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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情惑爱 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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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料。

  谷仲臣一推开西厢门就瞧见脸色发青的敖寒,还有……欢介。这对师徒倒有默契,全带著一脸病气。

  “敖……”想叫她姑娘,又觉得讨厌,一时间,谷仲臣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才好?

  反而敖寒先瞧见了他,毕恭毕敬地走过来问了一声安。

  “相公早。”同时,她向欢介递过去一抹眼神。

  那美得傲气的少年才心不甘情不愿低头行礼。“少爷早。”

  “嗯!”谷仲臣有些心烦地挥挥手。“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

  她会意地颔首。“那相公找妾身有什么事吗?”

  “我……”总觉这问题提出来显得过于亲昵,但不提,他又放心不下,正为难间,吴修手里拎著只烧鸡跑了进来。

  “嘿!欢介,不吃饭没关系,吃鸡如何?”吴修眼巴巴地对著美少年献上殷勤。

  欢介嫌恶地撇开头去。“你是傻子吗?吃饭跟吃鸡有什么差别?我是被罚今天不准吃东西!”

  谷仲臣一时迷惘。“为什么?”难道她不吃饭也是受罚?

  敖寒愣了下,才恍然理解他所言为何,便解释道:“欢介昨晚对相公无礼,我……也是。”

  因此她罚他们两人今天不准吃东西!天哪……谷仲巨突然好想撞壁去,是怎样一个认真、又不懂得变通的女人,竟执礼严谨至此地步?

  “我原谅你们了,所以,去吃饭吧!”

  敖寒为难地低下头。“可是……赏罚不严明就无以持家。”

  “谁说的?”谷仲臣额上开始跳出一条条狰狞的青筋。

  “书里都这么写。”她唯唯应诺。

  “哪一本书?书名为何?”突然听见一股莫名的声音,原来是他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这……”她绞尽脑汁,幼年被塞了太多有关礼教的书了,一时还想不出那么多。

  “比如:女诫、女四书、论语……”

  “我去把它们全烧了!”他说风便是雨地转身便往书房走。

  未料他反应这么大,敖寒一时手足无措。“相公——”

  谷仲臣顿住脚步,猛一转身,熠熠生辉的眼眸盯住她。

  “你记住了,这个家我作主,只要我活著一天,那些个狗屁倒灶的礼教你全给我忘了,从此以后只准听我命令办事,知道吗?”

  瞧他气势汹汹的,她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了。

  “那么,去吃饭。”谷仲臣伸手招呼过管家。“福伯,给他们弄点儿吃的,我可不要见到『百草堂』里出现饿死尸。”

  “是。”陈福笑呵呵地领命办事去了。

  而敖寒和欢介也自然被“请”进了食堂吃饭。

  吴修笑嘻嘻地贴近谷仲臣身侧。“好了不起的主子啊!果然有当家作主的气势。”

  谷仲臣不耐地睨他一眼。“你有话就直说,少拐弯抹角的。”

  “好,那我就直说了。”吴修把手一摊,表现出誓死如归的神情。“你越来越关心那位『敖姑娘』喽!”若非在意,以谷仲臣狂野的性子,哪会管人家吃不吃饭?她要饿死是她家的事。

  “我说过了,我只是不想『百草堂』里出现饿死尸。”谷仲臣没好气地边咒、边快步回到自个儿屋里。

  这敖寒,活生生一个大麻烦,他怎会又笨到与她牵扯上关系呢?十年前的他都比现在聪明,知道要甩开她,免得惹上一身腥。

  “真只是这样?”偏偏促狭的吴修远不肯放过他。“可你刚才表现得很紧张、很担忧耶!还说要烧书,我记得你说过烧书是天下间再恶劣不过的罪行,怎么刚才却……”

  谷仲臣回头,一拳封住了吴修喋喋不休的嘴巴。所以说有一个与自己个性相似的知己是天下间最最不幸的事,那等于是双倍的恶质再往上堆积,他当初绝对是得了失心疯 了才会与吴修相交成莫逆。

  食堂里,敖寒举箸发呆。谷仲臣方才的模样十足地异常,他竟说要烧了她的书呢!

  他是个如此爱书的人说……

  “寒姐姐、寒姐姐……”欢介唤了她几声,得不到回应,私心里又深深埋怨起谷仲臣,都是他的出现搅乱了他们六年来平静的生活。

  他原先还幻想著再过几年,等他满十八岁,就可以娶敖寒为妻,从此“妻唱夫随”、相伴一生。可如今,什么计划都叫那位大少爷给搅乱了。

  而且,瞧敖寒对谷仲臣的反应比对他的大得多,大少爷随便两句话便可以将她诱骗得晕头转向,但她却对他的付出与努力全视作理所当然。

  “真不公平!”欢介不禁喃喃抱怨。

  敖寒被他断断续续的低语给惊醒了。“欢介,你在说什么?”

  “好不容易啊!寒姐姐,你终于也注意到我了。”他嘟起嘴,语气中溢满酸气。

  她举筷给他挟了一大块鱼肉。“你到底想说什么?”常常,她搞不清楚人们心里真正的想法,她并不笨,只是不善于揣测,尤其是善变的人心,那是她永难明白的课题。

  欢介叹口气,也晓得敖寒在人情世故上的迟钝。“寒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好啊!”她全然体会不到他的挣扎,只以待亲弟的心对他。

  欢介不由备感无奈,但心底的希冀还是无法抹灭。

  “你……觉得我怎么样?”

  “怎么突然这样问?”她再迟钝也能察觉出空气间隐约不安的分子。

  “只是想知道这么些年下来,你对我的看法如何?”他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以不惊吓到她为前题。

  “你很聪明、也很用功!”她笑著,这徒弟是她的骄傲、也是未来的希望。“再过个几年,等你累积够经验,我这『神医』的头衔大概就要让给你了。”

  “只有这样?”真叫人失望啊!她待他全无半点私心。

  她疑惑地停下筷子,怎么也没想到这由她养大的孩子会对自己有意?

  “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太不对了,错在他们相遇的方式;错在他年纪太小……错错错,他一颗初动的少年心全叫满篇错误给戳刺得千疮百孔了。

  “没有。”欢介强颜欢笑著摇了摇头。“那……寒姐姐,你对少爷又有什么感觉?”

  “相公!”敖寒明灿的视线突然蒙上了一片乌云。她对谷仲臣的感觉岂是一张嘴可以说得尽的?

  六岁进他家门,童年的记忆是像蜜一般地甜;但成年之后,他待她却是越来越疏远,以致他们成亲十年,她依旧是云英一朵。

  怕是要这样过一辈子了!她无奈,却也无能为力;不为自已感到悲哀,只觉对不起谷家列祖列宗,只因她得不到丈夫的宠爱,无法为谷家传宗接代。

  曾经想过,再过个几年,他们之间的情况再不改变,得为他找门妾室,总不能叫谷家绝后,但……她难过啊!

  虽说女诫上明言:女子不得善妒。为了丈夫好,多纳几名小妾也是应该的,可一想到他的千恩万宠将悉数分给众侍妾们,她的心就揪得发疼。唉!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叫她永远见不著这些难堪事儿?

  欢介不肯罢休地加紧追问:“少爷……我是说,你喜欢他吗?”

  闻言,她俏脸轰地一烧。“什、什么?”

  “我说,你喜欢他吗?”深明敖寒为人的守礼与守分,所有的事情都往心里搁,她的温情只有知心人能体会。欢介知她的心,因此更想逼出她真正的想法。“你在少爷面前总显得特别迟钝,是因为你喜欢他?”

  “我们……已是夫妻……哪说得上什么喜不喜欢?”她几乎说不全一句话,因为将闺中情宣之于口是不合礼的。“欢介,你不能……随便……说话。”

  “只可惜有些事情不说出来,是没人会知晓的。”欢介放下碗筷,没心情用餐了。

  与敖寒总算相处六年,他懂她的含蓄,这反应明摆著她一颗心始终只挂著谷仲臣,除非谷仲臣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否则她这辈子是认定那位少爷相公了。

  “欢介……”最近每一个人都怪怪的,谷仲臣是、欢介也是,尽与她打哑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真心不解。

  “我吃饱了。”不给她提出问题的机会,他匆匆转身离了食堂。

  “欢介!”没得到任何回应,敖寒无奈又无措地在椅子上瘫软了身子。[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大家都不明说呢?“

  良久,直到她脸红脖子粗地急喘口气,才发现自己因欢介的问题而屏住气息好一阵子。

  想起欢介问她喜不喜欢谷仲臣?喜不喜欢呢?呵……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她这辈子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不爱他、爱谁呢?

  她是死心眼、也古板,纵此一生,只要自个儿的丈夫;因此虽然他不爱她,她也未曾主动求去,除非……

  想了想,敖寒笑著摇摇头。“不可能的,相公知道我们有婚约,他不会乱来的。”

  正因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依她对他的了解,谷仲臣性子虽然开放,行事为人却多有分寸,他只在不伤人的情况下为所欲为,所以她相信这一生自己是他唯一的“妻”了,他纵会再娶,也是“妾”,因此她守候他守候得心安理得、无怨无悔。

  第四章

  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绝对?从前敖寒大概会说有,但此刻,她没有把握了!

  瞧著大门前艳丽娇美的俏佳人,她自称为谷仲臣的“妻”……他的“妻”;那她呢?她这打六岁就进谷家门的童养媳又算什么?

  “喂,你傻啦?”乌依不满地瞪著眼前平凡的女人。她打京城一路追踪谷仲臣南下,听说他回家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百草堂”,以为可以立刻见著心上人,不意却给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堵在门口,弄得她心里的焰火越来越往上狂飙。

  “敢问姑娘贵姓芳名,与我家相公——”那已经喊了十年的辞儿,竟在这一时间钝了!敖寒抿了抿唇,硬将“相公”改成“少爷”。“我家少爷,请问你与少爷是何时成亲的?”

  “这关你什么事?”乌依耐性耗尽,用力推倒她,直开进“百草堂”里。“谷仲臣,谷大人,你在哪里?”

  敖寒料不到她会有如此无礼的举动,一时给推得跌坐在地。

  “寒姐姐!”书馆里的欢介听到喧嚷,快跑出来,一见敖寒被欺负,全身的硬刺都张了开来。“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百草堂』?”

  乌依瞧见欢介,一时被他绝美的容颜给敛去了心神。在家乡,就常听人说汉家儿郎俊俏,果真不假!

  在京城,她就见著不少斯文书生,个个儒雅好风貌。当然,其中最棒的要属谷仲臣了,他不仅容貌端正,气概更是慑人,难得的是他从不以威服人,总是在谈笑间用兵,制敌千里于无形。他能文允武,风趣幽默,尤其最叫她欣赏的是那份责任心。豪门贵胃多的是浮夸不实的花花公子,然而谷仲臣却不同,他狂妄,但绝对坚持在不伤人的范围内。这样的伟丈夫,毫无疑问是最佳情人的典范。

  不过再好的容颜在欢介面前都要失色,他太美了,甚至比她这个苗疆第一美人还漂亮,她不禁要嫉妒,这样的男人是天生下来折损女人自尊心的吗?

  “啊——”突然一声惊吼打破四周的岑寂,只见吴修站在前廊处,眼珠子几乎暴出了眼眶。

  “吴修!”乌依回头瞧见那与谷仲臣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人儿,整张脸都笑开来了。

  但大异于乌依的兴奋,吴修却像瞧见什么鬼怪似地,脸色发白,急往“翠松楼”方向掠去。

  “不好了、不好了!煞星上门啦……”一路上就听吴修这样鬼吼鬼叫个不停。

  “吴修,别跑!”乌依不放弃地紧追在他身后。

  欢介走过去扶起敖寒。“寒姐姐,你有没有伤著哪里?”

  敖寒身子微微发著颤,纵然有伤,也是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由吴修见著乌依的反应看来,他们绝对是相识的无疑。那么,乌依所言,她是谷仲臣之妻的话,可信度无形中就增添了数成。

  他又另外娶妻了,明媒正娶拜过堂,或许连洞房都早入过了,那她……

  心空荡荡的,身子似在一寸一寸破碎中,她这个有名无实的“谷夫人”终也要被人驱逐出去了。

  见敖寒一张脸,雪白得似是十二月的隆雪,欢介的心真如刀割一般地疼。

  “寒姐姐,我们走。”

  “去哪里呢?”她茫然的眼对上欢介的。多可悲啊!她竟流不出泪来,因为她没有立场。

  说她是谷家妇,其实与她拜堂的只是一只公鸡,谷仲臣压根儿没承认过她;若真要追究,她也只是一只公鸡的妻。

  “去找少爷,要他给你一个交代。”欢介咬牙。敖寒是他心目中的宝贝,如果谷仲臣这般不懂得珍惜,他就带她远走高飞。凭他两人如今一身医术,难道还会饿死不成?

  “交代!”敖寒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拖著走。其实也不想反抗了,心底深处还有一小簇希望之火,她希望——谷仲臣会反驳乌依所言。

  谷仲臣正在房里烦恼著自个儿日渐脱缰的心,而此时吴修由远而近的吵闹声更撩拨得他烦躁不已。

  “你干什么?见鬼啦?”带著一脸的不耐踏出房门,谷仲巨大步行至中廊,用拳头阻止了发疯的吴修。

  “比见鬼还可怕啊!”吴修比著医馆方向,手指还有些抖颤。“乌依找来了——”

  他这辈子寻美无数,自信只要是美人,不管个性好坏,他都欣赏,唯独对乌依避如蛇蝎;实在是这位打苗疆来的美人儿太可怕了!

  他亲眼瞧见她对人下蛊施毒的狠戾,中蛊者将全身的皮都抓挠下来了,她还面带微笑看得不亦乐乎。要说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比毒蛇还要毒,他肯定绝对是乌依无疑。

  “她怎会寻来?”谷仲臣将脚步一转,差一点点就想再躲回“翠松楼”去。

  乌依是他还在皇宫任职时,皇上论功行赏所赐给他的苗强美人,但他已心有所属,因此推却了去。

  想不到虽然他不要,可是乌依却不肯离开,硬是对他死缠活赖,连皇上都拿她没辙,烦得他最后不得不请求外调。离了皇宫,变成八府巡按,微服巡视天下,他以为这下子总算可以摆脱她了,却想不到她竟会追著他的脚步而来。

  太失策了!他本不该在一处地方停留过久,倘若他不被敖寒弄乱了心思,在家里住下;天南地北、四处遨游,乌依想找著他,等下辈子再说吧!

  “这问题等咱们逃出生天后再问吧!”吴修一想到乌依身上带的蛊毒就心里发毛。

  “我要溜了,你怎么样?”

  “我……”等不及谷仲巨作决定,乌依蝶一般的身影已飞扑进他怀里。

  “谷公子,人家好想你呢!”怪腔怪调的汉语却充满了娇柔媚意。

  苗疆姑娘天性豪爽大方,不似汉家小姐处处讲求礼教、矜持,乌依一把抱住谷仲臣,噘嘴就吻上了他的脸。

  这亲密的一幕完全落入后头由欢介搀扶而来的敖寒眼里。她双手捂著唇,惊骇的秋眸圆圆大睁著,身子剧烈地摇晃,全靠欢介的扶持才不至于瘫软在地。

  谷仲臣的视线越过乌依的肩,将敖寒伤痛欲绝的神情全数收入眼底,胸膛那昨夜才涌出暖流的地方,又汨汨冒出无数温热的液体。

  “娘——”那个“子”字硬生生地咬在齿缝间。他是疯了不成?差一点点就要承认她是他的妻。

  谷仲……“欢介皆口欲裂地瞪著他,若非敖寒挡著,他已冲上来与他拚命了。

  “他是少爷!”没有起伏的声音自敖寒口中低沈逸出。

  “可是……”欢介不服啊!少爷又如何?人命有贵贱吗?天理何在,难道少爷就能欺负人?“寒姐姐……”

  “不许无礼!”敖寒软软的身子几乎要崩溃了。天知道要维持住礼教,她费尽了多大的心力?

  “寒姐姐!”欢介只为她不平,守分认命得来一次又一次的心伤,然而这善良的人儿什么时候才学得会自私、为自己打算?

  “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姐姐,就不许再说了。”绝然言语总算阻止了欢介以下犯上。

  敖寒低垂蛲首,将全身的重量交予他,已无力气再表现任何反应。

  谷仲臣身子一颤,有些儿失望。她为什么不据理力争呢?

  乌依察觉似地自谷仲臣怀中抬起头来,顺著他的目光、捕捉住敖寒的身影,顿时,一种女性特有的直觉立刻敲响她体内的警钟。

  “谷公子,那个女人是谁啊?”

  这问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敖寒都微微抬起眼来,与大伙儿一同等待谷仲臣的答案。

  “她是……”谷仲臣的眼神与敖寒的交缠,她心底的悲伤全数透过那抹光钻进他体内,他冲动地开口:“她是我的娘——”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顿住,第二次了,他无法将“娘子”这个名辞宣之于口,是打心底无法认同敖寒这个妻吗?

  “她是你娘?!”只听了一半的乌依疑惑地直望著他两人。“瞧起来一点也不像,你们的年岁应该差不多吧?她怎会是你娘?莫非……啊!我晓得了,她是你的后娘,你爹年纪很大后再娶的小娘子。”她白顾自地猜得快乐。

  敖寒心底吹起一阵又一阵寒凉的北风,将她的心缓缓冻成一块冰。原来她是谷仲臣的“娘”啊!哈!多可笑的一层关系,娘……

  “哈哈哈……”她忍不住掩口轻笑,但更可悲的是,无论她的心口如何痛得发狂,这该守的端庄举止,她依然半分不敢违。

  欢介让怒火烧红了双眼,再也忍耐不住地对著乌依破口大骂。“哪来的疯女人?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敢骂我?”乌依因为貌美如花、自幼被奉承惯了,养成刁钻蛮横的个性,哪里受得了激?当下气呼呼地对欢介撒出了弯刀。

  “住手!”吴修身形极快地挡在欢介西前,额际冒出了一头冷汗。乌依的狠毒他是见识过了,怎能任她无端伤了欢介?

  “收回你的刀。”谷仲臣浓眉皱得死紧,就算对欢介无好感,他也不想在家里见著血腥。“乌依,你若不想我赶你走,从此以后,就不准在我面前随意施蛊、动武。”

  “可那是他先骂我的啊!”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向来是乌依的行事原则。

  “若敢再犯,别怪我逐你回苗疆。”谷仲臣语气冷硬,毫无半分转圜的余地。

  “我……”乌依缩了缩肩膀,没见过他这般酷戾的表情。记得在京城里,他待人都很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的啊!怎么才过月余,他整个人都变了?

  向来笼罩在谷仲臣身边温煦和缓的气氛全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刀一般尖锐的惶然与不安。到底是什么事令他如此忧烦;将一个逍遥的翩翩佳公子,一变为焦躁可怕的无情郎?

  乌依疑惑,怨恨的目光不自禁射向敖寒。场中只有她一个人,莫非她就是改变谷仲臣的罪魁祸首?

  “乌依——”谷仲臣暴吼,她若敢在“百草堂”里伤人,就休怪他手下不留情。

  泪水迅即冲盈上乌依的眼眶。“知……我知道了……”她结巴著,真被他吓坏了。

  谷仲臣五官冷硬如石,又一声雷霆怒吼在院里炸开。

  “你们也都给我听著,不准再吵吵闹闹,否则休怪我请出家法伺候。”

  欢介不满又愤怒地瞪著谷仲臣。这没良心的大少爷,居然如此对待敖寒?可恨!实在是大可恨了!

  而吴修则是一脸无所谓。管他那厢家规如何,他只要保住欢介无病无痛,便心满意足了。

  谷仲臣将注意力全数移转到敖寒身上,心底一股莫名的冲动,想摇晃她的肩、逼问她,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有何感想?

  如果——他心里有一丝希冀——脱离了父母之命,她是否依然恋他如昔?一旦所有的事情都超脱了世俗礼教的规范,她还愿意抛却一切,伴他至地老天荒吗?

  他的眼神专注地凝在她身上,时光在无声无息中溜过。许久后,他终于彻底绝望了!在有另一个女人寻上门来欲与她抢夺丈夫时,她也只会躲在角落暗自哭泣,根本没有勇气起而抗争。

  这就是传统的女性,完全不敢违背女诫教条,即便丈夫有了出轨行为,亦要宽容接受。比如她,将七出之训守得多好啊!不嫉妒,博爱宽大得叫他挑不出半分缺点,这样的女性合该是全天下男人心目中的至宝。

  但……满足不了他、心中火热的渴望啊!他是一个如此光灿像太阳般的男人:做官要做一品官;娶妻当选奇女子;行事但求恣意快活……却叫他一生都得对著一个没有主见、平凡无奇的妻子,这要他如何能甘心?

  又失望、又愤怒地,谷仲臣不再望敖寒一眼,迳回“翠松楼”发火去了。

  在谷仲臣转移脚步的同时,敖寒袖里的小拳也悄悄地握紧了。

  终于,结束的时刻到了!一直以来,她知道他不爱她,但也不信他会另娶,毕竟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同伴,即便没有爱情,也该存著友情才是。

  但她错了!一男一女没了爱情,就什么也不是了。他终是另娶了一门妻子,那么这谷家就再无她容身之处了。

  她羡慕那位名正言顺的谷夫人,她得到了他的爱;不似她,守候十年,终究是一场空。

  六岁那年,她一无所有地进了谷家门;而今在二十八岁的当口,她也将两袖清风地离去。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下来,待她消逝后,会有人想念她吗?不敢想。纵有人,也不会是他——谷仲臣。

  风和日丽下的好天气,“百草堂”平静一如以往,仿佛乌依不曾来闹过一场,而堂里也从未出现过两位“夫人”!

  敖寒天天忙著为人看病,而欢介则紧跟在她身后,是徒弟、也是护卫。

  吴修只要有美人儿看,天塌下来他也不管。不过他近两日很勤于跑西厢,是因为里头收容了一位投亲不遇的俏寡妇,他爱极了她忧郁惹人怜的俏脸。

  乌依无聊得只能数地上的蚂蚁打发时间,谷仲臣日前的警告起了作用,令她一时收敛了行为,不敢再乱使性子。

  至于“百草堂”名正言顺的主子谷仲臣,他心火一天比一天旺,从早到晚就忙著努力、用力地生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就是烦,尤其一见敖寒淡漠的脸庞,心火更是一丈一丈往上窜高。

  这女人真厉害,心比冰还冷,不愧“敖寒”这名字。天天看著乌依在眼前晃,对他使媚撒娇的,她的脸色变都不变一下。

  谷仲臣越想越是气愤烦躁,可也摸不清敖寒心底真正的想法。

  “吴修,出来一下。”实在烦极了,他闯进西厢,不顾众多诧异的视线,硬是拖走好友。

  “干什么啦?”吴修还舍不得离开那俏美的寡妇,直甩著他的手,不肯离去。“有事在这儿说。你没瞧见今天病人特别多,我得留在这里帮忙呢!”

  谷仲臣把视线一溜,瞧见端坐对西的敖寒,她正专心为病人把著脉,似乎连他的到来都没发觉。

  “上马厩、飙马去。”无端端地,他语气又恶劣了十分。

  吴修眨眨眼。这倒稀奇,认识谷仲臣多年,没见过他这么烦躁的模样。

  “要不要顺便陪你过两招啊?”

  “更好。”才出中廊,谷仲臣已经等不及对他动手动脚起来。

  在屋里的乌依听到声响,好奇地探头查看。

  “你们要过招怎不找我?我好闷啊!”她飞快地跳出窗子跑过来。

  谷仲臣更呕了。怎么全“百草堂”里的人都对他的一言一行抱以高度关切,只除了“她”例外?

  “你给我进屋去,不许出来!”吼了乌依一句,他拖著吴修几个起落,避进了杏花林深处。

  “喂,你不会想在这儿打吧?”吴修环视周遭的杏树一眼,想像与谷仲臣在这里开战……天!那会是怎生地惊天地、泣鬼神啊?

  这数以万计的杏树铁定要夭折大半。树死了,他是不在乎,可欢介八成要恨死他。那美少年只因他与谷仲臣是好友,就每天给他白眼瞧了,他要再摧毁了他宝贝寒姐姐的杏林……

  “不不不!”连摇几个头,吴修拚命往后退。“我可不要跟寒姐姐刀剑相向,你心情不好找别人泄愤去,我要回医馆帮忙了。”

  “站住!”谷仲臣身形一闪,揪回见色忘义的好友。“不过是要你陪我过几招,关欢介什么事?”

  “拳脚不长眼,在这里动手,万一伤到杏树,嫂子岂不要伤心;嫂子难过,欢介就生气,连带的我也没有好脸色瞧了。你说这后果严不严重?”再美的人,一发起怒来,五官也要扭曲,那还能赏心悦目吗?

  “你搞清楚好不好?这『百草堂』是我作主,就算我要将这整片杏林都铲掉……”

  “少爷要铲掉杏林吗?”冷冷淡淡的声音自后头飘来,不知何时,敖寒已领了一大票人往这儿走来。

  “原来这位就是谷少爷。”几位商贾打扮的男人对谷仲臣拱手行礼。

  谷仲臣草率地回了下礼,目光全数定在敖寒身上。乌依来了几日,敖寒就躲他几日。难得啊!她会主动与他攀谈,连带了这么一大串人肉粽,不知要干啥儿?

  “你不是在医馆里为人看病?”

  “本来是的,不过王大爷来了,我带他看看杏林。”她为两造双方做了介绍。“王大爷负责承包杏林的收成工作,已经做了很多年,我本想与他签下长约,将往后杏林所有的照料事宜都委托他,不过少爷若对杏林有其他打算,那便由少爷的意思吧!”

  谷仲臣脑海中似乎闪过了某种意念——敖寒不对劲,哪里呢?他改以另一种审思的眼光看她。

  这冷冷淡淡、传统又认命的女子啊!今朝她身上出现了一道不寻常的光,撩拨著他已死的心湖再起涟漪。

  被称做“王大爷”的男人怀著一脸敬畏的笑走到谷仲臣面前。“谷少爷,这杏林的收成一向不坏,如果你是怕麻烦才不想继续种植,可以交由我们『王记』全程负责,我不会多拿工钱的;或者你想多收一些承包费用,也没关系。只请你不要毁掉杏林,咱们怀阳村的人都很喜欢这座林子,拿它当精神指标在看呢!”

  “哦?”谷仲臣没多在意王大爷的话,只觉疑惑:敖寒对他想毁掉林子似乎没多大反应,她不爱这片杏林吗?

  “你认为呢?”他将问题丢回她身上。

  “我没有意见,全凭少爷作主。”从敖寒刻意矮化的言行中,他两人间的距离无形中被拉远了不少。

  “那如果我主张毁了林子呢?”谷仲臣试探地问道。

  霎时抽气声四起,唯有敖寒面不改色。

  “好。”她回答得轻描淡写。

  这样的对答把旁边所有人都听呆了。这两人不是一对夫妻吗?怎么女的称丈夫“少爷”?男的一举一动又充满诡异?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谷少爷……”王大爷怕一座大好杏林就要无端端毁在这波诡谲风云中了,急得扯住谷仲臣衣袖。“你再考虑考虑,这杏林……”

  “就交给『王记』负责吧!”谷仲臣突然笑著扔下这叫人惊讶的答案。

  “啊!”王大爷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只张大嘴,呆看著谷仲臣。

  谷仲臣伸手拍拍他的肩。“劳烦王老板了,至于合约问题,就照旧吧!”

  “是,谢谢谷少爷、谢谢谷少爷!”王大爷喜出望外地直抹著眼角渗出来的泪水。好不容易啊!这怀阳村民的荣耀总算保住,待回到家,他要杀只猪来酬神才是。

  谷仲臣却注意到赦寒从头到尾未变半分的容颜,彷佛这座杏林的存废与她再无半点关系。这太奇怪了,完全悖离她恋家如命的本性。

  难不成乌依对她下了蛊、转了她的性子啦?这倒好,他也要去问乌依讨讨看有没有情蛊,可以拿来种在这冷情的女人身上,或者能令她懂得何谓 “炽情血性”?

  谷仲臣兀自想得迷离。

  “少爷、少爷……”敖寒在他身畔唤著。

  一句辞儿猛地钻进耳里,谷仲臣脑中灵光一闪,他终于注意到她哪个地方不对劲了——她不再拿“百草堂”当命看,还有,她改口叫他“少爷”,为什么?

  蓦地,谷仲臣唇边勾起一抹得偿所愿的笑。这固执的女人,她是在闹脾气吗?因为他留乌依住了下来,所以她吃醋了?

  他但愿她是!那么就可以证明,她会嫁他仍肇因于她爱他,她也有火一般炙热的感情可以回应他,而非父母之命、买卖契约,她便毫无所觉地嫁了。

  “这样的处置你满意吗?”他温柔的低喃忽而吹拂上她耳垂。

  敖寒夜星也似的黑眸漾起一抹惊诧。他是什么意思?用这种醉死人的口吻与她说话,是戏弄吗?她防卫性地退离他一大步。

  “哈哈哈……”谷仲臣满意极了她的反应,大笑著转身离去。

  不论她这些异常行为的原因何在,他自有法子将她掌控于手心中。他唯一担心的是,她没有感情;有如大多数的传统妇人被严苛的礼教压抑得僵硬了身心,变成一尊任人牵引的木偶。

  但倘若她的冷漠是因为本性内敛、不擅表达?或者是因为对象是他,这自幼一起长 大的夫君令她付不出g情相对,只会默然关怀?

  他不介意花些时间教会她如何与丈夫温存恩爱,而想必这过程会是十分地新奇有趣!

  “真是谢谢你啦!女神医。”怀抱孩子的妇人对著敖寒千恩万谢。“没有你我们这些贫苦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是我们的救命活菩萨啊!”这附近几座城镇也只有她肯为穷人家看病了,其他大夫,见著衣衫破烂的穷人,还没进门,早就将人打骂出去了。

  对于病人的感谢,敖寒并无多大反应,为人治病是她身为大夫的职责,她无意哗众取宠,更担不起这恁多的赞言。

  “我只是尽我做大夫的本分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她著手开好药方子递给妇人。“你到前头抓药吧,顺便跟欢介多要瓶养心丹,以后每天给孩子吃一颗,可以调养他先天不良的体质。”

  “养心丹,那……”妇人摸著羞涩的阮囊,穷人没有生病的本钱,养了个体弱的孩子已经负荷不了了,再要调养身体,不是得活生生累死爹娘吗?

  “附赠的,不用钱,你别担心。”

  “那……怎么好意思?”

  “身子调养好,便不会常惹病,也可以减少看大夫的次数,其实是有好处的。”

  “那就谢谢女神医了,谢谢!”

  “别客气。”送走这最后一个病人,屋外的日阳也完全落了山,敖寒轻吁口气,著手整理一整日的看诊结果。

  “寒姐姐。”欢介在前堂收拾完后,送来一根蜡烛以替换掉她案边昏黄的油灯。“我来帮你。”

  她微颔首,没答话。

  “每年到这季节递嬗的时候病人总会增加许多,不过今年的情况还真是异常,寒姐姐,你有没注意到?近几日的病人几乎是平常的三倍多?”他自顾自地开口,与她天南地北聊著。

  她点头,表示理解。

  欢介又迳往下说:“真枉费咱们平常的多番宣导,明明教过他们要懂得扶正祛邪,小心风、寒、暑、湿、燥、火六种邪气……”

  她默然转过身去,将整理好的诊单收进柜子里。

  欢介抬眼,瞧见她白皙细致的纤颈,一时怔楞住。好美的肌肤、好美的线条,怕是天下第一的工匠师傅也雕琢不出如此精品!

  “天晚了,去用餐吧,欢介。”收拾妥一切,她方回身,对他说出一整天下来的第一句话。

  如此淡漠的反应,纵是欢介拥有天大的热情,也要折损。

  怀著气闷,他不平地问道:“寒姐姐,你最近送很多调养药给病人,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原因?”他不是眼瞎耳聋的谷仲臣,他知道她正在改变,而原因……想起来他就胆寒发颤。

  敖寒怔楞了半晌,终是没回应他,轻巧地越过他身旁,离了书馆。

  欢介望著她纤细的背影离去,打乌依来闹过一场后,她原就窈窕的身躯又自瘦弱了几分,那娇柔的模样儿看得人眼眶发酸。

  只恨那可恶的谷仲臣不懂得怜惜好人儿,若换成他……欢介的双拳不由紧紧握起。

  他要再长个几岁就好了,一定带著她远走高飞,不再叫她受人欺负。

  “寒姐姐,你的心情我了解。”他无奈地长喟口气。“你想结束一切,我陪你,海角天涯,我不会叫你孤单一人的。”欢介也走出了医馆,但目标却不是食堂,而是——马厩。

  黑幽幽的书馆在所有人都离去后,才缓缓传出一声长叹,谷仲臣自暗影处现身。

  “寒儿啊、寒儿,在我面前耍把戏,你这不?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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