺痛她的眼睛,她觉得浑身都在哆嗦,越来越密,她想跑得快yi点,跑得远yi点,记得走出胡梅梅家的瞬间,她不敢往后看,她感到那个屋子的砖层逐渐粉化,慢慢倾斜,然后在黑暗中轰然倒塌。书包网 shubayi2.cyi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9

  躺下后,江娜娜yi直没睡着。窗外有月色,明晃晃地落在玻璃上。因为没开暖气,明显感觉有些冷,以往的寒冷时刻,她都会紧抱着李yi波,她说喜欢寒冷,因为多了可以拥抱的理由。然而,现在她抱不着了,李yi波正躺在隔壁的卧室,或许睡着了,或许还倚在床头玩弄他的手机。他每天似乎都有发不完的信息,收不尽的邮件,李yi波已习惯了这种状态,手机代替了她,成了他的生活伴侣,江娜娜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状态,手机也代替了她,他的手指只在键盘上抚摸和跳跃。江娜娜直起身子,倚在床头,面前的那堵墙隔开了她和李yi波,有个瞬间,她想象这堵墙突然倒下,尘土飞扬,她和李yi波就这样彼此对视着,透过尘雾缭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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