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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血·丹杏(第九部) 1-63完结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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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真相
刘辨机关上门,绕室疾走.卓天雄抱着肩膀在旁看着,过了半晌道:“刘夫子,现在还有什么计策”
刘辨机颓然坐在椅中,喃喃道:“听天由命,听天由命”
卓天雄狠狠笑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刘辨机浑身一震,下死眼盯着他.
“还用盘算白婊子死不认罪,把案子揭了个底儿掉;姓薛的婊子装疯卖傻,把供词搅成一盆烂糨糊;姓裴的虽然听话,但何清河岂是好骗的要不了两下,就漏了馅.还留在这里,非等姓何的把咱们一锅烩了吗”
刘辨机怔怔道:“这一回真是山穷水尽了”
“不见得.”说着堂后走出一个人.
“天羽”两人彷佛捞到救命的稻草,连忙起身迎上.
孙天羽神情凝重,“我回来已经一个时辰,里面的动静我也约略听见了.先说三桩事一个是白莲教已被剿平,除红阳真人薛玉英潜逃待捕以外,其它逆匪都被一网擒尽.”
这是桩大事.反乱既平,马上就该结案了.
“第二桩,两广等六省府县联名上书,请旨给督抚大人,封德明封公公立生祠.”
“第三桩,豺狼坡监狱缴获白莲教逆匪密件,各府按件捕拿逆匪一百余名,经查确实无误.此案列为军功之后,为刑名第一大功,已上报朝廷.”
刘辨机合什道:“佛祖保佑”
孙天羽笑道:“卓二哥,不用急着走了吧.”
卓天雄笑道:“果然是喜事.不过眼下就有个大理寺右丞在狱里查案,连鲍横也被拿了,说不定等恩赏下来,咱们就都在囚牢里谢恩了.”
“拿了鲍横正好.”孙天羽心里对鲍横恨极,脸上却不动声色,“私奸女犯终究遮掩不住,就让他来顶缸.”
卓天雄道:“那白雪莲要攀咬起来呢别忘了,那婊子咱们都没少弄.想跟鲍横撕掳开来,只怕不容易吧.”
孙天羽心知肚明,白雪莲最恨的除了阎罗望起来说话吧.”何清河萧索的白发在灯光里微微晃动,似乎已经倦得很了.他勉强打起精神,“这也是裴犯的供述吗”
“正是.因事关妇人名节,又与案情无关,卑职并未录入裴犯供述之中.”
“裴青玉,他说的可是实情”
玉娘低声应道:“是.”
“本官再问你,案发时你在何处”
“罗霄山.”
“那你何时,因何入狱”
“上个月,罪妇来看望家姊被捕入狱.”
“谁捕的你”
玉娘朝孙天羽看去,孙天羽抱拳道:“是卑职在路上遇见,因她是白孝儒妻族,卑职怕她与白孝儒妻女勾结串供,便将她拿入狱中关押.”
何清河点头道:“你怕的有理.我问你,裴青玉可是独自而来吗”
孙天羽心中叫糟,硬着头皮道:“裴犯当时独自一人.”
“有人随行吗”
“卑职并未见到.”
“裴青玉,你是自己来的吗”
裴青玉不知如何回答,良久才应了声,“是.”
何清河叹了口气,“罗霄山离此数百里,你一介女流,又是缠过足的,一个人怎能来此”
孙天羽道:“回大人,白雪莲当时也是一人返家.”
“喔裴青玉也练过武功么”何清河用帕子捂着眼,又道:“裴青玉,你来时可知此案”
“知,知道.”
“那么你为何敢来”
“罪妇只想看一眼,就走的.”
何清河又转开话题,“你这次见着白英莲时,他有多高了”
玉娘上次见着英莲,他刚满周岁,只好大致比了个六七岁孩子的高度.
白雪莲忍不住道:“胡扯英莲比一般孩子生得要高.”
裴青玉不知所措地收了手.
何清河道:“本官再来问你.白雪莲与白莲教勾结,你可知情”
玉娘犹豫着点了点头.
“白雪莲与哪个逆匪勾结勾结”
“是她.”裴青玉指向一旁的薛霜灵.
“什么时候”
“过年的时候.”
何清河问的随意,似乎对她的答复也不甚在意,随口道:“几个人”
“她一个.”
“住了多久”
“一两天.”
“此前见过么”
“没有.”
“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玉娘下意识地朝刘辨机看去.
何清河双目一睁,冷喝道:“拿下”
两名衙役应声把刘辨机拖出来,用绳子捆上.刘辨机猝不及防下,顿时面无血色,颤声叫道:“冤,冤枉啊”
孙天羽本想出面把水搅混,拖延时间,这会儿才知道这糟老头子着实不好对付.思索间,只听何清河淡淡道:“裴青玉,本官再问你,白孝儒、白雪莲父女与白莲教勾结之情,你可知情”
玉娘怔了一会儿,突然一下子瘫软在地,哭泣道:“大人饶命,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为何作出伪供”
“是他们逼我说的”
“可是用刑拷打了么”
玉娘嚎啕痛哭道:“他们说,若妾身不说,就让妾身跟跟那儿骡”
何清河脸色一变,狠狠盯了刘辨机一眼,“再说你是如何入狱的”
“是他”玉娘指着孙天羽哭道:“他杀了妾身随行的人,把妾身拘在山里奸了四日,才送到狱中,让妾身服侍狱里的男人.”
白雪莲怒道:“孙天羽你不要脸”
何清河手一挥,“拿下”
两名衙役拽住孙天羽的手臂,却被他“啪”的甩开.
“何大人你如此断案,难以服人”
“哦你有何话说”
“本狱截获白莲教密信是真,拿住了白莲教逆匪是真,薛犯供词,白孝儒口供,都有指印为证,件件是真大人为何听信一面之辞,就要捕拿我等”
何清河放下手帕,带着几分不屑冷冷看着孙天羽,半晌道:“好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刁吏.拿证物来”
随从取出一撂卷宗,摊开来逐一摆在案上.
“这是你们呈给各部司的白孝儒供词原档,一共六份.上面都有白孝儒的指印.若是一份,也许能瞒过我去.可惜这六份档案,带上你狱中的一份,就揭出你豺狼坡监狱上下勾连,诬陷良民,草菅人命的一桩大案”
何清河将手中一直翻阅的那份卷宗掷到案上,“看到了吗这七份卷宗共有一百二十六个指印,全为右手食指,同一卷宗中指印参差不齐,横竖不一,甚至有几枚指印上下颠倒岂是一个认罪之人亲手所按再看这印痕形状,纹路深浅宽细若你们先备好卷宗,在白孝儒死时立刻取下指印,说不定能瞒过我去.
“可惜你们手段虽然狠辣,行事却草率可笑,这七份卷宗边抄边印,耗费了至少一个时辰.寻常尸体半个时辰便出现尸僵,这一百二十六个指印正清楚显出白孝儒指痕由软而硬,分明是死后盗取指印”
“再看这一份供词,”何清河不屑地摆了摆手,“以姓名入罪,本司闻所未闻.何况薛玉英原名薛长峰,起事之前方才改名,何以十余年前白孝儒就将其姓名嵌入子女名内如此荒唐可笑,还敢拿来献丑”
“薛长峰改名一事,本是白莲教机密,尔等不知也情有可原.但这供词情节错漏百出白孝儒若是以开店为名为白莲教传递消息,选此僻处,岂非欲盖弥彰尔等区区狱卒,何来捕盗之权若是先探出杏花村有谋逆行为,何不禀知县衙况且若是此前查有情弊,为何文中只字不提再则白雪莲身为刑部捕盗司捕快,武功高尔等十倍,如确为逆匪,为何束手就擒”
“有一桩潜漏了马脚,若白家果真为匪,因何不将白孝儒之妻裴丹杏,次女白玉莲系狱即使她们母女乃弱质女流,难行远路,不怕其逃亡,为何不怕白莲教逆匪前来探问端倪况且这山中过往客商尽多,究竟是不怕她们传递消息,还是知道她们根本就无从勾结匪人,只能由尔等肆逞淫欲”
旁边的宁远知县、三班衙役,连同被拿的狱卒、白雪莲、薛霜灵、玉娘都听得目眩神驰,连身在其中的白雪莲也听得如同作梦一样,头一次知道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内幕.
孙天羽原以为此案已经做得足够周密,没想到被何清河一一戳穿,竟是满纸疏漏.在何清河的辞锋下,任他自以为巧舌如簧,此时也无只言片辞以对.何清河说到一半他已经汗流浃背,等何清河说完,孙天羽仅有的勇气也荡然无存,只觉自己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衣裳,羞愧得无地自容.
何清河一拍公案,咆哮道:“孙天羽你贪图白孝儒妻女美色,勾结同僚,陷害良善,逼奸裴氏,骗奸白女如此衣冠禽兽,你还有何话说还不给我跪下”
孙天羽身子一晃,又死死地忍住了.他口中涌出一股苦水,彷佛是胆汁的味道.他咬紧牙关,将苦水咽了下去,像木头般僵硬地立在堂中.
何清河气极反笑,“好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硬汉.”他举起惊堂木,重重拍在案上,厉声道:“来人啊带裴氏出来”
孙天羽心里像被人捅了一刀,疼得扭曲起来.
后堂一个女子如在梦里,怔怔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孙天羽面前,彷佛不认识般,细细看着他,眼神中有一丝惊讶,一些不信,一些鄙夷,一点犹豫,一缕柔情,一分温存的爱意,多的则是茫然.接着她身子一软,像殒落的花瓣般倒在地上.
“丹娘”孙天羽跪到地上,用力抱紧她香软的身体.
“别碰我娘”白雪莲拉开孙天羽的手臂,重重给了她一个耳光.
孙天羽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却不闪避,抚着丹娘冰凉的面孔,嘶声叫道:“丹娘杏儿”他口中血沫飞溅出来,沾在丹娘洁白的粉颊上,犹如未化开的胭脂.
“住手”
何清河喝止白雪莲,不屑地看了孙天羽一眼,冷冷道:“小人”
旁边的知县早已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口吃地道:“还不,还不拿下”
“不忙.他已经是待死的囚犯,何必着急.”何清河冷冷道:“孙天羽,本官且问你,你可知罪吗”
孙天羽张了张口,慢慢低下头颅.
“等等”一个女子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