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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船王 第6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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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过不去吗?哼,大不了明日我便砸万金向嬷嬷买下你,看你还怎样赶我出去?”

  这时凝眉苦思的司徒镜空忽道:“有了!炮镇海城楼!”

  “好!”画眉赞道,“司徒大人果然是才高八斗。那么云公子呢?”

  怀恩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对这个也不太在行。不过我的这位兄弟却在行得很!”抬手朝倚在门框一直冷眼旁观的北斗一指。顿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北斗眯着眼环视一圈,目光被墙上一幅围泉烹茶的画吸引,遂脱口吟道:“茶烹凿壁泉。”

  “好!”这下连司徒镜空也不禁大声称赞起来,朝她拱手道:“在下甘拜下风。云兄请!”抬步就往外走去。

  “司徒大人请留步。”画眉却道,“这位云小公子的对句虽清新隽永别出心裁,但气势上却并不及司徒大人的磅礴大气。是以画眉以为,二位的对句不分轩轾。”

  “那就再比过啊!”怀恩急急道。

  “不用比了,结局早已分晓。云小公子还是请回吧。画眉福薄,无缘消受公子厚爱,还请见谅。”

  北斗一听,即知她已辨出自己女子身份,倒也识趣,当下转身便走。怀恩仍兀自争道:“怎可这样?”但妹妹已去得远了,无奈也只得转身跟上去。宣赫一见,从椅上一跃而起,大呼小叫地追上去。

  “哎,云兄等等!”他追上怀恩,捉住他问:“哎,你的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看他这么面熟?”

  “不会吧?你怎会见过她呢?”

  这时一人从竹林外奔来,路过北斗时与她打个照面,立即失口惊呼:“呀,恶……”却又忙忙捂住嘴往旁让开。

  “小马,”宣赫几步赶上前问,“你见过他?”

  小马便背对北斗,朝他做了个“恶婆娘”的口形。

  “哦!”宣赫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哟!搞了半天男儿汉竟是个女娇娃?我看走眼了。”他又惊又喜道,“天哪,她竟然追我追到扬州来了!”顿时感动得涕泪横流,“这可要我怎么办?她这份深情我该拿什么来回报呢?姑娘姑娘!”他高声喊着追上去,“哎呀,别走得这么快嘛!你是在恼我刚刚没认出你吗?还是恼我要买下画眉?哎呀这不过是逢场作戏嘛!但既然说出口,买自然是要买的。如果你不高兴的话,大不了我放她自由,不跟她来往便是。我保证只专宠你一个人,你说好不好?”

  北斗忽地回头,怒斥道:“闭嘴!”

  “好好,我闭嘴,你不要生气。”宣赫从善如流,立马乖乖两手相叠捂住嘴。

  她摇摇头,不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他却又跳到她面前,委屈地说:“我已经闭上嘴了,你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唉,闭上嘴了还这么多话!她嫌恶地皱眉,绕过他穿出竹林。

  宣赫跟黏皮糖似的亦步亦趋,喋喋不休:“真没想到你会追我到扬州来。唉,要我拿什么回报你呢?以身相许好不好?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小姐,赶明儿我就叫阿玛去下聘好吗?”说着还伸手去拉她的袖子。

  北斗顿时勃然大怒,猛地甩开他的手,气凝丹田,爆出一声巨吼:“滚开!我不认识你,滚开!”

  “咦,你怎会不认识我呢?在京城我们不是……”宣赫一头雾水。

  这时跟在后面的怀恩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沉下脸道:“宣贝勒,我妹妹说不认识你就是不认识你。请你自重!”

  “哦,原来她是你妹妹,太好了!”宣赫大喜,这下知道聘礼该往哪送了,“好吧,既然云姑娘在气头上,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拱拱手,又朝北斗促狭地眨眨眼,“嘻嘻,云妹妹,等着我哦!”转头带着小马大步离去。

  怀恩凑到仍火气未平的妹妹身边,“真稀奇,我今天还是头一次看你发这么大火呢!这宣赫可真不简单,竟然轻易就让冷静果敢的云北斗失去控制。啧啧,倘若他是我们的敌人,这会儿你只怕早已中计啦!” 此话虽是讽刺,但一言点醒梦中人。北斗悚然一惊,抬眼望向宣赫远去的背影,看他正经过一棵榆树下,心念一动,扬手便射出一枚飞镖。

  喀!一根树枝应声而断,当头向宣赫砸下。

  “主子小心!”后边的小马一见,惊呼着就扑上前去搭救,但却来不及,宣赫已被压在枝下,跌了个狗啃泥,好不狼狈。

  北斗冷眼看着小马把晕头转向的宣赫拖出来扶进旁边的倚红楼,轻哼一声,不屑道:“凭他,即便想做我们的敌人,那也不够资格!”

  怀恩点点头,“唔,我同意你的说法。”眼珠一转,又问:“你觉得司徒镜空这个人怎样?”

  “什么怎样?”

  “才学、气度、样貌。”

  “不错,是个人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北斗不解。

  “没什么。”

  画眉居内,纱帘掀起,画眉姑娘轻移莲步,款款而出,果然是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

  “那位姑娘想必便是云中堂家那位号称北斗星投胎的才女?果然是不同凡响。你打算怎么做?倘若毁了她的话,岂不是可惜?”

  司徒镜空回头,仍是一脸纯良无害的微笑,一双眼里却流转着浓浓怨恨的光芒,“是啊,确实可惜得很!那么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例如,娶她?”

  “可是……”

  “不用可是了!对于她,我自有打算。倒是你,如果宣赫那小子真花钱买你的话,你倒不妨跟他进京。路上我会派人试探他的底细,看他到底是真草包还是假草包。你给我睁大眼好好留意着!”

  “是!”

  夜深人静,万籁无声,就连正在屋顶疾行的两名夜行人也轻悄得仿若足不沾尘。

  寻芳园内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一片热闹喧嚣。

  夜行人落在最大最繁华的醉红楼楼顶上,伏下(禁止)子,轻轻揭去一片瓦往下探看。屋内灯火辉煌,红男绿女正在寻欢作乐。绿女是醉红楼的姑娘们,足有五六个。红男却只有一个,正是宣赫,左拥右抱好不快哉。

  只听绿女唱:“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

  红男马上接唱:“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唱歌的女子,噘着酒气醺天的唇嘟囔,“来,香一个!”

  屋顶上,两名夜行人同时抬起头,灯光透上来照在两人脸上,都蒙着面,露出来的四只眼蕴满了不屑。

  瓦片被轻轻盖上,两人又飞身离去,行至竹林内停住。

  身形高大的那位问道:“妹妹,你不是说过他没资格做我们的敌人吗?为何还要浪费时间来查他?”

  两人正是北斗兄妹,白天得知盐帮帮主武钰将于今夜在画眉居邀盐商相聚,是以准备夜探画眉居,顺便查探一下宣赫。

  “嘘,噤声!”北斗拉哥哥伏下,“有人来了!”

  只见一个富商模样的中年胖子提着个灯笼穿过竹林进了画眉居。一会儿又来一个瘦子,再来一个老头,66续续共有七八人之多。

  “应该到齐了。走,我们去偷听!”

  两条黑影射出竹林,轻悄悄落在竹楼顶,各施倒挂金钩挂在屋檐下,用舌尖润湿窗纸,捅穿一个小洞往内窥探。

  屋内摆一桌酒席,首席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正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八王爷弘昊。左面作陪的则是盐帮帮主武钰,一个满脸虬髯的中年汉子。余下的则是那六名盐商。还有一个身穿布衣,皮肤黝黑,左颊上有一道十字形疤痕的冷峻少年坐在末席,不知是何来历。画眉仍旧坐在纱帘后抚琴,这回唱的是《凤求凰》。

  一曲既终,余音绕梁,盐商们都击掌大声叫好,八王爷和武钰也都捻须微笑,只有那少年面无表情,仍是慢条斯理地喝酒吃菜。

  “不错!”八王爷赞道,“画眉姑娘的琴技比上月初见时又精进一层。”

  武钰讨好道:“不如王爷今夜就在此留宿吧!”

  “不好!温柔乡虽销魂,但本王又岂可夺人所爱?”

  于是桌上一干人等都大声奉承起来:“王爷真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啊!”

  只有那少年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武钰则道:“倘若王爷能够君临天下,那可真是天下百姓的福祉!”

  “住口!”八王爷沉下脸喝道,“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怎可乱说?”

  “是,属下说错话,掌嘴!”武钰说着便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八王爷又道:“本王此番回京,须给一个人送点礼。此人脾气古怪软硬不吃,送礼可得送大一点。这就麻烦各位动动脑子了!”

  “王爷客气什么?这本应是属下们该做的!”

  那冷峻少年此时忽地抬起头,问道:“王爷说的那人可是云覆雨?”

  “正是!”

  窗外怀恩乍听父亲大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忙捂住嘴,但为时已晚。

  只见那少年双目一张精光暴长,两指一弹,顿时一根竹筷激射而出,穿出窗子,直奔怀恩前额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北斗“刷”地抽出贴身短剑疾速射出,“当”地发出金刃相交之声,原来那筷子竟是铁制的,被短剑一阻,射偏一寸,堪堪擦着怀恩面颊飞过,惊出他一身冷汗。而短剑则插在窗棂上。这时又有另一根筷子向北斗胸口电射而来。她手中已无兵刃,只得使出千斤坠功急速下坠,但仍未能避开,铁筷挟着劲风“哧”的一声擦掉她腿上一块皮肉,顿时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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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她一声痛呼跌下地,怀恩也急忙跃下,扶起她往外疾奔。

  那少年冷哼:“屑小之辈,也敢在本座面前撒野!夺命追魂,给我拿下!”

  “是!”一直隐匿在屋角阴暗处的两名黑衣人齐声答应,声还未落人便已撞破窗棂到了屋外,各抽出一把大刀同时袭往前面飞奔的两人。

  两人听得脑后大刀挟着风声而至,不得不回身格斗。然而北斗失了兵刃,又受了伤,而怀恩更不如她。两人苦苦缠斗,渐渐地落了下风。眼见就要失手被擒,忽然一条长鞭挟着风声呼啸而来。追魂一惊,回刀去格。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北斗便被长鞭卷住腰身,送至丈余开外。然后那长鞭又卷向夺命,让怀恩退开。

  前后不过眨眼工夫,几乎已成瓮中之鳖的云家兄妹便被一个半路杀出的黑衣蒙面人救走。

  夺命追魂正待追上去,那一直站在廊下观战的少年喊住他们道:“不用追了,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他自窗棂上拔下北斗的短剑,就着月光细看,剑身上刻了一篆体“云”字。

  一抹诡异的笑容浮上少年的脸庞。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容升客栈。

  蒙面人扛着受伤的北斗由窗口跃进房间,把她放在椅子上就欲转身离去。

  北斗忙叫住他:“等等。请问英雄高姓大名?”

  那人回过头。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整张脸都用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双眼,明亮而深邃,然而却淡淡地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瞟她一眼便从窗口飞身出去,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

  空气中弥漫着清爽的男子气息。北斗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时云怀恩才由窗口跃进来,为自己倒杯茶,一饮而尽后才喘着气问:“这人是谁?为什么救我们?” 北斗凝眉猜道:“难道是爹爹另外派来的人?”

  怀恩摇摇头,“不会。我没听说过爹爹手下有这样的奇人。”

  “应该也是奔这案子而来的另一股势力。”

  怀恩望着窗口沉思,忽道:“莫非他竟是夜神?”

  北斗奇道:“夜神是谁?”

  “最近出现在江湖上的一个奇人,经常干些行侠仗义的好事而不求回报,还暗中助朝廷调查了几起贪官污吏的大案,但谁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甚至连他的脸都没人见过。六扇门里的弟兄们因他总在夜间出现,又总是穿一身黑衣,便送他一个‘夜神’的名号。”

  “原来世上竟真有这样侠义之士!”她轻叹,忽笑道,“哥哥,你瞧,是谁说恃强凌弱是天经地义,就算想管也管不过来?夜神不正在管着这些不平之事吗?”顿了一顿,又道:“而我们,费这么大功夫查案,不也是为朝廷伸张正义吗?”

  怀恩目光闪烁一下,“好了好了,一个姑娘家,想那么多干什么?朝廷又不会给你官做!赶快把伤口包一包,睡觉吧!”说着转身出门去了自己房间。

  夜,北斗躺在床上和衣而卧。恍惚中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在暗夜中淡淡地凝视着她。

  有一种陌生的激|情在胸中回荡。

  是谁说姑娘家就不能想这么多?难道女人就只配把自己封在小小的闺房之中,不可以有凌云之志吗?

  不。她相信,世上一定还有另一种人生,可以让她翱翔天际。

  13

  2oo7年1o月11日 星期四 9:46:54 p《穿越文合集》第一章 惊蜇初闻

  大清夜宴3作者:纳兰

  第二章 星潜云隐

  一早,怀恩便收拾停当,把自己打扮成个江湖郎中。

  “妹妹,我现在去盐帮总坛拜会帮主武钰。你身上有伤不便出行,就在客栈休息吧。我已拜托司徒大人照顾你!”

  “司徒镜空?”

  “是啊。他也投宿在这家客栈,而且就住在我们隔壁,你说巧不巧?”

  “巧。”北斗忽地心中一动。看哥哥离去后,她便也缓缓走出房间。

  司徒镜空正坐在厅间独酌,见她来,大喜道:“云兄弟,看见你真是太高兴了!来来,咱们一起喝几杯,煮酒论英雄!”一边招呼:“店家,再热两壶好酒来!”

  北斗婉拒道:“谢谢,我身体不适,不便喝酒。”走至门廊下倚栏而立,眯眼眺望远处的青山绿水,却用眼角余光瞟着司徒镜空,暗自拿他与昨夜的蒙面人作比较。忽听楼下街道上传来一阵喧闹,尖叫声不绝于耳,她忙探头望去,只见一辆无人马车疾驰而来,拉车的马似乎发了狂,横冲乱撞,把街道两旁的摊子撞翻一片。行人惊呼着纷纷走避。一名白衣少年躲避不及,踉跄着被绊倒在地,眼看那马的一双铁蹄就要往他头上踏去。

  情急之下,北斗双足一点,跃起来飞身往那少年扑去,抱住他急速往旁一滚,堪堪避过铁蹄。

  那马长嘶一声,直立起来。她抬眼望去,只见司徒镜空两手紧握缰绳骑在马上。那马挣脱不了,狂嘶一阵,渐渐安静下来。

  “好大力气!”北斗暗赞,放开少年站起身来。

  那少年跳起来,忽然惊呼一声:“云姑娘,是你!”冷不丁就张开双臂抱住她,一边涕泪横流地嚷嚷:“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竟然不顾自己安危抢着来救我!呜呜,这样的深情厚意除了以身相许实在是无以回报啊!”原来这人正是那冤魂不散的宣赫。

  北斗猝不及防地被他抱个正着,不由大怒,反手一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嗵”地把他打得倒退几步,跌坐在地。

  “呜,你又生气了!我知道你是在怪我不会保护自己,让你担惊受怕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你不要生气嘛!”

  北斗冷冷道:“我真后悔救了你!”转过身不再理他,却见司徒镜空一脸愕然。

  “你是云——姑娘?”

  北斗垂下头,轻声道:“让司徒大人见笑了,我确是女扮男装。”

  “啊?”司徒镜空张大嘴,半天合不拢,“你一个女子,竟怀如此文才武略,实在难得,难得!”

  这时宣赫又蹦到她面前,讨好道:“云姑娘,你什么时候回京?我准备明天就走了,你是不是又想追随我回去?这回我包了一艘大船,咱们索性一起走吧?只不过那画眉姑娘也在船上。我今日去把她赎出来,原是要放她自由的,可她执意要跟我回京,无奈我只好把她带……”

  北斗正待离开,听到这里,奇道:“画眉执意跟你回京?”

  “是啊!”他急急解释,“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强求的,你不要误会哦!”

  北斗凝眉,若有所思。

  忽然一少年疾奔而来,一把抱住宣赫大嚷道:“哎呀,贝勒爷,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可把我吓死了!”来的正是小马。

  “当然没事了!我有福星高照嘛!”宣赫抬手朝旁一指,“咦,不见了?”北斗早已头也不回地离去。

  小马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主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胡闹?实在是太危险了,会没命的!”

  宣赫耸耸肩,“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这样我怎么可以软玉温香抱满怀呢?”

  小马翻翻白眼,“真拿您没办法!”回过身去牵那马车。

  宣赫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梦幻般地轻喃:“不这样又怎么可以试出她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呢?唉,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正跟梦中一模一样!”

  北斗回到房间,发现腿上的伤口因刚才那一下剧烈动作又裂开了,鲜血不断渗出,隐隐刺痛。她只好叹着气重新包扎。

  “唉,早知马下的是那个浪荡子,我就不救了!”

  忽然传来敲门声,有人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云北斗的客官?”

  北斗起身拉开门,“我就是!”

  来人便给她一封信,“这是一位姓云的郎中叫我交给你的!”

  “谢谢!”

  信是怀恩写的,只有寥寥数语:“案情已有意料之外的进展。今夜三更请于城西鹿山脚下的凉亭里接应我。另外,绊住司徒镜空一整天,不要让他离开客栈。”

  “绊住司徒镜空?这却是为何?难道他会阻碍查案进度吗?”尽管不解,她还是出门去找他。

  司徒镜空自知道她是女子后,看着她的目光就变得异样起来,连话都少了很多,只是常趁她不注意时偷看她。

  北斗偶一回头,接触到他凝视自己的目光,忽想到他拉住高头大马的雄姿,心念一动,“司徒大人,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这么严重的。”北斗淡淡一笑,拿出一块黑巾给他,“不过却是个不情之请。烦请大人把这块布巾蒙在面上,只露出眼睛,好吗?”

  “原来是这种小事。”司徒镜空笑了笑,随即便把黑巾蒙在面上。

  北斗细细地看他,轻轻摇头,面现失望之色,叹道:“不是的。”

  “不是什么?”

  “没什么。多谢大人。”

  原来“夜神”不是他。那么是谁呢?她闭上眼,脑海中便又浮现出那双深幽的黑眸。

  夜,三更。

  北斗一身夜行服,依约来到鹿山脚下的凉亭,等了约一炷香工夫,才见怀恩匆匆奔来。

  “拿着!”他递给她一个染血的锦囊,急急道:“赶快回京,把它交给爹爹!”

  突然远处一大群人举着火把呼呼喝喝地追过来,“快,抓住那个小贼!”

  怀恩一推北斗,“快走!我去引开他们!”

  “你?”

  “别管我,锦囊要紧!放心,我会全身而退的!”

  她再看他一眼,随即揣好锦囊,飞奔离去。奔出老远,回头看时,哥哥已大呼小叫地把追兵引至另一个方向。

  “哥哥,保重!”她轻声道,双足一点,正待飞身跃起,面前忽然出现两个人,是夺命追魂。

  她拉开架势,正待迎战,却见那两人向两旁让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自暗处走出,正是那左颊有十字形疤痕的冷峻少年。

  “唉,云大人为了这案,把一双儿女都派来涉险,对朝廷真是赤胆忠心之至啊!”他说着,手中玩弄着一把短剑,正是她昨夜遗落在画眉居的那把,“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我原本打算到了京城才跟你见面的。但既然你这样着急,我当然也用不着太讲客气!”

  北斗戒备地盯着他,“你想怎么样?”

  “不要紧张!我一向是怜香惜玉之人,自然不会为难你。就连你那位兄长,我同样不会为难。你尽可回去转告令尊,叫他放心,云大少这份大礼,盐帮武钰一定会亲自护送进京。不过,还得看你有没有命及时赶回去。”他把短剑朝她一抛,“还给你!”看她接了剑,他冷冷一笑,退后一步,“夺命,本座一向不喜欢太泼辣的女人。你就替本座驯服她吧!”

  “遵命!”夺命当即便提着大刀上前。

  “且慢!”少年又道,“别伤着她。你应知她将来会是什么身份!”

  “属下明白!”

  北斗眼看夺命步步进逼,虽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却也只得凝神作战。几十招过去,因夺命不敢伤她,处处受阻,而北斗却竭尽全力,两人倒打了个平手。但北斗体力有限,这样下去迟早还是会落败。怎么办?

  正自心焦,忽地一条熟悉的长鞭挥来,卷住夺命的兵刃,让她缓了一口气,向后退开。

  是夜神!她心下狂跳。他又来救她了!

  转眼间夺命即与夜神战在一处。追魂一见同伴处处受牵制,忙也加入战团二对一,却仍不是夜神的对手,两人兵刃先后脱手飞出,眼睁睁看他又故伎重施把北斗救走。

  只有那疤面少年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主人,这次又放他们走吗?”夺命问道。

  “现在还不到留下她的时候。”少年冷笑,忽眯眼瞧着那蒙面男子的背影道:“你们估计他在本座手下可走几招?”

  “应该可走三十招以上吧!”

  少年点点头叹道:“难得碰到这么一个对手。下回本座可得好好跟他会一会!”

  夜神带着北斗急速穿出山林,停在一块空地上。

  “谢谢你再次救我。”北斗道,“我该怎么回报你?”

  夜神淡淡地瞟她一眼,一言不发。

  北斗又道:“我能知道你是谁吗?”

  他却仍是一声不吭。

  “那么你知不知道那疤面男子是谁?”

  夜神摇摇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在查。”嗓音如此低沉喑哑,如破损的风箱一般。但她微笑点头。正跟她想象中的一样。

  沉默一会儿,她问:“你,做夜神,是为平这世上不平之事吗?”

  夜神抬眼看她,目光有些讶然。

  北斗仰头望着满天繁星,轻声吟道:“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你说,世上真有太平之地吗?”

  夜神眯了眯眼,“会有的。”说完便飞身跃起,夜色中,如苍鹰一般向远处掠去。

  北斗怔怔地凝视他远去的背影,叹道:“此生,我可有机会与你一起搏击长空?”

  客栈,灯火通明,野外都被盐帮人马包围。北斗远远看见,知是再回不去,只得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清晨。

  码头,一条威风八面极尽招摇的大帆船,在一群船夫们的吆喝声中,起了铁锚准备启航。

  北斗匆匆奔来,足尖一点,跃上船舷。宣赫一见,即从舱内大呼小叫地迎出来:“哎呀,你果然来了!真好!”

  北斗不理他,径自大步进了舱。

  舱内更是非同凡响,纱幔飘飘,香烟袅袅,琴声琮琮,佳人在琉璃珠帘后浅吟慢唱,恍若置身仙境。

  “如此招摇,不出三天必招劫匪!”北斗冷笑。

  “别讲这不吉利的话。来,我带你去看你的舱房!”他兴冲冲地领她进了走廊,后边是一排舱房。

  “瞧,这间便是你的!”他推开中间的一扇门,舱内布置得十分雅致,墙上悬着一幅画,竟是那“茶烹凿壁泉”的画。他得意地指着它献宝,“瞧,我是不是想得很周到?”

  北斗轻哼一声,不置可否,绕过他进了房,就欲把门关上。宣赫嬉笑着也想跟进来,谁知她却毫不客气地抽出短剑架上他的脖子说:“出去!”

  他扁扁嘴,不情不愿地转身退出,一边小声嘟囔:“这么凶,动不动就拿刀舞枪的!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娶一个这么凶的老婆是不是太过危险?”

  北斗关上门,冷哼道:“危险是肯定的,你最好赶快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她四面望望,确定房内只有自己一个人,便从怀中拿出那封带血的锦囊。小心翼翼抽出信纸展开,提头的称呼则为“武爱卿”。往下看去越看越是心惊。看来有了这封信,这一起巨案便算水落石出了。信是八王爷写给武钰的,大意是嘱他行事一定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官银直接运至芜湖交于大阿哥永璜的人接应即可。成事之后必给他封侯封王。

  她看完信,贴着身密密收好,躺在床上细细地思索这一切来龙去脉,却仍觉疑点重重。其一便是这锦囊,依常理,这种滔天罪行的证据应是看过后便随即销毁,为何武钰竟把它完好地保留下来?其二,画眉既是武钰的人,想必知晓不少内幕,为何他竟如此大方地放她跟宣赫进京?其三,这么重要的东西哥哥是如何在一天之内就弄到手的呢?

  良久,她叹一口气坐起身,脑中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恍惚中,眼前似又出现夜神的双眸。他也在为这疑案所苦恼吗?

  这船行得快,又逢顺风,入夜时已抵百里开外的蛸邑渡。

  明月当空,夜风轻拂。

  北斗靠窗坐在舱房里,仰望天边一轮明月。明月洒下淡淡清辉,染着薄薄轻愁,恰如夜神的眼。她摇摇头,轻轻叹气。

  伤腿又传来一阵隐隐刺痛,提醒她该换药了。她低下头,轻轻掀开长衫处理伤口。

  无意间一抬头,窗外有人影一闪。她一惊之下放下衣襟从窗口飞身窜出,几个起落追上在甲板上奔逃的人,伸手抓向他的肩膀。

  “是我!”那人回头,原来是宣赫,仍是一脸邪邪不正经的坏笑。

  北斗皱眉缩回抓住他的手,沉着脸问:“半夜三更的,你鬼鬼祟祟地在我窗外干什么?”

  宣赫赶紧双手乱晃,“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哦!”咦?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你!”北斗握紧双拳,一想到自己撩起长衫的姿态被他瞧见,又羞又怒,忍不住扬起拳就挥过去。

  “救命!”宣赫立马抱头鼠窜,却哪里逃得过?一连挨了好几下,哀哀呼痛不止。

  这时小马从舱内探出头嚷:“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吵什么吵?”忽地愣住,瞪大不敢置信的双眼,“咦?贝勒爷?还有云姑娘?你们在干什么?”

  北斗收回手,深呼吸平息腹中的怨气。

  宣赫则伸伸腰踢踢腿说:“我们在活动,哈哈!锻炼身体!”

  “半夜三更锻炼身体?我在做梦吧?”小马一头雾水,迷迷糊糊转回床边又倒头睡下。忽又一下弹起,瞪大眼嚷道:“可我明明看到云姑娘狂扁贝勒爷啊?”然后又闭上眼倒下,“不,这是噩梦,噩梦!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甲板上,宣赫斜眼看看北斗,忽地瞪大眼,指住她长衫上一块血迹惊呼道:“呀,你受伤了!”

  北斗低头一看,果然。显然是刚才那一阵动作让才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此时方觉有些痛。

  宣赫讨好地说:“我那里有上好的药,我拿来给你好不好?”

  “心领了!”她冷冷地说,转身向舱房走去。忽地站住猛回头,看见远远河面上有几叶小舟急速向船头靠来,她一惊,当机立断,跃到桅杆下抽出短剑砍断拉帆的绳子。

  巨大的帆布失去张力,“哗”地急坠而下。北斗往后跃,但腿伤却阻碍了她的动作。眼睁睁见撑帆的厚重木架直直地往头顶上砸下,突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抱住她急退几步。

  哗啦!帆布堪堪就掉在脚下。好险!北斗拍拍咚咚乱跳的心口,发觉那双手臂仍紧紧搂在腰间,而背后则感到温热宽厚的胸膛和强健有力的心跳。她回头,宣赫那张可耻的笑脸就在眼前,如此贴近,呼吸可闻。

  “我救了你哦!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做梦!”北斗脸一沉,手肘向后猛地把他撞开,然后对闻声而来的船夫们大喊:“快,马上靠岸!”

  “是!”船夫们齐齐答应,拿起竹篙奋力撑向岸边。

  宣赫还糊里糊涂,追过来问:“靠岸干什么?”

  “如果你还想有命回家的话,就别再?嗦!”北斗也拿了一根竹篙加入撑船行列。

  “怎么会没命?”他嘟哝着,眼光不经意往河面上一瞟,立即大叫起来:“哇,这么多船!一二三四……七**十,难道他们都是强盗?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他哇哇大叫,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乱窜。 北斗眼见十几艘小船呈包抄之势越靠越近,不由得心急如燎,抄起一根最长的竹篙准备应战,一边回头吼:“快去叫醒画眉和小马!”

  “好,好,我去叫!”宣赫赶紧回身,谁知忙乱中却跑错了方向,绊到了地上的那堆帆布,“通!”一头栽进去跌得好不狼狈。正与布和绳索奋战,后领忽被人捉住提起来。一回头,原来是小马,正满脸耻辱地看着他。

  “主子,你真让我丢脸!”

  “没大没小!”宣赫拍他一下,“画眉呢?”

  “画眉姑娘去帮忙撑船啦,就只有贝勒爷您在这游手好闲!”

  宣赫瞪眼怒道:“我哪有游手好闲?我不正要去……”忽像火烧屁股般跳起来,“哎呀,我一斤金子换来的红珊瑚啊,可不能让强盗抢去!”说着飞奔进舱。

  小马翻着白眼哀嚎:“天哪,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主子?”

  宣赫抱了红珊瑚出来时,十几名水匪已上了船,正与众人混战成一团。

  几名匪徒奔过宣赫时,斜眼瞟见他怀中的红珊瑚,双眼一亮,立即转身挥刀向他砍来。

  宣赫大惊失色,大叫:“救命……”拔腿狂奔,绕着船舱在甲板上转圈。谁知前面又来一群匪徒,情急之下,他立马“扑通”跳进水中。

  好在船已快靠岸,他在水中扑腾几下,就抓住岸边的草茎,一跃上岸,然后撒开两条腿飞奔。他打架没什么本事,逃起命来倒是比谁都快,钻进树林逃得不见踪影。

  众匪徒急追在后,却仍被他跑掉,只得又回身跃上甲板加入混战。

  这时大船因为惯性,“咚”地撞向岸边的大石,船上众人都随船的剧震而东倒西歪。北斗与小马趁此良机捉住画眉的臂膀,竹篙用力一顿,飞跃上岸往树林急奔而去。匪徒们也跃下船紧追不舍,大有不杀光他们绝不罢休之势。北斗只得松开画眉又回身应战,一边对小马大吼:“带她走,快!”

  小马回身想助她,却见数名匪徒扑向落单的画眉,只得大吼一声,一阵乱棒挥退敌人,拖着她便撒腿狂奔。

  北斗挥着竹篙以一敌众。她武艺虽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加上腿又受伤,不多久便显不支,一个不留神,竹篙被削去一截,背后也挨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她狂吼一声,拼起全身力道把手中竹篙向一个匪徒的心窝掷去。

  噗!那匪徒应声倒地而亡。她叹一口气,眼见五六把大刀同时朝身上招呼而来,躲无可躲,只得闭目受死。暗道今日休矣,都怪该死的宣赫连累了我!

  忽听到耳边传来金戈相交之声,睁开眼时,只见众人的兵刃都被一条凌空飞至的长鞭卷住脱手而出。紧接着一名蒙面人从树上飞身而下,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在众匪的包围中把北斗往肩上一扛便闪电般离开。

  她虚弱地靠在他背上道:“又是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救我?”

  他并不答,飞身掠出林子,进了山坡上一间废弃的破庙。庙里倒也干净,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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