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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 第 4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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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你都快要成婚的人了,姐姐劝你,还是不要沾花惹草的好。这株芳草,美则美矣,叶片边缘可是有着能划破喉咙的锋利。我给你说吧,刚回来,张媛就看上他了,悄悄给他下了逍遥散。哪知道点儿用都没有,他伸手就把张媛的四肢全卸脱臼了。张襄那姐姐也真是个蠢蛋,叶十要是靠这种手段到得了手,在河西早就成了别人的禁脔,哪能等到现在你看我们谁敢打他的主意她以为叶十和她身边那些任他的侍从是样的呢我就知道她要倒大霉,可我偏不提醒她”
赵瑟想起燕王府暖房中那个顺从的男人,心中狂跳,扯着薛玉京的袖子忙问:“那他这样,韩国夫人岂能善罢甘休”
薛玉京笑笑道:“不罢休又怎样。叶十也不是良民出身,没什么九族可以拿来让人威胁。他以前是草莽人物,不知道因为什么脑子搭错了弦上我们河西军来。他是有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本领的人,总要以笼络为上。不然万失手,岂不是以后都没有安稳觉可睡”
赵瑟放下心来,和薛玉京闲聊几句。有谢家的侍从过来禀告,说谢家小姐请赵小姐去打马吊。谢家的小姐素来傲慢,只和四家七氏出身的女子说话。薛玉京扯着嘴角笑了笑,与赵瑟作别。
侍从引着赵瑟绕过几重房舍,进了处花园。侍从指着面前的小路道:“此处奴婢是不能进的,小姐顺着路直走,到尽头高楼处左转,绕过花圃有方竹舍,人就在里面。”
赵瑟依侍从所说向里走,行之高楼前,未及左转,却见楼上个身影依柱望月,正是她的十。她跳起来冲十挥手,叫道:“十。”那人回首,似乎皱了皱眉,便声不响地进楼去。赵瑟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隐约觉得自己是认错了人。半响,楼中闪出个青衣童子,牵了赵瑟的手道:“赵小姐请往这边走,您刚才认错人了呢”
赵瑟随着安静地走着,脚步声与心脏跳动的节奏致,敲得人难受之极。赵瑟终于忍不住问道:“方才不知是哪位先生,赵瑟该当面致歉才是。”
青衣童子操着清脆的声音道:“那是我家十七公子,他是绝不会见赵小姐的。”
谢十七吗赵瑟陷入片迷惘。这个名字代表着比美貌更丰富的含义,任何人都难以等闲视之。
青衣童子将赵瑟引导处小小的竹舍前,抿嘴笑,飘然离去。赵瑟的手停在竹门上,有些迟疑地回望米饼。米饼催促道:“快进去呀,小姐”赵瑟吞咽着唾液润湿干涩的咽喉,闭上眼睛,猛地推开竹门。
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赵瑟哑然睁开眼睛。这是处极为精致考究的竹舍,到处都透着清凉和舒适,宛若神仙居所。竹舍中空荡荡的,眼望去并不见人影。靠门不远的地方是条两尺来宽的梯子,上面大约就是阁楼卧室。
米饼在楼梯边坐下,笑笑地对赵瑟说:“我在这等小姐”
这样,赵瑟就再也没有退路了。米饼坐在这根本就是在后面驱赶她的虎狼嘛最客气也是个牢头。而前面等着她的,真不知知道是风光旖旎还是暴风骤雨。在赵瑟这个年纪,她还不能明白暴风雨之后的天空是多么美丽。她还不懂得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她上楼梯的腿真的是在哆嗦。
床上没有人,十坐在翠竹编成的地板上,背靠着床。他的剑放在他右侧的地面上,并没有赵瑟露头就往她的脖子上招呼。这样,赵瑟就不必缩着头了。他的左边是空酒坛,翻到的,扣着的,有四五个。他的左手边还按着个满满的酒坛。十他微微仰着头,像星辰坠落于无尽黑暗的深渊。
十他喝醉了。
赵瑟的心像被烈火焚烧样疼。是因为我的原因吗她想,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让你如此伤心吗那我宁愿不曾与你相识。
如果赵瑟可以根据她的心意来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定会选择转身离去。展现在她眼前的十的颓废与哀伤是她单薄的心脏所无法承受的。然而,旦面对十,她就再也无法移动她的步伐。这是蜘蛛与蝴蝶的宿命。
赵瑟走进十,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颊。十像骤然惊醒地猛禽舒展开翅膀样腾空跃起。赵瑟被巨大的力量带翻在地,同时,十的剑尖已经向她的心脏袭来。像雷鸣闪电样迅捷,这个拔剑出鞘剑毙命的动作就像融入进十的血脉样。
“我是瑟儿啊十”赵瑟惊呼,处于本能的。
瞬间,云收雨住,所有的电闪雷鸣化为虚无。世界彻底安静了。
十的剑尖停在赵瑟的左胸。他的眼眸中还带着朦胧,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晃动。短暂地安静之后,伴着赵瑟的尖叫,十喷出口鲜血,摔倒在地上。
赵瑟把十抱在怀里,十的身体热得发烫,这是酒从他的毛孔中挥发带来的热度。十把头埋在赵瑟的胸口,他轻轻哭泣着,断断续续地嚅嗫道:“瑟儿太好了你来了我是多么害怕自己个人”
十睡着了,或者是因为酒醉,或者是因为和赵瑟的相逢,或者是因为哭泣之后,或者什么都有点。总之,他现在安静地睡了过去。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睫毛在眼睑上投下迷人的阴影,嘴唇有些轻微的开合。赵瑟心中荡漾着种斜风细雨般的柔情。这样种宛若初生婴儿般的纯粹与依恋,是赵瑟,甚至所有的女人都无法抗拒的力量。她把十搂得更紧些,只瞬间,便如同度过了漫长的生。
十的身上沾满了酒渍,头发上也弥漫着酒香。他的嘴唇有点干,是渴了。赵瑟四面环顾,还好,桌子上有茶。她给他喂了水,并且不可避免地吻了他。
赵瑟想把十拖到床上去,对于娇小的赵瑟来说,般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赵瑟可以找米饼帮忙,但她不愿意,不知道为什么。所幸十睡的像只小猫,并没有给添乱。打他几下,他偶尔还肯配合。赵瑟撕扯了除去头发之外十身上切可以拉扯的地方,在他的身上留下好几块淤青之后,终于勉强把十弄上了床。如此可见,女人的潜力与她们的执拗同样无限至少是配套的。
接下来,赵瑟帮十脱去沾满了酒气的衣裳给喝醉的人脱衣服不容易,赵瑟也没什么经验,但她了解十。十他很怕痒,只要轻轻搔动他的腋下,他就会翻身。
赵瑟从屋里找到了干布,却只有凉水。本来赵瑟想凑活着用,想了想还是没有。她是很“聪明”的女人,干脆把滚烫的茶水掺进凉水。然后,这个笨手笨脚的女人便用那种但琥珀色的温水给十擦了身体,洗了头发。
最后,赵瑟脱掉自己的衣服。不像十喝醉了酒,旦辛苦劳动的汗水落了下去,她的浑身都变得冰凉。她上了床,躺在十的身边,盖上被子。当然,她和十用床被子就够了。十浑身都在发热,并不愿意盖被子,总是会把它蹬开。几次之后,赵瑟的耐性用光了,暴君的本质被激发出来。她侧身抱紧十,用她的手臂禁锢住他的手臂,用她的腿绞住他的腿。在他们身体相交的部分,冰冷和炽热在这里缠绵。冰冷的身体暖和起来,炽热的身体享受着凉爽。现在他们应该都很合适了。
然而,十并不适应这样的种束缚的方式。即便是很舒适,他似乎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束缚。他真是个狡猾的男人。他把胸口,小腹乃至于都紧紧地贴在赵瑟相应的部位,手脚却挣扎着逃脱赵瑟的控制。而赵瑟必然要做出回应。几次挣扎与控制之后,事情终于上升到了武力层面。旦上升到武力的层面,赵瑟当然不可能是对手。
“别动”赵瑟微微有些生气地喝道。
于是,十竟然真的不动了。他们就这样睡去,度过了整晚。她很幸福,很满足,不带丝毫的滛思邪念。在此之前,赵瑟并不知道,原来,以这样的方式相拥而眠,并不定是要在欢爱之后。
情表
赵瑟醒来时是已是独自人。床的另边空荡荡地,还带着十温暖的气息。米饼坐在床下,拖着腮帮子对着她发呆。
糟糕,我睡的太死了赵瑟懊恼得几乎要撞墙:怎么就这么笨呢连话还没认真说上句十就不在了。他该不生气了吧怎么人就不见了呢他为什么不摇醒我呢
五音端着清水从楼梯上来,正对上赵瑟咕噜乱转的眼睛。“小姐醒过来了”他高兴地叫道,“来人”侍奴们伴随他的呼唤像成群的麻雀般熙攘地涌进来。这让赵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宛若回到了家中的某个喧闹的早晨她还躺在自己巨大的红木床上,脚踏上是打着瞌睡的侍儿,身畔十的余温只不过是她昨夜带着泪花的梦境的残迹。
赵瑟甩甩头,将这种仿佛仰望没有尽头的星空样可怕的感觉驱赶出自己脑海。侍奴们大呼小叫地在阁楼上跑来跑去,压迫着地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赵瑟有些无聊地翻起白眼,心想:你们就不能收敛点吗这是在别人的府邸好像我做了什么功德无量救人于水火之类光彩照人的事儿似的。”
五音是很善解人意的,边给赵瑟穿衣服,边笑道:“谢家的大人们都去了校场。小姐昨晚喝多了,只好在此歇下。贺兰大人临行前特别让我们向小姐交代歉意,不能和小姐告别了。”
“校场”对于这个词,赵瑟有点陌生。
“是啊。”五音答道:“今日陛下凤驾亲临校场阅兵,下旨朝中众位大人随驾前往。天刚亮便都出了城。小姐你看,如今这整个都城都跟着安静下来了呢。”
赵瑟点了点头,往常这个时候,内城的大街上鳞次栉比全都是官员的车马,人喧马嘶之声即使是隔着深深的院落也隐约可闻。今日确实是太安静了,似乎连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都能听到。
五音想了想,又补充道:“侯爷也去了校场,不能等小姐。他说会儿脱得开身便来接小姐。”
“我还用他接”赵瑟轻轻哼了声,皱眉道:“快点收拾,收拾完告辞吧你们别折腾那么大动静就算主人都不在,说不定这花园里还住着什么不容冒犯的高贵人物呢。”
五音多少有些奇怪,好在他没有多嘴多舌,低头应命。
想到谢十七,赵瑟总有种难以释怀的情感。如果不是傅铁衣明确告诉过赵瑟,她和十的这次戏剧性的相逢是由息国公贺兰明月鼎力相助才得以实现,赵瑟几乎会以为这是谢十七的安排。就算没什么证据,赵瑟心中的天平也不由自主地非往那边偏。怎么说呢,她的十和传说中的谢十七呆在同座花园里,呆着距离如此之近的地方。赵瑟想起来,就觉得难以心安
不管了最后赵瑟有些烦躁的扯了扯头发,将切四舍五入:总之,我想先去找十
那么,刚上车,赵瑟便以无可挑剔的“风流”姿态将米饼拉到自己膝盖上,扯下裤子,在他结实而挺翘的臀丘上拍了两巴掌。米饼发出含含糊糊地呻吟,毛手毛脚地去解赵瑟刚刚系上没多长时间的衣带。五音识趣地带着两个另外两个侍奴退出车厢。米饼翻了个身,把自己藏进车脚的兽皮摊子下面。动作快得仿佛有老虎在后面等着咬她。
赵瑟忍不住笑出声来,掩着嘴道:“喂,米饼,你说我们总这样是不是也挺没意思的啊不然干脆咱们顺便动次真格的吧也免得你白背这个黑锅,搞得以后傢不出去我多过意不去”
米饼像防贼样盯着赵瑟,不客气地瞪了她眼,将兽皮拉到脖子以上。他噘着嘴道:“十哥要生气的”
“他还肯生我的气,那太好了”赵瑟满脸都是欢笑,米饼这句话,终于让她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从车板上探了手过去,抓住米饼的脚腕,把他往自己这边扯,另只手同时去剥他的衣服。米饼大声呼叫挣扎,赵瑟在他的光屁股上重重拍了掌,低声道:“笨蛋,不脱衣服谁信呐”
米饼反应过来上了赵瑟的大当,气哼哼地在赵瑟手腕上咬了口,滚到边。后来,他还是自己躲在兽皮下面脱了衣服。他望着赵瑟道:“小姐,你以后可千万别再让十哥伤心了。他都喝醉了”
赵瑟连连点头,说道:除了这件事我实在无可奈何之外,以后辈子我都让他高高兴兴的。”接着,她有些奇怪地问:“十他从来没喝醉过吗”
米饼点点头道:“小姐你不懂,干我们这行的不能多喝酒,更不能喝醉。喝多了酒,手就要抖。手抖,便失了准头。失了准头,便不能剑正中要害。不能击得手,我们自己也就活不了了。我长着么大从来没见过十哥喝醉,甚至喝酒都很少。昨天晚上,我见十哥喝醉了,就知道是因为小姐你。虽然他没说,我也知道”
赵瑟以同仇敌忾的姿态对自己进行口诛笔伐,连声道:“没错,都是我不对应该把我吊树上”抓住间隙,赵瑟问:“十临走的时候交代什么了吗”
“没有。”面对赵瑟满眼闪亮亮的期待,米饼想都没想便如是答道,“十哥什么都没说。”顿了下,他急急忙忙从自己的衣服堆里拉出个链子,扔给赵瑟道:“啊,差点忘了。这个是十哥留给你的。本来他给你戴脖子上的,后来我想了想,怕五音给你穿衣服的时候看出不妥来。那小子记性太好使,你身上有什么物件他从来不会记错。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给取了下来。呐,还你”
赵瑟接住米饼抛过来的链子,托在手心细看。链子挺奇怪,不像是什么稀奇的宝石穿成。只是将些长长的,坚硬的,有微小的弧度且大小不的东西,端打了孔,穿在起。它们很光滑,有点像动物的骨骼或者牙齿。它们共是十三颗,大多为乳白色,只有最长的那个是鲜红色。穿绳打结的部位是小块豹子皮。
赵瑟隐约觉得这链子有点眼熟,想了半天,仿佛是记得系在十剑上的。她极为欢喜地将链子挂到自己脖子上。链子有点长,红色的那个不知道是骨骼还是牙齿的东西几乎垂到赵瑟的肚脐眼。
赵瑟扭身转向米饼,兴致勃勃地问:“好看吗”
米饼脸皮还不够厚,心还不够黑,实在没办法颠倒黑白顺着赵瑟的意思说好看,于是只好来个默不作声。
赵瑟不以为意。这个问题,本来也是不用米饼回答的。她兴高采烈地将链子收下来合到掌心,甜蜜地道:这是十第次送礼物给我呢看来他真的不怪我了。回去找金匠打个大大的漂亮盒子装上,以后我天天带。该送十点什么呢真笨,以前我怎么都没想到。等会儿回家翻翻”
米饼对于赵瑟的过分乐观无语凝噎,他也没什么好拿来打击赵瑟的,只好在心中腹诽道:还大金盒子,就你那脖子,带得动吗小心被坠成个小罗锅把十哥吓跑了”
米饼正想得眉飞色舞的时候,猛然发觉自己的手腕被赵瑟攥住。他情急之下用力甩,紧张地道:“你干嘛”
赵瑟被甩到边的垫子上,纵然没摔疼,怎么也摔晕了。这女人竟然仍是兴致不减,再次将魔爪探向米饼,急急道:“咱们去找十”
米饼翻了翻白眼,枕着后脑勺躺下,气定神闲地道:“你急什么十哥也去校场了,不然他为什么不等你醒过来再走咱们回家等着不就结了十哥晚上定会来的”
“那我们就去校场”赵瑟将衣服丢到米饼的头上,说,“我现在就要去见十,我刻也不能等了”
米饼终于拗不过赵瑟,下了车与她共乘骑,做亲密无间状,打着踏青这种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旗号策马向城外行去赵瑟找这种借口这分明就是欺负随行的骑奴不敢跟她顶嘴,时令才到冰开雁来,哪里又有什么青可踏
赵瑟从后面环紧米饼的腰,趁机在他肚皮上扭了把。米饼的汗毛都该被赵瑟搞得倒竖起来,无可奈何,只好微微翻转手腕,猛地抖动马缰。马嗖的声疾驰而出,左突右转闪电般跃出骑奴们层层守护的包围,不大刻,便只能望得见影子了。赵瑟回头发出恶作剧成功时的笑声,挥手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去找傅铁衣”
米饼闷哼声道:“你脸皮也太厚了谁和你在起谁倒霉今天回去八成要被你害得罚跪我怎么这么倒霉”
赵瑟厚起脸皮哄他道:“没关系,有我呢”
米饼冷笑得相当不给面子:“正是因为有你才有麻烦没你我至于白受这份罪吗”
赵瑟便没话说了。
他们调转马头,往城北校场而去。刚走到门口不远,只听见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响,地动山摇,将士们发出山呼海啸般地呐喊。赵瑟直接从马上掉下来,半天缓不过神。米饼揉了揉耳朵,滚鞍下马,扯着赵瑟的胳膊将她拽起来,茫然四顾,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有刺客”
赵瑟深吸口气,摇头道:“不是出兵,就是造反”说罢扭身便往辕门跑去。米饼阻拦不及,只好牵上马追上去。
到了辕门前,只间红旗招展,锣鼓喧天1,执戟的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出辕门而来。他们兵刃上的寒光遮蔽了太阳的光芒,他们踏起的尘土模糊了赵瑟的视线,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赵瑟很快淹没在千军万马的浪潮中。她甚至需要米饼用力扶持才能在那个无休止的人潮中站稳而不至于跌倒,甚至践踏成为泥土。
“十”赵瑟试图在千军万马中找寻她的十的踪迹。然而,在这样整齐向前的军阵中,他和她都成了粒沙子,沙漠中的粒沙子。尘土呛得赵瑟留下眼泪。她和她的十终于句话都没说上就分别了。
军阵之后是皇帝富丽堂皇的銮驾,傲慢地从正中经过,将匍匐在地的切踩在脚下。米饼把赵瑟拉到角落里,让她自己个人抱着膝盖伤心去。他不能理解这种伤心。
有人拍赵瑟的肩膀,是傅铁衣。他把赵瑟打横抱起,摇头道:“怎么搞得这么灰头土脸今天出兵是当场颁的旨意,之前不好告诉你。没想到你还是跑过来看热闹。早知道还不如把你从被窝里揪出来”
赵瑟明显还没从自己臆想中的世界回到现实,她小声地,结结巴巴地道:“十”
傅铁衣笑了笑。看来他的未婚妻没能收服得了那位美人啊这也难怪听说在河西就是很清白自持的男人。类似于“昨天晚上过的还顺利吗”或者是“夫人不太满意叶将军吗”的问话,即便是傅铁衣也是难以出口的。他只好低声安慰赵瑟道:“叶将军随着张襄去河北平寇了。他总会顺从于夫人的,毕竟他要去的是河北我们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赵瑟苦笑着从傅铁衣怀中挣扎起来。
于是,他们并辔而行,回到傅铁衣挖空心思暂时也很难离开的上都城。
宣华二十四年二月初七日,皇帝大阅六军,于校场颁下圣旨:以新封的武英侯位在正三品下的怀化将军张襄为河北道行军元帅,统帅河北诸军,**河北平寇事宜。以左龙武大将军卢文焕为副帅。随同张襄同入都的河西军作为元帅的亲军随同他起征讨河北。
与此同时,皇帝也确定了向河西增调的兵力。总兵力共是十万,其中三万从禁军中抽调,其余七万分则从九镇边军中抽调。除了河西和目前还处在烽火连天中的河北之外,其余七镇各抽调万。
根据圣旨,三万禁军和张襄率领的河西军在当时就得祭旗出发。由于太突然,许多将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出去山呼万岁,喝酒,然后出征。包括张襄本人,在猛然被要求跪下接旨并听到圣旨的内容时,惊愕的表情几乎难以掩饰。相信他就算听到圣旨的内容是把他推出去斩了也不会比现在还来得手足无措。直到接过元帅金印时,张襄眼眸中的慌乱都没有彻底消退。
这两道旨意,般看来,是彻头彻尾的乱命。以个对河北局面并不熟悉的少年将军为统帅主持河北战事,以胡乱拼凑出来的所谓十万大军增援河西,只是听听就觉得可怕。这还是不算从九镇集结兵力去河西的巨额耗费。要知道,从最远的岭南到河西是要走好几个月的。然而,这两道圣旨,实是隐含着巨大的政治利益。或者说,它本身就是皇帝与地方军阀势力互相妥协的结果当然,是除去张氏之外的军阀势力。
这正如起回城时,傅铁衣对赵瑟所说的:“看来,皇帝陛下是铁了心先对付张氏。多了这十万杂牌军,号称精锐第的河西军恐怕就该变成下水道了。兵力的强大毕竟不是光靠人头来充的。张氏镇守河西上百年,自有他们的操守和底线。张钰便是放弃张氏族也绝不会当真让乌虚人践踏中原的疆土。皇帝陛下她就是抓准了这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藩帅们当然也想趁机在河西插上把匕首,自是和陛下拍即和。要不是河北那边实在分不开手脚,我也会分这杯羹的。如果我是张钰,我干脆就在第战就把这十万人扔去送死。只是,这样,把所有的藩帅都会得罪死,而且,搞不好会有哗变之虞”
皇帝怎么算计张氏的,赵瑟点也不关心。这和她没关系,。而河北,她现在想不关心都不行了。她问傅铁衣道:“那么张襄呢他能赢吗”如果张襄如傅铁衣所愿的死在河北,那么,十会安然无恙地回来吗”
“当然不可能”傅铁衣神色和语气都有十成的把握。他说:“皇帝这是石二鸟之计,固然是算计我,也是叫张襄去送死。张襄也算有点天赋的孩子,可惜了。耍别人的大刀这种事,就算他老爹张钰,就算我傅铁衣,都不敢轻易去试。他才多大岁数,能有什么威望,拿什么去统领我手下的骄兵悍将别说和流寇交战,只是己方都指挥不动,便是能赢也是惨胜。皇帝派他去,输了,正好把下代河西军的统帅交代在河北,再派我平寇就是了。赢了,也必是以我傅铁衣在河北的势力荡然无存为代价。皇帝总是不会吃亏的。所以,我不会让张襄胜的,而且他必要败得快。我们在河北的基业不是给他练手玩的”
赵瑟沉默不语。她认为她似乎应该郑重地请求傅铁衣在场必然要溃败的战争中保住十的性命,然而,这似乎又是对十的侮辱。赵瑟踌躇不定,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或许,不用她提醒,傅铁衣也会去安排。
总而言之,宣华二十四年的二月初七,赵瑟和十在短暂的相逢后再次分离。直到他们下次见面。赵瑟直都在为没能真正和十说上句话而遗憾。
那么,征人的步伐仿佛带走了冬日的严寒,春天在第二日开始勃发。赵瑟在夜间摆脱了狗熊冬眠似的迟钝与慵懒,以无以伦比地热情投入到对河北的战局变化的时刻关注中。
对于这个不用别人催就自觉泡在自己府中等消息的未婚妻,傅铁衣偶尔也会这样取笑:“夫人仿佛比我更适合做这个范阳节度使啊看来小夫很快就可以回家抱孩子了,只是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给生”赵瑟便会非常生气地砸了茶杯,飞奔着跑开。然而第二天,她还是准时会到。
出兵不到十天的时候,个说不上好坏的消息传回来新任的河北道行军元帅刚刚到达河北,还没来得及召集诸将会议,便遭到刺杀。利剑穿胸而过,只差那么丁点就命丧黄泉。刺客当场举剑自刎,死无对证。皇帝虽然生气,却毫无办法,只得下旨抚慰,令张氏派人接张襄回上都休养。皇帝当然没有就这样便宜傅铁衣,放他回河北,下诏以副帅卢文焕为主帅,接替张襄平寇。
傅铁衣特意吩咐在后花园摆了桌酒。赵瑟鄙视道:“你现在就庆祝是不是太早了”
“不是,”傅铁衣摇了摇头,倒了杯酒于地上,沉声道:“我这是在拜祭卢将军。我和卢文瑶虽然是多年的对手,毕竟有同生共死之谊。现在,她的兄长即将赴死,我当敬他杯,以壮行色”
二月末,傅铁衣期盼已久的好消息终于通过紧急军报传过来:河北道行军元帅卢文焕误中流寇埋伏,为流寇生擒,凌迟而死,尸首做成肉羹为贼军分食。河北诸军群龙无首,不及旬日为贼寇连下十九处重镇,河北之势危矣。
事已至此,皇帝不得不承认,稳定河北局面非傅铁衣不可。她晋封傅铁衣为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令他回河北收复局面。
这天是宣华二十四年的二月三十日,金吾卫刚刚在函谷关之外接到傅铁衣请来上都与他团聚的母亲和亲族。如无意外,车队会在三日后到达上都。军情紧急,傅铁衣并没有等到见自己母亲面便动身了。赵瑟送他出城。
分别前,傅铁衣握住赵瑟的手说:“瑟儿,对不起,本来是打算在上都呆到国丧后和你成了婚再离去,没想到事情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我也实在是不得已,会尽快回来的。嗯,等你科考之后,我挑些你喜爱的人先送回来服侍你。那位叶将军,好像也没受什么伤,你喜欢,我回去看看,能不能起给你送回来做礼物。”
这样的话,听在赵瑟耳朵里,让她有种勃然变色的冲动。她几乎忍不住把傅铁衣扑到在地上,坐在他的身上死命地捶打。然而,转念想,她还是忍住了。“别人知道些什么呢我和十之间”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傅铁衣的掌握中抽出来,淡淡地笑道:“你真的不等等你母亲再走吗好像明天就会进城吧。不见说不定会留下遗憾。”
傅铁衣苦笑着摇头:我还有什么脸去见她呢瑟儿,我知道让你称呼我母亲那样身份的女人为母亲真的是委屈你了。可是,我还是要请求你,就算看在这件事的份上,不要过于轻慢她好吗”
赵瑟笑了笑,大士族确实有那么整套规则对待偶尔也会成为姻亲的庶族。对于这些,赵瑟很无所谓,在礼仪这种事情上找平衡也真是无聊,有本事你别取人家儿子啊她点头道:“你放心,我少见你母亲就是了。”
傅铁衣在赵瑟的面颊上亲了亲,突然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他策马驰出老远,大笑道:“说道遗憾,临走之前,有个人不去见下才是真正的遗憾”
赵瑟追上去问:“是什么人”
“便是你的无价之宝,陆子周。”傅铁衣远远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1这个不是赵本山说的吧
对首
赵瑟努力追赶傅铁衣,希望能阻止他。
想到陆子周和傅铁衣那样的两个男人面对面的情景,赵瑟的心就连着肝起颤。按照赵瑟最低限度的,最微不足道的点儿小小的奢望来说,她是多么希望这些男人们永远都不要有互相见面的时候才好。就算不可能,就算她那点儿小小的奢望最终只能是奢望,她也希望这个令人头皮都要乍起来的时刻发生在她有充足心里准备的时候。
很明显,目前赵瑟并没有这个心里准备。傅铁衣这纯粹是在偷袭。赵瑟就像个蹩脚的角斗士没有提前告知便被发了把生锈的长矛,之后扔进了虎圈样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她本能地认为这次见面会造成辐射面极为广阔的破坏。在所有匪夷所思的设想纷至沓来之前,她唯的想法就是阻止傅铁衣。
傅铁衣显然了解赵瑟的想法。他没有等赵瑟,所以赵瑟也阻止不了他。在两个人的手下都以值得夸赞的智慧严守中立的时候,赵瑟怎么可能凭借她的骑术追上傅铁衣呢
那么,当赵瑟策马直闯进自家的别院,满身汗水,像只软脚蟹样滚下马来时,傅铁衣和陆子周已经见上面了。
陆子周站在台阶右侧,半的高度,背对着屋子。傅铁衣站台阶下面,正中主道的位置,面对房门。
陆子周问:“傅侯吗”
傅铁衣答:“正是。”
陆子周点点头,肃客道:“请屋里坐。”
傅铁衣回礼道:“冒昧了。”于是便当真迈上台阶,向屋中行去。
气急败坏的赵瑟在后面跳着脚大叫道:“傅铁衣你这个家伙你给我站住你来找子周做什么我答应了吗你怎么能这样自作主张我不取你了”
傅铁衣冲陆子周笑了笑,挺无可奈何的那种,就像他和陆子周有多大默契似的。这个时候,他只脚刚踏上台阶,另只脚还留在地面。傅铁衣回头向赵瑟道:“此事确实是我不是。我只是怕问过了夫人,夫人说不准,我实在不好公然违背。万般无奈,只好如此。夫人便许我任性这次吧。只此次,下不为例。”说完,他不等赵瑟跑到跟前,向陆子周轻轻点头示意,便转身径自进了厅。
赵瑟这女人跑得也实在忒慢,堪堪没揪住傅铁衣的后摆。这也怨不得别人,不过,却正好能抓住陆子周的胳膊。她便索性挽上陆子周的胳膊死命往外面拖,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道:“子周咱们走,让那家伙自己在里面坐着吧”陆子周并不怎么配合,于是赵瑟的姿势就相当“好看”了。客气点说,像头犁地的老牛。不客气地说还是不说了。
陆子周大约也是忍无可忍,使劲将赵瑟拽了回来,狠狠瞪了她眼,接着干脆反过来扯着她进厅。赵瑟慌乱之中踩了自己好几脚,好不容易才调整好步伐,作出从容的姿态,挽着陆子周的手臂进了厅。
厅里还是上次赵瑟新年来布置的样子。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高贵而内敛,正适合赵瑟眼中的陆子周。看来赵瑟对于大管事剁手指头的残忍恐吓还算管用。不管怎么说,这对晦气了天的赵瑟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
赵瑟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女人在逼上梁山的时候总能有令人惊喜的表现。现在,她可以超常发挥了。赵瑟放开陆子周,自己随便找了个角落便坐了下去。这样,傅铁衣和陆子周谁都没法坐了。不可能坐她的上首,可是也不能坐地上吧
傅铁衣冲赵瑟笑了笑,说道:“去子周的书房坐坐可好方便说话。”接着便以询问似的眼光望向陆子周。
陆子周当然不能说不行,他也不至于蠢到把球推给赵瑟,于是便干脆忽略掉自己老婆,直接引傅铁衣去西厢自己的书房。
赵瑟暂时还没工夫为自己的现任侧夫和未来夫君合起伙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弥天大罪愤慨不已。她只有个想法,定要把这两个男人的相会过程死死地控制在自己眼皮子下面,绝不能让他们打起来所以,尽管人家根本就没邀请她,她还是厚起脸皮,立即站起来跟着去了。
陆子周跪坐在棋盘侧,收拾其上的残局。他将黑子和白子分开,颗颗地捡进棋盒。傅铁衣负手站在副字画前仔细端详,仿佛能从上面看出千军万马来样专注。这副字画是赵瑟和陆子周共住在这里时,某个晚上陆子周醉酒后写下的。字很草,内容也很凌乱,好像是随便写的些不连贯的字句,赵瑟直都读不通是什么意思。因为陆子周仿佛很满意,便郑重裱糊了挂在书房里。赵瑟倒是没有想到,贯总有新作的的陆子周还没有把它扯下来换了更满意的上去。
书房微微有些凌乱,陆子周还保持以前的习惯,不怎么喜欢叫侍奴们收拾。桌子上是摞宣纸和写废了的草稿。大的小的湖笔就那么横七竖八地扔在桌面上,有些还压在纸稿上,笔头的残墨污了几层纸,几个字眼。条几上是酒坛和酒杯,不知上次是什么时候喝的,并没有来得及收拾。镂空隔断前面是小小的红泥火炉,上面坐着水,已经汩汩地开始冒泡。
赵瑟虽然不希望陆子周和傅铁衣两个人打起来,毕竟也不希望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呆着。绝不是她唯恐天下不乱,这实在是比闹出点儿不愉快还让她觉得别扭。于是,赵瑟出声打破了这宁静,她唤人上茶。然而等了半天也没人应声。
赵瑟左右张望,终于确定这附近除了自己之外,只剩下陆子周和傅铁衣这对儿男人。侍奴们趁她眼没看到,抓住机会组团溜之大吉。连米饼这娃都不讲义气,在关键时刻弃她于不顾,不知道找哪个角落眯着去了。看来,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人哪
赵瑟有些慌张地道:“那我给你们倒杯茶”她说着伸手去提炉子上的水壶。她哪干过这个呀手还没碰到壶柄呢,就被热气吓得缩手,叫唤起来。这下,傅铁衣和陆子周便只好都来照顾她。
赵瑟手上白白嫩嫩,连个红痕都没有,傅铁衣有些好笑地推她道:“夫人你先去沐浴,换件衣服吧身上的汗现在还没落呢让我和子周单独聊聊”见赵瑟满脸的狐疑,像看大灰狼样看着自己。他只好补充道:“放心,我们不会打起来的”
赵瑟终于半信半疑地走了,不光傅铁衣,陆子周也跟着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好歹也算清净了。
陆子周从棋盘前跪直身体,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傅侯请”
傅铁衣摇摇头说:“下棋吗这个我不会。”
陆子周微微有些错愕。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傅铁衣是科举出身的武将。和那些在军中混迹多年的粗鲁汉子不样,举凡科举出身的武将大多是儒将。纵然不能全说是诗剑风流,下个把个棋断然没有不会的。
傅铁衣简单地解释道:“小的时候为了考上科举,只学那几门好学的作敲门砖。棋道如海,哪里敢碰。以后多方征战,更顾不上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
陆子周笑了笑,起身转到条案边到了两杯酒。自己杯。傅铁衣杯。傅铁衣拿起酒杯嗅了嗅,赞道:“好酒士族喝酒总讲究配酒器,确实不错。”他拿着半透明的白玉杯赏玩了片刻,并没有喝,便放下了。
“要回去打仗了。打胜前还是不要喝酒得好”傅铁衣指指自己的脑子说,“如果热血起来,这里会冲动。”
陆子周了然地点头,复又换了地方去泡茶。他的动作优美而流畅,以木勺挑点茶,以滚烫的开水冲开,茶叶上下沉浮,别有种美丽。只不过,陆子周只泡了自己杯,给傅铁衣的那杯却只是白水。
“那么,茶也不能喝吧虽然可以让人清醒,可是如果格外清醒,说不定反而也会冲动。”陆子周说。
傅铁衣大笑道:“你果然有趣”
陆子周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傅侯何以教我”
傅铁衣轻轻点头,正色道:“今日冒昧前来,则临行前不见面实为憾事;再则,有几件事,想最后问下你的意思。”
陆子周作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傅铁衣缓缓说道:“我的弟弟铁云你应该是很熟的吧你们那个时候起在流寇手里。他受了些伤,身体很不好。过些日子,我会把他先送回上都。瑟儿她还不大懂得照顾人,所以,请你暂时多费些心。”
这是打算先把自己弟弟傅铁云傢过来的意思,按理说也请求不到陆子周。所以很明显,这是个引子。陆子周又不是赵瑟,不至于以为没人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