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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 第 2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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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道:“你这孩子真是谁也教不出来了不过你说的也对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不然,我再喝壶”说着,就要探身去抓翻倒在青石上的酒壶。
元子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现在正好咱们快去吧,小姐还等着呢”
尽管陆子周还有点不乐意,到底还是被元子半哄半谝的搀扶走了。让深秋的凉风迎头吹,陆子周先是清醒了几分,接着满身的酒意全都上涌到头脑,顿时便是阵头晕目眩。元子虽然是很得力的侍儿,可到底年纪小,喝醉也是没有过的,便真的没注意陆子周的情形越来越不对劲。于是,也就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这个时候,赵瑟等众宾客已经移步到轻飏郡主府的青庐品茶。轻飏郡主府的这处青庐建制很大,足可容纳三千宾客。每年,轻飏郡主在府里开品诗会,就是在这里煮茶品评。今年因为赵瑟和欧阳怜光的这场意外,方才在中庭设台。此时,诗虽然可以不必品了,茶却还是可以煮来喝喝,附庸番风雅的。
煮茶的是轻飏郡主本人。她舒展着直垂到地面的舒袍广袖,伸出仍然饱满润泽的皓腕,翘起看起来依旧细腻年轻的手指,中规中矩地烤茶碾茶煮水加盐舀水搅水煮茶止沸分茶,如纹饰古朴的茶具样典雅精致气派湟湟,同时也样地异常昂贵。
品茶的人们在这个时候般都会刻恪守茶道,只做些清秀高远能配得上茶的雅事儿。在上都,近来流行在喝茶的时候赋诗,宾客们都乐于此道,只除了赵瑟和曹秋何曹大公子之外。
赵瑟捧着那杯清茶的时候,心里怎么也幽静不起来。如果是平日里的品茶作诗,她相信她还是能应付得来的。但是,今晚,恐怕真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过关。不管怎么说,在形式上,赵瑟满头官司地想,她不是把大才女欧阳怜光给胜了吗刚才,晋王那个死小孩儿不是还手舞足蹈状若癫狂地炫耀他这个庄家没赔钱啊没赔钱呢吗如此来,不是更坐实了赵瑟获胜的结果吗
胜之不武什么的,赵瑟也没心情去羞愧了。现在这个时侯,她更倾向于在心里这样哀嚎:欧阳怜光啊欧阳怜光,你怎么能这么害人呢
相比于赵瑟,主动坐在她身边的曹秋何倒是副真心替赵瑟高兴的模样。他抓着赵瑟的手不停地称赞,连声说:“赵小姐您果然是大才女啊,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军中,也没读过几本书,实在是太没学问,直想好好拜个师傅呢今天认识赵小姐,真是我曹秋何的运气,不如我干脆拜你赵小姐为师算了,以后说出去多光彩呐上都第才女是我老师啊”
赵瑟心想:拜我为师估计也就你这刚来上都的傻大黑才会觉得光彩,以后你就知道啥叫丢人了
她拿不准曹秋何说这话是不是别有深意,又忍不住非常不厚道地怀疑曹秋何是不是因为刚刚大发了笔横财所以才乐傻了,便含含糊糊地应付道:“以后再说吧,曹兄,先喝茶”
“这茶也忒淡了,真是能把嘴里淡出个反正这玩意有什么好喝的哎,赵小姐,我给你讲讲我在军中的些好玩的事情吧,我们在军中喝过种特别棒的醴酪,比平常那种酸的多也甜的多,是从河西军那边传过来的。听说是他们是和乌虚人学的”
曹秋何越讲越兴奋,眉飞色舞地从吃的喝的直讲到怎么杀人放火。周围众位贵客听到了纷纷皱眉,大有些嫌恶地撇撇嘴,彼此用目光无声地交流着她们这些生来尊贵的士族对乡巴佬暴发户的鄙夷与不屑顾。曹秋何恍若未见,还是讲他自己的。
赵瑟心中大感过意不去,凑到曹秋何耳边说:“曹公子,不如我们改日再详聊吧。大家都在品茶呢,我们吵到人家也不太好”
曹秋何瞪圆眼睛四面扫,冷笑了声,把茶碗往身前重重放。赵瑟吓了跳,还以为他要找人打架呢,忙伸手去拉他。曹秋何啼笑皆非地左顾右盼,终究没找到和谁吵架更合适点儿。
元元大约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马蚤动,把琴横在膝上随意拨了几下,青庐里立即安静下来。这大约是帮忙解围的意思,赵瑟很感激地向元元微笑致礼,元元同样点头微笑。
元元端正了坐姿,边认真轻拨琴弦成曲,面和着曲调的节奏说道:“这支曲子是我十五岁及笄那天公子谢十七谱下来送我的”
“那天,我逃了家人为我准备的及笄礼,自己个人跑去看当阳舞女春晖娘新编的清寒广袖舞。春晖娘十几丈的水袖像彩练从天堂飘落人间样连续挥出十几个大圈,衬托得她本来就盈盈握的腰肢愈加纤美动人。给春晖娘伴乐的是个很漂亮的男人,像初夏清晨地露珠样晶莹。”
“凭心而论,他的琴弹的很不错的,应该比我十五岁的时候略胜筹。当然了,现在他不可能胜过我了当时我是没有现在想的开,听到这样的琴声,立时便有了争胜之心。我坐在墙头上,对着他们唱了首长调。我偏选了和他们琴舞完全相反的调子来唱。这样琴自然也就弹不下去了,舞自然也就跳不成了”
“那个像露珠样晶莹的男人抬头望见我,然后把我从墙头上抱下来。他说,你叫什么,小姑娘我说:我叫元元,我的歌唱的比你的琴好听他点头说:是的。然后他坐下来写了个曲子放到我手里。他说,这个曲子送给你,元元,可惜我没有办法谈给你听了。说完,他就走了。春晖娘跑去追她,之后垂头丧气地回来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晶莹的男人就是谢十七”
“他做的曲子,就是今晚我弹的那个,也就是我现在正在弹着的我读他留下来的谱子的时候就明白了他所说的可惜我没有办法弹给你听是什么意思。这样繁难的曲子,天下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弹的了。十五岁的元元总可以学的会的,三十多岁的谢十七却是永远都弹不下来啦。人说谢十七才大如海,原来真的就是这样广阔到了连他自己都承担不了的地步”
“我练了年,终于会了这个曲子,可以想怎么弹就怎么弹。我开始为这曲子找首词来配,我想把它唱出来。我知道,如果我来唱的话,定会比用琴来弹美妙许多。后来我发现没有人愿意为谢十七谱的曲子写词。我也拜访过许多大才子,可他们听谢十七这个名字,都慌忙搁笔了,他们甚至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
“我总不能理解,这究竟是因为谢十七的才气更有说服力呢,还是谢十七三个字本身的魅力郡主邀我来此弹琴的时候,我就想,今天晚上我可以试试了。我终于可以知道究竟是前个原因还是后个原因遗憾的是,欧阳小姐扯碎了文稿。此乃天意,元元虽然颇觉可惜,却也只好以后只弹这无词之曲了。自此以后,便只当谢十七所谱之曲,天下之大,虽还有元元可以弹奏,却终究无人能为其作词”
元元以歌者的喉咙讲述属于自己故事与属于自己的遗憾,成功地吸引住了几乎在场所有人的全部注意,连被视为害群之马的曹秋何都静静的不说话了,只除了赵瑟。
元元刚开讲的时候,元子正扶着陆子周晃晃悠悠地步入青庐。这样,赵瑟自然不可能专心去听元元去说什么陈芝麻烂谷子。她眼就看出陆子周这是喝醉了,忍不住狠狠白了眼还赖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始作俑者清河翁主。清河翁主这会儿正剥着长着金边的白瓜子,津津有味听歌神元元的“绯色秘闻”,连陆子周进来都没瞧见,更别说赵瑟的白眼了。
赵瑟起身去扶陆子周,拿手里的茶给他喝了口,忍不住小声埋怨:“怎么真让人家给灌醉了先坐下靠会儿啊我想想办法,好歹混到子正咱们好告辞”
说到这里,赵瑟瞪了眼扶着陆子周的元子,心中暗骂: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呀,今天怎么这么死心眼自己是说快去请陆子周来给解围,可陆子周这看就是醉酒的架势,最好是找个地方躺着睡觉去你把他扶过来,这回谁给谁解围,那可真说不好了
赵瑟拖着陆子周入座,陆子周却往后仰着身体避开赵瑟的拉扯。然而,因为他视线模糊,头中脚轻,离开赵瑟,身体便摇晃起来。他笑了笑,先前跌倒赵瑟身上,以两个手掌拍上赵瑟的脸颊,接着又紧压着将她的嘴唇挤得向中间嘟起。
“阿瑟呵”陆子周用手指拂过赵瑟鲜红欲滴地嘴唇,微笑着,小声地,缓慢地说,“真是个乖乖的好孩子”
他的眼神,他的的语气,他的表情,他的动作看起来分明是无比温柔而轻细的,然而赵瑟却感到面颊阵疼痛,几乎让她差点儿掉下眼泪来。
这样,赵瑟也不大可能为陆子周酒后真言式的夸奖感动了。她只是有点着急地挽着陆子周的手臂拖着他,奢望能在众人发现陆子周的异状之前让他坐好。
这个时候,倾国倾城的元元说到“自此以后,便只当谢十七所谱之曲,天下之大,虽还有元元可以弹奏,却终究无人能为其作词”句。
醉酒而耳不聪眼不明的陆子周偏偏这句话听得无比清楚。可以说,这真是天命所定,不可抗拒。
于是,陆子周以与赵瑟所期盼的完全相反的豪放姿态豁然回首,大声反诘道:“谁说谢十七写的曲子没人和的了诗”
满座俱惊。元元按住琴弦说:“是我”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睫毛很漂亮地翘着。说完的时候眨了眨。
这切,看在陆子周仿佛笼着层薄雾的眼眸里,就像另个世界的景致样让他惊奇,就像把红成黄绿青蓝紫的彩虹放进自己的心房里搅拌样。
“拿笔来”他说。
赵瑟叹了口气,在陆子周推开她之前松开手。她想,子周现在应该不会跌倒了。也许她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把自已喝高了就要提笔为文的丈夫独自丢给群女人去灌酒,又把他接回这种场合,遭报应不是活该吗没关系,让他写吧,反正他现在就算名声再响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清河翁主这样的疯子更多几个罢了。如果他写砸了那不是大好而特好
清河翁主这疯子听陆子周说要写诗,而且是和谢十七的曲子,立即拿出比抢皇位还来劲儿的精神头张罗起来当然,她要是这拿出这份劲头来争皇位,估计早被诛九族了。
总之,在疯子清河翁主喧宾夺主的妥善安排下,切很快就准备停当了。四个侍奴在陆子周面前拉开满幅的白绢。陆子周取了紫毫大笔浓沾了香墨按在卷上。他有些摇晃地按按头,指着元元说:“你,对,就是你,抱琴的那个,再弹遍,弹快点”
元元笑着抿住嘴唇,当真正坐弹了起来。陆子周便叹息样地呼了口气,提笔书写起来。大出赵瑟所料的是,竟不是陆子周醉酒后必用的草书,而是极为漂亮潇洒的行书。众人渐渐围拢过来瞧,尽是对着陆子周所书皱眉推敲之人,连欧阳怜光都微微诧异地“咦”了声。
俄而,元元曲终音尽,陆子周也正好写完最后笔,甩了大笔找酒来喝。侍奴拉着白绢在元元面前展开。元元眨着眼睛看了会儿,忽然做了个有点奇怪的动作。就是先低头,再抬头。低头时动作很猛,抬头时动作很慢;低头时下巴从左侧以个弧度下移到正中,抬头时由从正中以个弧度上移到右侧;低头时面无表情,抬头是面含似若有若无的微笑。
尽管这个动作的幅度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它还是被赵瑟扑捉到了。这个表情赵瑟非常熟悉,她自己就经常这样。毫无疑问,这是种代表羞涩的表情。赵瑟感到种理直气壮地愤慨。陆子周的这首诗,即便是和曲之作,写得也是略显过分。于是赵瑟便负气不去扶陆子周。
元元再次抿了抿嘴唇,呼过口,再次捻动琴弦,眼含秋水般地望着陆子周和曲吟唱:
扬清歌,发皓齿,北方佳人东邻子。旦吟白纻停渌水,长袖拂面为君起。寒云夜卷霜海空,胡风吹天飘塞鸿。玉颜满堂乐未终,馆娃日落歌吹濛。
月寒江清夜沈沈,美人笑千黄金。垂罗舞縠扬哀音,郢中白雪且莫吟。子夜吴歌动君心。动君心,冀君赏,原作天池双鸳鸯,朝飞去青云上。
吴刀翦彩缝舞衣,明妆丽服夺春辉。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稀。激楚结风醉忘归,高堂月落烛已微,玉钗挂缨君莫违
歌神元元旦开腔,果然不为凡音所有满场众人心中大约只有三句赞叹可在胸中回荡:好歌好诗好曲
满场众人自然决不包括赵瑟,她很不满意地小声嘀咕:“没觉得这诗有多好,这是子周写的最差的首诗了”
欧阳怜光回顾赵瑟,小声对赵瑟说,大约是种仿佛不可救药的语气:“阿瑟妹妹,诗这个东西不是只看辞藻意境的。笔力,关键是笔力,你可得记得啊”
赵瑟这时候看欧阳怜光颇有点儿同仇敌忾的滋味。于是欧阳怜光的笑容在她的眼里突然诚恳了许多。
这个时侯,在陆子周醉眼惺忪的视线里,且弹且唱的歌神元元宛若朵正在绽放的娇艳牡丹,旋转飞舞着,次第展开层又层的花瓣。
他就这样扑到在地,因为醉酒。
“没昨天唱得好啊”在栽到之前,陆子周这样小声嘀咕着,神情仿佛极为挑食的任性孩童坐在桌前。
在这刹那,种近乎于绝望般的心情伸展开触角布满赵瑟的心。这个时候,她如果还听不出来这个眼下正在弹琴吟唱的女人就是昨天半夜高歌“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的不速之客,那她就是真傻了。
赵瑟的第反应就是把陆子周从地上拉起来,挽着他的臂弯抓紧他。在做这切的时候,有人轻拍她的脊背。赵瑟本能地回首,还是欧阳怜光,
这个女人稍微迟疑了下,还是凑到她的耳边说:“阿瑟妹妹小心点吧,秀侯正看着你呢。他在算计你呢,相信我吧。到目前为止,他算计过的人还没有个不是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呢。当然,如果我不算在内的话”
赵瑟的目光顺着欧阳怜光视线所指的方向飘去。果然见个长身玉立,连整个头都被面纱遮住的男子。即使是隔着厚厚的面纱,赵瑟仿佛也能感受得到他宛若烈火春潮般的眼神。她非常惊诧地再次转头去寻觅欧阳怜光,却只在大门处捕捉到了欧阳怜光和晋王同离去的背影
禁足
元元和欧阳怜光是决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点,赵瑟很清楚。惟其如此,她才恐惧,她才没有闲工夫去搞什么忧愁哀怨之类的情绪去装点她和陆子周的世界就像陆子周告诉她欧阳怜光是她的旧情人时,她所做的模样。
对于男人的爱情与忠贞而言,新情人毫无疑问比旧情人要有威胁力的多。
当马车车轮硌到偶尔也会在朱雀大街上出现的小石头上带起阵颠簸的时候,赵瑟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陆子周因为沉醉睡在赵瑟腿上,脸朝下,深埋于她盘蜷着的腿弯。
望着这样憨态可掬的醉容,赵瑟想:“如果不是恰好有清河翁主这样群疯女人,如果不是这群疯女人把陆子周灌醉了,恐怕自己永远都不会突然想到陆子周会对什么其他的女人有好感吧因为陆子周假如清醒着就绝不会主动去做这样风光无俩的事儿,更不会主动去写诗夸个自己妻子之外的人”现在再怀疑陆子周对元元的好感是毫无意义的,很多时候,女人的感觉往往是比真实更加真实的明证。
“像陆子周这样的男人,如果他是清醒着的,你敢说你能通过他的言语来窥测到他的内心吗”赵瑟这样反诘自己。
幸好他喝醉了。这样,他对元元的态度,从昨天半夜“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慷慨激昂到今天晚上“美人笑千黄金”的不吝称赞才有了个完整的脉络。
赵瑟知道,仅凭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认定陆子周他的丈夫爱上元元了是件相当荒谬可笑的事。然而,毕竟是只有元元让陆子周六年以来第次主动提笔写诗。如果再算上她前天所唱的那首陆子周所谓的“封笔”之作的话,看起来多像是自元元而终,又自元元而始这样种完美的形式啊
赵瑟觉得,她必须无比小心堤防了。
“如果陆子周真的爱上了元元的话”赵瑟把手指插进陆子周的头发里,继续想,“我定把他扔出去”
赵瑟从来不认为陆子周会在身体上背叛她。陆子周这种男人本来就是那种永远都让女人觉得没资格去横加指责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犯这种低级愚昧的错误。可是,如果在他的心里,爱慕的是自己以外的女子的话,那么用婚姻这道枷锁来锁着他的身体又有什么意思呢这样的忠贞,真是不要也罢啊
“所以,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定要在火还没烧起来的时候就浇灭它,用大桶的凉水”赵瑟暗暗下定决心。不是采用把长指甲在自己的掌心摁断的形式,而是采用用力去扯陆子周头发的方法。
“子周我们以后这段时间闭门读书吧”赵瑟晃着陆子周,厚颜无耻地说,“我们哪儿也不去了,也谁都不见了。就在家,就你和我你听清了吗子周子周”
“好,听你的”陆子周呻吟着翻了个身,这样回答赵瑟。
赵瑟不确定陆子周是不是为了让自己闭嘴,不要再吵他了才这么说的。反正她就当是陆子周同意她的禁足计划了。
这明显是欺负男人喝醉,胜之不武,但赵瑟不在乎。
不过,赵瑟还是在心中这样嘲讽自己:“真是个自相矛盾的女人明明说了人家爱上别人就放手的,现在却又可怜巴巴地想把人家关在屋里真是不可救药了,你”
本来,赵瑟已经准备好了第二天陆子周酒醒之后和他大吵架的,务必要让陆子周心甘情愿地同意在家坐牢。结果都第三早上了,连青玉都没事了,陆子周还没醒。赵瑟有点着急,又请大夫又抓药,总算在第三天黄昏太阳落山之前把陆子周给弄醒了。
赵瑟选了个地势上极为有利的位置站稳,保证进可以操家伙花瓶打架,退可以转身就跑背后就是大敞的房门的架势,踌躇满志地拐弯抹角地说出自己的企图。没想到陆子周却大喜道:“正好,明天咱们就开始读书。本来我还怕你太忙,到春闱前时间紧张呢,现在好了”赵瑟顿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应,想了两天的词都白搭了。
赵瑟恨恨地想:早就知道他酒醒了会这样哼,还没醉着的时候可爱呢
于是,赵瑟就以格外坚决的态度谢绝了所有送到他眼前的请帖。这时候,她才突然发现,只要她下定决心,那些看起来不管多么务必不可缺席的宴会原来也是可以不去的。赵瑟就觉得以前自己实在是太傻太笨,白吃了那么长时间的亏。
不知道是不是朝廷政局发生变化的原因,关于赵瑟死赖着不去赴宴之事,她的祖母大人和祖父大人只问过几次,竟然也就不再勉强了。于是,赵瑟便以胜利者之姿占有了陆子周当然,这是在晚上。白天的时候,陆子周写了些东西给赵瑟背。赵瑟作为个标准的好学生,将抄袭这体力劳动完成地极为完美。
十月底到十月中,赵瑟的十第二封书信到来前的段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地过去了。期间,发生了几件小事。这些小事在上都应该算作轰动时的大事,但在赵瑟这里,的确不过是流水账样的东西。或许偶尔也会引起她的警惕,但终究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件事是关于元元的。这位年近三十,倾国倾城的“歌神”在宣华二十三十月二十四日夜奇怪地出现并弹奏曲之后,就成功地取代了赵瑟和陆子周成为了上都第话题人物。尽管陆子周于醉酒之后首内容暧昧的长诗以及“谁说谢十七作的曲子无人能和”之类的豪言壮语为他带了足够多的惊声尖叫,并维持了他的名声能在元元出现之后数日不坠,但陆子周毕竟已经是上都旧的爱好了,远没有元元崭新而引人。
凭借这股威势,元元在十月还没结束的最后天,开了家“清歌曼舞堂”。听起来这仿佛是个青楼楚馆的名字,实际上它除了不做皮肉生意之外的确和普通的倡馆没什么区别,堂中的歌舞伎俱是不超过二十岁的美貌男子。
这样的处所在,如果不是因为元元是老板,绝对会被归为倡馆。可就是因为元元是老板,“清歌曼舞堂”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开在外城第坊,并且高贵无比,也昂贵无比。
据说,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元元这位老板兼当家花旦也会亲自登台唱上曲。这样,“清歌曼舞堂”自开张那天起就名流蜂拥而至,权贵纷纷沓来,以至于品秩爵位不显之人与狗不得入内差点被铸成牌子挂在外面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事实上,在大多数元元甚至连面都不会露下的夜晚,“清歌曼舞堂”仍然人满为患,并且贵的要死。
对于那些哭着喊着来给元元捧场的高官显贵士家男女们来说,见不到元元没什么,花费可供上百家平民生活生的财帛换个拥挤狭窄的位置也没什么,用重要的官员乃至朝廷隐秘讨好“清歌曼舞堂”歌舞伎更没什么,给元元提供些举手之劳的方便是他们的荣幸。关键在于,去元元那儿可以附庸风雅,可以满足他们不可为人外人道的心理总之,这切都是值得的
第二件事就是被吹捧为“我本瑶台青帝子,自云阆苑谪仙人的瑶台谪仙秀侯李六尘的桃色传闻。据传,秀侯李六尘在轻飏郡主的品诗会之后,就把向和他交情甚好的殿中少监柳桓柳大人从自己秀侯府赶出去了。
众人都对这位柳氏的嫡公子报以深切同情的目光,却谁也不去奇怪出身名门官拜从四品上高位,爵在千户侯的柳公子为什么好好地自家房子不住,偏去秀侯那里和人家挤。如今被秀侯李六尘赶出来了不是正合适,柳桓也没脸抱怨不是吗
事实上,柳桓柳公子抓住切可能的机会表达他的痛苦。借酒浇愁凌虐侍奴什么的就不说了,这厮还非常不自觉地在切秀侯李六尘可能出现地地方预先埋伏。李六尘只要经过,他就会像猴子样蹿出来,上演出种种让人目瞪口呆的戏码。反正昨天是横剑自刎前天是且歌且唱,大前天是在地上坐着干嚎。直到柳氏的虢国夫人实在撑不住了亲自下令把孙子押回去关好。这种暴君似的做法立即遭到了全上都男女老幼的非议,大家这还都等着看热闹呢
至于秀侯李六尘,他倒是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每天过得好着呢自从他把柳桓赶出去之后,争着上门拜访他陪他游玩的世家公子数不胜数。并且,他们还都是熟人。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上都虽然不小,上都的断袖圈毕竟还是有限的。这么多拜访秀侯李六尘的公子,反正都是大郑断袖圈的名公子。
难为李六尘在百忙之至还拨冗来了好几趟赵氏苑国夫人府拜访赵瑟的祖母祖父大人,并每次献上厚礼。这引起赵瑟相当大的警觉。欧阳怜光那句“秀侯算计你哪”尽管直没后文,但明显不是胡说八道。赵瑟只是想不明白,秀侯这么个人能算计自己什么自己可是如假包换的女子啊难道秀侯的口味变了总不成是他看上子周了,想让自己送给他这也太不靠谱了
第三件事是真正的小事。河西观察使曹文昭的大公子曹秋何按原定计划被册封为宜春侯。各大世家按照惯例接受了曹秋何向他们家女儿求婚的冰帖,这其中竟然也包括事实上已有婚约的赵瑟。
有的时候,赵瑟甚至坏心眼的想,如果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地答应曹大公子的求婚,自己的祖父和祖母大人会不会气晕过去,傅铁衣又会怎么办呢
虽然士家们本身对这件的态度暧昧,但曹秋何本人好像也太不积极了。求婚,怎么说呢,怎么看怎么像是形式上必须而已。
第四件事是令赵瑟大吃惊的。十月初,皇帝陛下正式下旨,为晋王殿下赐婚。新娘不是赵瑟以为的十拿九稳的欧阳怜光,而是自己大哥名义上的未婚妻崔滟。
真让欧阳怜光说准了呀赵瑟惊讶的想。皇帝这样赐婚是明摆着有问题的既然要赐婚崔滟,为什么又任由晋王和欧阳怜光勾勾搭搭的呢这于皇室的名声,于崔氏的名声都是极不好看的呀据说崔夫人接旨的时候脸色就非常不好看
这件事情的影响还不止于此,首先殃及池鱼的就是赵瑟的大哥赵筝赵公子。他倒不是有多爱崔滟,他倾慕的是欧阳怜光。可这样来,他的未婚妻没了,他就没有任何理由逃避嘉选了。被迫和银光侯张夏相争,角逐公主正君,赵筝的脸当时就青了。
赵瑟秉承着百思不得其解就问陆子周的良好习惯,虚心求教。陆子周笑笑说:“我们来想想看”
“皇帝无论如何不会把晋王和欧阳怜光扯到处,这是肯定的。晋王是唯还没成婚的皇子,是皇帝手中重要的筹码,怎么可能在欧阳怜光这种没有士族背景的女人身上浪费呢晋王和欧阳怜光,不过是皇帝的障眼法而已。只要皇帝对欧阳怜光重用就可以了,有必要以皇子下傢吗”
“晋王下傢崔滟,至少是石三鸟,其,拉拢崔氏;其二,把你大哥赵筝拉入公主的后宫;第三,争取秦赵两家的忠诚。期间参杂这多少纷争,我不是局中之人,猜不透彻,但说到底必然是为了皇帝与士族的争权。”
“素来民间有言:帝与士族共天下。大郑士族之权重可见般。在皇帝和大士族之间,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四家七氏之间,如果相争该怎样呢士家之争犹如国家之争,则便是非为连横即为合纵的局面。连横者,事强以攻众弱;合纵者,合诸弱以敌强。”
“如今的情势,说是四家七氏相争,实是皇帝与张氏相争,李氏与张氏相争。张氏独大,由来久矣。有河西之军,有薛氏之财,有张氏百年的清名,还有皇子之女以为礼法大义,可谓强无可强,权势喧天。”
陆子周拿起桌上的大肚茶壶,如行云般在周围茶碗里斟茶。第杯倒得格外满,以后的杯子便如何分都不够了。他微笑着解说道:“天下权势,有若壶中之水,盛满了就这么多,如果在个杯子倒多了,其余的杯子里能分的也就随之减少。那么,张氏愈强则皇帝愈弱,张氏占尽天下权势则皇帝将空有其名。如此说来,虽然表面上看张氏与皇帝两强相争,事实上,皇帝就是就算比其他家族强些,也是弱了。既然张氏独强,而皇帝与众家俱弱,那么在策略上,皇帝又该如何选择呢。”
“你是说”赵瑟无意识地点头,说道:“皇帝是想行合纵之策,拉拢其余各家先把张氏打掉”
“孺子终于可教些了”陆子周在赵瑟头上敲了敲,点头赞许道:“张氏想要的自然是连横,皇帝想要的自然是合纵,你再说说看”
赵瑟伸展着手臂笑了,说道:“这样说还有什么难想的,皇帝的合纵之策应该是始贯之的。皇后本来是谢氏,后来因为谢十七拒婚变成了徐氏,可皇太后却是谢氏,太皇太后是周氏,燕王妃是卢氏,筝侯下傢王氏,现在又赐婚晋王和崔滟,既拉拢了崔氏,有把我大哥拉近公主正君的角逐。倘若皇帝真能排除张夏,立我大哥为公主正君,我们赵氏和秦氏自然都要忠心耿耿地了。这么说难道我大哥做公主正君的希望果然要更大些吗还有柳氏,若按照合纵的思路,皇帝必然让柳家公子入选。可这位柳氏的嫡公子柳桓才被秀侯李六尘给扫地出门,名声未免也太好听了点,应该不是大哥的对手”
陆子周点点头,继而由摇摇头,皱起眉头沉思起来,犹豫着不肯说话。
赵瑟有些着急,催促道:“有什么不妥你倒是说呀”
陆子周有些迟疑地说:“其实还有个办法,可是这是真正的歪门邪道。皇帝未必想的到,想的到也未必做得成”
赵瑟的兴趣更大了,侧着头连连追问。
陆子周拗不过她,只好笑笑说:“这听起来好像是欧阳怜光出的主意呢就是,以军阀对门阀啊只要皇帝抛开历代皇后只能出身高门的惯例不管,立位藩帅作公主正君,那么,她基本就可以稳操胜券。天下已经烽烟四起了,士家贵族所依仗的那些东西,在刀枪剑戟面前是不值提的。这位藩帅哪怕是为了自己能立于众人之上,也会快刀斩乱麻地扭转乾坤的。我想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这种邀请,只要胜过张氏的河西军不就行了更何况,张氏未必真有直接造反的胆量。”
“你说,你说”赵瑟瞪大眼睛,望着陆子周,脸上竟生出几分期待。
“是的”陆子周断然点头道:“皇帝倘若真打算这么干,那么公主正君将不是曹秋何就是傅铁衣。傅铁衣的希望当然更大点,毕竟,他是藩帅本人而非藩帅的儿子。
赵瑟腿软,仰倒在陆子周地怀里,浑身都软绵绵地没有力气。陆子周偶尔来了兴致,竟然取笑道:“你不是舍不得傅侯,怕公主跟你抢,愁得不会动了吧”
“才不是呢快抢走了吧,反正我们那婚约也没别人知道”赵瑟很任性地握拳捶打陆子周的手臂,心想:傅铁衣要是傢给公主,那真是天助我也这样我就可以把十接回来了,不用在等着他
看到陆子周眼睛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赵瑟有点心虚,胡乱问道:“皇帝可不定会这么想”
“我本来也是胡说的”陆子周非常谨慎地说,“皇帝有没有这个意思,只看公主的婚期会不会推迟就知道了。如果她想立藩帅,十二月十二之前是肯定做不到的,必要想办法推迟大婚的日期”
“不会吧”赵瑟语气里满是怀疑,讶然道:“公主都二十岁了,从十五岁及笄拖到二十岁成人,皇帝还能有什么理由再拖宗室们还有张家是绝对不会让她再拖下去的”
陆子周微微而笑:“这还不容易堂堂个皇帝,想办成件事做不到,难道想给件事捣乱还做不到吗”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先放着了。赵瑟和陆子周也没借机打打赌,夫妻之间小小怡情下什么的。在赵瑟这里,虽然她无限期盼公主把傅铁衣抢走吧,可她心里并不十分相信皇帝敢于抛弃“历代皇后必出士家高门”的成法;在陆子周那里,陆子周也无法确定欧阳怜光和皇帝的关系是否已经亲密到了可以进这种计策的地步,所以,他也无法肯定。这样,两个人都首鼠两端,还打得什么赌啊
第五件事可以算作晋王下傢崔滟的后续,是与欧阳怜光有关的事情。
皇帝赐婚晋王与崔滟的旨意下,不管有多出乎意料,直以晋王女友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欧阳怜光立即就重新成了上都天字第号的抢手货。欧阳怜光本来就有许多士家公子追求,只是碍着晋王的原因,无人敢递冰帖求婚。现在既然晋王订婚了,新娘不是欧阳怜光,那么求婚的名门公子立即蜂拥而至,根本不顾他们还要参加嘉选的大事。
其实,这也没什么。嘉选嘉选,今年不就是给公主选吗都是名门士家公子,总不能充作没有品级地侍人。参选的人再多,最后不也就是正君三侧君外加从四到八品的东宫侍臣各两人吗剩下男人总要允他们傢人的吧。总之,先送冰帖给欧阳怜光,过了嘉选再说是不会错的。
欧阳怜光对这些雪片样飞来的冰帖来着不拒,统统拢到袖筒里带回家去。这个冷艳聪慧的女人曾经在不直个场合公开说过:春闱之后,倘若侥幸高中,必然要举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对于以上的这些“小事“,赵瑟并不如何地关心。她只是简单地在等十月十八,在等这天夜里十答应了要来陪她的书信。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难以等待的,十月十八这天早上,接连有两个不速之客拜访赵瑟,让她头疼不已。
这两个不速之客,个是宜春侯曹秋何,个就是秀侯李六尘。如此可见,只是自己禁足是毫无用处的
曹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打算22号晚上更新的,可是周末两天在北京转圈,累得实在写不动了,敬请见谅
宣华二十三年十月十八这天有个暖洋洋的开始,冬日里往往隐藏得很深的太阳也从云层中懒洋洋地露出睡眼惺忪的容颜,扫上都多日以来的灰暗和阴霾。
赵瑟的心也像太阳光样昂扬。今天晚上,她的十就会来陪伴她,用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叙说他点点滴滴的小事儿,并以无以伦比的热情倾诉他对她的思念。想到这些,赵瑟的嘴角就会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个心猿意马遐思迩想的笑容。
在赵瑟今天早上起床到现在大约第十六七次走神之后,陆子周终于有些诧异地探问道:“怎么了,阿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今天早上,总是看你没来由地傻笑
赵瑟正笑得傻乎乎地心想:米饼大早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呢,回来的时候肯定就把十的书信带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呢只可惜米饼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起去,我又不会告诉别人,真是的十还说他听话,可以随便使唤呢哼,今天晚上不给他盖被子啊,对了,会儿趁子周不在的功夫,我可得交代元子今天晚上要米饼来暖床
想到此处的时候,刚巧陆子周问起来,赵瑟没反应过来,随口说道:“得让元子想着晚上要米饼过来,别搞错了”
陆子周怔,微微眯着眼睛问:“米饼是谁”
赵瑟猛得回过神来,顿时大为窘迫,面颊像喝醉了酒般晕上层粉红。元子正巧立在旁伺候笔墨,当即停了手答道:“米饼早出去,和管事的起采买脂粉去了,小姐若要他服侍,小人这就派人去找。”
赵瑟无可奈何,只好保持着硬着头皮小声说道:“也不用,晚上回来了就是了”她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转头去看陆子周。
此情此景,陆子周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遂笑笑道:“原来那个男孩子就叫米饼,是挺漂亮的。好像是咱们来上都之后你小舅舅派来的吧名字也挺有趣,你给取的有没有叫馒头的”
赵瑟也就趁机借驴下坡,玩笑般地扯着陆子周大发娇嗔,翻着眼睛不依不饶地道:“怎么,不好听啊米饼怎么了这可是我取的最好的个名字”
陆子周本着贯不和赵瑟般见识的基本精神,坚决不肯摇头说赵瑟起得差。赵瑟闹了阵,总算把自己的这番小小的口误给勉强揭了过去。
其实,赵瑟在觉察到自己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