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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 第 12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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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自己承受不住似转身飞也似地逃掉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赵瑟望着西楼的背影,轻叹着闭上眼睛。
赵瑟的心中有着淡淡的哀伤。这哀伤很惬意,像微风拂过湖面,露水划过肌肤。然而,这惬意的哀伤却没能维持多久,因为她的混世小魔女被找回来了。
猗猗阵龙卷风,“呼”地声就刮了进来,撞进了赵瑟的怀里,然后跟在她后面的保姆,护卫,侍奴等等就像龙卷风的尾巴样,霎时间就填满了整个屋子。于是,整个天地都似乎生机盎然了。
这个小魔女掂着脚尖,伸长手臂抱着赵瑟的腰,高兴地叫道:“妈妈,妈妈,我今天在战船上骑马来着”
赵瑟用手揉了揉女儿乱七八糟的脑袋,口中责骂道:“疯丫头”然后向旁的水军都督王余点了点头道:“辛苦将军了。”是他把这位魔女殿下送回来的。
“时间差不多了,赶紧给她重新梳妆。”赵瑟吩咐女儿的保姆侍奴,并对她的小魔女道:“会儿和妈妈起见江南的官员,要乖乖的。然后,我们就启程去洛阳了。”
“去洛阳了”小魔女高兴地拍着手,被保姆们带走了。
沐浴更衣,很快,猗猗就嘟着嘴被保姆们按在妆镜前梳妆打扮了。赵瑟从侍奴手上取过个漆盒,打开来,玄色衬布上挂美丽无匹的红宝石项链静静躺着。那是五颗堪称硕大的红宝石,每颗都璀璨夺目,仿佛有生命在上面流动。其中最大的颗的更像是手掌掬出的捧红色清泉。这宝石,赵瑟看就笑了:十果然不是个会做父亲的人。这哪里是送给女儿的礼物,分明是送给情人的信物。
这样的项链无论如何挂在七八岁地小魔女脖子上都不搭,于是赵瑟指示保姆将它缠绕在女儿的头发上。保姆用小巧玲珑的钻石卡子将红宝石固定在柔软的头发上,小魔女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表示自己喜欢它们。
“是父亲送来的,你新的父亲。”
小魔女疑惑地道:“新的父亲啊我见过吗”
“见过,”赵瑟笑了起来,“你刚会说话的时候,就叫了他爸爸呢。”
小魔女歪过头,似乎在努力回忆,最后还是眨着眼睛道:“我不记得了那他很厉害吗很漂亮吗比所有的人都厉害都漂亮吗”
“当然。”赵瑟说道。
“奥”小魔女呼了口气,然后翘起嘴巴道:“我还是喜欢以前的父亲。妈妈,我们还是去找以前的父亲吧不然阿父也很好”
“想阿父了么”赵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小魔女了。好在,道十万火急的报告救了她。
“妈妈先看下公事。”赵瑟对自己的女儿说道。然后从家臣手里拿过密报。报告上有三道血痕,那代表十万火急的重大事情。尽管赵瑟不以为现在还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她操心,但为了躲避女儿的问题,她还是认真地拆开了来。
“傅铁衣殇于滹沱河畔”
长长的份密报里,赵瑟眼就看到了这九个字。它们幻化作巨大的黑影呼啸着撞进了赵瑟的眼。赵瑟下就懵了。心底里仿佛有根支撑着全身重量的柱子“啪”的声折断了,然后她全身的切都变成了沙子从身体这个沙漏样的皮囊中倾泻了出去。
她看了眼女儿,看了眼女儿头顶上红得像血样的宝石,又看了眼手中的密报。然后猛得发出身凄厉的尖叫,用力将那红宝石链子从女儿的头上扯下来砸到地上。小魔女被吓哭了,大声闹着:“妈妈”赵瑟却头也不会地向外冲去。
王余追了过去试图阻拦赵瑟并使她冷静,却反被赵瑟把抓住了衣襟。
“想替曹秋何报仇吗”她问。
鹰陨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辰时三刻,采石。
越鹰澜身盔甲明亮,由众将军卫士等人簇拥着步出大营。辕门之外,即将跟随越鹰澜前往金陵接管防务的万将士已然列阵完毕,整装待发。越鹰澜微微点头,脚下稍停,对诸将说道:“诸位请留步,送到这里也就可以了。”
众将纷纷抱拳道:“大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旁隶属江中流属下专司与诸将联络之职的文官于卉文听闻此不伦不类的祝词,不禁嗤嗤而笑,说道:“大将军此去乃是入城仪式,并非冲锋陷阵,哪里用得到什么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众将纷纷大翻白眼。于卉文却是不以为意,反正朝中文官武将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天两天了,如今眼见着天下太平了,咱还谁怕谁啊似江中流那般味在文武之间和稀泥的不要脸行径她于卉文可是干不来于是,她无视武将们的白眼,只自顾自的笑道:“教不明内情之人误以为这是要撕毁历阳之盟,重新开战可就不好了。”
将军们顿时都不做声了,越鹰澜挥手笑道:“我们这班人读书不多,战场上水里来火里去惯了的,说起来,让我路箪食壶浆,骑着白马就那么走进金陵城去,我还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第次,没经验啊。不怕诸位笑话,直到昨天晚上,我阿鹰都紧张得不行,生怕这入城仪式上出丑,损了主上的光彩就糟糕了。”于是将军们都跟着笑起来,杨普道:“阿鹰啊,你可千万放缓了脚步牵稳了马,别跑太快了教金陵城里的人都当咱是大老粗啊”
众人起大笑阵,亲兵上前禀告道:“大将军,时辰到了。”于是越鹰澜正颜色,郑重嘱托诸将道:“不论如何,诸位将军须各自严守营寨,依令依次进兵,且不可大意轻忽。”诸将应诺。
马夫牵来专为进金陵准备的白马。越鹰澜自亲兵手里接过马鞭,跃上了马。旁边于卉文也紧跟着上了马。越鹰澜向众人挥手作别,抖动马缰。旗帜舞动中,万将士迤逦开往金陵。
采石本是卫护金陵的重镇,与金陵路程相距甚近,骑兵呼吸可至。而即使如越鹰澜军这般为了礼仪和政治上的考量刻意控制步伐,午时之前,金陵城也近在眼前了。
金陵城门大开,条大道直通通地通到城里去。门口有全身披甲的卫士执戈而立,卫士队列之前,金陵城守将军与名文官穿着正式的官服,并肩立着迎接。
于卉文低声与越鹰澜说道:“武将是金陵城守李淮北,旧曹氏系的人。那文官乃是兵部的郎中,名唤魏守贞,是咱们的人,现下跟着江右丞在金陵搭起江南总督府的架子”
越鹰澜点头表示识得此人,而后提马向前,与两人相见。番寒暄,而后由李淮北陪着,越鹰澜带着军队进入金陵。
约莫千余金陵军士执戈立于街长街两旁,越鹰澜由三千骑兵拱卫,骑马而入,这就是所谓的入城了前面所说的箪食壶浆之类的都是笑谈而已,实际上换防的是个严肃的事儿,不可能搞什么花哨。当然,如果今天来的人是叶十本人,那什么花哨有可能,不光有可能,而且必须得是鲜花掌声,路盛大仪式。但既然是越鹰澜,那么基于历阳盟约已然成立和江南政权已然向叶十俯首称臣的前提,在礼仪规格上,就只能界定为场具有特殊意义的换防了。
这次“换防”既要彰显出北军作为胜利者的高姿态,又不能冒犯赵瑟的崇高地位,可谓是殊为不易。按照事先议定的议程,乃是由金陵城守与兵部文官共同迎接越鹰澜进城。越鹰澜的万精兵中,她先带三千骑兵入城,其余暂且驻扎城外。越鹰澜进城后,径趋城守官署,由监军江中流宣读圣旨。双方交接印信后,越鹰澜前往金陵留守官署拜见赵瑟,举行宴会。宴罢,赵瑟登车启程,前往东都洛阳。待赵瑟车驾离开金陵,越鹰澜再全面接管金陵,乃至于整个江南的武力。然后,驻扎于采石和京口的大军,将源源不断地开进金陵。
越鹰澜压着马儿的步伐,长街两旁卫士军戈排排如寒光掠过,空荡荡地长街眼望不到尽头,街道两边紧闭着的屋舍里似乎有无数双眼在向她张望,似乎连树叶簌簌抖动的声响都笼罩上了肃杀之气。阵心悸仿佛乌云从越鹰澜的心头飘过,她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那是无数次在生与死的刀锋上行走过才能有的预感。她猛得勒住马,豁然转头。
三千精骑已有大半入了城,金陵城守李淮北的笑声像风样,飘荡着在她耳边响起:“越大将军,有什么不对么”兵部郎中魏守贞眼珠滴溜转着努力不动声色地向她抽动嘴角。
于是,越鹰澜猛得鞭用力鞭在白马臀上,调转马头拼命向城门方向跑去。金陵城门像铡刀样刷地在她马前落了地。越鹰澜举目四顾,数不清的军兵从四面八方杀了出来,喊杀的声响和着血腥的味道唤醒了夏日困顿的午后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午时三刻,金陵留守官邸正殿。
赵瑟出现在全体聚集在此的江南文武高官面前,目光高贵而坚定。彼时,全体在场的高官显贵都被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响所震惊,彼此交换着惊惧不安的视线,小声地窃窃私语。赵瑟出现,立即就有无数的人站起来。杂七杂八的,小心翼翼,带着探问的声音次第响起:“夫人”
赵瑟手向下按了下,殿中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眼睛眨不眨地盯着赵瑟。赵瑟四下环视番,然后开口道:“王余”
“末将在”随着声响亮的应答,殿口台阶上走上员大将。他全身的盔甲都被血染透了,每走步甲胄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他跨着很大的步子,几步就走到了殿中,弯身向赵瑟致礼,然后字句清清楚楚地高声道:“禀告夫人,越鹰澜及其属下千余骑兵以被我军全部包围歼灭。请夫人下令,出城歼灭剩余敌军。”
殿中像死了般的寂静。赵瑟微微而笑,继而坚定地下冷道:“出兵”
“是”王余肃然为礼,然后转身下殿而去。
殿上随之“哗“地声,马蚤动起来,议论的声响像的谁样冒着泡发出嘶鸣,官员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有人甚至冲上台阶大声叫着出了什么事。场面混乱极了。
赵瑟头像裂开样疼,她倏地回身抽出身旁侍卫腰悬的宝剑,用力斩向桌面,大声喝道:“安静”正殿两旁门户霎时洞开,刀剑出鞘的卫兵迅速冲进来,控制住了整个大殿的局面。大殿霎时安静了,只青铜香炉顺着台阶“骨碌碌”翻滚下来,慢慢地停在大殿正中,那是被赵瑟先前剑斩翻的。士贵官员们目光惊惧地看向赵瑟。
赵瑟四下环顾番,缓缓开口道:“北军背盟,欲借换防之机袭击我金陵诸大族,阴谋幸被我识破,是以先下手为强。历阳之盟已然破裂,我江南今日与妖后叶十唯有血战到底”
这是十足的颠倒黑白,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够指责于她了。赵瑟的唇角勾出个满是绝望的冷笑,同时语声微顿,向下略垂首,然后道:“何去何从,诸君自择,”说罢,步下阶梯,步步地向殿外行去。
殿中士贵官员面面相觑,骤起的轩然大波让他们受阻无措。他们中的很多人也许是想投降的,但面对着四周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加诸于颈上的刀剑,没有人敢于尝试“诸君自择”这狰狞无比的四个字,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们目光复杂地盯着赵瑟的中走出大殿,袍服在红地毯上留在下长长的拖尾
赵瑟出了正殿,王余就迎了上来。赵瑟看了他眼,然后说道:“备马,去张襄张大将军府。”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巳时二刻,京口,南征军副帅宇文翰大营。
“报”背插小旗的军校从马背上滚落,立即就爬了起来,也不管身上的泥泞,手捂着胸口挣命向帅帐狂奔而去。
宇文翰从小校手中抽过急报,小校气喘嘘嘘地翻倒在地,被卫兵抬了出去。宇文翰展开急报,脸色急变,双手用力将文书在掌心团,大叫道:“糟糕快,大将军到走到什么地方了快派人将她截回来了”
他紧走几步,站到大帐门口抬眼看天色,立即懊恼地握紧了拳头,口中道:“来不及了”而后扬声下令道:“来人,点齐兵马,我亲自带兵去金陵接应大将军”
命令迅速被贯彻了下去,军队在刻钟的时间就发动了。宇文翰骑在马上,玩命儿地向前奔,心里不住地祈祷:“但愿只是杞人忧天阿鹰,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千万”
京口与金陵的距离与采石与金陵的距离大抵相当,骑兵呼吸可至。然而,就是这呼吸间的功夫,已然是晚了。宇文翰在金陵四门紧闭的高大城墙前勒住马,缓缓地向上仰起头。霎时间,无限悲愤直冲头顶,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人也随之坠落马下。金陵城上旗杆高挑的,分明就是越鹰澜的人头。
“阿鹰啊阿鹰”宇文翰伏在地上,用力捶打坚定的泥土,心中悲怒以至于极。是的,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武将马革裹尸本是最平常无奇的结局,然而,阿鹰是不样的。她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函谷关之战,她甚至救了军中所有将领甚至于叶十本人的命。并且,这根本就不是战争,这分明就是政治谋杀是阴谋是暗杀
宇文翰从地上爬起来,手按着马背跨上战马,扬刀向前斩去,大声命令道:“攻击”
纵横天下的骑兵踏着奔雷样的马蹄声向金陵城宽厚的城墙扑去。金陵没有还击,它宽而厚实的城墙矗立在眼前,就像座高山,俯瞰蚂蚁似的骑兵但笑不语。波冲击还没有进行完,宇文翰就下令停止进攻了。越鹰澜地死让他时半刻鬼迷心窍,却并没有使他完全变成个笨蛋。
“回援采石”他下令道。全军调转马头向另头的重镇采石。
宇文翰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半个时辰之前,整个江南大地上唯支战斗力能够与南征军不相上下甚至还要略高筹的军队已经从金陵出发了,现在正在前往奇袭采石的路途中。这支军队就是由张襄统帅的河西铁骑。
河东铁骑河西铁骑,素质历来相当。宇文翰全力回援之下,虽然终究不能阻止张襄对采石的成功破袭,但毕竟挽救了己方在采石将近五万兵力。在他的掩护之下,南征军几乎是全师撤到了金陵另侧的重镇京口,全力防守。张襄尾随而至,两军场恶战直至深夜,最终不分胜负。张襄引军退走,宇文翰保住了南征军在长江下游南岸最重要的两大战略要地之的京口。作为唯二的两大可以直插南方心脏金陵的重镇之,在今后的日子里,南征军将以此为据点与南方进行旷日持久的金陵大战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亥时末刻,金陵,赵氏官邸。
赵瑟拖着疲惫的双腿步上阶梯,鲜血与杀戮交错向前的整天使她身心俱疲,恨不得立即死去。她的身体里冰冷片。火烧尽了还有闪着火光的碳,碳烧尽了就只剩下冰冷的灰了。赵瑟的心就是这烧成了灰的木头。
“夫人,大人们都送回去了。”连明之跟在她身边小心地禀告着。
“嗯。”
“老夫人还有侯爷他们都在厅里等着您呐。”
“我不想见。”
赵瑟这么说着踏进自己地卧房,将自己扔在贵妃榻上。
“张大将军派人送信来说收复采石了”
“是吗,很好。”赵瑟站起来,“他回金陵了么,”
“没有。”
赵瑟又坐了回去,彻底放松下来:“那太好了,不必我去接他了。”然后她说:“你下去吧”
连明之无声地退了出去,连侍奴都被他以眼神示意退走。
“真是安静啊做点什么呢,除了死”赵瑟想。她顺手去妆台上摸大麻,却摸了个空。她笑了下:“原来已经戒了啊”于是,她拿起手下面压着的封信。
巴蜀眼线的密报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扔到这儿的
赵瑟百无聊赖的打开了它,然后,突然将信纸贴到了脸上。
“至少还有你,子周,至少还有你”她小声念叨着,像溺水者抓到了根稻草。
怒涛
赵箫气拔山兮气盖世地踹倒香炉,然后掉头就往外走。他走得挺快,几步就迈到殿口处。趁着殿下执戟卫士犹豫着要拦不拦的混乱功夫,再迈上脚就能出得殿去。
然而,叶十反应也非常快,赵箫只脚刚迈出去,立即就听见背后叶十断然开口令道:“拦住”
很明显,这是给殿下卫士的命令,而不是在对赵箫说。因为叶十用的是“拦住”,而不是“站住”。这其中值得玩味的内容丰富无比。江中流眯起眼晴,无数念头像绚烂的礼花般在头脑中爆开。当然,对于殿下的卫士而言,是并不需要考虑这些的。来自叶十口中明确无误的命令为他们的行动点亮了指引的灯塔。于是,君主的命令迅速转化成了有力的行动。
叶十话音还未落,只听“呼”的声,片白光带着仿佛泰山压顶的威力在赵箫的眼前闪而过。白光几乎是削着赵箫的鼻尖落下的,然后猛然停在他的胸前。
霎时间,赵箫后背华服掩盖下的里衣就被冷汗浸透了。事实上,这只是电石火闪的瞬间。但在赵箫的感觉里,仿佛漫长得时间静止了。因为那些冷汗仿佛是从他的脊背上颗颗地渗出来得。
赵箫中定了定心神,然后心中突兀得升起十二分诧异。
“我怎么会做这种蠢事呢”他心想:“定是哪里搞错了我竟没有第时间走掉,反而自己跑进宫里来自投罗网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之后,赵箫才发现原来是两支巨戟左右地伸过来,交叉着横在他的身前。巨戟尾部由两名全身盔甲的壮硕郎将攥着,显出雷霆万钧的气势。两道巨戟,像是在怒涛上划开的道生死线。线之外,数不清的的侍卫排成阵列亮出兵刃做出随时发动攻击的姿态。在这些侍卫之后,更多的执戈卫士像潮水样源源不断地涌上台阶,黑压压地望不见尽头。线之里,赵箫侧过视线,发现鬼头刀和卫伯贞分左右站在叶十的身前,手按着剑,目光逼人。
虽然明知道场合不对,赵箫还是忍不住从胸腔中发出声不合时宜的嘲笑。
“太夸张了”赵箫坏心眼地想道:“就算这里只有我和叶十两个人抱头互殴,大概赢的也不会是我吧被自己的部下当成娇弱的公主般保护,真不知道叶十本人是作何感想的啊哈哈”
于是,赵箫姿态高傲的转过头去。在这刻,赵箫天生贵族的气质全面压倒了他身上另部分流氓恶棍的风范。他显得高贵而自矜,视线从高处向下笼罩叶十,以目光询问,就是那种贵族所特有的总仿佛带着淡淡鄙视的漫不经心的目光。
当然,现在,这种目光并不足以撼动叶十,使他抓狂,但臣下过分紧张的姿态的确令叶十感觉到尴尬。他有些不悦地挥了挥手,令卫士们退开些,然后以毫不逊于赵箫的傲慢态度说道:“近日我将亲自前往河北,你也要起去。在此之前,不要离开这座宫殿。”
赵箫对视着叶十的目光,然后,从表面上看,他的目光在适当的时候做了适当的退却。与此同时,他微微弯腰,很夸张地行了礼,说道:“遵命”
叶十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于帏帐低垂的后殿之后,内常侍唐青踏着细碎的步子来到赵箫的身畔,恭敬地施了礼,道:“大人,请随下官来。”
赵箫目光越过唐青低垂的头颅扫过宫殿,在江中流的身上撇,然后毫不迟疑的迈开了步子。
“选个舒服的地方,可别跟这儿似的。”他说道。
“是,是,”唐青连声应道,“奴俾伺候着您呐,”
于是,赵箫手挽着刚才因为和叶十撕扯解开的外袍,在唐青的侧身引领下穿过寒光闪耀的刀戟密林,从容不迫的步下宫殿的汉白玉阶梯,直走向西北方的座宫殿。期间,他没有做出任何试图脱身的努力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除了贵族之外,这还是个流氓。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清晨,金陵。
整个城池都陷入种诡异的氛围里。怎么说呢,如果有什么是既期待又恐惧,既兴奋又伤感,既兴奋又忐忑的,那么,就是这种气氛没错了。
这天,是长江以南最大的权力者赵氏夫人离开金陵启程前往东都洛阳的日子,同时也是北方军队正式进入金陵的日子。这之后,赵瑟将踏上通往凤座的帝王之路,在不久之后成为天下的共主;而以金陵城防为重心的整个江南的军事控制权,也将逐步移交给以越鹰澜为首的南征大军。
这是个重要的日子,毫无疑问。
大清早,金陵城就戒严了。金陵城守属下的军队全副武装在街道上巡逻,城中主要的街上,只有健卒抬着的官轿和各大士族的马车匆匆行过。百姓们都趴着门缝向外张望显然不允许出门并不能打消他们围观的热情。
官轿也好,马车也罢,他们的朝向律都是向着金陵城中央门阀赵氏的宅邸。这个时候,如果从金陵的上空俯瞰,会发现整个城池仿佛变成了个大漩涡。漩涡的中心,就是赵瑟居处的府邸,车马人流从四面八方涌入那个中心几乎整个江南的官员都赶来为赵瑟送行。不独是为了礼仪上的需要,这也是最后个可以轻松向君主献媚的机会了。
赵瑟没有理会来送行的官员士贵,随他们在前面的殿堂枯坐,她自己则仍留在后宅。临行前的琐事总是办不完。父母亲人要告别,后院里许多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取进家门的男人或安置或遣散要做最后的处置虽然他们天生高贵的性命与他们背后的家族乃至全体士族的前途相比卑微不值提,但毕竟没有必要专为带去洛阳送到叶十的屠刀之下,还有留在金陵的家臣也要最后召见次。忙得人仰马翻的时候,女儿又跑得不见影踪了
总算该告别的都告了别,该安置的都派了人去安置,该见的也都见了。遣了人去寻女儿,赵瑟送了口气,心里突然宁静了起来。
她的内心无感触,寂静无比,仿佛木材燃烧去了浮皮,火焰熄灭后留在木炭当然,即使是燃烧过后的木炭内里也必然红光点点,真正的心灵寂静是不可能存在的。赵瑟的心情,或许是太过复杂了,所以才会呈现出如此平静的假象吧。
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抖动,赵瑟背靠着梳妆**自站着透过窗户眺望院子里侍奴们唧唧喳喳地最后次清点行装。
“女人出门就是麻烦”赵瑟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这句话。然后,种莫名的感觉震撼了她的心。她觉得这句话异常熟悉。于是她仔细思索,终于想起来它出自何人之口。
“阿云呵”伴随着这声轻叹,傅铁云陆子周曹秋何,他们的笑容在赵瑟的眼前划过,还有那些她早已忘记了容颜只记得名字的男人的模糊身影。
“都结束了。”赵瑟想,“反正早晚有天我也会死的。到那时候,大家在起,就不会寂寞了”
“就算十再怎么蛮不讲理也没用了,因为在地底下大家都样,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把死去的魂魄再杀死次”赵瑟小声嘀咕着,嘴角溢出个淡淡的笑。
“夫人”
声轻轻地呼唤将赵瑟从飘荡的思绪中的唤醒,她定睛看去,原来是家臣连明之。于是她问道:“什么事”
连明之双手奉上封火漆封笺的密函,禀告道:“蜀地探子刚刚送到的密报。”
赵瑟接了信在手里,半是玩笑半是责备道:“这种密报还拿来做什么大约不过是蜀中军队与后宫两派纷争愈演愈烈,终究不能免于内讧。元元既死,这也是早晚的事。天下,真的是要统了统天下这种事,也用不着我去烦恼了吧自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说罢,便笑着摇头去拆那信。然而,正在将拆未拆之际,门外传来阵喧哗。
赵瑟抬眼看去,隐约见到门外秦少成素衣披发,手拿柄明晃晃的宝剑,高声道:“让开,我要见夫人。”侍奴围成圈阻拦着他。西楼在旁用力拉着他的袖子不停地劝说着什么。于是赵瑟信手将密报放在妆台上,扬声道:“少城吗进来吧。”
侍奴让开条路,秦少城拎着宝剑就冲了进来。到在屏风处,他却又猛得煞住势头站住不动,眼睛盯着赵瑟道:“夫人果真是要休了我么”
秦少城的目光并不严厉,但赵瑟却觉得没有勇气和他对视。她不由自主地偏开视线,抱歉道:“对不起,少城,这也是为了你好。”
秦少城的身体明显僵。这时候,西楼也紧跟着进来了。他握住秦少成的手臂,仿佛忍着哀伤似地暗哑声音道:“公子,走吧,我们不要再让夫人难过了。”
秦少成呆立片刻,突然仰脸笑了起来,然后他手臂抡,甩开霍西楼,噗通声跪下来,将手中宝剑横在颈上,姿态傲慢地道:“我秦氏从来没有被休弃的男子,请夫人收回休书吧”说罢便向脖颈上抹去。
“不要”西楼声惊呼,伸手去格。连明之也忙去捉他的手臂。总算及时,剑被推开了,但饶是如此,秦少成的脖颈上也被锋利的宝剑割出了道血槽,血不停地渗出来。连明之告声罪,以掌作刀,用力砍上他的后颈。他委顿于地,昏了过去。
赵瑟走过去,低头注视了秦少城昏睡过去的苍白容颜,轻声说了句:“正是为了秦氏,所以才不得不这样啊,少城”然后便直起身来吩咐道:“伺候秦公子回房好好歇着吧。”自有侍奴进来将秦少成抬上软榻送你。赵瑟这才有功夫与西楼说话。然而四目相对,偏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终说出口的不过是句:“以后家里就拜托你了”
西楼笑着说道:“我在金陵等着夫人,夫人以后可要常回来啊”说到这里,他神色黯,仿佛自己承受不住似转身飞也似地逃掉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赵瑟望着西楼的背影,轻叹着闭上眼睛。
赵瑟的心中有着淡淡的哀伤。这哀伤很惬意,像微风拂过湖面,露水划过肌肤。然而,这惬意的哀伤却没能维持多久,因为她的混世小魔女被找回来了。
猗猗阵龙卷风,“呼”地声就刮了进来,撞进了赵瑟的怀里,然后跟在她后面的保姆,护卫,侍奴等等就像龙卷风的尾巴样,霎时间就填满了整个屋子。于是,整个天地都似乎生机盎然了。
这个小魔女掂着脚尖,伸长手臂抱着赵瑟的腰,高兴地叫道:“妈妈,妈妈,我今天在战船上骑马来着”
赵瑟用手揉了揉女儿乱七八糟的脑袋,口中责骂道:“疯丫头”然后向旁的水军都督王余点了点头道:“辛苦将军了。”是他把这位魔女殿下送回来的。
“时间差不多了,赶紧给她重新梳妆。”赵瑟吩咐女儿的保姆侍奴,并对她的小魔女道:“会儿和妈妈起见江南的官员,要乖乖的。然后,我们就启程去洛阳了。”
“去洛阳了”小魔女高兴地拍着手,被保姆们带走了。
沐浴更衣,很快,猗猗就嘟着嘴被保姆们按在妆镜前梳妆打扮了。赵瑟从侍奴手上取过个漆盒,打开来,玄色衬布上挂美丽无匹的红宝石项链静静躺着。那是五颗堪称硕大的红宝石,每颗都璀璨夺目,仿佛有生命在上面流动。其中最大的颗的更像是手掌掬出的捧红色清泉。这宝石,赵瑟看就笑了:十果然不是个会做父亲的人。这哪里是送给女儿的礼物,分明是送给情人的信物。
这样的项链无论如何挂在七八岁地小魔女脖子上都不搭,于是赵瑟指示保姆将它缠绕在女儿的头发上。保姆用小巧玲珑的钻石卡子将红宝石固定在柔软的头发上,小魔女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表示自己喜欢它们。
“是父亲送来的,你新的父亲。”
小魔女疑惑地道:“新的父亲啊我见过吗”
“见过,”赵瑟笑了起来,“你刚会说话的时候,就叫了他爸爸呢。”
小魔女歪过头,似乎在努力回忆,最后还是眨着眼睛道:“我不记得了那他很厉害吗很漂亮吗比所有的人都厉害都漂亮吗”
“当然。”赵瑟说道。
“奥”小魔女呼了口气,然后翘起嘴巴道:“我还是喜欢以前的父亲。妈妈,我们还是去找以前的父亲吧不然阿父也很好”
“想阿父了么”赵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小魔女了。好在,道十万火急的报告救了她。
“妈妈先看下公事。”赵瑟对自己的女儿说道。然后从家臣手里拿过密报。报告上有三道血痕,那代表十万火急的重大事情。尽管赵瑟不以为现在还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她操心,但为了躲避女儿的问题,她还是认真地拆开了来。
“傅铁衣殇于滹沱河畔”
长长的份密报里,赵瑟眼就看到了这九个字。它们幻化作巨大的黑影呼啸着撞进了赵瑟的眼。赵瑟下就懵了。心底里仿佛有根支撑着全身重量的柱子“啪”的声折断了,然后她全身的切都变成了沙子从身体这个沙漏样的皮囊中倾泻了出去。
她看了眼女儿,看了眼女儿头顶上红得像血样的宝石,又看了眼手中的密报。然后猛得发出身凄厉的尖叫,用力将那红宝石链子从女儿的头上扯下来砸到地上。小魔女被吓哭了,大声闹着:“妈妈”赵瑟却头也不会地向外冲去。
王余追了过去试图阻拦赵瑟并使她冷静,却反被赵瑟把抓住了衣襟。
“想替曹秋何报仇吗”她问。
鹰陨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辰时三刻,采石。
越鹰澜身盔甲明亮,由众将军卫士等人簇拥着步出大营。辕门之外,即将跟随越鹰澜前往金陵接管防务的万将士已然列阵完毕,整装待发。越鹰澜微微点头,脚下稍停,对诸将说道:“诸位请留步,送到这里也就可以了。”
众将纷纷抱拳道:“大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旁隶属江中流属下专司与诸将联络之职的文官于卉文听闻此不伦不类的祝词,不禁嗤嗤而笑,说道:“大将军此去乃是入城仪式,并非冲锋陷阵,哪里用得到什么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众将纷纷大翻白眼。于卉文却是不以为意,反正朝中文官武将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天两天了,如今眼见着天下太平了,咱还谁怕谁啊似江中流那般味在文武之间和稀泥的不要脸行径她于卉文可是干不来于是,她无视武将们的白眼,只自顾自的笑道:“教不明内情之人误以为这是要撕毁历阳之盟,重新开战可就不好了。”
将军们顿时都不做声了,越鹰澜挥手笑道:“我们这班人读书不多,战场上水里来火里去惯了的,说起来,让我路箪食壶浆,骑着白马就那么走进金陵城去,我还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第次,没经验啊。不怕诸位笑话,直到昨天晚上,我阿鹰都紧张得不行,生怕这入城仪式上出丑,损了主上的光彩就糟糕了。”于是将军们都跟着笑起来,杨普道:“阿鹰啊,你可千万放缓了脚步牵稳了马,别跑太快了教金陵城里的人都当咱是大老粗啊”
众人起大笑阵,亲兵上前禀告道:“大将军,时辰到了。”于是越鹰澜正颜色,郑重嘱托诸将道:“不论如何,诸位将军须各自严守营寨,依令依次进兵,且不可大意轻忽。”诸将应诺。
马夫牵来专为进金陵准备的白马。越鹰澜自亲兵手里接过马鞭,跃上了马。旁边于卉文也紧跟着上了马。越鹰澜向众人挥手作别,抖动马缰。旗帜舞动中,万将士迤逦开往金陵。
采石本是卫护金陵的重镇,与金陵路程相距甚近,骑兵呼吸可至。而即使如越鹰澜军这般为了礼仪和政治上的考量刻意控制步伐,午时之前,金陵城也近在眼前了。
金陵城门大开,条大道直通通地通到城里去。门口有全身披甲的卫士执戈而立,卫士队列之前,金陵城守将军与名文官穿着正式的官服,并肩立着迎接。
于卉文低声与越鹰澜说道:“武将是金陵城守李淮北,旧曹氏系的人。那文官乃是兵部的郎中,名唤魏守贞,是咱们的人,现下跟着江右丞在金陵搭起江南总督府的架子”
越鹰澜点头表示识得此人,而后提马向前,与两人相见。番寒暄,而后由李淮北陪着,越鹰澜带着军队进入金陵。
约莫千余金陵军士执戈立于街长街两旁,越鹰澜由三千骑兵拱卫,骑马而入,这就是所谓的入城了前面所说的箪食壶浆之类的都是笑谈而已,实际上换防的是个严肃的事儿,不可能搞什么花哨。当然,如果今天来的人是叶十本人,那什么花哨有可能,不光有可能,而且必须得是鲜花掌声,路盛大仪式。但既然是越鹰澜,那么基于历阳盟约已然成立和江南政权已然向叶十俯首称臣的前提,在礼仪规格上,就只能界定为场具有特殊意义的换防了。
这次“换防”既要彰显出北军作为胜利者的高姿态,又不能冒犯赵瑟的崇高地位,可谓是殊为不易。按照事先议定的议程,乃是由金陵城守与兵部文官共同迎接越鹰澜进城。越鹰澜的万精兵中,她先带三千骑兵入城,其余暂且驻扎城外。越鹰澜进城后,径趋城守官署,由监军江中流宣读圣旨。双方交接印信后,越鹰澜前往金陵留守官署拜见赵瑟,举行宴会。宴罢,赵瑟登车启程,前往东都洛阳。待赵瑟车驾离开金陵,越鹰澜再全面接管金陵,乃至于整个江南的武力。然后,驻扎于采石和京口的大军,将源源不断地开进金陵。
越鹰澜压着马儿的步伐,长街两旁卫士军戈排排如寒光掠过,空荡荡地长街眼望不到尽头,街道两边紧闭着的屋舍里似乎有无数双眼在向她张望,似乎连树叶簌簌抖动的声响都笼罩上了肃杀之气。阵心悸仿佛乌云从越鹰澜的心头飘过,她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那是无数次在生与死的刀锋上行走过才能有的预感。她猛得勒住马,豁然转头。
三千精骑已有大半入了城,金陵城守李淮北的笑声像风样,飘荡着在她耳边响起:“越大将军,有什么不对么”兵部郎中魏守贞眼珠滴溜转着努力不动声色地向她抽动嘴角。
于是,越鹰澜猛得鞭用力鞭在白马臀上,调转马头拼命向城门方向跑去。金陵城门像铡刀样刷地在她马前落了地。越鹰澜举目四顾,数不清的军兵从四面八方杀了出来,喊杀的声响和着血腥的味道唤醒了夏日困顿的午后
乙酉年七月十八日,午时三刻,金陵留守官邸正殿。
赵瑟出现在全体聚集在此的江南文武高官面前,目光高贵而坚定。彼时,全体在场的高官显贵都被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响所震惊,彼此交换着惊惧不安的视线,小声地窃窃私语。赵瑟出现,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