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故事 第 1 部分阅读

    　　办公室的故事 作者：

　　引 子

　　引 子

　　2000年之后，在中原的某些城市里，大同小异的写字楼耸立着，里面装了克隆物般长相雷同的大小公司，办公室里方方正正的或蓝或灰或白的隔断，遮挡着忙忙碌碌的电脑与忙忙碌碌的职员。这些没有本科以上学历难以立足的办公室里，假若有几张脸抬起来，你会发现，照例是些被电脑屏幕挫磨得失去红润与光泽的苍白的脸。

　　故事说的是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发生的不咸不淡的事儿，咀嚼起来绝不会比块烂泥巴更来得清爽。它不过是扒开现代职场的门缝儿，窥探良久所得的点滴印象：既然只是如实记载的印象，那些令人兴奋的激情艳遇恐怖疯狂等等，都令人遗憾地没能在这个剧场里上演，有的只是普通人的琐碎事儿

　　雷：男40岁专家，副总

　　雨：女33岁策划总监

　　萍：女23岁模范员工

　　川：男43岁老总著名职业经理人

　　晴：女26岁商务主任

　　风：男31岁财务主管

　　第部分 快活日子

　　萍

　　春末的个日子，天开始有些燥热，萍闷闷不乐。

　　搁在平时，她会在电脑上调出张库存表，占满整个屏幕，再从电脑左下方的位置，打开，用散开的长发遮挡着，把网上聊天就那么进行到底。从指甲护理修眉画脸时装折扣，到无伤大雅的打情骂俏，天的时间会愉快地过去。多么舒适的快活日子她敲击键盘，发出频率极快的“啪啪声”，象钢琴家按动琴键般娴熟川总，会而再，再而三地在办公间里叫嚷：如果你们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就学学萍，为什么她总是有干不完的事儿

　　萍生性沉着，不急不躁地，心里想的与脸上挂的般来说恰恰相反。她最懂得察言观色，默默地将瘦小的身子缩在电脑前，边与网友聊着，边支起耳朵，象准备出洞的小动物，小心地倾听周围的切响动。今天的她，有些反常的急躁，站起来，拿着从房东那里顺手摸来的，精致可爱的小喷壶般粗人会以为这是只香水瓶子，将公司唯的盆景，细细密密地再次洒了遍水。38天前应聘到这家公司，萍早上惯第个到，洒盆景的拿手好戏不用说早做过几遍的。既然心里不快，抚育下花花草草，不失为活动肩部和颈部关节的好法子。可就是这饱受关爱的盆景正如十来根干腐到发黑发硬的胡萝卜，灰头土脑地纠缠到起，看起来比平时还要丑陋，叫人实在没法儿打心眼儿里疼它。

　　已经过了小时又半萍姑娘之所以愀然不乐，原因简单得很轰轰烈烈的高层招聘中，参加复试的三百人剩下区区三个，其中竟然有个极耀眼的美人儿而她所敬爱的，发誓要弄到手的川总，正在享受着与美女的谈话，大嗓门持续高昂，丝毫也没有回落的意思，看来个上午要在这种亢奋的讲演中渡过了。

　　“我们要打造全球健康产业第品牌”门缝里，传出从川总嘴里发出的熟悉的口号。

　　“你信不信”象计算机编排好的样，川照旧来句反问。萍在心里几乎与他同步嘀咕着这五个字，著名的职业经理人，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她不耐烦地想，同样的口号，同样的反问，萍听到不下二十三次

　　萍伸长着耳朵听美女如何回答。屋里却陷入上午少有的沉默，这真是有点奇怪。以给川总换绿茶的名义，萍敲门进去看个究竟，惊奇地发现：叫作晴的美女，低垂着头昏昏欲睡，长时间的倾听使她太过疲劳，竟对老总的提问没有立即反应。萍闯进来无意中救了她，仿佛有人拧了这美人的屁股把，晴迅速回想老总的问题，头脑中残存的记忆，在关键时刻帮了她，她摸棱两可地回答：

　　“我定会尽我所能，让我们的理想早点实现”

　　萍看到川咧开阔阔的嘴巴笑了。

　　第次看到川的阔嘴巴，好比个要吞噬人的黑洞，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卫士般蹲守在那里。敏感的萍就知道，川定然是个地地道道的色鬼。事实上，作为视虚伪如粪土的著名职业经理人，川从不掩饰自己的好色，黄段子讲得满天飞，时常给大家列列各地小姐的报价，乃是个不折不扣的“本色色鬼”

　　萍看待川，已如挎在手上的坤包，是她的私人物品。不过，天地良心，以萍姑娘的名誉担保，萍对川的俘获，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小小不然被马蚤扰下的危险，绝不能阻止萍脸崇拜地关怀本公司的头儿董事长在国外，从不管公司具体经营，甚至基本不露面。川无可置疑地成了公司常务老大。作为细致周到的淑女，萍对川的关怀是从切身生活开始的。川十点以前从不到公司，打充分活跃的夜生活中醒来，单身职业经理人早饭问题，竟成了他来公司后最大的困扰：开着奔驰的人，如何能在地摊上吃早餐自己做，似乎没这功能到星级酒店吃早点是符合身份的，公司财务不好报销，高级打工者的收入还不允许如此奢侈，久而久之，早餐理所当然免掉。萍却能迅速地敏锐地发现这个小尴尬，从进入公司第五天起，每天袋牛奶加各色点心，准时带到老总的桌前。花钱不多，重在心意。在那班古板木讷的人看来不可思议的，要有牦牛般厚脸皮才能做出的事儿，萍做得极其自然，好象生来就该这样似的。便是阅人无数的川，也时常惊叹，不能完全看透小女人的心。他有几次，很花了点功夫，认真地研究她，想从她的眼神里读出点什么，看到的总是双明澈的充满景仰之情的少女的眼风。

　　“她，还只有二十来岁，和我的儿子差不多大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心底涌起的温情，弥漫在老总胸中。

　　萍自作主张，把自己的电脑搬到离总裁办公室最近的桌子，全然不顾人事经理的冷嘲热讽。她关注着川的每声大笑和每个哈欠，在他渴了的时候及时将杯清茶送上，在睡着时将件衣服覆于其身。川在萍面前，不知怎地，总是稍稍有些收敛，两人走得如此近，竟并无肌肤之亲，在川的“职业生涯”中可谓绝无仅有，正是老狼改吃了大麦不过，话说回来，他对过于瘦小，姿色平平的精明女人，也向不太有胃口。

　　百余人的公司，想与头儿走得再近些的男女不在少数。这些人最后都以十二分的景仰之情，夹杂着恼怒，在二十出头的萍面前败下阵来。

　　萍在第时间弄清了川的住处，以般人笨用上半辈子的时间，想破了脑袋也不能搞清楚的方式拿到了老板家的钥匙，自此，单身中老男人的臭烘烘的住处，变得雅致而温馨：萍学的是艺术设计，对普通人而言这个专业自有它的神秘魅力。两年的大学生涯，不能使她成为好设计师，作为有情趣的细腻女子，布置个雅致的房间倒绰绰有余：抽象图案的窗帘干净整洁的环境，再配上散发余韵的干花，川时时刻刻能嗅到她带来的味道。

　　前几天，几个鼓足勇气的女员工结伴到川总家里关怀领导，惊奇地发现小女人萍已经把床单枕套袜子内裤汽车座垫都经过了洗晾，进入熨烫阶段：萍以十二分的宽容与理解，温和地提醒她们：“嘘，小点声，他还在睡。”

　　女同事们的气愤之情可想而知，她们也实在不能理解萍如何拿到川家的钥匙，只能口咬定她定是绝对是根本就是住在里面的，之后自然是番理直气壮的鄙夷。对于这种曲解，纯情女子萍绝对不去解释，装聋作哑任其发展。事实上，公司很少有人再会当面给她小鞋穿，谁都不能对她指手画脚，她得到了百余张友好而戒备的脸。她把川的坚定不疑的信任，纳入了自己的坤包，同时她也打算把自己以外的女人，排斥出川的周围。从内心最深处的角落，萍从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她以为骄傲的智商和应变能力，足能轻松地看这些人的笑话：笨头笨脑的装模作样的过于露骨的拍马逢迎的妒意大发的恶语中伤的每个人的心理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却又毫不在意，任意地不动声色地打击着他们，让他们恨得发狂却无计可施

　　“萍，你转来转去做什么”副总雷问她。

　　“放松下，膀子疼死了。”萍随口应句。雷是开发产品的专家。萍作为个孜孜不倦有强烈进取心的人，把所有同事当作敌人，随时准备在他们靠近自己的时候猛出脚踩将下去，雷当然也不例外，他副温和的样子，很难分清聪明还是迂腐，萍对他十分戒备。

　　“萍，你看，新来的商务主任，长得真美”人事经理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

　　“噢，是还可以，就是没脑子，川总讲话，她都快睡着啦。”萍不客气地点评。大家已经习惯她的刻薄无情。在不需要尊重的人面前，她从不浪费自己的微笑宽容与温婉。凡来公司三天以上之人，都领教过萍的变化多端。会儿温柔如水，会儿河东狮吼。就象河滩上的石子，表面是光滑的，掀开另面，往往青毛嶙峋，面目可憎。

　　“真的太让人吃惊啦然而只要是美女，老板会原谅的。”人事经理啧啧赞着，装没看见萍拉长的脸，“比起我们的萍，还是差那么丁点喽，萍，你今天的红套装真漂亮，喜气洋洋的。”他嘴里说着聋子都听得出来的言不由衷的话。走了。

　　萍咬着薄薄的嘴唇，肚子里骂了句粗话。

　　“是萍小姐吧我们的新报价出来罗，制作周期短，请抓紧时间定下来。”广告公司张有财的电话，把萍从时的情绪中解救出来。萍看着报价，正如腔急于发泄的怒火在心中左冲右突，终于找到了丝缝隙。她冷笑声，对着姓张的来了阵狂风暴雨：

　　“有你这样报价的，还想不想长期做哪五万块，要杀人哪给我再降五千”张有财在电话那端，不疾不徐地解释，耐着性子挨骂，配合着萍演戏。前几天，萍私下联系过他，让他把报价两万五的广告牌子提到五万元，“到时我会压到四万五做牌子的成本我是有数的，我这次少要点，给两万好了，当然税是你的。”她不容分辩地吩咐，张有财也在瞬间心领神会：小姑娘脸酸心黑，不是般人物哪

　　“听我说，萍小姐，利润实在太低，能不能再加点儿”张有财倒没说谎，这个单子，去了税才赚八千多，萍张口要拿走两万。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公司虽大，每笔钱都要花得清清楚楚，喷绘角铁铁板的价格我都有数，你懵不了我。”萍在办公室里大声嚷嚷。

　　“可是你张口就”张有财电话里压低了声音。

　　“我说过，四万五，分钱不能再加不想做我们的单子，随便”。

　　以萍的精明，早把三十几天来花在老板身上的钱计算得精确到毛票。川总逐渐把些花钱的业务让给她做，她也不急于接大笔业务。比如二十几万的报纸广告，她就让给别人来做，圈内人都明白，报纸广告的折扣是明的，算帐也是公对公，难做手脚。萍接了块广告牌子，预算只几万元。正好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广告公司来联系业务，萍牛刀小试，打算从张有财手里捞到两万油水。

　　电话里吵了接近二十分钟，唇枪舌箭地说了些废话。萍也累了，将语气缓和下来。“我们是注册资金千多万美元的正规公司，只要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还怕没业务做吗眼光得长些嘛。别再说了，下周来签合同。”张有财消耗了大量唾沫，开始心疼电话费，挂了。

　　“雷总，你看，这个牌子四万五，算是便宜的吧”萍把眼光在屋里转了几转，发现雷副总在注视着她，心里有点发毛，便问了句。

　　“这些广告业务，我不懂，你还是跟财务去说吧。”雷说。他对萍，倒没有什么大的恶感，男人对女人，或许会有些鄙薄，总不会来得太恶毒。雷甚至觉得从这个女孩身上，可以看到许多有意思的地方。他喜欢用探究的眼光去看她表演，好比她是他试验室中某只试管中的些液体，经过化学反应冒着泡沫，变换着绚丽的色彩。

　　风

　　风

　　提起财务主管，萍的脖子便直了。整个公司里，她最怵的便是铁面无私有模有样的风。

　　风生来正直，嘴巴除了吃东西或者骂人几乎派不上用场，蚌样紧紧夹着。在般职员眼中是惹不起的人物财务室象个独立王国，风则是名正言顺的国王，国王的有副出了名的臭脾气，骂咧咧的男职员和哭啼啼的女员工从财务室出来，早成了公司景，再也不能引起职员们丝毫的惊诧。

　　他经常拧着眉，前额正好比被主妇的手拧尽最后滴水的抹布，至死也不展开晾晾。没有人相信，精明的温和的著名职业经理人的川，会选这样个人做财务主管。唯有不般的萍，早把风的底细打听了个明白：风以前是个大型国营企业的小会计，进本公司，破天荒头遭做主管，蔫能不把权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萍受过他几次气之后，哪里按捺得住，早在川总面前把风的傲慢无礼卑鄙无用揭露了番，岂料风自有他的生存之道，他绞尽脑汁帮川处理酒饭色的费用，把公司的资金，瞒着董事长笔笔私下划给川。此外更有铁般的原则：老总之外，财务制度定要严格，绝不能让个别小人有可趁之机。川对他的忠诚更是投桃报李，工资奖金涨再涨。面对萍的挑拨，职业经理人丝毫不动容。反过来劝慰萍：

　　“他是脾气差些，可是相当正直无私的哟，找这么个会计可不容易他是傲慢了些，可只那些有本事的人才傲慢嘛，风还写得手好字，据说文笔也不错的，我知道很多人对他有意见，你不要跟着别人瞎起哄。”

　　风有笔好字，手好文章，几乎公司每个人都知道，却没有个人清楚消息的来源这也真是奇事桩，除了龙飞凤舞的财务主管签名，以及比最孤僻的诗人还要冷峻的神情外，风的才华没有任何迹象作为佐证，竟能誉满公司，可见夹得再紧的蚌，也会开口展现肚子里总有天会成为珍珠的砂粒。

　　就这样，没有川的支持，倒风行动以失败告终。足智多谋的萍，点儿办法也没有，在大狼大狈面前，小温情只能让步。萍对风的冷屁股，度总是贴以热脸。多次无效后，心中有气，干脆拉下脸来，针锋相对。凡萍小姐经手的业务，牵扯要钱，就是二人战争的导火索。风从心眼里对萍产生不了丝信任，两个公司特权人物之间的吵吵嚷嚷成了家常便饭，时不时调节办公间里沉闷的气氛，只瞒了川个人而已。

　　“风主管，广告牌子报价五万，我给压到四万五，下周签合同。”萍慢条斯理地汇报，每次都是和风细雨地开始，暴风骤雨地结束。枯燥之极的数字，再加上风从不缩短的长长的马脸，让财务室成为公司最死板最郁闷的角落。见萍进来，财务室里的两个小会计放下手中活计，笑嘻嘻地相互使眼色，又场好戏开始了

　　“对不起，业务不是由我负责的，具体的事儿别来问我，合同来了再说”铁面无私的风照样副臭脸。

　　“每次说不管，签完合同就不给预付款。”

　　“那是因为价格太高，你有没有同时找几家报价”

　　“有啊，每次都有的”

　　“不是你的老熟人，便是你的老同学，家比家贵”

　　“我清清白白的，没点私心，你为什么老信不过我”

　　“那要问你自己”

　　争吵照旧升级了，萍伶牙利齿地，“问我自己，我问心无愧川那么信任我，你凭什么跟我过不去别忘了，我是模范员工，死心塌地为公司出力的，你让我的工作没法做啦。”说起模范员工，须得加上几句，那是周前的事儿：川总时心血来潮，带着施舍般的笑容，摆出副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度，捏着几张票子给萍作为早餐的补偿。对钱格外敏感的萍，见川的表情和动作，立即明白他的用意，颇有点收获的喜悦。可只瞟了眼，心中的喜悦便凝固了，她在霎那间看清川手里只拎着区区三张，萍马上变了主意，边肚子里骂着，边嘴上严辞拒绝：我做这些事，心甘情愿，可不是冲着钱来的我只想为我喜欢的人奉献点什么b型血的川再次被感动了。当天的晚会上，职业经理人在多如牛毛的公司理念中加了条：“做个奉献的人。”宣布萍为模范员工。

　　“没法做，可以辞职”风极厌恶地望着萍，个小女子的黄脸皮，竟如此之厚，真令他叹为观止。正直的主管会计冷冷地给模范员工提出建议。

　　“我不走，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建议自然被模范员工口顶回去。

　　“萍，我告诉你，在这儿干天，我的财务制度你就得遵守”

　　“你的财务制度，公司是你的”萍咬住了点，宁死都不肯松口。她从骨子里，有啮齿类动物之天性，劲儿上来，细声细气的淑女面具撕，便露出本色来，眉毛拧着，牙咬着，好派痛快淋漓，凶狠老辣

　　“”风虽说是个男人，平日闷不作声，关键时刻嘴上也极敏捷。不消多说，现今世道，男人的体力越来越少了用武之地，嘴巴作为打开社交大门的利器，早已磨练得不可小觑。风略窒了窒，马上回击，

　　“公司规定，财务有监察审计权，你把投标公司的名单给我，我要核查。”

　　“偏不给你，我找川总去”萍明知此事不可深究，作出委屈状，掩面摔门而去。

　　财务部的两个小会计，眼见这场战争有头无尾，只几分钟就结束掉，失望得直叹气。

　　萍坐到电脑前，出了会儿神。脸色因激烈的争吵而发白，真是个倒霉日子管什么美女不美女，让老鬼得意去吧这两万定要弄到手还是找川总，趁着老鬼心情好萍用了分钟的时间打定主意，也不慌张，把长发理了理。在精巧到能放在手心的镜子里端详了自己会：可惜只是张平常不过的脸，眼睛细小，有点上挑，睫毛非精心加粗加重不能让人发现；笑的时候格外难看，堆超乎年龄的皱纹，粗粗地积在眼角；向看着那么平平的腮帮子，也象鼓起的两砣红肉，显得格外突兀。虽说向有自恋倾向，萍还是不能原谅爹娘给的这副面孔，她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嘴唇，站起来，推开川总办公室的门。

　　“打扰下，川总，我有事请示。”

　　“请讲。”川总温文有礼，从不失态，明亮的眼睛显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清澈。

　　“咱们在公司外墙上做的广告牌子，价格报到五万元，我刚才压了半天价，降到四万五，您瞧”

　　“这些小事，不要找我，你决定好了。”川总在美女面前豪迈地挥手，带起的风把晴美丽的额发掀起绺，曼妙无比，川看得呆，想了想，又加上句，“报纸广告倒是要认真想想办法，二十几万哪，价格怎么老谈不下来”

　　“那个么不大清楚，不是我经手的。”

　　“算啦，再研究吧。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新来的商务主任，睛小姐。萍是公司行政人员，她也会设计，很能干，你们认识下。”

　　晴和萍都拿出本人最温和友好的笑容，相互点点头。

　　雨

　　雨

　　第二天，策划总监到位，是个叫雨的女人，高层连续出现两个女人，让公司上下片马蚤动。

　　事实上，这个让人充分重视的雨，活到三十几岁，仍然不能算得上真正的成年人。

　　当然，就经历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异。象般三十多岁女人样，结了婚，有孩子和老公。把父母接到家里，落了个“孝顺”的好名声，可事实上又回到父母的呵护下了。上学时成绩优异，工作上得心应手，每到个企业，总在中层与高层之间转悠，却缺了向上的野心，因而从没在地方呆足三年。没有太大压力，从来不能在件事上专注努力，总偏爱新奇的，变化的，令人诧异的东西。精力就这么老是放在呼吸新鲜空气上，所谓的经验和教训时时被抛到脑后，心里装不了多少陈旧之物；同样的错误经常重复，忽儿满脸聪慧，忽儿做的事儿，比儿童犯的错误还要低级。她的心，只大开着窗口，容纳些美好宽容阳光的东西，心肠单纯简单，以至于有点乏味。丑陋的事件对她的伤害再深，她也能替对方想出几点可原谅的理由，转眼之间把愤愤不平抛得无影无踪。

　　雨是个优秀的平面设计师，也热衷于市场策划，本次应聘的职位是策划总监。若没有优异的业务能力，单以她的心机，家里人总在担心，不定什么时候她会撞个鼻青脸肿。

　　从三百多人中经过五轮的筛选，雨作为三名佼佼者中的员，今天来公司上班。

　　经过于她有些反常的小心翼翼的观察，雨还是没有在公司找到营业执照报纸上的招聘广告说得清楚，此公司注册资金千多万美元，海外华人投资，全球健康产业的未来之星广告语编排得很好，踏实诚恳，并没有般广告的飞扬浮躁。雨以设计师的眼光来看，版面的确差了些。她粗算下，这则广告，打了六六折，还要三万多元。仅招聘广告连续打了五期，没点实力的公司是做不起的。象往常样，旦有了点可谅解之处，疑点与不安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营业执照问题又照例被她抛到边。

　　雨对川的印象不错，文质彬彬，待人和气。看网上介绍，川是名牌大学的b，著名职业经理人。雨对职业经理人职不感兴趣，有着这种自封职称的人，在中国大地上决不少见，其中不乏骗人混财之辈；b，在雨看来还是有点份量的，她有个朋友是留美归来的老牌b，以前公派的那种，非常国际化，三国外语，五百强公司的中国首席代表，为人极为勤奋专注，雨每每拿来自我激励，从而对叫做b的类人颇有好感。

　　川对雨只看眼，就知道是可用之材，他也喜欢她的个性，单纯直爽，并无机心，透明人儿似的，叫人心里舒坦。因此川下了相当大的功夫在“气势上给以征服”，先使之“在理念上产生强烈的认同感”，在与雨的单独谈话中，川以职业经理人的架势，不惜唾沫长篇大论地演练了企业简介经营理念经营团队管理机制，再是战略合作伙伴企业发展战略含技术战略产品战略资本战略人才战略市场战略营销战略番狂轰滥炸之后，按照惯例，猛然甩出未来前景展望：

　　“我们要打造全球健康产业第品牌”

　　川的总结性发言声音高亢，热情洋溢，着实吓了雨跳。说句不亏心的话，川的演讲点儿也不枯燥，甚至用极了技巧，其中穿插了许多经典小笑话励志小故事；以及不动声色漫不经心地带出来的些个人经历，满足着每个应聘者的好奇窥探之心：从中雨知道了川曾有自己的巨大产业，开过几辆奔驰，开过几家酒店，这些都来自艰苦的南方打工，仿佛每个南下之人不发财就对不起自己似的不时地，讲演中还带出川在美国澳大利亚或者世界的某个角落出没过，发生过的个个小插曲等等就这么着，个职业经理人的复杂历程与光辉形象，就给勾勒出来啦。

　　雨没有辜负领导的苦心，的确认真听了至少小时零五十五分，最后实在感觉麻木了。有在国内大的健康品牌中工作的经历，她不怀疑个新品牌会在几年内崛起，既然已成为其中员，更是宁愿相信这点。川的演讲，她认为很精彩，耐着性子听，只在最后阶段分了点神，跳跃的思维突然落到昨天晚上孩子的个小小举动上，想到那儿，雨肯定在脸上挂了点微笑，所以敏锐的川，突然提高嗓门，重复了遍美好前景：

　　“我们要打造全球健康产业第品牌”

　　雨愣了下，赶紧把思路转回来，脸上有些发热。川此时此刻，颇有几分气恼。毫无疑问，新来的策划总监，刚才定走神啦昨天与晴谈话时，美人儿更不给面子，差点当场睡着难道是我的演讲水平有所下降女人哪，虽是可爱的生物，可就是没脑子，关键时刻真的不行领导讲话，即便是伪装，也要恭恭敬敬认认真真才行哪

　　“你信不信”川无精打采地问。

　　“”雨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站起来，高声大叫声“信”于她而言，实在厚颜无耻了些。当然决不能说不信，憋了半天，雨只能委婉地来了句：“只要有好产品，市场策划到位，资金实力足，并非不可能”

　　川咧嘴笑了笑，露出蹲在洞口的，白生生的整齐的牙。

　　“别这么虚伪我知道你未必信。我来给你讲个故事：个老板，个子只有武大郎高，共三个员工。有天，他来劲儿了，站在纸箱上，大叫公司要做到五十亿你们信不信他说完瞧，仨员工跑了俩十年之后，他的公司做到了同行业世界第这天，他问当年没给吓跑，现在跟着发了财的员工：当时你怎么有先见之明，没给吓跑呢你猜，那员工说什么”

　　雨平日里，有乱读书的习惯，曾在本励志书上看过这个例子，她不愿扫川的兴，只得顺着来句：“不知道哇。”

　　川大为开心，两只嘴角争先恐后地向脑后奔了过去，大笑着揭了谜底：“那个员工说，老板，我有点耳背，当时你说得啥，我没听清楚哈哈哈”雨陪着他笑，做出副开心不过的样子。从这个哗众取宠的小例子里，如果是个善于洞察人性之老手，定会产生被戏弄的厌烦与怀疑。雨反倒觉得川身上，有些直爽可爱的成份，她喜欢有活力的人，正如励志书上所推崇的，没有热情的人哪能做成事呢

　　“川总，能不能介绍下公司的产品”尴尬地陪着笑，毕竟不那么令人愉快，雨换了个谈话角度。

　　“产品好的，我们公司现在有产品几十种，在三年之内，会发展到五千种甚至上万种”

　　“有有主导产品吗”

　　“不要把思想总集中在产品上，真正的后现代经营，产品并不重要，关键是营销理念。你的传统营销观念得改改”

　　“噢”雨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落伍。心里有些羞愧，作为策划总监，还不能完全了解公司的整体营销思路，她觉得自信受到了打击。

　　“每个来我们公司的人，要先洗脑。只有把思路转过来，才能迅速进入公司状态。”

　　洗脑这个敏感的词刺激了她下。会不会是传销雨虽单纯直率，却不能算个痴笨之人，她在心里转了转。

　　“你可能会觉得公司是在做传销，告诉你，我们不做违法的事。传销不做，要做也要做直销，现有的直销模式，已经不能适应市场发展。美国在华的最大直销公司，最近请我去北京，研究他们的出路出路，知道吗他们的营销方式已经非常危险，接近崩溃的边缘只有我的后现代营销，可以挽救他们”

　　“我们是教别人赚钱，让消费我们产品的每个顾客，都成为终身受益者，即使个垂死的人，他要买东西，也要嘱咐他的儿子，我在某某店有收益，你要到他们的店里去买你定要记住，让每个消费者都成为经营者和受益者，我们的事业就成功了”

　　雨眼见已经接近尾声的谈话又有了新开端，有点绝望。她囫囵吞枣地听，囫囵吞枣地记，川极满意她的混沌状态，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人哪，定得善于变，善于接受新事务。来我这里做事，悟性很关键的。”

　　正式上班两天，萍就成为雨注意的对象。雨既单纯又骄傲，本是绝不屑于与个小姑娘计较的，可仅仅两天，就有十个以上的人或明或暗地提醒她。

　　“在萍面前，您定要注意点，你们都会设计，同行是冤家呢。”

　　“就算你是策划总监，她是个小职员，你也得打起精神应付她。不小心她会咬你口的”

　　“在她面前说话得注意些，我们都叫她做萍总，顶多半个老总哩。”

　　雨大为惊奇。个极瘦小的女子，其貌不扬，竟让所有人如临大敌在她看来，萍几乎并没有什么恶行，只是与老板走的近点，拍马屁略有点无耻而已。何至于紧张至斯因为宽容温和，雨向与任何人都容易相处，不相信别人会算计她的头上。反而觉得提醒的人心理有些阴暗，有些小题大作。

　　说实话，萍的攻击对象起初也不在雨，而是晴。晴的美，实在太招摇太惹眼，从第天起，萍就决心要打倒她她把晴的冷傲，在川面前不计后果地放大，以求引起川对晴的反感。结果收效不大，川依旧充满向往，激情上来，义无反顾，象准备扑火的蛾原因出在了晴身上，晴对川的频频进攻，小小不然不动声色的抚手摸背，从不接招她有稳定的恋人，心满意足地准备结婚，每天朝着手上的订婚戒指满含温情地微笑，对个半大老头儿的垂青自然不感兴趣。搞清楚这点的川，出于职业经理人的职业道德，悬崖勒马，绝不再试图染指晴，要找快活，解决生理本能，欢场女子俯拾皆是。他是个聪明人，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相反，为了表示公事公办洁身自好，川对晴的要求反而比般人更苛刻些，布置了大量的商务表格计划流程方案让晴去做。再者，萍发现晴之为人，泼辣热心阳光积极向上敢说敢做，商务接手，就忙得不亦乐，与萍不发生任何关系，构不成丝毫威胁。萍的心放下了。

　　雨便不样，在萍眼中：三十几岁，老江湖，长得不比般人难看，策划总监的位子坐上，设计广告的揽子业务都归到她的手下，自己处心积虑追求的位子，让人先稳稳坐了上去萍见雨成天对人笑眯眯的样子，可谓老巨滑她的愤怒便在心中鼓胀着。

　　萍先去找了雷。

　　“雷总，你知道新来的策划总监，工资定在多少”

　　“不知道呀。”

　　“不知道雷总，她个策划总监，底薪比你这副总还高千”

　　雷有些诧异，虽说没什么过多想法，也绝不能算是称心如意。公司上下都在传新来的策划总监，在大公司里做过市场规划，有些分量的，没想到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美女晴的出现，已经引起上下马蚤动，策划总监又是女的，他只觉得老板有些不可思议。

　　“萍，老板这样安排，应当有他的理由。再说，咱们公司进人难，留人更难，个月来开除的也有三十几个啦如果没实力，在这儿是呆不下去的。”看到萍脸不平之色，雷不为所动。

　　萍正苦于没有突破口的时候，还懵懵的雨，自己送上门来。

　　“萍，我很少用r编排文字，请教下，用哪个工具分栏”雨毫无防备。

　　“你居然不会用r，会摸电脑的谁不会用r呀”萍反应机敏，猎物到口，焉肯放过。她尖着嗓门，高兴地叫起来，周围的人被她离奇的声音吸引过来，眼睛直在这两个女人身上转悠。

　　雨突然发现，向柔声细气萍，把尖叫声音提高得整个大房间的人都能听清，语气中充满了嘲弄，这才意识到众人的好意相劝决非没有道理，这小丫头，上来就拉下面皮，真是欺人太甚

　　“对，r我真的很少用。不过看到公司局域网里的文档都是r编辑的，还是与大家样的好。”她耐着性子解释。

　　“用r分栏，我当然可以教你。不过呢，雨总监，你可要看清楚了，因为我只教你次，以后你得自己做。”萍依然尖着嗓门，边把声音逼进每个脑袋上的两只耳朵，边享受着揭敌人老底的无比快感。真的，嘲讽羞辱个人自然用不到唾口大骂，只用鄙薄的目光，讥讽的音调，便可令对方无地自容。雨觉得脸都热了。

　　“雨总监，其实很简单的，我来帮你。”边上个小伙子看不过萍的嚣张，来到雨的电脑前。雨心里愤愤的，温和惯了，实在缺乏反击经验，又考虑到刚来公司几天，终于没有发作。

　　“对不起，雨总监，我真的太吃惊了，没想到会现在还有人不会用r呵呵”萍穷追猛打，又在后面加了句。为表示受惊程度，她咬着牙笑，把描得弯弯的眉毛吊起来。

　　萍沉于时快意，穷追猛打，真把雨惹火了，她站直身子，板了脸儿，拿出策划总监的派头，字句地对萍说：“萍，如果你是个普通文员，我可以理解你用r排版。可是我很奇怪呀，作为设计师，竟然不会用r有没有受过专业培训哪个学校毕业的学了几年我看过你用排的传单，据说用了个多星期，如果你会用r，这点工作用不了天就可以完成了依我看，实在胜任不了设计工作，可以交给其他人来做嘛”

　　整个办公室都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关注这场斗争，看到雨反过来把萍鄙薄了番，这场面，个个幸灾乐祸心情舒畅。自打在川总面前站稳了脚跟，萍从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尤其对新来的人，颐指气使，有机会便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不折不扣地成了办公室公敌。

　　“呀，呀，雨姐姐，是我不好，我这个人哪，心直口快的，坏就坏在这张嘴上。以后，还得多请教呢。”萍反应极快，见雨变了脸。马上满面笑容地改了口。雨懒得理她。旁边的小伙子已经帮着把文档调理好，雨坐了下来。

　　“雨总监，可不可以请教个问题”财务主管风，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倚在财务室的门口，昂着头，傲慢地用眼睛余光扫描了刚才的幕。公司第才子，居然能开了尊口讨教，真比跑进猪圈里的骆驼还叫人希罕。职员们心中讶异，兴致越来越高，在川总的领导下，除了每日学些公司理念，定些空洞的计划与同样空洞的总结，人人不知如何打发时间，能有机会看些勾心斗角的表演，实是不可多得的消遣。

　　雨头次进财务室，脸扁平，表情严肃的风，让她觉得很不真实。

　　“风主管，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有件事儿想核实下，你干过企划，对广告牌子的价格熟悉吧”

　　“还可以。共多少平方”

　　“185平方。”

　　“有大架子吧，还是贴在墙体上的”

　　“没架子，在墙上的。”

　　“那么给我个计算器，现在喷绘都便宜了，连简单撑架带白铁皮，大约70元每平方米，制作成本共是12950元，加上工商城建收费，总成本不会超过15000元。这是成本，般广告公司可能会加上万元左右的利润，报价在两万五左右应当是合理的。”

　　“哦。明白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