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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 第 10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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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死了。这些即将被活着埋进地宫的人全身罩进宽大的丧炮,罩着面纱,凄凄哀哀的哭泣。灵柩所过之处,所有的人都跪下去大声痛哭。

  哭声和哀乐混在起,乱糟糟地格外令人心烦。叶十皱了下眉,心里有些后悔在丧礼的事情上听了欧阳怜光的话。但既然已经听了,现在又不便当场反悔,只好强迫自己耐下性子。

  终于,灵柩在正中央安放好了,礼官高唱,叶十被侍从簇拥着走上圆坛。棺椁旁边已经安放好了拜垫,但叶十没有立即下跪。这倒不是他不愿意做这个戏,只是这个动作于现在的他而言,实在是生疏太久了。时之间,身体真是反应不过来啊。而况叶十心里里实在没有把握:自究竟己能不能做到趴在灵柩上嚎啕大哭呢

  由于叶十没有在第时间跪倒大哭,他的位置就杯具地被人抢走了。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毫无预兆地,四周准备陪葬的宫侍堆里忽然冒出个人来,那人飞快地冲到灵柩前,在皇帝或者皇后才有资格下跪的位置“扑通”声跪倒,扶着棺材板放声大哭起来。

  “大胆什么人竟敢冒犯梓宫拿下”卫伯贞吸取刚进长安那天的教训,立即抽剑挡在叶十身前,同时指挥侍卫上前拿人。

  然而已经晚了,大势已去。欧阳怜光只觉得头脑里嗡的下,便见那人站起身来,在侍卫的包围中摘下面纱,缓缓四顾番,向着叶十道:“十郎,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皇皇帝陛下侍卫们彼此交换着眼神,拿不定主意。他们拿刀的手不免要有些颤抖。

  李芛从那些微微颤抖的刀锋间从容地走出来,直走到叶十的面前。她就那样理所当然地将头靠在叶十的胸前,手覆上肚子,用笃定而亲密的口吻说道:“哦,不对,还有我们的孩子”

  这个时候,众人终于发现了皇帝陛下宽大丧袍下面高高隆起的腹部。

  作者有话要说:到生孩子才发现时间上有重大b,只好返回去改,吐血。以后再也不要写时间了

  暗潮

  欧阳怜光最先从震惊中省悟。因为这时候她离圆坛中央还有段距离,所以她立即就使了个眼色并做了个手势。眼神和手势分别递给站在距离叶十和李芛最近位置的两个人,内常侍唐青和右金吾卫千牛将军卫伯贞。

  说到这里,就得先描述下唐青和卫伯贞的官职和站位了。唐青是内常侍,所谓内常侍,宫俾内官之首长,说白了就是个奴才头。这职业的特点就决定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侧身朝里站在叶十的左前方。这次当然也没有理由例外。所以他当时的站位就正好是背对着棺椁面向欧阳怜光。而卫伯贞呢,他是负责叶十的保卫工作,所以开始是紧跟在叶十的右侧后方。李芛突然冒出来的时候,他向左前方横跨移动到了叶十的前方,然后李芛走过来的时候又向左边拨拉了他下,这样,他就又转移到了叶十的左侧前方。所以,他当朝的站位就是面朝棺椁,脑后勺冲欧阳怜光。而唐青和卫伯贞,正好脸对脸。

  出于常年做高等奴婢养成的职业习惯,事情出来,唐青眼珠子就本能地滴溜乱转起来,偷偷摸摸打量周围的形势。这样,他就得以第时间接收到了欧阳怜光的眼神。还是出于个高层次宫奴近乎于艺术灵感般的领悟,唐青想都没来得及想下,立即就把这个眼神传递给了跟自己脸对脸的卫伯贞。而卫伯贞回头,就看见了欧阳怜光的这个手势。

  这个手势的含义,卫伯贞下子就领悟到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剑。它就横在手上,刚才拔了出来还没顾得上插回去。只要他回身用力刺但是

  卫伯贞不禁抬眼去看叶十的表情。

  叶十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完全傻掉了似的站在那里。他的视线从李芛的脸转到她的肚子,带着出尘脱俗似的麻木。

  卫伯贞偷眼打量四周,全体官员乡老都注意到了中央的马蚤动,律伸长了脖子炯炯有神地向这边看。他再次看了看叶十,又看了看皇帝肚子,终于咽了口吐沫,没敢动手。

  这耽误,杀掉皇帝的最好时机就错过。不知道哪个混蛋带的头,然后所有的官员就迷迷怔怔地跟着下跪,高呼:“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欧阳怜光心中阵长叹,追悔莫及,知道以假冒之名在这里除掉皇帝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至于叶十,连叹气都没有了。他没有任何感想。他的心是麻木的,正如他的目光。

  唐青察言观色,估计着不能等叶十自己缓过这口气,那这位皇后劲头上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可真就天知道了。咱还是从长计议,先敷衍过这场面再说吧于是他个箭步迈过去,躬着身子伸出手臂扶住李芛的腰,扶着她离开叶十的身体,口中恭敬道:“陛下千万小心身子啊”

  局面总算免于僵持,而叶十也终于从沉重地打击中恢复了神智。

  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接下来的丧礼自然草草结束了。

  行人以相当诡异的态度回转大明宫。官员自动聚集到含光殿。这倒不是他们有什么想法,任谁经历了死去活来噩梦般得岁月之后,也不能再有什么想法了。可皇帝死而复生,总得有个正式说法啊。众人议论纷纷,乱了阵,唐青出来宣布:“陛下已然安歇,凤体不豫,要静养安胎,各位大人都回家等候旨意吧”大家伙儿这才各自散了。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叶十的亲信部下们。现在他们都无比紧张地聚在宣政殿的偏殿等着他们的主上拿主意呢。

  车驾进入大明宫之后,叶十的愤怒就越来越不可遏制地要迸发出来。虽然唐青非常有眼色地以沐浴更衣瞧太医为名及时弄走了皇帝,并且李芛也非常听话地跟着去了,没有再碍叶十的眼,但切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走上宣政殿的时候,叶十几乎每往上踏级阶梯,周遭的空气就更沉重分。肃杀之气犹如乌云盖顶,压得人几乎无法喘气。即使在叶十杀人杀红了眼,上都流血最多的那段日子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都没有今天这般令人感到胆寒。

  叶十将丧服扯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伴随着这个动作,连久经沙场的武将们都觉得胸口犹如重锤。他们紧张的望着叶十,却又寄希望于欧阳怜光的舌头。然而,他们很快发现欧阳怜光表现得甚至比叶十还要悲愤难耐。

  什么叫做阴沟翻船,玩鹰的人反被鹰啄了眼哪大意失荆州这种事儿怎么竟能发生在她欧阳怜光身上

  欧阳怜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跪下来,向叶十道:“这都是臣下的错,如果不是我时大意,捉拿陈氏的时候没有搜宫,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发生。主上杀了我吧”

  之所以有最后这句,是因为早在欧阳怜光说话之前,叶十就开始拔剑了。他“唰”地声拔出殿上本来装饰作用的天子之剑,回身斩。道寒光闪过,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殿前的铜鹤应声劈为两段。

  “要死,你也给我善了后再去死”叶十将宝剑砸到金砖地面,怒气冲冲地走了。

  时之间,殿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将军彼此交换着眼神,却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欧阳怜光从地上爬起来,脊背往柱子上靠,便自顾自陷入了深思。思索中,她手下意识地探进衣襟,抽出把小小的折扇展开晃动。寒冬时节的十月,寂静无语的宫殿里,只有滴漏的声响和着“刷刷”地扇风声,众人只觉得身上阵发凉。

  “你们这都怎么了”万百千以拳击掌,大声叫道。但立即,他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自觉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干嘛都哭丧着脸”

  众人起转过目光,聚焦于万百千,但还是没人说话。

  被大家伙儿这样无声地看着,万百千很有压力。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儿发虚。然而,众人看他的目光实在是太古怪了,仿佛在看个傻瓜笨蛋。这让万百千感觉受到了轻视,大是义愤填膺。所以,尽管他心底有点儿发虚,还是鼓劲儿大声说道:“皇帝回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啊谁做皇帝不是做啊,反正主上总是做皇后的皇帝换不换人也没什么打紧的嘛不换更好,这二婚哪儿比得上头婚”

  众人齐齐声哀叹,目光里又多了怜悯,纷纷转过头去不忍去看他。杨普平时和万百千关系更亲厚些,所以就唉声叹气地对他说:“老万,哎,不是这么个事”他苦笑了下,干巴巴地说:“如果说早点儿,哪怕咱们刚进长安的时候呢”

  这时候,沉思中的欧阳怜光终于被惊扰了。她本来心情就极差,又被万百千这个大傻蛋打断了思绪,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生气。于是她抬手止住了杨普的话头,冲着万百千破口大骂道:“你懂什么我问你,我们在上都杀了多少宗室贵族,灭了多少人的九族你,还有你们,哪个不是满手鲜血天下重新回到李氏手中,最后我们谁能逃得了不要以为有主上在就没事了,他也是要死的,权位总要传于后人。就算皇帝时无法追究,难道她的子孙后代还没办法追究吗不要忘了,她已经怀孕并且马上就要生了”

  欧阳怜光这番话算是捅破了窗户纸,说出所有人心底深处最自私最隐秘的算盘。时之间,众人都失语了,周遭片死寂。万百千更甚,被欧阳怜光骂得狗血淋头当然也顾不上了,“唰”地下,黑脸变白。说到灭李氏族的人,他是无可争议地排第,欧阳怜光都得排第二。

  “那咱们可怎么办”他喃喃地问欧阳怜光,直接把她当救星了。

  这句话也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于是大家伙儿致都去看欧阳怜光。

  “恐怕只能靠主上来决断了,”欧阳怜光轻声道,“母亲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孩子。只要不是女孩儿”

  那么,叶十有什么决断呢

  他没有做出任何有建设性的决断。怒火冲天地离开宣德殿之后,他就直满大明宫地乱转。期间共计踢倒水缸对,扭断白玉兽头七个,砸碎瓷器四分之三套,外加践踏草坪无数。在搞破坏的同时,叶十几乎兴起了走了之的荒唐念头。不过幸好这个念头只是在他心中闪而过,完全没有付诸实践的打算。否则旦他不再是大明宫的主人,他这种严重破坏公物与环境卫生的行为铁定是要被城管拘留并被罚款的。

  最后,叶十打算先去见见李芛。这算不上冷静下来之后的决断。或者更多的是目前还无法痛下决心,所以总要找些事去做。

  叶十见到李芛的时候,她正仰面躺在睡塌上。右手覆了额,左手伸出来给御医诊脉。御医跪在地上,慢声细语地说着,“胎儿很好,大约生产就在这几日不过,有些寒症不妨事,不妨事的,吃药施针就会缓解”

  “殿,殿下”御医抬头,猛然间看见叶十,于是立即就紧张起来。叶十挥了下手,他如释重负地退开边。

  李芛拿开额上的手,睁眼笑得朦朦胧胧地:“十郎,你来了坐这里啊”她拍了拍床榻。

  叶十站在那里沉默了好阵,突然开头问道:“那个时候,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是重逢以来,叶十对李芛说的第句话,实在是突兀得很。李芛却仍是朦朦胧胧的笑着说:“是赵铮救我出去的。”

  叶十晦暗的心情振作了些,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他继续问道:“他人呢怎么没看见和你在起”

  “啊,他想挟我去江南,被我处死了。”李芛闭上眼睛,轻描淡写地道。

  叶十心中阵翻腾。他盯着李芛仰在枕头上,长长的,泛着白色的,细细的脖颈,很有扼住扭断了它的冲动。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的手脚像是被扼住了似地,动无法动弹。

  内官适时的前来禀告,欧阳怜光到了。李芛“霍”地睁开眼,抢先说道:“怜光啊,我也很想她见见呢让她进来。”内侍见叶十没有反对,便出去传唤了欧阳怜光上殿。

  至少从表面上看,欧阳怜光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她行了礼,又笑笑地说了两句“恭贺陛下归来,洪福齐天”之类的话,然后就公然凑到叶十身边跟他说悄悄话。

  “主上快去吧,江中流被那位赵二公子折磨得快出癔症了都,您再不去他恐怕是要扛不住得辞官不干了”

  叶十转身就往外走。欧阳怜光稍迟了几步,待叶十出殿之后躬身向李芛施了礼,道:“陛下,臣有事,百思不得其解,想请陛下赐教您既然要回来,为什么不选在殿下回长安那天哪”

  “真是辜负了你这么好师傅啊怜光,奈何非是不想而是不能。”李芛从榻上支撑起半边身体,笑容里满是胜券在握:“不过,好在还有孩子”

  欧阳怜光点点头,说道:“这个臣可不曾教过陛下。臣只会用势,不会用情,因为情之事最靠不住,是算不准的臣告退”说完这句话,她就走了。

  关押赵二少的所在,就是均输署的花园。叶十亲自前往,江中流当然是要迎接的。但见他奔出门来,面下跪面脸上的肉还哆哆嗦嗦地低声唾骂什么“流氓”,就知道他大约真被这位响当当的赵二少气得不轻。

  说到“流氓“二字,实际江中流并没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他自己就很有这方面的风采嘛奈何强中更有强中手,山更比山高,小流氓遇见大流氓,又只敢动嘴不敢动手,那当然只有灰灭的份了。

  所以,叶十路往里走,江中流就路劝说:“主上,你千万别去见赵箫。这号混蛋,就是欠揍您把他交给怜光。”

  然而叶十今日心情实在实在是糟透了,并没有跟江中流同病相怜的自觉。他挥了挥手,侍卫便把那明显受了大刺激江大人给押边儿去了。

  鲲鹏

  侍卫轻轻推开园门。便见满园素裹,当间方小小的亭子。亭子里设了酒宴。锦衣貂裘的赵二公子大刺刺地坐在桌前。手揽着个衣衫半解的美貌少年,手探进那少年的衣服深处揉捏,仰头笑得很是嚣张肆意啊。

  叶十的嘴角不由勾出抹笑意。他记起来第次见到赵萧时,这个人就是用这种肆无忌惮的态度自吹自擂的“我说妹夫,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二哥啊,在上都,还没有二哥我码不平的事儿。”

  没有来的,叶十觉得心里跟赵萧亲近起来。现在这个时候,他非常想和眼前这个人在起说几句话。于是,叶十止住了侍卫,自己走了进去。

  平心而论,这次叶十的确是真心想和赵萧交谈的。不完全关乎均输署宝藏的事,也不完全是爱屋及乌。就是种感觉或者说是错觉,似乎只要和那个肆无忌惮地人呆上会,切都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然而叶十尽管报持了这样的诚意,尽管这样,赵二公子只消开口句话,局面就彻底失控。切都成了美好的愿望。

  “哈,叶十,你来得正好免得你手下那帮窝囊废没胆子把我的话传给你。”赵萧夹了粒花生米丢进嘴里,悠然开口道:“我赵二平生有个大志向,你如果能成全了我这个志向,别说叫我交出宝藏,给你卖命,就算是要我把我那亲亲的妹妹绑给你,咱们也可以商量”

  “都说你倾国倾国,是天下第的美男子。我看嘛,马马虎虎倒也差不离,”赵萧哈哈笑着亲了怀抱里少年口,抬起脸来非常认真地建议道:“所以,今天晚上,你就陪我睡宿吧”

  天地之间片死寂,然后就是奔雷闪电,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至此,被叶十勉强镇压在胸臆中的所有怨艾羞恼与愤恨尽化作了熊熊的怒火爆发出来。他的眼睛倏地瞪圆了,翻手便拍出掌。

  掌风挟着惊涛拍岸的强大声势直击赵箫的心房。赵箫第反应就是抓怀里的小男孩给自己当盾牌。但饶是他早有准备,也刚来得及动了下手指。实在是不赶趟了啊,不说动手打架,光就这出手速度,他和叶十就不是个数量级的,于是伟大的赵二公子只好大义凛然把了。

  赵箫撒手放开那少年,昂首挺胸,迎着掌风,赫赫然坐着不动。眉眼随便挑,不消练习,副专属赵二公子的那种不屑顾的似笑非笑的,令人抓狂的表情就算是跃然脸上了。

  叶十眼看到赵箫那张脸,再看到他那张脸上那种十二分之欠揍的表情。“这是赵瑟唯的哥哥了”他想。于是,雷霆万钧的掌都挨到赵箫的衣服了,硬生生停了下来没有按实。饶是如此,赵箫还是喉头甜,差点儿吐血。

  说来叹气,这位记吃不记打的爷儿还真是欠揍无比。旦捡回了条命,他就立即重整旗鼓,继续向叶十挑衅。赵二少端起茶碗喝了口茶他也怕吐血,不敢喝酒,弄块雪白的手帕抹嘴再往桌子上抛。接下来就洋洋得意地发表了他对刚才事的看法:“我就知道你不敢”

  叶十当即立断,掉头就走。

  叶十很受伤这个受伤可绝不是什么精神上受到了虐待,感情上遭到了打击之类那种虚头甚多的伤害,而是扎扎实实伤害到了身体上。刚才那掌是叶十挟怒而为,可谓毫无保留,十成十的力道。这样全力施为的掌没拍到什么物件就硬收回来,不用说也知道是所有的力量都反击到叶十的身上。赵箫是活蹦乱跳啥事没有了,可叶十却当即就是阵气血翻腾,几乎走火入魔。周身脉络针刺般地疼,出掌那只手臂更是几乎断掉了般。

  所以他真的不是胸怀宽广,品德高尚,也不是不想跟赵箫般见识。他是真的跟这位恶棍般见识不起了。

  叶十铩羽而出,守候在园门外的侍卫律低垂着头,几乎都快要把头垂到地上去了。是,叶十是自己个人进去的,可架不住赵二公子嗓门大啊,于是大伙都听到了,流氓赵二威胁皇后上床来着。这个连江中流都躲欧阳怜光背后了,不敢摆什么“不听我话,活该了吧”的半仙谱儿。

  叶十站在门口略略调息了阵,勉强压制住了体内频临暴走边缘的内息,向欧阳怜光抬手道:“赵箫的事,你来处置。”平了口气,复又补充道:“要留他性命。”说完也不管欧阳怜光是愿意干啊还是愿意干,直接就走了。

  看着浩浩荡荡地人马走完,江中流就从欧阳怜光身后蹦出来,颇为幸灾乐祸道:“哈哈,怜光,看吧,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啊,咱打个商量,能不能让我在边儿看个热闹哇”

  “大明宫更热闹,你为什么不去”

  “别开玩笑了,我才没那么傻呢,这时候去那地界儿顶雷。”江中流很不要脸地道:“还是挨这儿瞧你倒霉甚合吾意哦,错了,当然是你收拾赵箫。你是不知道啊,那流氓可把我欺负死了,你得替我报仇雪恨”

  “这有什么”欧阳怜光瞥了眼江中流,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抬脚就进了花园。江中流立即步跟上。

  “赵二公子,别经年,您别来无恙啊”

  “好说,好说”赵箫正在那儿埋头大吃呢,压根就顾不上欧阳怜光,只挥舞着双玉箸道:“难为欧阳大人心里这么惦记着我”

  欧阳怜光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彬彬有礼地道:“此处甚是不便,咱们房中说话。”

  赵箫只当没听见,接着吃。欧阳怜光就保持着翩翩的风度仪态,耐心等候。

  又啃了个肘子,赵二少才擦了手施施然站起身来。他擦手的姿态很是优雅,其优雅的程度几乎连最老牌的士族都无法与之相比。然而紧接着,他就伸了个不甚优雅的懒腰。

  “酒足饭饱,正好陪欧阳大人消遣。”他说,“走吧”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刻之后,均输署宽阔阴暗的牢房里,赵箫像只风鸡似地,大头朝下,倒吊在木头架子上。

  “哗”地声,照例盆凉水泼上来,浇他个透心凉。欧阳怜光在挂满整副墙面的各式刑具前稍作逡巡,然抬手取了只牛皮长鞭,丢给行刑的差役道:“先来五十鞭。”

  “大人您情好吧”差役笑嘻嘻地躬身,掂着鞭子退开丈许,酝酿着准备动手,神色也凝重起来。长鞭,可不是般的刑具,轻重分寸全凭行刑之人的手上的功夫,极是容易失手,扎扎实实是门硬活儿。

  真到了这刻动真格的时候,直哭着喊着要求对赵箫进行**的江中流反倒是弱了声势。他瞟着行刑的差役甩着手臂准备动手,推了把欧阳怜光,不无胆怯地道:“这真的能用刑吗”

  赵箫立即报之以大笑,但他这回被倒吊起来,笑了两声就呛住了,咳嗽不已。

  欧阳怜光则不屑顾,昂然道:“出了事我担着,给我用刑”

  长鞭带着凄厉的骇人的呼哨声响,毒蛇般向赵箫卷去。

  这次,赵二公子表现得很是英雄豪杰,英雄豪杰得都几乎都让人感到诡异了。鞭子抽到身上,人硬是眉头都没皱下。

  这可就奇了怪了。欧阳怜光是打人的,表现出点儿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啥的没什么了不起,可作为挨打的方还能这么英勇无畏可就不容易了这话谁要不信谁完全可以吊上去抽顿试试。想赵二的身份,贵公子兼流氓。武艺是有点儿的,达到护体的神功的地步是决计没有的;打人是常干的,抗揍的本领是决计没有的。难道是行刑的人作弊这更不可能。且不说下令动手的人是欧阳怜光,只听声响颜色就知道做绝不是作假只能说,赵二公子那顿饱饭,没白吃啊

  不用五十鞭,三五鞭下去,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江中流是个大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得很,见了血脑袋里就晕晕乎乎地,于是这就要开溜。欧阳怜光把扯住了他,道:“别忙溜,长夜无聊,陪我下盘棋消磨时光。赢了就放你走。”

  说到下棋,江中流精神振。他的棋艺很是不赖的,至于欧阳怜光,反正从来没见她下过。于是江中流不免露出几分蔑视来:“就你”

  欧阳怜光笑笑道:“咱们来着看”

  来着看江中流才知道自己真不是个儿。他这边全神贯注,拷打声都听不见了,端是心无旁骛,欧阳怜光那边竟然还有余暇指点着差役换刑具拷问。

  大约换了四五种刑具的时光,棋盘上的江中流如癫似狂,全身汗如雨下。刑场上的赵二少也终于认识到了打不还口相当得不划算。

  “欧阳怜光,你这么干有意思么你又不能真格打死我,你我心知肚明。”赵箫道。

  “疼得受不了就喊吧。”欧阳怜光在棋盘中央扣下颗棋子,轻描淡写地道:“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赵箫“哈”的声,鄙视道:“不就为了那件事嘛我不过就是捅了你下,又没得什么好处,反而天大的晦气,你至于记恨那么长时间”

  此言出,除了已入了境界的江中流,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唰唰唰地往过闪。谁能想到啊,连欧阳大人都能有这么劲爆的八卦了。这是什么世界啊

  欧阳怜光被抖出这么桩不甚光彩的大秘密,到没有什么恼羞成怒的意思,只抬头瞧了眼赵箫,道:“我就是公报私仇,你待如何”

  这话说得直白,更加厉害。连赵二少这等流氓恶棍顿时都感觉到无力招架,于是只好耍无赖:“那什么,你要是非过意不去,大不了我吃点亏,委屈点傢给你得了。”

  欧阳怜光愈加气定神闲:“可以啊,我无所谓。只要你交出宝藏,效忠我主,你想怎么样都成。”

  行刑差役中个分神,手下就失了分寸,赵箫闷哼声,喘了口气道:“欧阳怜光,女人做到你这份上,可真他妈的够没趣的”

  欧阳怜光笑了笑,不再理会。只是给赵箫又换了桩刑具,并且不紧不慢地吩咐众差役将赵箫由倒吊改为正吊,然后再动手。“别老倒吊着,吊坏了头脑可没法招供了。夜还长,慢慢来,不急。”

  你不急我急。赵箫心中暗自咬牙,但终究没有说话,集中全力挺着。十八套刑具在身上轮番过遍,纵使行刑的差役都是经验老道之人,手上拿捏着分寸绝不会真要了赵箫的命,但那滋味也绝对是够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境界了。赵二公子,算是把前半生欠下揍都在今晚晚上连本带利全还上了。所以还是得说苍天有眼啊。

  拂晓时分,披着黑色斗篷腰悬绣春刀的飞鱼卫顶着漫天的风雪跨进牢房。为首人弯腰在欧阳怜光轻轻说了几句话。

  欧阳怜光转头看了看赵箫,赵箫正歪头眯着呢。经过夜的拷打,赵二少再怎么风采依旧也不可能精神抖擞了。于是她吩咐道:“来碗参汤,正戏要开场,给赵二公子提提神。”

  “赵二公子,以你的身份,大约今晚之前绝没有受过什么刑,”欧阳怜光娓娓说道,“昨晚我给你暖了晚上的场,大概挨打是个什么滋味你也应当知道了。想来这些刑罚用在旁人身上,你也勉强能够感同身受。”

  赵箫霍地睁开眼睛,没喝参汤人就精神了,大声喝道:“欧阳怜光,你要做什么”

  欧阳怜光不去理他,只将手中棋子漫洒于棋盘,江中流茫然抬首。“天亮了”他不无诧异地四顾。

  “腊月的债,还得快。老江你知道么,昨天我还在大明宫给个人说,用感情胁迫来搞政治很卑鄙,也很愚昧。”欧阳怜光叹息着道,“可叹啊,今天我也要做件同样卑鄙且愚昧的事了,你帮我做个见证。”她将目光转向赵箫,歉然道:“没办法,要怪只能怪二公子您实在太难缠。时间紧迫,我也实在是不能与你慢慢斗法了”

  “带进来吧”欧阳怜光转头吩咐飞鱼卫。

  鲲鹏

  侍卫轻轻推开园门。便见满园素裹,当间方小小的亭子。亭子里设了酒宴。锦衣貂裘的赵二公子大刺刺地坐在桌前。手揽着个衣衫半解的美貌少年,手探进那少年的衣服深处揉捏,仰头笑得很是嚣张肆意啊。

  叶十的嘴角不由勾出抹笑意。他记起来第次见到赵萧时,这个人就是用这种肆无忌惮的态度自吹自擂的“我说妹夫,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二哥啊,在上都,还没有二哥我码不平的事儿。”

  没有来的,叶十觉得心里跟赵萧亲近起来。现在这个时候,他非常想和眼前这个人在起说几句话。于是,叶十止住了侍卫,自己走了进去。

  平心而论,这次叶十的确是真心想和赵萧交谈的。不完全关乎均输署宝藏的事,也不完全是爱屋及乌。就是种感觉或者说是错觉,似乎只要和那个肆无忌惮地人呆上会,切都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然而叶十尽管报持了这样的诚意,尽管这样,赵二公子只消开口句话,局面就彻底失控。切都成了美好的愿望。

  “哈,叶十,你来得正好免得你手下那帮窝囊废没胆子把我的话传给你。”赵萧夹了粒花生米丢进嘴里,悠然开口道:“我赵二平生有个大志向,你如果能成全了我这个志向,别说叫我交出宝藏,给你卖命,就算是要我把我那亲亲的妹妹绑给你,咱们也可以商量”

  “都说你倾国倾国,是天下第的美男子。我看嘛,马马虎虎倒也差不离,”赵萧哈哈笑着亲了怀抱里少年口,抬起脸来非常认真地建议道:“所以,今天晚上,你就陪我睡宿吧”

  天地之间片死寂,然后就是奔雷闪电,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至此,被叶十勉强镇压在胸臆中的所有怨艾羞恼与愤恨尽化作了熊熊的怒火爆发出来。他的眼睛倏地瞪圆了,翻手便拍出掌。

  掌风挟着惊涛拍岸的强大声势直击赵箫的心房。赵箫第反应就是抓怀里的小男孩给自己当盾牌。但饶是他早有准备,也刚来得及动了下手指。实在是不赶趟了啊,不说动手打架,光就这出手速度,他和叶十就不是个数量级的,于是伟大的赵二公子只好大义凛然把了。

  赵箫撒手放开那少年,昂首挺胸,迎着掌风,赫赫然坐着不动。眉眼随便挑,不消练习,副专属赵二公子的那种不屑顾的似笑非笑的,令人抓狂的表情就算是跃然脸上了。

  叶十眼看到赵箫那张脸,再看到他那张脸上那种十二分之欠揍的表情。“这是赵瑟唯的哥哥了”他想。于是,雷霆万钧的掌都挨到赵箫的衣服了,硬生生停了下来没有按实。饶是如此,赵箫还是喉头甜,差点儿吐血。

  说来叹气,这位记吃不记打的爷儿还真是欠揍无比。旦捡回了条命,他就立即重整旗鼓,继续向叶十挑衅。赵二少端起茶碗喝了口茶他也怕吐血,不敢喝酒,弄块雪白的手帕抹嘴再往桌子上抛。接下来就洋洋得意地发表了他对刚才事的看法:“我就知道你不敢”

  叶十当即立断,掉头就走。

  叶十很受伤这个受伤可绝不是什么精神上受到了虐待,感情上遭到了打击之类那种虚头甚多的伤害,而是扎扎实实伤害到了身体上。刚才那掌是叶十挟怒而为,可谓毫无保留,十成十的力道。这样全力施为的掌没拍到什么物件就硬收回来,不用说也知道是所有的力量都反击到叶十的身上。赵箫是活蹦乱跳啥事没有了,可叶十却当即就是阵气血翻腾,几乎走火入魔。周身脉络针刺般地疼,出掌那只手臂更是几乎断掉了般。

  所以他真的不是胸怀宽广,品德高尚,也不是不想跟赵箫般见识。他是真的跟这位恶棍般见识不起了。

  叶十铩羽而出,守候在园门外的侍卫律低垂着头,几乎都快要把头垂到地上去了。是,叶十是自己个人进去的,可架不住赵二公子嗓门大啊,于是大伙都听到了,流氓赵二威胁皇后上床来着。这个连江中流都躲欧阳怜光背后了,不敢摆什么“不听我话,活该了吧”的半仙谱儿。

  叶十站在门口略略调息了阵,勉强压制住了体内频临暴走边缘的内息,向欧阳怜光抬手道:“赵箫的事,你来处置。”平了口气,复又补充道:“要留他性命。”说完也不管欧阳怜光是愿意干啊还是愿意干,直接就走了。

  看着浩浩荡荡地人马走完,江中流就从欧阳怜光身后蹦出来,颇为幸灾乐祸道:“哈哈,怜光,看吧,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啊,咱打个商量,能不能让我在边儿看个热闹哇”

  “大明宫更热闹,你为什么不去”

  “别开玩笑了,我才没那么傻呢,这时候去那地界儿顶雷。”江中流很不要脸地道:“还是挨这儿瞧你倒霉甚合吾意哦,错了,当然是你收拾赵箫。你是不知道啊,那流氓可把我欺负死了,你得替我报仇雪恨”

  “这有什么”欧阳怜光瞥了眼江中流,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抬脚就进了花园。江中流立即步跟上。

  “赵二公子,别经年,您别来无恙啊”

  “好说,好说”赵箫正在那儿埋头大吃呢,压根就顾不上欧阳怜光,只挥舞着双玉箸道:“难为欧阳大人心里这么惦记着我”

  欧阳怜光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彬彬有礼地道:“此处甚是不便,咱们房中说话。”

  赵箫只当没听见,接着吃。欧阳怜光就保持着翩翩的风度仪态,耐心等候。

  又啃了个肘子,赵二少才擦了手施施然站起身来。他擦手的姿态很是优雅,其优雅的程度几乎连最老牌的士族都无法与之相比。然而紧接着,他就伸了个不甚优雅的懒腰。

  “酒足饭饱,正好陪欧阳大人消遣。”他说,“走吧”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刻之后,均输署宽阔阴暗的牢房里,赵箫像只风鸡似地,大头朝下,倒吊在木头架子上。

  “哗”地声,照例盆凉水泼上来,浇他个透心凉。欧阳怜光在挂满整副墙面的各式刑具前稍作逡巡,然抬手取了只牛皮长鞭,丢给行刑的差役道:“先来五十鞭。”

  “大人您情好吧”差役笑嘻嘻地躬身,掂着鞭子退开丈许,酝酿着准备动手,神色也凝重起来。长鞭,可不是般的刑具,轻重分寸全凭行刑之人的手上的功夫,极是容易失手,扎扎实实是门硬活儿。

  真到了这刻动真格的时候,直哭着喊着要求对赵箫进行**的江中流反倒是弱了声势。他瞟着行刑的差役甩着手臂准备动手,推了把欧阳怜光,不无胆怯地道:“这真的能用刑吗”

  赵箫立即报之以大笑,但他这回被倒吊起来,笑了两声就呛住了,咳嗽不已。

  欧阳怜光则不屑顾,昂然道:“出了事我担着,给我用刑”

  长鞭带着凄厉的骇人的呼哨声响,毒蛇般向赵箫卷去。

  这次,赵二公子表现得很是英雄豪杰,英雄豪杰得都几乎都让人感到诡异了。鞭子抽到身上,人硬是眉头都没皱下。

  这可就奇了怪了。欧阳怜光是打人的,表现出点儿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啥的没什么了不起,可作为挨打的方还能这么英勇无畏可就不容易了这话谁要不信谁完全可以吊上去抽顿试试。想赵二的身份,贵公子兼流氓。武艺是有点儿的,达到护体的神功的地步是决计没有的;打人是常干的,抗揍的本领是决计没有的。难道是行刑的人作弊这更不可能。且不说下令动手的人是欧阳怜光,只听声响颜色就知道做绝不是作假只能说,赵二公子那顿饱饭,没白吃啊

  不用五十鞭,三五鞭下去,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江中流是个大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得很,见了血脑袋里就晕晕乎乎地,于是这就要开溜。欧阳怜光把扯住了他,道:“别忙溜,长夜无聊,陪我下盘棋消磨时光。赢了就放你走。”

  说到下棋,江中流精神振。他的棋艺很是不赖的,至于欧阳怜光,反正从来没见她下过。于是江中流不免露出几分蔑视来:“就你”

  欧阳怜光笑笑道:“咱们来着看”

  来着看江中流才知道自己真不是个儿。他这边全神贯注,拷打声都听不见了,端是心无旁骛,欧阳怜光那边竟然还有余暇指点着差役换刑具拷问。

  大约换了四五种刑具的时光,棋盘上的江中流如癫似狂,全身汗如雨下。刑场上的赵二少也终于认识到了打不还口相当得不划算。

  “欧阳怜光,你这么干有意思么你又不能真格打死我,你我心知肚明。”赵箫道。

  “疼得受不了就喊吧。”欧阳怜光在棋盘中央扣下颗棋子,轻描淡写地道:“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赵箫“哈”的声,鄙视道:“不就为了那件事嘛我不过就是捅了你下,又没得什么好处,反而天大的晦气,你至于记恨那么长时间”

  此言出,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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