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太子妃 第16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太子妃被废的消息传了开来,立政殿里的皇后自是高兴得很,可是听说圣人指的太子继妃是江陵萧氏女之后,又高兴不起来了。圣人指婚前不来和她商量也就罢了,可是为何圣人指了一个继妃、两名良娣、六位良媛,其中竟没有一个是傅家女?皇后心里有些发凉,难道因着自己不受宠,圣人便连傅家也不待见了?
太子妃突然被废,不只后宫上下错愕不已,就是前朝得了消息的卓容庸,脸色都变得难看不已,他硬撑着笑容,在下朝后打发了前来打探消息或是幸灾乐祸的同僚,急匆匆地回了卓府。
而卓府里,得了消息的清平郡夫人,心下一片欢喜,纵使二姐儿无法入宫侍候太子,可圣人亲点了江陵萧氏女为太子继妃,母家的侄女儿成了继妃,她的脸上也有光不是?再说太子的侍妾还有承徽、昭训和奉仪呢,待到侄女儿入宫之后,再将二姐儿送进东宫也是使得的。
卓容雍回了府,见着自个儿的夫人一脸喜色,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打从太子妃被废,圣人挑选了江陵萧氏女为继妃的消息传出来后,他就猜到了圣人的用意。圣人这是在为太子殿下铺路啊,江陵萧氏是百年大族,如今虽说无人在朝中担任要职,但是多年前一位致仕的阁老,就是江陵萧家人。
现如今再仔细回想,那一位阁老的致仕时机掐得刚刚好,既不会让圣人起了猜忌之心,又能博得圣人的好印象,为着日后萧家人的复出铺垫,着实是个明智的举动。眼下不正是因着萧家的识时务,使得圣人又将眼光放在他们身上,直接指了萧家女为继妃,虽只是继妃,但是日后太子殿下登基后,萧家女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萧家出了一个皇后,日后飞黄腾达的机会还少么?
而萧家是靠着太子殿下才能复出,自是会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毕竟萧家女身为太子继妃,一切盛衰都是系在太子殿□上。圣人这一步,实是走得精妙,不只解决了太子殿下的子嗣问题,还替太子殿下拉拢了萧家。
且圣人也不怕萧家坐大,毕竟除了太子继妃之外,圣人还另指了京都其他大世家的娘子为太子良娣和太子良媛,萧家女虽有身份上的优势,可是母族势力稍微薄弱了一点,现在就看三方谁先抢到太子的宠爱,那么谁便能在东宫站稳了脚跟。……
卓惊凡不知道这具身子的阿耶已经摸透了圣人的想法,他自个儿心中其实没有太过意外,圣人会有此决断,他早就料到了,只是他没想到废妃的旨意会来得这样快,他还以为至少得等到窦淳在政事上有所建树之后,圣人才会开始考虑子嗣的问题。
他领着茯苓等人收拾好后,便乘着肩舆来到东宫西北偏僻角落的宜秋宫。
宜秋宫因着常年无人居住,所以显得有些冷清萧条,偏殿里已经设了佛堂,卓惊凡过去看了看,便带着一众宫人进了寝室。
“太……郎君,可要先用膳?”茯苓小心翼翼地开口,看着自家主子一副平静的模样,心里着实难受得很,本以为殿下好了,自家主子也能过上好日子,可圣人一道圣旨,主子就被废了,还被迁到了宜秋宫,说好听点是替殿下诵经祈福,可谁不知这是被打入了冷宫。
“嗯,传膳罢。”卓惊凡淡淡地说道,在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走,自己会被废是意料中的事,而圣人不会将自己赶出宫,也是他早就料到的,毕竟自己可是为了照顾太子而进宫的,若是太子好了,自己马上就被赶出宫,圣人还不得摊上一个过河拆桥的形象。
只圣人无法将自己赶出宫,却可以摆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卓惊凡本来以为,自己会被迁到太极宫的佛堂,如今人还在东宫就是万幸,倒也省了他不少麻烦。只是他的心里不免有些疙瘩,想不透圣人为何这般急切的处置自己。
待到午后窦淳冷着一张脸,冲进宜秋宫时,卓惊凡终于猜到了自己被废的原因。
“凡凡!你别担心,我一定让父皇收回旨意!”窦淳犹如困兽一般,在寝室内转来转去,嘴上来来回回只有这句话。
“殿下,您明知道,圣旨下了便无转圜的余地,殿下往后会有新的太子妃,草民日后就待在宜秋宫中,替殿下诵经祈福,也替大周朝诵经祈福。”卓惊凡知道如何说才能勾起窦淳心里的歉疚和怜惜,纵使窦淳对自己可能并无情意,但是长久以来的相处,他不信窦淳能够无动于衷。
“凡凡!我的太子妃只有你,其他人我都不要!”窦淳听了卓惊凡一席话,情绪自是激动得很,他本想着和凡凡的日子还很多,可谁知道父皇的一道圣旨,他和凡凡竟是要被活生生的分开了。
卓惊凡望着窦淳的激动万分,心里却是忍不住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圣人之所以如此急切的废了自己,恐怕和窦淳太过重视自己有关。卓惊凡隐约能感觉到窦淳对自己的心思,虽然他选择逃避和无视,可不代表圣人会无视,也不代表圣人会放任窦淳胡闹。
窦淳身为大周朝的太子,若是情绪如此轻易的就受人影响,日后如何担起得一个国家?因此圣人干脆快刀斩乱麻,先将两人分开,并且塞了许多娘子给窦淳,希望能够分走窦淳的心思和注意力。若不是因着卓惊凡的阿耶是中书令,圣人不好让卓家太难看,否则圣人是想将卓惊凡直接赶出宫去的。
“殿下,您听草民一句劝告,在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要轻易的将心中所想、心中所爱暴露出来,您……守不住的。”卓惊凡开口轻声说道。
窦淳闻言心里一震,他茫然地望着卓惊凡,心里涌起一股无力的感觉,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凡凡,你知道……是不是?”
“草民什么也不知道,殿下,如今您最需要的,是一个子嗣。”卓惊凡装作听不懂窦淳的问话,压下心中的烦闷,违心的开口说道。
“凡凡!我……”窦淳见卓惊凡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劝着自己要赶快有个子嗣,心里非常的不得劲儿,正想不管不顾的将心意说出来时,就被卓惊凡伸手捂住了嘴。
“殿下,草民适才说的话,您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么?”卓惊凡难得对窦淳动了真气,冷着脸开口沉声问道。
“……”窦淳望着盛怒中的卓惊凡,心里却是不合时宜的想着,凡凡的眼睛真好看,眼里像有两簇火焰在烧着,眼角眉梢的厉色并没有损了精致的面容,反而使得俊秀的小郎君增添了一股英气逼人的锐气,让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软了几分。
卓惊凡眼见着窦淳冷静下来,才缓缓的放开了手,他整了整思绪,开口说道:“殿下,您身为太子,有必须背负的责任和义务,不能因着性子就甩开不管,不管你喜欢不喜欢继妃,都得拿出应有的态度敬着对方。”
卓惊凡一边说着,一边觉着现在的情景,彷佛回到了窦淳还是痴傻时,他总是将道理掰开了揉碎,再一点儿一点儿的塞进窦淳的脑里。那一段时光其实深埋在他的心底,窦淳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其实已经在他的心里留下了痕迹,纵使他再不承认,可是窦淳对他来说,不仅仅只是大周朝的太子这样简单。
窦淳不晓得对方心里的挣扎,他听着卓惊凡的叮咛,觉得鼻子发酸,他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可是却害得对方落到了这样的境地。聪明如窦淳,在圣人的旨意下到东宫时,就已经猜到了是因着自己的缘故,所以圣人容不下太子妃了。
往日里卓惊凡再好,也抵不了他使得太子方寸大乱的过错,纵使这是因着太子心里爱重太子妃,可是对圣人来说,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太子妃勾得太子对他上心,就是太子妃的错,因此圣人觉着只要将太子妃赶得远远的,太子的心就能收回来。
可笑圣人本来还很满意卓惊凡这个太子妃,可只是因着他太能牵动太子的情绪,就遭到了圣人的厌弃。果真圣人的宠爱都是这般缥缈,不管是对妃嫔还是晚辈,喜欢时样样都好,不喜欢了,就是穿件衣裳也会遭到指谪。
其实早该想到了,卓惊凡在心里冷笑一声,圣人连深受宠爱的婉贵妃尚不能给予信任,自己这个儿媳妇,又怎么能够让圣人顺心。
他望着眼前的窦淳,心里却在想着,日后窦淳登上了那个位置,会不会变得和圣人一样冷血无情?眼前这一个会因着他受委屈就跳脚的郎君,日后会不会眼都不眨的就反过来对付自己?
卓惊凡和窦淳面对面站着,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变得沉闷,许久之后,窦淳才低声说道:“凡凡,你等着,我一定会来接你出去的。”语毕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而站在原地的卓惊凡却是心里一跳,就算他想逃避窦淳的心意,此时也忍不住心里的一丝窃喜。
毕竟有一个人如此重视自己,能够为着自己不顾一切的争取,让他怎么能不感动?……
大周文武二十三年冬,太子妃卓惊凡被废,大周文武二十五年春,太子窦淳迎娶继妃。
太子迎娶继妃这一日,东宫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东宫的宜秋宫里却是一片寂静,太子元妃卓惊凡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襦衫,正跪坐在宜秋宫偏殿里的佛堂诵经,他闭眼转着手上的念珠,彷佛外界的一切都不再入耳。
自从被废之后,他已经在这佛堂中待了一年多,前一年因着窦淳说过不纳人,所以众人特意等了一年,东宫这才准备迎来新的女主子。今日便是窦淳迎娶继妃的日子,他照样平心静气的诵着经,手旁摆着抄写好的经书,等着圣人派人来取。
过了一会儿,太极宫来人,长林在门口恭敬的禀报,卓惊凡只是闭着眼挥了挥手,茯苓弯腰捧起抄好的经书,径自出了门。
“茯苓姑姑,不知卓郎君还好么?”没承想这次来取经书的人,竟是吕福。
“多谢公公的关心,郎君身体康健。”茯苓见着了吕福,心里有些别扭,却还是恭敬的答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吕福也知道自己的出现,会使得宜秋宫的众人心里不舒服,毕竟自己是圣人身边的大内监,见着了自己,难免会想起圣人,心情会好才怪。只今天是太子迎娶继妃的日子,吕福不过来看看,心里总是不放心。
卓郎君这一年多来的沉寂,总让吕福觉着不像对方的性子,且殿下的心里摆明了还惦记着卓郎君,因此他说什么也要来看一眼,确定宜秋宫没有出什么乱子才好。
待在偏殿中的卓惊凡自是不晓得吕福的担心,他只是继续诵着经,默默等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闹剧。这一年多来,纵使自己这个太子妃被废了,可是东宫仍旧是他在管着,圣人没有发话,窦淳更是不可能夺了他的权,所以明面上窦淳拔擢了一位詹事掌管东宫,可实际上无论大小事,詹事总要到宜秋宫来请示他裁决。
因此久而久之,东宫上下一众宫人都心知肚明,殿下还是很爱重原本的太子妃,若不是因着卓郎君不能生育,恐怕没有太子继妃什么事。
东宫的一切消息,都掌在卓惊凡的手里,他想让圣人听见什么,圣人便听见什么,他不想让圣人知晓的,圣人自是一个字儿也听不见。好歹他上辈子也是太子,要把守一个东宫,自是不在话下,也是因着他还掌着东宫,所以今日迎娶继妃的大典上会出什么幺蛾子,他早就知晓了,甚至还在背后暗推了一把。
纵使当时被废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可是卓惊凡怎么可能会甘心?需要他时就将他拱上太子妃的位置,难道当初被立时,圣人就没想过子嗣问题?待到不需要他时,却将不会生育拿出来做为由头,将他赶下了太子妃的位置。
可见得能不能诞下子嗣根本不是原因,既然当初他一个郎君都能被立为太子妃,如今要拿他不能生育说嘴,就别怪他出手不留情面。圣人既然敢做初一,他为何不敢做十五?身为大梁朝的太子,卓惊凡可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他历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
今日的迎娶继妃大典,就是他给圣人的回礼,希望届时圣人不会被气得晕过去,毕竟归根究柢,这还是圣人先挑起来的事儿,他不过是回击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暮迟归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o14-1o-24 11:15:o5
谢谢亲的手榴弹,大么么~ ╭(╯3╰)╮
流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o14-1o-24 1o:53:43
谢谢亲的地雷,么么哒~ ╭(╯3╰)╮
嗯,太子妃一定会被废的,因为他生不出子嗣,先前太子痴傻时,圣人无所谓太子妃是男是女,能照顾太子就好。其实对圣人来说,以太子当时的情况,太子妃是个男的反而比较好,这样太子妃就不会利用太子生下一个皇子,假若太子妃有了健康皇子,那么太子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立皇太孙也不是不行,可如此一来,皇太孙的生母和母族,就成了隐忧了。
另外,继妃是娶不成的,其他良娣和良媛也不会入宫,这一年多来,淮王肯定是不安份的,太子都已经康复了,难道其他虎视眈眈的人,会眼睁睁的看著太子迎娶能够生育的娘子么?显然不可能啊,所以婚礼会被搅黄,卓惊凡这位太子妃,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了。
第四十四章 遇刺
卓惊凡跪坐在宜秋宫的偏殿中,闭着眼静静的等待着,钦天监已经算出太子迎娶继妃的吉时,待到酉时中太子的迎亲队伍便要出宫,才能在戌时正时抵达萧娘子的家里。
太子的继妃是江陵萧氏女,早在一年前圣人的旨意下来后,萧家便带着小娘子千里迢迢从江陵来到京都,在京都定居下来后,萧家还特意请了教养姑姑前去教导小娘子,这一年多来都在为着入宫做准备。
卓惊凡听说了之后,也只是一笑置之,萧家人做再多的准备,萧娘子能不能入宫还不知道呢,经过这一年多来的暗中打探,他才知道,原来不希望窦淳迎娶继妃的人,可是不只淮王一人。想想也是,淮王是亲王,其他几位也是亲王,既然淮王能生出心思来,其他亲王又怎么会安份地待在亲王的位置上。
因此卓惊凡想着隔岸观火,先让其他人去斗,左右他现在已经被废了,只能待在宜秋宫的偏殿中,做出安份的模样让圣人安心。只他虽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手,却可以在背后趁机将局面搅得更混乱,今日窦淳的昏礼,是势必要出事的,他心下可惜了一声,无奈他只能待在宜秋宫中,不能亲眼见着即将到来的好戏。
就在他按捺下思绪,等待着时间的流逝时,窦淳木着一张脸踏入了宜秋宫。
这一年多来,窦淳也时常会到宜秋宫来看望他,可每次话都没说几句,只是拿着一双眼瞅着他,窦淳眼中的挣扎和愧疚,他看得真真的,却没有作声。窦淳的愧疚正是卓惊凡所需要的,如今窦淳越是觉着对不起自己,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才会越重,就算他不稀罕窦淳的感情,却也知道,窦淳对他的感情越深,对他的处境和未来越有利。
因此就算如今的他和窦淳已经变得有些无话可说,却也不会将对方拒之门外。只今日的窦淳脸色实在是很难看,卓惊凡瞥了对方一眼,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草民见过殿下,殿下万福。”卓惊凡起身躬身行礼,向窦淳问安,窦淳却迟迟没有叫起,只是沉默地盯着他看。许久之后,才听见窦淳低沉的嗓音说道:“起罢。”卓惊凡起身后,并没有抬头和窦淳对视,只是垂着眼睑轻声说道:“殿下今日应当留在崇仁殿,不该来这里。”
“凡凡……”窦淳神色难辨的低喃出声,那一句昵称使得卓惊凡的心里狠狠的一跳,打从一年多前他和窦淳那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后,窦淳便再也没有开口这样唤过他,今时今日,在窦淳即将迎娶继妃时,又听见了这一声称呼,实在让卓惊凡的心里不免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慨来。
今日那些个蠢蠢欲动的亲王若是没有得手,那么东宫便会迎来一位新的女主子,就算他还有后手,可是一旦萧家女入了宫,受册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继妃,届时想要抹掉对方的这一层身份,着实得花费一番功夫。
因此尽管知晓窦淳出宫迎亲的这一趟不会顺利,他却也是忍着没有多言,只是心里却是有些瞧不起自己,为了自己的未来,他竟是连窦淳也瞒骗了,这样的他,又有何资格计较当初窦淳对自己耍心眼玩手段?
窦淳自是不知道卓惊凡的心思,他只想着,今日就要迎娶继妃了,可在他的心中,他最属意的太子妃人选只有卓惊凡,不管那个萧娘子如何好,不管萧家能够带给他多少帮助,他都不想让对方坐上本应属于卓惊凡的位置。毕竟若是萧家真的看好他,萧阁老当初又怎么会致仕?萧家不想引得圣人猜忌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想避开太子选妃才是萧家选择暂时退出仕途的主要理由。
因此圣人在起用萧家的同时,应当也是想敲打萧家,否则圣人不会钦点萧家女入宫为太子继妃,毕竟继室历来就矮元配一头,更遑论卓惊凡这个太子元妃还留在宫里呢。萧家女进宫后,纵使卓惊凡只待在宜秋宫中不出来走动,可是夫君的元配就摆在那,真是没得膈应人。且元妃比继妃早了三年多入宫,萧家女入宫后是否能真正的将东宫握在手里,那也很难说。
当初卓惊凡初到宜秋宫后,琢磨了几日,总算是猜出了圣人真正的用意。除了不想担一个过河拆桥的名声之外,只怕圣人留他在宫中就是为了和继妃抗衡,如此看来,圣人也不是非常信任萧家。
思及此,卓惊凡还是只能冷笑,圣人这一国之君真是当得忒心酸了,摊上一个拼命扯后腿的皇后不说,身边还没有一个妃子能信任,就连朝中的重臣圣人也要猜忌,也不知道圣人一天到晚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又是否真能算无遗策?……
窦淳并没有在宜秋宫待太久,他只是沉默的陪着卓惊凡用了一顿素膳,随后便起身回到崇仁殿更衣,准备出宫迎娶继妃。
他回了寝室,让宫婢们服侍自己更衣,他望着铜镜中自己挺拔的身影,身上穿着白纱中单,外面罩着黑色上衣和浅绛色的下裳,衣裳上有着皇太子正式冕服的九种图案,黑白相间的衣领,青色的绲边、袖口、边饰和大襟,蔽膝则随同下裳颜色。这一身皇太子纳妃的衮冕服,瞬间勾起了三年多前他迎娶卓惊凡的回忆。
他怔怔地望着铜镜,心里生出一股厌烦,他曾经穿着这身冕服迎娶了他的太子妃,可今日却又要穿着这身冕服,迎娶圣人塞给他的太子继妃。而他的元妃,被变相的打入了冷宫,这一年多来,孤伶伶的一人住在宜秋宫里。
越想越是烦躁,窦淳不耐烦的挥开了正在侍候他穿衣的秋梨和冬桔,秋梨和冬桔见他神色不豫,不敢多说立时退了开来。这一年多来,她们眼看着殿下变得沉默寡言,且脾气竟是比以往暴躁,她们心知肚明,殿下的转变怕是和太子妃被废有关,只她们只是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更加用心的服侍殿下。
殿下将她们挥开后,便径自走了出去,秋梨和冬桔对望一眼,赶紧跟了上去,这才发现殿下又进了书房,二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冬桔开口轻声说道:“今日是迎娶继妃的日子,可殿下看起来并不高兴。”
“殿下哪里会高兴呢?这位继妃的来头不小,入了宫之后,恐怕就要和那一位闹起来,那一位如今成了白身,就是住在宫里又如何,在继妃跟前哪里说得上话?”秋梨快速的指了指西北方,淡淡地说道。
“可我怎么听说,詹事每日都要去向他回话呢?”冬桔自是知晓她说的是宜秋宫里的那一位,不过她蹙了蹙眉,低声问道。
“那是殿下给的恩典,且往日里东宫没有个正经的女主子,才轮得到他管事,你且看着罢,待到继妃入了宫后,圣人肯定就要发话了。”秋梨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宜秋宫的方向,语气中含着一丝淡淡的惋惜。
只主子的事儿也不是她们能议论的,因此她二人将话题就此打住,不再多嘴恭敬的守在书房外,不多时,有福和有全便来了,有福见着了她二人,开口问道:“殿下在里边?”
“嗯。”冬桔点点头,有福压低了音量又问,“殿下……看起来怎么样?”
“适才更衣时便不高兴,只换了衣裳,双绶和大带都没上,履鞋和袜子也还未穿,革带倒是配上了,可其余的就不让人上手了。”冬桔苦着脸,轻声说道。
“行了,你们把该穿的该戴的都领过来,免得待会儿误了时辰,我先进去瞧瞧殿下。”有福听罢沉吟一会,催促着秋梨和冬桔,待到她二人离开后,这才领着有全进入了书房。
书房里窦淳歪在软榻上,一点儿也不在乎压坏身上的衣裳,有福见了心里叹息一声,上前轻声禀报着,“禀殿下,都准备好了。”
“嗯。”窦淳手上拿着一卷书册,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有福和有全也不打扰他,退到一旁安静的立着,待到窦淳将书册翻完了,正才掀起眼皮子瞥了有福一眼,“都安排好了?”
“回殿下,是的,马匹和轿夫都安排好了。”有福恭敬应道,心下却是叫苦不迭,没想到殿下竟然让他暗地里动手脚,务必让马匹和迎亲的轿夫不能顺利抵达萧府,明摆着是要在亲迎时闹出事儿来。有福有苦难言,他没想到殿下竟是豁出去了,为了不迎娶继妃,竟是打算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这误了亲迎的事儿小,若是殿下出了差错,整个东宫怕是都要给殿下陪葬了。
窦淳听了没有作声,他在心里细细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其实就算他不用出手,淮王也不会让他顺利迎娶萧家女为继妃,他吩咐有福做下的手脚,只是多一层保障罢了,若是淮王那里没有成功,至少自己还留有一手。
待到时辰差不多了,窦淳总算让秋梨和冬桔近身,打理好一身行装后,窦淳在酉时末准时离开了皇宫,前往位于京都东边的萧府。……
太子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皇宫,街道上已经封街,太子外出的仪仗在前头开路,太子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身后则是跟着太子妃的仪仗和车架。
一行人敲锣又打鼓,吹吹奏奏的往着萧府而去,一路上窦淳的心情反而变得很平静,眼前宽阔无人的街道彷佛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他走在上面,心里想的却是身在宜秋宫里的卓惊凡。
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破空声,窦淳瞳孔骤缩,立时策马往左躲避,一支羽箭“咻”地擦身而过,钉在了前头宫人举着的旗帜上。这下子整个队伍顿时炸开了锅,太子的亲卫立刻赶到太子身旁,口里喊着,“护驾!有刺客!”
太子左卫率才刚喊完,接着又是好几支羽箭“咻咻咻”地破空而来,左右卫率府的卫兵立刻将太子团团围住,护着太子撤退。而太子左右司御率随即分出人马追击刺客,太子清道卫率则是护着迎亲队伍撤退,一行人因着突如其来的遇袭,险得有些狼狈。
谁知众人还未将太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太子身下的马匹突然发狂,马匹高扬起前蹄,鸣叫一声,接着便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接连撞翻了许多卫兵。太子左卫率见状大惊失色,连忙策马追了上去,右卫率自是不敢掉以轻心,也跟了上去。
窦淳紧捉住缰绳,趴伏在马背上,他紧咬着牙根,任凭马背再颠簸,双腿还是牢牢地夹紧马腹。不过此时他的心里忍不住骂声连连,他没想到淮王下手这样狠,竟是打算直接将他除掉,他确实收到消息,淮王暗地里的动作连连,只他万万没想到,淮王会用上釜底抽薪这一招,如此直接了当的对付他。
比起破坏了昏礼,淮王这一步确实正中要害,若是刺杀成功,太子都死了,也就没有昏礼和继妃了,且就是卓惊凡这个太子元妃,也没有用处了。淮王这一计走的是掐断萧家和卓家的后路,毕竟萧家和卓家都算是上了太子的船,只要太子这艘船一翻,船上的人也不能幸免。
覆巢之下无完卵,太子若是因着要迎娶萧家女而出事,事后圣人肯定要迁怒萧家,就是让萧家女殉葬都有可能,毕竟萧家女可是走了正常六礼程序的准太子继妃,只差最后的亲迎。而卓惊凡更不用说了,是窦淳明媒正娶的太子元妃,窦淳若是薨了,太子元妃肯定也活不了。
这样一箭双鵰的好法子,淮王可是等了一年之久,总算是等到了太子迎娶继妃这一日。
淮王不只安排了人伏击太子的迎亲队伍,就是萧府他也有安排,在太子遇刺的同时,萧府中萧娘子的院落竟然走水了,萧娘子本来正坐在绣房里,等着太子的迎亲队伍,谁知好端端的,绣房旁一间放置萧娘子箱笼的厢房,突然就起火了。火势蔓延得很快,萧娘子不得不狼狈的避了出来。
而在匆忙走动间,太子纳征时送来的玉璋,竟是被打碎了。
这柄玉璋可不是普通的聘礼,而是太子继妃受册时,必须得拿在手上的,如今这柄玉璋竟是碎了,萧娘子怔怔地望着青石砖上的碎玉,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时一旁搀着她的丫鬟见了,竟是惊声叫道:“哎呀,娘子您……这怎么了得啊!您怎地将这玉璋给摔了啊?!”丫鬟的嗓门有些尖,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萧家阿郎此时也赶到了,听见丫鬟一说,他立时低头望去,果真见到玉璋正躺在青石砖上。
“元娘!”萧家阿郎险些厥了过去,此时萧家的老夫人也来了,萧夫人搀扶着老夫人,快步地走进了萧元娘的院落,只见眼前一排火光冲天的厢房,地面上是碎了的玉璋,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沉声开口,“将院中全部的人给我绑了。”
老夫人身后的婆子和下人,立刻上前将萧元娘院子里服侍的人都给押了下去,只余下搀扶着萧元娘的那个丫鬟。那丫鬟见了老夫人来势汹汹的阵仗,心里发怵,低垂着头不敢作声,只老夫人怎么可能放过她,指着萧元娘说道:“翡翠,莲蓉,你们去替了那丫鬟,将大姐儿扶到我房里。”老夫人身后的两名大丫鬟,立时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诺。”
她二人上前扶过萧元娘,那个原先大呼小叫的丫鬟此刻面色惨白,睁着一双眼向萧元娘发出无声的求救,只不等萧元娘开口替丫鬟求情,翡翠和莲蓉已经半架着她,将她连拖带拉的带离开了院落。
待到现场控制下来后,萧老夫人这才对着萧阿郎说道:“儿啊,今儿个咱们府上怕是要有难了,你去前头看看,殿下的迎亲队伍来了没。”萧阿郎连忙应下,带着自己的长随匆忙走向前头。接下来老夫人带着萧夫人回到了自己的院落,老夫人的院落叫做荣寿堂,是一处三进的大院子,翡翠和莲蓉扶着萧元娘已经坐在正堂里,此时萧元娘已经平复了心绪,正等着祖母和阿娘回来。
老夫人和萧夫人回到荣寿堂的正堂,就见到萧元娘穿着太子正妃的服饰,可脸上的妆容却是有些狼狈,就是发髻都松脱了,本应雍容华贵的装扮,此时却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大姐儿受惊了。”老夫人走到主位上坐下,招手示意萧元娘站近,然后拉着她的手低叹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疼惜。
“祖母……”萧元娘有些哽咽,任谁在自己大喜之日这一天,接连遭遇绣房走水和聘礼摔碎的变故,都无法保持镇定的,萧元娘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娘子,心里自是惊慌失措。且她要嫁入的不是平常人家,而是皇室,玉璋碎了这事儿,还不知道要如何向圣人交代,让她怎能不担忧?
“莫怕,今日之事,祖母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老夫人温声说道,萧夫人在一旁也频频拭泪,女儿的大喜之日遇上这些变故,传到外头去还不晓得旁人会如何嚼舌头呢,她可怜的女儿先是成了继室,如今若是嫁不成太子,往后还有什么好名声?
就在荣寿堂的气氛有些哀戚时,萧阿郎跌跌撞撞地来到荣寿堂,他的脸色惨白,比之方才听闻大姐儿绣房走水时更为难看。老夫人见了他这副模样,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她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了?前头发生什么事了么?”
“母亲,殿下遇刺,迎亲队伍已经退回宫内了。”萧阿郎抖着唇,将适才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语毕就见母亲和夫人瞬间都变了脸,他心里也是难受得很,根本不忍心看一旁大姐儿的脸色。
“这样说来,今日……昏礼取消了?”老夫人艰涩的开口问道,萧阿郎摇摇头,“儿子不知,宫内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只听说殿下似乎受了伤,今日的昏礼……想必是不能继续了。”
“你父亲呢?”老夫人瘫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方才父亲一听说大姐儿的绣房走水,立时就领了人出去了。”萧阿郎低声说道。
“你去前头守着,你父亲回来后,让他过来一趟。”老夫人听闻自己的夫君出了府,心里隐约猜到对方的去向,因此忧心忡忡地吩咐了儿子一句。
“诺。”萧阿郎应了下来。……
待到太子遇刺和萧府出事的消息传入宫中后,卓惊凡心里猛然一跳。他是料到了淮王会出手,可是没料到淮王会这样疯狂,竟是打着直接将太子除掉的主意。
此时他的心里有些慌乱,立刻对着茯苓说道:“去,去崇仁殿看看,殿下的伤势如何了,顺便再将今日的事打听清楚。”茯苓随即领命而去。
卓惊凡在宜秋宫里来回踱步,根本静不下心来装样子,此时他也顾不得可能会被圣人的钉子发现自己的异样,这一次是他疏忽了,他没想到淮王竟然这般不管不顾,已经是拼着要和圣人撕破脸的地步了。他只是想着藉淮王的手,能够捣乱这场昏礼,最好是阻止萧家女入宫,他并没有想将窦淳置于危险之中。
因此当他听闻窦淳受伤之后,心里瞬间生出一股内疚,他不该任由淮王动手的,早知道淮王行事这般无法掌控,他说什么也不会把淮王放进计划里。可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此刻的他只能在宜秋宫中心急如焚,纵使心里恨不能陪在窦淳的身边,却因着圣人的猜忌,什么也不能做。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一刻这般,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没有像此刻这般如此希望能够握住权力。以往的他总是想着一步一步慢慢来,总有扳倒圣人的一天,总有斗垮淮王的一天,可是这一刻他什么计划都想不起来,只想要见到窦淳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y1yzf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o14-1o-25 14:55:o1
y1yzf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o14-1o-25 14:5o:o5
fhrenheit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o14-1o-25 14:o6:o6
石音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o14-1o-25 11:14:12
就是这么有文化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o14-1o-25 1o:43:26
箱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o14-1o-25 1o:18:23
谢谢亲们的地雷和手榴弹,每人都一个大么么~ ╭(╯3╰)╮
过几天会加更,不是故意断在这个地方,不要打我……
第四十五章 隐患
太子在迎亲的路上竟然出了遇刺这等大事,圣人知道后自是震怒不已。
圣人立即召见了大理寺卿,将太子遇刺一事交由大理寺详查,除此之外,还召来了左右金吾卫的上将军狠狠地斥责了一顿,毕竟金吾卫本就负责京都的巡警,如今太子在街道上公然遇刺,显然是金吾卫失职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当日金吾卫之下的左右翊中郎将和左右街使都直接下了大狱,而京都内各个城门坊角的武侯铺内驻守的卫士和彍骑也通通被带走了。圣人这回是真发了狠,且下了死令彻查,大理寺自是不敢怠慢,几乎将金吾卫大半的军士都捉了起来。一时之间朝堂上下可说是人人自危,众人表面上维持着诡异的平静,可私底下的传言却是甚嚣尘上,各种猜测都有,其中最为引人关注的,除了太子遇刺之外,自然就是萧府的那一场大火。
虽说萧府那一场大火只烧掉了萧娘子的院落,可当时火光冲天,漫天的大烟飘散在萧府上空,就是萧府想将这件事压下来都不成;再加上本该亲自到萧府迎亲的太子殿下在途中遇刺,使得昏礼不得不暂停,这下子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怕是有人存了心不?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