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情倾冰月 第2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指外侮欺凌吗?”
“是羽竹还是雪乡?他们打算进犯我国吗?”
“这可糟了!要是这两大国连手侵略,我国必死无疑。”
众人议论纷纷,想起国家前途黯淡,脸色都沉重起来。
火影却不像他们立刻就为国家前途担忧起来,他瞇起眼,锐利的视线在水月和风劲之间来回,强烈怀疑这预言的真实性。
“这命运是注定了吗?有没有法子可改?”风劲再度扬声问。
“要降低灾祸的冲击性,只有一个办法。”水月回答。
“什么办法?”
“水火共生。”
水火共生?火影瞇起眸,心头隐隐泛起不祥预感。
“千樱之所以能立国,是得浴火凤凰之助,而水,能解浴火之苦。因此水火共生,将有肋千樱免于亡国之难。”
这什么荒诞的理由?火影茫然,一时参不透水月话中深意。
可风劲却像懂了,朗声一笑,鹰眸冷冷朝火影看去,“第一武士,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
在那两道凌厉目光的盯视下,火影终于领悟今晚这一出戏码的用意,他眼神转冷,脸庞瞬间凝了霜。
他很生气。
不生气才奇怪呢!哪个男人被迫娶一个女人时,不会心怀愤懑?望着远处那道在梅树林里急遽晃动的黑色人影,水月眼色一黯,唇角淡淡噙着自嘲。
直到现在,她还深深记得方才她在祭典上宣布那番预言时,他脸色铁青,表情愤怒、烦躁、惊愕、不信,她从不知道一个人脸上能够同时有这么多情绪。
他大概……很想杀了她吧!水月苦笑,伫立原地,默默等待在林间疯狂舞剑的火影静下心来。
时光,在恍惚间匆匆飞逝,乌云横过天际,洒落瓣瓣晶莹雪花。
落雪,覆上她的眉,她的眼,她苍白的唇,渗进她体肤,竟无法因她体温而融化;一颗颗冰珠,在她身上悄然滚动,她指尖挑动,拈起其中一颗,出神地观看。
倏地,一道疾风剽悍地朝她逼来,跟着,一把银白利刀直抵她咽喉。是火影。
她动也不动,静静看着乍然飞落她身前的男人,他绷着一张脸,黑眸沉暗,隐隐闪动锐光。
“你究竟是何用意?”他质问她,嗓音沙哑。
她不语。
“你真的打算要跟我成亲吗?”他逼问,冰凉的剑刀威胁似地滑过她喉间细腻的肌肤。
这动作,若是让控剑差一点的人来做,怕就划破她咽喉了,可她信任他的剑术。
“要你我成亲来解灾厄?你疯了吗?”见她久久不肯说话,火影语气急躁起来。
“我没疯。”她终于开口了,声调一如往常冷淡平静,“那是大神的指示。”
火影拧眉,“所以你是认真的?”
她点头。
他陡地低咒一声,手臂一横,长剑破空而去,凌厉之势,足足钉入树干寸许方休。
“是风劲逼你这么做的吧?”
“没人逼我。”
“你说谎!”他伸手掐抬她下颔,目光灼灼。
“我没说谎。”她神态倨傲地否认,“这是预言,是大神的指示。”
火影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到现在你还要坚持这荒谬的预言是神的指示?”他怒不可遏地说,“为了他,你连自己的婚姻都不惜牺牲吗?连自己一生的幸福都可以浪掷?你简直蠢!蠢到极点了!”
一连串指责如利箭,箭箭穿心,可她还是不发一语,丝毫不见动摇。
“我不会娶你的!水月。”他忿忿宣称。
“你必须娶我。”她直视他,眼光澄澈,“为了千樱。”
“为了千樱还是为了风劲?”他说得咬牙切齿,“为了成就他的野心,你连自己的幸福都不顾了吗?”
“你误会了,火影。”她辩解。
“我没误会!我知道你不甘心。”他一把抓起她藏在衣袖里的柔荑,“瞧,你的手在发抖,你瞒不过我。”
她气息一颤,急急收回手,“我说了,这是神谕……”
“去他的神谕!”他暴吼,眸光似烈焰,灼烫了她,“你休想拿这顶高帽来压我!护国巫女,别忘了你的任务是保护这个国家,不是保护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我是在保护这个国家。”她倔强地扬起下颔。
他气极,大掌一挥,眼看就要赏她一记耳光。
他果然还是忍不住了。她心中涩涩地想,闭上眸等待,可掌掴却迟迟未挥下,她扬起眼睫,恰恰迎上他幽暗异常的眼。
“你令我失望,水月。”他瞪她,冰冽的嗓音教她心口一阵阵颤动,“他到底要你做什么?就近监视我?趁机下毒谋害我?”
“我……我绝不会那样做。”
“你不会吗?”他冷笑,神色鄙夷。
她心跳蓦地一停,好片刻,才寻回镇静的声嗓。
“我知道……你不愿娶我,可这是神谕,你不能拒绝。若是违反神谕,致使千樱亡国,这千古之罪绝非你我担待得起。”她缓慢说道,强迫自己端起冷肃神情。
他倒抽一口气,脸色难看至极。
她别过眼,不敢看他,“你必须娶我,没别的选择。因为这是神谕,是你我都逃不掉的命运。”
是的,这是命运,躲不过的。
今夜,她亲手转动了这命运之轮,无论后果是什么,她都必须承担,就算他因此恨透了她,她也只能勇敢面对……
“谁在那里?”正当她陷入沉思间,他蓦地发声冷斥,手指一弹,一只银镖朝一株梅树射去。
“是、是小的!武士大人,祭司大人。”
一道瘦高身影仓皇从树后现身,踏雪来到两人面前,鞠躬哈腰。
是个宫廷侍卫,腰间还挂着把刀。
“你躲在那里做什么?偷听我们谈话吗?”
“不,不是的!”遭火影凌锐的眸光一逼视,这名宫廷侍卫顿时手足无措,慌乱摇头,“小的并非前来偷听大人们谈话,小的是奉摄政王之命来找祭司大人。”
“找我?”水月一愕,“摄政王找我何事?”
“这个嘛……”宫廷侍卫先是迟疑地看了火影一眼,才靠向她,在她耳畔悄声道:“王要我告诉祭司大人,方才的圣酒里有毒。”
“什么?!圣酒有毒?”
这声惊呼,引来了火影锐利注视,水月却完全没察觉,急急追问:“你是说摄政王中毒了吗?”
“不,不是的,有毒的不是摄政王那杯。”见她误会,宫廷侍卫再度着慌起来,赶忙解释,“是原本公主要喝的那杯。”
“是公主那杯?”不是风劲?水月惘然,思绪坠回不久前。
根据千樱祭典规矩,端上神桌的圣酒在敬拜过大神后,会由主祭的祭司亲自取下,献呈给最高君主。
因为公主尚未正式登基,因此今夜的圣酒是由摄政王与公主各领一杯,怪的是,在两人饮酒之前,紫蝶忽然冲出来,要求公主将那杯圣酒赐予她。
她说,她对公主有救命之恩,应该配得上喝杯圣酒……
喝下毒酒的是紫蝶,她中毒了!一念及此,水月脸色大变,一股冷意自脚底窜上,直抵骨髓。
“知道……知道是什么毒吗?”她追问宫廷侍卫,声音难得地发颤。
“七日夺魂散。”
七日夺魂散?!水月惊冻原地,差点也要魂飞魄散……
“七日夺魂散”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剧毒,中毒后人体将忽冷忽热,五脏六腑会在这样的折磨中慢慢毁损。因为中毒之人的性命通常拖不过七日,故称为“七日夺魂散”。
她可怜的好友,竟中了这样的毒!
当水月赶到“花雾宫”时,看着紫蝶躺在床杨,脸上盗汗连连,脸色发青,可脸颊偶尔又会呈现异常血红,她便知道宫廷侍卫捎来的消息没错,紫蝶确实是中了七日夺魂散。
“你知道怎么解吗?”濒临崩溃的花信抓着她追问,“快告诉我!”
“唯一的解法是以毒攻毒,拿世上至阴至阳之物,来化解她体内毒性。”水月回想从一本珍贵药书看来的解毒方法,“得取来雪山湖底的雪冰莲,以及地狱火山的火焰,引地狱火融了雪冰莲,用这水熬汤药,喂紫蝶喝下,毒性自然可解。”
只是这雪冰莲跟地狱火,都非寻常人能随便取得之物。
位于雪乡国北境的雪山湖,一年中有大半年是结冻的,而位于羽竹国南境的地狱火山,山口终年火焰熊熊。
不论潜入冰冻的湖底摘取莲花,或接近地狱火山取火种,都是极端可怕的任务。前者可能冻死,后者可能热死,就算身子骨勉强禁住这至寒至热的折磨,要在七日内在雪乡、羽竹、千樱三国境内来回,必得日夜兼程,不要命地赶路,这苦也非常人能想象。
即便最后能平安回来,恐怕也要去掉半条命。
可花信却毫不迟疑,与紫蝶道别后,立刻出发前去取药,紫蝶虽然心疼,也只能眼睁睁目送他离去,她哀怨地看向水月,责备她为何要说出这样可怕的解毒法子。
“你会害死他啊!”紫蝶焦急不已。
面对好友的责难,水月毫不辩解,只是默默接受。她只是奇怪,为什么紫蝶明明知道自己中了毒,却一声不吭?为何要让那些御医忙得团团转,琢磨不出她病因?
她不是那种喜欢为难别人的姑娘啊,就像她也不会因为对公主有救命之恩,就当众夸耀自己的功劳,强要邀功。
她之所以坚持喝那杯圣酒,之所以隐瞒她中毒的事实,答案只有一个。
是为了她吧!水月哀伤地想。紫蝶一定是以为那杯圣酒是她亲自从神桌上取下的,所以下毒的人,八成是她。
为了保护她,她这个好友竟不惜拿自己的生命来换,她对不起她……
“你真傻,紫蝶,你傻透了!”水月哀叹,展臂揽住紫蝶,一股酸意在胸口漫开,令她想哭……
念及紫蝶很可能为了保护她而丢了一条命,她一颗心激荡,几乎要迸出胸口。
“你才傻呢,水月,为何要这么做?你应该知道,谋弒公主是大逆下道之罪啊!就算公主真如你意中了毒,你也难逃死罪!”紫蝶难过地责备她,气息微微。
水月惊慌地听着那虚弱低哑的嗓音,“你别说话了!你身子虚弱,千万别再耗神,快躺下休息吧!”她慌忙扶紫蝶躺下。
“水月,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下的毒?”紫蝶虽然躺下了,却不肯休息,坚持问出真相。
水月摇头。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中的是七日夺魂散?”紫蝶继续追问,“谁告诉你的?”
水月不语,眼眸淡淡泛红。
“水月!”
“别说话了,紫蝶,我求求你,别再耗神了好吗?”水月声嗓破碎,“你快点休息吧!”
“你……”紫蝶忧伤地看着她,“你究竟在袒护谁?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
“我没袒护谁,我真的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水月涩涩否认,替她盖好被子后,站起身,“你先睡一会儿,我让药房熬点补气益神的汤药来。”语毕,她匆匆旋身,逃离好友那令她无法逼视的眼神。
掩上房门,她独自躲进附近的枫树林,还未来得及踏进林里,一颗剔透泪珠,便不顾一切跌落她颊畔。
她颤着手指,抚上自己的颊,拈起一颗泪,泪眼迷蒙地看着。
晶莹剔透的泪珠,看来,像雪。
她,哭了。她竟然……哭了?!
不该这样的,不能这样!她使劲闭起眸,极力想锁住眼眶里的泪,可却怎么也锁不住,泪水纷纷,逃逸她的眼,惊慑她的心。
她哽咽,感觉好无助。
她不能哭,不该哭,她是巫女,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祭司,怎么能够这么感情脆弱呢?
不能哭!她命令自己,用力咬唇,苍白的唇瓣,烙上一弯深深牙印,慢慢地,渗出一滴艳红……
“别这样!”
第三章
“别这样!”
一道粗嗄的声嗓蓦地扬起,跟着,一双强壮的臂膀半强迫地将她拥入怀里。
水月惶然,扬起脸,迎向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是火影……又是他!为何几次她心情震荡的时候,总是无巧不巧地遇见他?她怨愤地咬唇。
“别这样,水月。”他的手指强硬地抵入她双唇之间,“你会弄伤自己。”
他说话的声调,好温柔,看着她的眼,满蕴不忍。他怎能这样看她?为何要这么看她?
她迷惘,遭贝齿咬伤的唇,缓缓渗出血来,火影拧眉,伸指抚去那抹艳红。
“一定很痛吧?”他不舍地低问,“要哭就哭吧,别老是强忍着。”
“我不能哭。”她摇头,意识还处于茫然中。
“为什么不能?”他叹息,“最好的朋友命在旦夕,不能心疼吗?担心她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不能流眼泪吗?”
“你别……别这么说!”她心房紧紧揪疼,几乎喘不过气,“紫蝶她……不会有事的。花信一定赶得回来,她不会有事……她不会……”哽咽的低语,与其说是抗议他,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他不语,默默拍抚她背脊。那规律而坚定的动作,让人感到心安、温暖,却也莫名地难抑委屈。
不知怎地,一股浓浓的委屈充塞她胸臆,那滋味好苦,苦得她喉间都泛着苦味,连凝在眼眶里的泪,彷佛也是苦的。
她抬头,视线蒙眬地看着火影,“若她……若她真的死了,我、我……”她激动难语。
可火影却明白她意思。如果紫蝶因她而死,怕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吧!
他捧起她容颜,深深凝望她。在如此安静的雪夜里,这张脸,似乎更冷了,就连不意跌落颊畔的泪水,彷佛也要在一瞬间凝结成冰。
还是冰雕成的女人啊!她身上的温度,还是冷得不寻常,可为什么,他却从这样极端的森寒中感到一丝奇异的暖意?
她毕竟是人,不是无情的雕像。
“你也只是人啊!傻姑娘。”他低叹,一时情动,竟朝那染血的柔唇吻了下去。
她惊怔原地,有片刻不知所措,任由他薄唇轻轻啄吻,吮去她唇畔的血,与雪。
他在做什么?她的心,怦怦狂跳,明眸圆睁,全身血液发了疯似地奔窜。
她僵着,脑海一片空白,直到他放开了她,意识才一点一滴重新凝聚。
“你做什么?”她傻傻地问他。
他没回答,望着她的眸炯炯发亮,她倏地窘迫,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不该这么做!”她斥道,直觉后退一大步。
他眸色转深,“为什么不该?你不是要嫁给我吗?难道不明白夫妻间做这种事实属应当?”
他说什么?她倒抽一口气,“可我们……还不是夫妻。”说着,她又后退一步,神色微微惊恐。
火影瞇起眼。瞧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她该不会只想着跟他成亲,却从未考虑过随后而来的肌肤之亲吧?
“风劲没提醒你吗?”他问,声调不自觉沉冷。
“什、什么?”
“他没告诉你,嫁给我,等于将整个人交给我吗?”他低问,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她。“到那时我或许管不住你的心,可你的人,却全在我的掌握中。”
“别……别过来!”她颤声喊。
别那么看她,那燃着熊熊火焰的眼神,她承受不起。
“你怕我吗?”他问,火焰在眸底忽明忽灭。
“……不怕。”她强迫自己昂起下颚。
“真不怕?”
“当然不。我只是……”
“只是每次偷哭,都不幸被我逮到,有些不甘心而已,对吧?”他替她道出心里话。
她身子一僵。
“记得有一次在湖畔樱花林,你也是这么一个人躲着偷偷哭泣。”他沉声指出。
她默然,眼一眨,思绪不觉坠入久远以前。
那时候,她还好小,才十岁大,却已经懂得何谓少女情怀。
大人们要她控制情绪,不许她谈情动情,可她,却悄悄恋上了一个少年,他长她六岁,英姿焕发,才气过人。
她喜欢风劲,为了他喜欢钓鱼,特别去研究鱼饵,研究怎么钓法鱼儿才容易上勾。为了识别那些鱼饵,还几次被恶心的蠕虫吓着。
有一回,她终于有机会跟他去钓鱼了,想展露自己苦心学来的钓技,他却只顾着跟别的姑娘调笑。
他们打打闹闹,玩得开心,到后来,甚至跳下湖去,潜水比赛捉鱼。
不识水性的她只能在一旁看,又生气又难过,其中一个平日看不惯她的官家千金挑衅她,要她也跳下来,她不敢,着实被他们嘲弄了好一会儿。
而笑的最大声的,竟是他!看着他那爽朗的笑容,她一口气咽不下,竟然赌气跳下水,结果,可想而知。
他救起几乎溺水的她,亲自嘴对嘴帮助她恢复呼吸,当她醒来时,看见的便是他两瓣红润的唇,以及唇角勾起的邪肆。
他嘲笑她,笑她既然不识水性,就不该冲动跳下水。他的眼灿亮如星,彷佛早猜到了她一直暗恋着他。
她感到羞辱,生平初次如此自惭形秽,她瞧不起自己,恨自己沉不住气。
她推开他,一个人跑走了,躲到树林里,悄悄哭泣……
“那次,是因为风劲吧?”火影低问,看着她的眼神,和当初在樱花林里发现她时一样,半是嘲讽,半是了解。
他看透了她,一切都落入他眼底,她藏得最深的心事,瞒不过他。
水月咬紧牙,别过头,“我那时候还太小,不懂事。”
“就因为太小,还没学会隐藏情绪。”火影冷哼,“要是现在,你就算被逼上梁山,表面也会漠不在乎,一声不哼吧?”
她不说话。
“下毒的人,其实是他,对吧?”他突如其来问道。
“嗄?”
“下毒的人,是风劲。”他淡淡重复,深亮的眼,紧紧盯住她。
她身子一颤,直觉摇头,“不是……”
他打断她,“你明知道下毒的人是他,为什么还曲意袒护?”
“不,不是他。”她还是否认。
“如果不是,他如何得知那杯圣酒有毒?紫蝶不肯说出自己中毒,御医们又解不出她得了什么怪病,为何风劲会知道是因为那杯酒有毒?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他命人下的毒!”他语气严厉,步步进逼。
她招架不住,只能摇头,“他没有。”
“水月!”他提高声调,怒了。
“他没有。”她心跳一乱,却依然坚持,“风劲他……不会这么做的。”
“终于肯叫他风劲了。”他睨着她,嘴角扬起讥诮。“这才是你真正的心意,对吧?之前口口声声喊摄政王,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意。”
“我……”她说不出话来。
连辩驳也做不到吗?火影磨牙,胸口莫名发疼起来。
他握紧拳头,一字一句自齿缝迸出,“我不会娶你的,水月。我不想娶一个心里牵挂着别的男人的女人。”
“你、你必须娶我。”她颤着嗓音,脸色比平日还苍白几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凭你的条件,要娶多漂亮多有才情的姑娘都不是难事,我很抱歉坏了你的姻缘,但……”
她蓦地住口,惊愕地看着他阴暗沉郁的脸庞,“火影?”她仓皇地唤他。
“你根本不了解我。”他瞪视她,凌厉灼亮的眼神,几乎带着某种恨意,“再怎么漂亮,怎么有才情的姑娘我都看不上眼,我只要……”
只要什么?她茫然地看着他。
而他,像惊觉自己泄漏太多,狼狈地别过眼,许久,才哑声开口——
“有时候我真恨你,水月。”
她呼吸一窒,唇畔噙着苦涩,“我知道。”
“你根本不仅。”他冷冷撇嘴,旋身,大踏步离开。
她怔怔目送他挺直的背影。
不一会儿,他忽地顿步,“你还想在那儿站多久?”
她愕然。
他回头瞪她,“雪愈下愈大了,你真想在那里冻成一具冰雕吗?快进屋里去!”
他说得凶狠,她却从这样恶劣的口气中听出几许关怀,他是关心着她的。
虽然他对她说话的口气不是嘲讽,便是暴躁,虽然他偶尔会气她恨她,但她感觉得出,他关心她。或许他是除了紫蝶之外,真正算得上她朋友的人吧!可她却不得不辜负他的友谊,辜负他一番情意……
“对不起。”她对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歉。
“对不起。”
御书房里,风劲见到一等他下朝,便迫不及待找他兴师问罪的水月,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水月惊愕。这一向骄傲自负的男人,也会道歉?
他走近她,一把攫住她纤细的肩膀,“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人跟着花信,暗中协助他,他一定会平安带解药回来的。”
“最好是那样。”她冷声道,退开一步,躲开他的碰触。
“还是对我这么冷淡啊?!”俊唇一扬,似笑非笑,“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能让你笑,但看来我还只会惹你伤心而已。”他凝望她,好无奈似地叹气。
她瞪视他,没因他这半真半假的柔情忘了来意。
“你一直在耍我吗?”她质问他,语音清冷,眼神更是冰冽,“你明明说过,不会动公主一根寒毛的,为何在她的圣酒下毒?又为何眼睁睁看着紫蝶喝下去?”
他耸耸肩,“如果我说,下毒的人不是我,你信吗?”
“那是谁?”明眸依然紧盯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是他们。”
他们?她凝眉,“你肯定?”她怀疑地睨他。
“是海浪探来的情报,不会有错。”
海浪?她一凛,眸光流转,直觉想找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蒙面男子。
“他现在不在这里。”他淡淡一笑,明白她想找海浪对质,“去替我办事了。”
去哪里?办什么事?她想追问,却知晓他绝不会坦白告诉她。
“还是不信我吗?”他笑问,彷佛看透她内心思绪。
她冷哼,“我从来就弄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
“是吗?”他笑容可掬。
她讨厌那样的笑容,“你不甘心把王座还给公主,对吧?”
“我是不甘心。”他答得坦率。“尤其在我还没搞清楚这位公主的真假之前。”
“你还是认为她不是云霓?”她扬眉。自从云霓在边境遇刺回宫后,风劲一直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甚至要她探问紫蝶。“你怀疑她是冒牌的吗?”
“不错,我的确这么怀疑。”风劲点头,顿了顿,眼眸蓦地点亮一丝诡谲,“你认为我该把王位交给一个假公主吗?”
她一时有些迟疑,“火影他们……不可能弄一个假公主来充数。”
“那很难说。他们为了反我,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或许你的火影不会,不过花信肯定会这么做。”璀亮的星眸嘲弄似地直盯她。
她气息一颤,直觉敛下眸,“他不是……『我的』火影。”
“何必呢?你们俩都快成亲了,干嘛那么见外?”他逗她。
“你明知我为何要跟他成亲。”她掐紧掌心,强抑胸口翻腾的怒气。
“我知道。”见她强作冷静的模样,风劲忽地微笑了,放柔声嗓,“所以才要跟你说对不起。你受委屈了,水月。”他抬手,握住她鬓边一束发。
“放开!”她倨傲地命令。
他不肯放,反而更加接近她,俯下头,撩拨她鬓边细发,“有件事我想再提醒你一次。”
“什么事?”她凝立不动。
“我知道你可能抵挡不了他热情的攻势,不过请你务必保留处子之身。”他稍稍用力一扯她的发,暖热的气息吹拂她脸上,“千万别把自己献给他,我会吃味的。”
吃味?他凭什么这么说?都到这节骨眼了,他还要这样作弄她!她抢回发束,使劲推开他。
他微微一踉跄,并不生气,相反地,那俊俏的脸孔,酝酿迷人的笑意。
“我需要的,是一个清清白白的水月。”他说得坦然而邪佞,一点也不担心可能惹恼她。
她咬牙,正想开口,一道清脆不掩娇嫩的嗓音忽地闯进来。
“风表哥,风……”娇唤声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转过头,面向兴冲冲奔来书房的云霓,后者彷佛也察觉了房内不寻常的气氛,澄亮的眼在两人身上来回。
“你们在做什么?”云霓扬声问。
水月微微蹙眉。是她听错了吗?还是这句问话里真含着某种妒意?
风劲走向云霓,“没什么,我只是跟水月聊聊而已。”他展臂攫住她的肩,像哥哥般慈蔼地笑望她,“怎么?今天好像兴致不错,居然主动来找我?”
“你不是说,要跟我比赛飙马吗?”她仰起丽颜,红唇撒娇似地抿着,“我很期待呢!”
“你真要比?以前你每回比都输的。”
“这次不会了。”她好胜地扬起下颔。
风劲挑眉,好一会儿,伸手捏了捏她俏美的鼻尖,“既然我的公主表妹这么有兴致,我当然无条件奉陪啰,走吧!”说着,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等等!”踏出门坎前,云霓忽然回眸,“水月,你真的打算跟火影成亲吗?”
水月默默颔首。
“虽然预言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真正的心意。你真的愿意嫁给他吗?”云霓很严肃地问道。
水月淡淡扯唇,“我嫁给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千樱的未来。”
“是吗?”云霓沉吟,片刻,耸了耸肩,“好吧,那我也没话好说了。”她转向轻轻牵住她手的男人,“对了,风表哥,你不是说,要命御衣局替水月做一套漂亮的嫁衣吗?”
“嗯哼。”
“我有个主意,让他们做一袭火红色的嫁衣如何?要有凤凰鸟的图案,还要有一轮水月。”
“浴火凤凰飞水月吗?这个点子好,既隐喻了水火共生,跟水氏的族徽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么说你也赞成啰?太棒了!”云霓天真地拍手,看来很开心。“到时候我替你主婚好吗?水月。”她兴致勃勃地问。
水月一窒,慢慢开口,“公主殿下亲自主婚,是水月的荣幸。”
“干嘛这么客气呢?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啊!”云霓嫣然笑道,“走吧,风表哥,飙马去。”
两人手拉手,背影相依偎,亲昵无比,水月怔然瞧着。
虽然怀疑她不是真公主,是冒牌货,但他待她,还是一如以往……不,他甚至更宠她了。水月惘然,在脑海玩味着两人方才的互动。
从什么时候起,云霓会用那么撒娇的口气对风劲说话了?而他,居然还掐她鼻尖?这两人……究竟怎么回事?
水月发现自己想不透,如坠五里雾中。
七日。
漫长的七日。
这七天,水月若不是去探望紫蝶,握着她的手静静陪她,便是跪在天神殿内的祭坛前,默默为好友的生命诵经祝祷。
日日夜夜,她低眉敛眸,长跪祭坛前,姿势永远那样端庄肃穆。
就算是雕像,也该跪累了。
巫女们担心她的体力,不时前来窥视,可她一直那么凝神专注,她们委实不敢妄自打扰;而她的脸色,总是那么白,她们看不出是因为疲倦,还是本来如此。
“好怕她就这么倒下去啊!”一个巫女找到正在默林里练剑的火影,对他碎碎念,“这几天祭司大人行斋戒,连水也很少喝,老是跪在祭坛前,又不让人打扰,连想劝她歇息也不成。唉,真急死人了!”
“她真的一直跪着?”火影听了,惊愕不已。
“是啊!请你去看看她吧,武士大人。你跟我们祭司是朋友,也许她肯听你的劝。
“这些天,难道没别人去看她吗?”风劲呢?难道他对水月不闻不问?
“没有。”
该死!火影眉头一拧,顿时怒上心头,他收起长剑,跟着前来报信的使唤巫女来到天神殿,果然发现她素黑的倩影端跪于祭坛前。
他放轻步履,缓缓走向她,她没察觉他的接近,他在她身后站了好片刻,她竟真的未曾移动分毫。她不痛吗?一般人跪这么久,膝盖早淤伤了吧?
他心一扯,粗声唤她:“水月!”
她似乎吓了一跳,肩头一僵,好半晌,才慢慢回过容颜。
火影身子一震。她的脸,苍白得吓人,似鬼一般,毫无血色。
“你发什么疯?你脸色本来就够难看了,何必非要把自己弄成一张鬼脸不可?”他气急败坏地拉起她。
遭他强硬一拉,她身子摇晃,踉跄跌入他怀里,他展臂撑持住她。
“使唤巫女告诉我,你这几天不吃不睡,一直跪在这里。”
“我……只是为紫蝶祈福。”她解释,声音微弱,听得出全身虚软无力。
“祈福也不必这样折磨自己!”他斥责她,“我知道你担心紫姑娘,可是你这么做,又于事何补?”
“大神……会保佑她。”
“她是善良的好姑娘,不必你这么做,大神也会保佑她。”火影冷声道,“你跟我走。”
“去……哪儿?”
“吃饭去!”
“不,我……”她想挣扎,体力却不济,反倒因动作过剧,脑子一阵晕眩。
她要晕了?火影慌急地看着她,在她倒地之前,一把抱起她。
纤瘦的娇躯,轻盈得像梁上燕,他心一痛。这七日,她怕又清减了不少吧!他后悔自己因赌气没能早点来探望她,否则也不会任她形销骨立至此。
他抱着她回她房里,她整洁简单的房里,除了必要的家具,一点多余的缀饰也无,空荡荡的,雪洞一般。
根本不像个姑娘家的闺房。他叹气,小心翼翼将她放上床榻,然后,他俯下身,撩起她裙襬
“你做什么?”她惊呼。
“我要瞧瞧你的腿。”他威严地道,动作不停,很快将裙襬撩高至大腿处。
果然瘀伤了!他皱眉,瞪视那圆润膝头上那一片丑陋的淤青红紫,手指轻轻一掐,她肌肉立即随之紧绷。
“一定很痛吧?”他嘲讽问道,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为什么她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他忿忿替她盖好被子,遮去那令他心烦意乱的淤紫。
“你先休息,我让厨房弄点吃的来。”他站起身,到房外吩咐使唤巫女准备晚膳,又命人拿一罐活血化瘀膏来,坐上床畔,亲自为她推拿伤口。
在替她推伤的过程中,他一径抿着唇,神情不善,似是强抑着满腔怒气,可偏偏,那揉抚她膝头的手掌用劲又十分巧妙轻柔,一点也不让她感觉疼痛。
不但不痛,随着他掌指的巧劲,她只觉一阵清凉舒畅。
她怔望他,迷蒙的眼底,藏着千言万语。
他察觉了她的目光,挑眉,“怎么?你有话想说吗?”
她心一颤,慌忙掩落睫。
“你担心紫姑娘吧?”他误会了她的心思,以为她在担忧,“今晚是最后一夜了,你怕花信赶不回来?”
“不,我知道他快到了。”她摇头。
傍晚,风劲派去的人已捎来信鸽,通知她这消息,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你也派人一路跟着他了?”火影低低一笑,“花信要是知道,他自以为孤独凄凉的冒险之旅,原来身后跟了这么多闲杂人等,一定觉得很没面子。”
“你也派人尾随他?”她讶异。
“当然。我哪能眼睁睁看着好朋友去送死?其实我本来想跟他同行的,要不是……”他蓦地一顿,眸光一沉。
“你担心我吗?”她恍然。
他别过头,脸颊浮起可疑的暗红,“……花信要我留下来照看紫姑娘,他不放心。”
只因为紫蝶吗?她迷惘。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才迟疑吗?”看出她的不信,他拧眉竖目,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她看了,唇角不知不觉扬起,虽然那笑痕极淡、极浅,但不折不扣仍是个笑。
他懊恼,厉眼瞪她。
她心跳顿时加快,垂下眸,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火影,你会娶我吧?”
“……你若执意想嫁,我就娶。”他应道,语气平板,不带一丝感情。“只要你别后悔就好了。”
第四章
她会后悔吗?
嫁给他,她应该不会后悔吧!
水月坐在案前,一面梳着她那墨黑纯亮的长发,一面静静沉思。
案上,搁着御衣局送来的嫁衣,火红的丝料,看来耀眼逼人。
“好漂亮的嫁衣!”紫蝶走进房,望见案上的火红衣裳,眼睛一亮,“是丝料呢!”她赞叹,拿手轻抚过触感上乘的质料。
“你怎么来了?”水月连忙拉她坐下,“身子好些了吗?怎么不多躺着休息?花信怎能由你这样乱跑?”一连串的问话明白表露她对好友的担忧。
紫蝶笑了,“求你别这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