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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来莫忘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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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林那劲儿,可不会轻易放过你。这事他是做得操蛋了点,有上面苦衷可以跟你讲嘛,什么也不交待,搞得你自己在这纠结成这样。那个照片,肯定是有人故意做的局,你可别上了别人的套。”汤小元说着,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红运当头”。

  “照片你也看了,即使是有人故意偷拍,但总没人逼他和方明明在一起……更何况,我曾经亲眼看过他们的短信……”杨沫说到这,又一阵悲从中来。

  “好了好了,别哭别哭,大小姐,不能再哭了,不然长城都要倒了。”汤小元见她又要难过,赶忙上去抚了抚她的背,安慰到。

  “这两天他肯定会疯狂地找你,你还是做个心理准备,怎么面对。”

  汤小元错了,接连几天,杨沫再也没收到蒋东林的电话或短信。不是心里不期望,不是真的不想见,杨沫在脑子里想了无数次真的再见面会说些什么,但是一晃两周,蒋东林却像消失了一样,再没给杨沫一点音讯。

  杨沫在单位变得更加沉默,年关将近,单位各种事务越来越繁忙起来,她只是默默地干活,玩命儿地加班,试图用工作的劳累把自己心里越溢越多的苦涩给掩盖掉。处里的正副处长偶尔也会跟杨沫开开玩笑“小杨,按部就班也能提拔,可别那么拼命,把交男朋友的时间都给占掉啊。”这个时候,杨沫只有苦笑。

  杨沫听从张航远的建议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去练瑜伽了,膝盖的酸疼感也慢慢少了。开始的几天汤小元执意每天去杨沫家陪她,后来杨沫看她赶得辛苦,就再不让她每天奔波在城市两头。

  北京已经到了寒冬的时节,抛开室内的暖气,室外真的是一片清冷。树木早就凋敝,光秃秃的树枝在成日阴蒙蒙的天空下更显萧瑟。今年的冬天来得似乎特别早,11月份的时候就下了第一场雪,到现在,零零碎碎已经下过好几场了,天气是一天冷比一天,杨沫的心也随着安静到似乎诡异的生活一天比一天沉寂。

  杨沫睁开眼看看窗外,灰蒙蒙得好似太阳还没升起,将近天亮才合上眼,到这会儿也才睡了3个多小时,却一直浅眠多梦,睡了一觉却感觉比没睡更累。看看时间,8点多钟,手机却响了起来。

  杨沫一个激灵抓过手机,“张航远”,有点失望地接通电话。

  “外面下雪了,特别大,咱们一起出去看雪吧。”张航远在电话那头似乎满是兴奋。

  “唔……我没什么力气,昨天睡得不好……”杨沫支支吾吾。

  “出去走一圈,保管你回来睡得香,走吧走吧,过半个小时来你那接你。”

  “恩……那好吧。”

  从颐和园的西门进去,杨沫有点庆幸自己跟张航远出来的举动。杨沫只看过荷,也就傻乎乎、乐呵呵,真的顺应着众人的笑声和起哄声都喝了个底朝天,倒是王译,几次都从长桌子的那头过来一把就挡开敬杨沫的酒。

  韩国烧酒其实名不副实,说是烧酒,度数远不能和4,50度的国内白酒相比,20出头的酒精度入口并不十分辛辣。但即使不满十度的啤酒喝多了也能把大汉放倒,更何况这20多度的白酒,轻敌的杨沫在极其放松开心的氛围下最后也喝了个头晕目眩。直到大家在首尔寒冷的街头大合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时,杨沫看似会自己走路高唱,实际上已经很醉了,到了酒店进了自己房间就只记得看清眼前是床,然后一头就栽了进去。

  蒋东林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拨通了杨沫的手机,因为是越洋漫游,没有了里面熟悉的王菲的《怀念》,只有枯燥单调的嘟嘟长音,等了半天也没人接,最后变成“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蒋东林心里有点奇怪,随即拨打王译的手机,那边却直接是关机,按掉后就继续打杨沫的,还是单调的嘟嘟长音,刚要挂掉,电话却一下接通了。

  “喂”一声挺有磁性的陌生男音,让蒋东林愣在当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喂您找谁”那边陌生男声继续问到。

  “我找杨沫,她人呢”蒋东林按下跳动剧烈的心跳,耐着性子问到。

  “哦,她……睡了。”那边男音回答到。

  “你是谁”蒋东林问到。

  “我是她朋友。”陌生男音模棱两可。

  “行,那就先这样。”蒋东林挂掉电话,一颗心似乎就要飞了出去。如果可以,他现在真想立马按上一双翅膀,飞过千山万水去到杨沫身边看看,看看那个女人到底在做什么是发生什么意外还是……而刚才那个该死的男人,怎么会接杨沫电话王译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有没有照看好杨沫这么晚了,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张航远看着手机屏幕上大大的“蒋”字下面变成“结束通话”以后,就直接把杨沫的手机关机。杨沫畏缩在大床的一角,睡得不太安分,绯红的脸上一双好看的眉不知道因为什么梦境时而纠结,时而舒缓。张航远把手机放进杨沫的包包里,就坐了过去,轻轻抚摸杨沫的头发和有些发烫的脸颊,杨沫许是因为突然而来的凉意,下意识地就自动往张航远微凉的手掌靠去,张航远身子轻轻一震,看着杨沫的眼神越发深远。

  方家人还都在围炉热聊,窗外寒风飘雪,咕嘟嘟冒着热气的温泉水散发出一些硫磺的味道,隐隐有些刺鼻。蒋东林心下戚然,说不出的七上八下,早没了说笑逢源的兴致,自己回了房间,洗完一个冷水脸后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就一个劲儿地出神,想了又想,再拨打回去,却发现对方关机了,这下好像完全打开了他早已狂乱失措的意识,手下就不停拨打杨沫的电话,却永远都只有“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不禁更加心乱如麻,一时狂躁不安起来,王译的手机还是关机,蒋东林一个火起,顺手又是把手机猛砸出去,咣当一声,这次没那么好运,手机光滑如镜的屏幕上裂起了一道明晃晃的痕迹,映照出蒋东林的脸上仿佛多了条泪痕。蒋东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牙关却咬得死紧。直到门铃“叮铃咚咙”响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去开门,只看到门外一脸明媚笑颜的方明明,蒋东林看了看她,苦笑了一声,说:“我喝多了,头有点疼,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一晚,那些乱七八糟的疑问和揪心的假设必将折磨得蒋东林无心安睡,彻夜不眠,辗转反侧,纠结如狂。

  33

  33、第33章

  mcall进来的时候,杨沫闭着眼睛摸索着床头的电话机,听是叫起服务,就又挂上睡了过去。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杨沫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一骨碌坐起来,却看到自己的毛衣早被脱掉了,只着了内里的小吊带。头还有点昏昏沉沉,昨晚从酒馆里出来以后的事,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砰砰砰,沫沫,沫沫。”汤小元和王译的声音交叉着传了进来,杨沫披上外套,就去开了房门。

  “快,哎呀呀,昨天大家都喝多了,赶紧收拾一下,要赶不上飞机了,签证使馆那边的朋友已经给送过来了,咱们这就走。”汤小元火急火燎地说着,就动手把杨沫散着的东西往行李箱里收拾。

  “昨天,你没事吧我们把你送回房间,看你一下就睡过去了,不吐不吵,就回去了。”王译看看杨沫有点宿醉后惨白的脸,关切地问到。

  “恩,没事,呵呵,昨晚大家开心嘛,那酒后劲还挺足的,到现在头还有点晕。我这就收拾,好了去叫你们。”杨沫笑笑,说到。

  四个人急急忙忙,好容易赶上了飞机,首尔转道东京成田机场,再坐新干线到位于神奈川县西南部的箱根已经接近傍晚了。

  温泉旅店的专车早就在车站等候他们,四人一行坐上车,就往既定的酒店开去。箱根虽然是日本最富盛名的温泉疗养圣地,但却没有多数旅游热门景点涌动的人流和杂乱的喧嚣,街道不宽,中巴车驶过也觉得再没有会车的余地,安安静静的街道两边瘦瘦得银杏黄着满树得叶子,撑托着干净的街道更加清明。一路走过就会看到很多家庭式的温泉旅店,往往只是一块并不太晃眼的灯牌装饰小小的门面,门口咕嘟嘟冒着热气的一汪热泉中还会林立着几枚发黑的鸡蛋,那是被温泉水里的硫磺熏黑的痕迹。

  用鹅毛来形容此时汽车窗外的雪花再恰当不过,不同于中国北方齑粉一样的雪沫,这里的雪花和杨沫家乡的似乎同本同宗,簌簌澜澜中就铺满了眼前的世界,但远方依稀可见的山似乎还青着,除开金黄色的银杏,其他树也好似没有感受到冬一般,还是肆意散发着绿的妖娆,全然没有把这温润似玉的大雪的欺压放在眼里,天气阴沉,只因为雪的纷纷洒洒还耀白了一些天际,但愣是这样的雪夜,但司机却一路用生硬到没几人能听懂的英语单词夸他们一行人赶上了泡温泉的好辰光。

  杨沫稍稍打开一点窗,湿润清冷的空气夹杂着几朵雪花就飘了进来,倒是吹散了一天旅途奔波的疲乏和昨晚因太过放肆痛饮而遗留的头痛。杨沫伸手接住几团莹白,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果然赋予每一朵不一样的精巧,仿佛最高超的大师的精雕细琢,只是这种美丽在遇到掌心的温热,很快就化成一滩清水,再也寻不到之前美好的印记。

  张航远对他预定的这家温泉旅店似乎熟门熟路,连表妹汤小元都止不住赞叹原来表哥私底下是如此会享受生活的一个人,嘻嘻闹闹中就开过了宁静的街道。

  旅店门面不大,却内有乾坤,庭院的一水一松之间、屋宇的一茶一坐之道,都散发着浓厚的幽禅意境,人未至,而声已起,后院青山脚下的一豆温泉水氤氲出的水汽,就是在客房中只是打开榻榻米连接小院的木门,也可以感受到那种缭然的雾气仙境。旅店是家庭式经营,客房不多,一共不到二十间,却每间都清雅精致,放在国内用个时髦的词那叫客栈,所有房间都是日式榻榻米风格,自带一个小小的庭院,内里是不大的一汪温泉,但据说这家最出名的还是后院的那汪青山脚下的温泉,这汪温泉水质极好、水温适当,青山环抱间旅店的老板更是独具匠心地进行了恰到好处的人工装饰,禅味盈然却全然不掩自然纯真本色,正因如此,很多游客都慕名而来。

  杨沫在自己房间里翻出手机再打开,才想起日本根本不支持中国制式的手机,急急忙忙赶路间,也没来得及租用一支,现在打开手机,除了没有信号还是没有信号,杨沫开通客房国际长途就拨蒋东林的手机号,无奈那边也是关机。杨沫握着听筒坐在床头有些失望,本想昨晚打电话告诉蒋东林今天的行程,却因为大家提议聚餐而喝多了,出了酒馆只记得小元他们最后把自己驾到房间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天亮后匆忙赶路,根本无暇去跟蒋东林打个电话,一直到现在,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有些担心

  汤小元行李一放下就拿着酒店准备的和服简装敲开了杨沫的房间,“沫沫,后面那个温泉特别好,走,咱们泡泡去。”

  “小元,我酒到现在还没完全醒呢,赶了一天路,特比累,你去吧。”杨沫头靠在榻榻米的茶几上,盘着腿说到。

  “哎,没出息,这点路把你给累得……那我可去了啊。”汤小元看杨沫没有动的意思,又说到:“那你就在你房间里泡泡吧,时间别太久,能祛乏的。”

  “恩……好……哦,对了,张航远那是不是带了电脑的你去帮我借来用用,我要发个邮件,这里手机没法用。”杨沫突然坐了起来,拿起手机舞了舞,说到。

  “他说在温泉那等我们,估计这会儿已经去了,我给你拿过来吧。”汤小元也没多想,立马答应到。

  汤小元只说借个东西用,日本大多就是男女分汤的温泉,隔着门帘的声音还混合着水声含含糊糊,张航远没有多想,就把房门钥匙给了她,末了又问到:“杨沫不来泡泡么”

  “她宿醉未醒,要补眠,我说,你就别操心她了啊。”

  打开张航远的房间,电脑已经插上电连上了网,“嘿,这小子动作这么快,有什么大事急着上网啊”

  汤小元心里想着,就动手拔电源准备把本子搬到杨沫房间里去,“嘟”一声,电源已经拔掉了,本子因为自带电池光亮暗了一些,汤小元七手八脚把线都归拢了一下,正准备抱起来出去,电脑屏幕右下角突然跳出了一个小框:

  “anegmingfang”

  汤小元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发件人的英文拼写,心里突然猛跳起来。“mingmingfang&“——“方明明”。汤小元没有多想,就点了开来。

  “james,我们今天晚上会到箱根,你做得很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年301只批准了2个国家一级医科实验室,恭喜你的项目入选,我说过的,你帮了我,我也一定能办到你想要的。”3月2日

  汤小元感觉一股热血直往脑袋上涌动,她手指微微颤抖,点开了“收件箱”,&“mingmingfang&“就在收件清单上呼呼啦啦全部显示了出来。

  “james,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动作,我希望你快一点想办法,最新的一级实验室就要批下来了,你也不希望你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2月20日

  “james,照片我都看到了,你安排得不错,只是这些还不够,我希望你再想想办法,我答应你的,会办到。——fang”2月15日

  …………

  汤小元不敢再往下看,之前杨沫和张航远在一起被人拍照的事情她是听杨沫说过的,但杨沫自持身正不怕影子歪,自从那天蒋东林拿着那一叠偷拍照怒气冲冲找完杨沫最后两人又和好后,她和汤小元大多猜到了是方明明暗中使的诈,但因为之后杨沫和张航远来往少了,两人也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一次韩国之行,张航远有意无意问了出来,就说自己有假也想一起出去走走,年轻人多一起热闹,汤小元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平时哥们义气惯了,更何况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感情和信任更是非一般人能比的,也就没顾王译开始的反对,爽快地单方面答应了,虽说张航远对杨沫似乎表现出一些非比寻常的好感,但汤小元心里知道杨沫一心只有蒋东林一个人,自己和王译又都在,张航远也是高知分子,所谓生意不成情意在,做不成情人可以做朋友,大家一起结伴旅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然就没多想。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充分信任的家里人,联合着外面人给自己最好的朋友下套,汤小元气得手抖得更厉害起来。

  汤小元右键点击关掉了右下角的邮件图标,”啪“一下合上屏幕,还是收起网线电源,去敲开了杨沫的房门。

  杨沫许是累得不轻,这会儿早已撤了茶几铺上了榻榻米床垫,睡眼惺忪间就嗔怪到:“怎么这么长时间啊我都睡着了。”

  汤小元拧着眉看看她,也不说话,一把把电脑塞进她怀里:“你先用,今晚别出去泡温泉了,等会儿我回来陪你一起睡。”没等杨沫开口,就甩开门跑了出去。

  汤小元一路凶神恶煞的样子就往温泉汤的地方跑,引得本就不多的几个旅客和店员侧目不已。到了温泉门口,汤小元一把撩起男汤的门帘,也没管里面正在换衣服的两个男人的惊呼声,就朝男汤池子跑去,“啪嗒”一声,刚走到室外,又急又气的汤小元就在湿滑的地面上摔了个大跟头。

  “小元”王译和张航远差不多同时惊叫出声,另外几个正裸身泡在池子里的男人也大呼起来。

  “张航远,你,出来。”汤小元吃痛爬了起来,又一把把手里的大裹巾丢在张航远身边的水中,怒不可遏地说到。

  “你疯啦这是男汤……”张航远有些蒙头,说到。

  “你要再废话,我这就把你拉出来。”汤小元更急更气,这就要踢掉木屐下水。

  “好好好,我出来,你出去等着。”

  张航远出来的时候,王译也裹上和服跟着出了去。

  “你……你……”汤小元指着张航远,脸孔涨得通红。

  “小元你干嘛发生了什么事”张航远从没见汤小元发这么大的火,问到。

  “你和方明明,从什么时候开始串通的”汤小元话一出,一旁的王译这就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张航远。

  “张航远,张航远,你可是我哥哥,是我家里人,枉我那么信任你,杨沫和我那么多年朋友,你竟然串通方明明一直陷害她……”汤小元又急又气,话没说完,鼻子就酸了起来。

  张航远一下愣住,仿佛被击中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杨沫已经很可怜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却一直在帮人家害他,你……你……”汤小元眼泪已经出来来,一手就扇了过去,“啪”一下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过道里仿佛翻起了几个回音。

  “我……我是设计了杨沫,可我心里真的喜欢她。我想和她在一起。”张航远声音从小变大,也激动起来。

  “扑”一旁的王译再没二话,一拳就挥了过去,“你竟然一直耍东林哥。”

  “蒋东林又是什么好人,他一边死揪着杨沫不撒手,一边又和方明明纠缠不清,他要有本事,就一心一意爱杨沫一个人。”张航远有些激动,几乎嘶吼起来,眼看王译又一拳就要汇过来,汤小元却一把抱住了他。

  “对不起王译,都是我不好,是我识人不清,你别打他了,呜……张航远,枉我一直那么信任你,杨沫她心里就那姓蒋的,你做这些,只是在伤害她,你知道么,她已经那么苦了,你们还都欺负她,我也成了帮凶,呜……”汤小元再也绷不住了,哭着喊道,一屁股就坐在了湿滑的地板上。

  “你说,是不是你这次又和方明明串通的她是不是要来箱根,是不是和蒋东林一起的”汤小元突然收住了哭声,仿佛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下站了起来,又拉过张航远的衣领问到。

  “来不及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入住这了……”张航远看了看满脸泪痕的汤小元,淡淡说到。

  “混蛋,就当我不认识你。”汤小元使劲把张航远往外一推,自己抹了一把眼泪,拉上王译就往客房那跑去。

  “不行,今晚无论如何我每分钟每秒钟都要看着杨沫,你赶紧联系车,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这,绝对不能让她发现……”汤小元抓着王译的手,边跑边说,王译一边点头,却和她一样在客房的走道里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停了下来。

  空气到底是不是还在流动,已经没有人能够察觉,时间仿佛静止,杨沫手上的客房钥匙串掉在地上的时候,绑在上面的招财猫铃铛发出的“丁零当啷”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出几分诡异和讽刺来。

  杨沫走到蒋东林面前,扭头看看他身边嘴角带着一如既往明媚笑颜的方明明,微微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啪”杨沫感到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倾注在了纤纤指尖,面前的蒋东林脸微微一侧,不太鲜明的红指印就浮现出来。

  “啪”方明明哪里看得如意郎君受这等欺辱,杏目圆睁之下,一个清脆的巴掌就还了杨沫,杨沫脸被重击后侧向一边,轻轻叹出口气,反倒轻笑起来。

  “你干什么”蒋东林一把拉住方明明的手腕,睁大眼睛怒吼到,一手想去拉杨沫,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以为你真能得到蒋东林么你以为真可以一步登天了你就是下辈子也别想。我告诉你,他以前是我方明明的,以后还只是我方明明的。”方明明瞪红了好看的杏眼,仿佛想生吞了杨沫一般,凌厉气势一览无遗,对着杨沫喊道。

  蒋东林眼睛放佛充了血,一下就举起了右手,眼看就要朝方明明打下去,王译赶忙上前一把死死拽住了他,“东林哥。”边喊边朝蒋东林摇着头。

  “怎么你要打我蒋东林,你竟然为了这个下贱的女人想打我方明明”方明明怒目圆睁,看着蒋东林喊到。

  汤小元这才回过神来,再也忍受不住,冲到方明明面前就撕扯起她的衣服来,“你敢打杨沫今天我跟你拼了,我……我跟你拼了。”汤小元带着哭腔喊道,手已经如大多数女人打架一般撕扯上方明明永远顺滑光亮的秀发上。

  方明明也早已淑女风范尽失,挣脱蒋东林的钳制就往杨沫脸上扑去。汤小元早已气极,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把抱住往杨沫扑去的方明明,手已经使劲往方明明脸上招呼上去。两人眼看就要真的撕扭起来,王译和蒋东林赶紧分别死死抱住分开了她们。

  杨沫看着眼前的闹剧,眼睛再无焦距,她摸摸自己有些微肿的脸颊,走过去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串,再没说一句话,再不看一个人,在四个动作齐齐停止的注视目光下,打开自己的房门,又轻轻关上了门。

  34

  34、第34章

  杨沫手里还拿着那串钥匙串,木然地坐在榻榻米上,招财猫的铃铛“叮铃咚咙”地响着,很快又平复了下来。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已经响了起来,蒋东林的声音急急得从门外传来,很响,却仿佛很远。杨沫低着头,双手抚上了额,任门外声音已经震天响,却颓然地一动不动。

  杨沫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悲伤和眼泪一齐找不到出口,只是胸口仿佛堵着什么,压抑地人窒息般难受。

  方明明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地就走上前拉住蒋东林,“东林”

  “你先回去。”蒋东林红着眼睛,并不回头看她,压着声音说到。

  “东林我要你跟我一起离开这。”方明明一字一句说得颇有点咬牙切齿。

  “哐”的一声,蒋东林一记拳头已经砸在了墙上,强大的力道让指关节一下就红肿起来,雪白的墙壁微微有些殷红的痕迹,“王译,你送她回她房间去。”蒋东林还是没有回头,但从未有过的骇人表情和语气却让方明明一下愣住了。

  “走吧,先回房间吧。”王译对方明明轻轻说到,方明明看看背对着自己的蒋东林,凌厉的眼神黯淡下来,从未垂下的嘴角也缓了下来,没再说话,跟着王译走了。

  经过汤小元的时候,她狠狠地剜了王译一眼,王译皱着眉头朝她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沫沫,你……开门,好么”蒋东林敲门的力气不减,声音却丝毫强硬不起来,里面一丝一毫的响声都没有,蒋东林有些着急,满腹的话怎么也觉得说不出口,只是一个劲儿的敲门。

  身穿和服的店员很快就出来了,用生硬的英语恭敬地请蒋东林不要再敲房门,以免影响到其他旅客的休息。蒋东林看看他,用英语简单为自己的扰民道了歉,就问能不能用旅店的备用钥匙开开杨沫的房门,店员礼貌地拒绝了。

  “杨沫,你先开开门,咱们谈谈好么”蒋东林感到从未有过的疲累,店员走了,竟然一下坐在了杨沫门口的地上。

  店员很快拿着医药箱又折了回来,这次叽里呱啦用日语说了一通,就开始拿消毒药水和纱布出来比划,蒋东林用日语简单道了谢,就让他给自己做了简单的包扎。

  “杨沫,我就坐在这,等到你开门出来为止,我会一直等在这,一直等到你出来。”蒋东林又轻轻敲了敲门,有点有气无力地说到,房门内还是死一般的安静,没有一点动静。

  “沫沫,我是小元,你开开门啊,你在里面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别吓我。”汤小元带着哭腔的声音仿佛提醒了蒋东林,他看了汤小元哭得稀里哗啦的一张脸,又开始紧张起来,敲门声也愈发大起来。

  “你们别敲了,都走吧,我不会寻死的。”杨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有些无力到飘渺。蒋东林听到里面的声音,放佛溺水的人又抓住了救命的朽木,心里却感觉疼到一下被利刃深深地划拉开一个大口子一般,这就又开始用力敲门。

  敲门声逐渐大了起来,店员的头又露了露,蒋东林看了看,没再敲下去,对门里喊道:“我会等到你出来为止。”

  “你凭什么”张航远的声音就这么响了起来。

  蒋东林抬头看了看来人的脸,摇了摇头轻声说到:“我真的很多年没动手打人了,你别让我今天破戒。”

  汤小元看张航远眉毛都竖起来了,又看看蒋东林冷到冰点的脸,赶忙推着张航远边走边说到:“你干嘛,添什么乱,走走走。”蒋东林看着有些推搡的两人,又把头转向了房门。

  杨沫自从说了那句话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到像死一般的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仍旧没有一点动静,蒋东林其实心里也不指望杨沫能开门,只是颓然地坐在门口,看外面的天慢慢就光亮起来。

  值夜的店员再次跑了出来,看蒋东林在这里坐了一夜,昨晚帮他包扎的纱布上也隐隐透出早已发暗的血红,这才摇了摇头,对着蒋东林就一个鞠躬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日语,拿出钥匙就开了杨沫的房门。

  蒋东林看房门开了,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冲了进去。

  拉杆箱还在,几件零散的衣服稀稀拉拉丢在拉杆箱的箱盖上,榻榻米上的被褥整齐得一丝不苟,洗手间里的化妆包拉开着也还在,甚至ru液就那么敞着瓶盖放在洗手台上。只是人,早已没了踪影。小小的和式客房被蒋东林翻来覆去找了几遍,他仿佛疯魔了一般连榻榻米床褥下都不放过地翻看了一遍,不知道到底是找人还是想找心但是哪里还有半点杨沫的影子,翻看她的拉杆箱,翻遍所有地方,只是没有了护照和手包。蒋东林扶着拉杆箱的手把,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久违了大概有三十多年那么久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滴了下来,蒋东林摸摸自己脸颊上的水渍,摘掉眼镜把脸蒙进了杨沫留下的衣服里,肩膀开始不断抽动起来。

  杨沫翻过小小的院墙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还好穿的是户外鞋,护照和钱都在,我要离开这,我要离开他。”

  杨沫的脑子仿佛木了一般,只有一个念头“走”。温泉旅店本就在比较偏远的地方,下半夜的时候,窄小的街道更是空无一人,很多家庭温泉旅店也已熄了招牌的灯箱,只有间距极宽的路灯,照亮似乎不明的前路。雪下得越发大起来,鹅毛大雪更是簌簌地成团落下,很快就在杨沫的头上和肩顶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微弱的的灯光隐射着洁白的雪团,发出近乎诡异的惨白。

  杨沫手里死死攒着小包,越发艰难地往前迈着,眼睛只是盯着脚底,却仿佛找不到焦距。路灯间隔的地带,矮矮的花圃台上一个躺着的人影突然跳进杨沫的眼里,杨沫“啊”的一声一个惊呼就趔趄着往后重重地滑到下去,手里更死命攒住小包,那个人影却没有动静,杨沫壮起胆子瞪大极度惶恐的眼睛,往前挪动一些想看个究竟,却发现不过是一个熄灭的横着的灯箱,这才松了口气。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仿佛打开了杨沫之前紧绷到麻木的情绪,杨沫靠住那个灯箱,坐在雪地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许是痛到极致就不再有眼泪,杨沫长大了嘴嚎啕出声,眼睛却一片干涩,只觉得心口有一团苦涩至极的疼痛,想借助着劲风大学的寒冷吹散掉一些。胸口只有那个小小的手包,里面是杨沫的护照证件还有为数不多的日元,杨沫手抓着小包捂在胸口,仿佛这样才能挡一挡破了一个大窟窿的心口里的寒风。

  风更大了,挟带着大团的雪花就灌进杨沫的嘴里,杨沫一个呛到,眼泪就跟着咳嗽漂了出来,然后就感觉一发不可收拾,只是不住地流,嚎啕的哭声在这个小城的夜里显得分外惨烈,这里的雪夜的可怕其实远不能和记忆力内蒙的那个雪夜相比,但是此时比来,现在的处境却让杨沫真正感觉入坠冰窖,只怕就此万劫不复。

  杨沫抹了抹眼泪,抓好小包爬了起来,地上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杨沫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路上没有人更没有车,也不知道这样走走停停了多久,直到看到那家亮着招牌的罗森便利店,杨沫才感觉身子软了下来。

  值夜的店员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鼻翼上和修得堪比女人的细眉末端都扎着细细亮亮的金属环,穿着便利店logo的工作服,在柜台后有点打盹,听到有人进来时门铃发出的音乐,才抬起头看了看来人。

  杨沫看他一副新人类的打扮,心里不免有点紧张,杨沫不会日语,只过去开始用英语问了起来。鼻环男孩虽然潮到让杨沫害怕,但开口后却很恭敬有礼,发音像日语的英语杨沫基本没听懂几句,两人连猜带比的一番折腾,杨沫才算弄清楚这个小镇要到早上5点多才有经停的新干线,离现在还有2个多小时,可以到东京后不出站直接到成田机场,还是挺方便的。

  杨沫道了谢,鼻环男孩又是个90度鞠躬,杨沫有样学样也对他鞠了个躬,就坐在便利椅子上不再说话。没多会儿,鼻环男孩拿着一杯热腾腾的可可递到杨沫面前,又用生硬的英语说到:“hotchocolate,please.”杨沫看看他,感激地笑了笑,就接了过来,喝了一口,那种温暖一下就直抵心底。

  “1000yan.”鼻环男孩比划的手势,杨沫看了看他,“哦”了一声,就掏了1000日元给他,又感激地笑了笑。鼻环男孩又是一通手势加英语对着杨沫一顿叽里呱啦,杨沫快喝完热可可才弄清楚便利店可以网上帮她购买新干线的车票和回程机票,杨沫一阵高兴就拿出包里的卡,试了几次失败后才发现pos机上没有银联标志,这下杨沫一下子急了起来,没有钱,怎么回得了家,打电话回家让父母汇钱势必引起怀疑,杨沫一时心头乱了起来。

  便利店的门铃音乐又响了起来,和着一些风雪就进来一个年轻男人,高大挺拔的身材一看就不像日本男人,尤其是那两道粗粗的眉毛一点没有大多数日本男人那样的修饰痕迹,略略有些长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小髻,却没有丝毫阴柔的味道。倒是鬓发和胡子看似随意却实则修得极为考究,

  男人没有穿厚外套,套头毛衣的心形领子里露出的一截脖颈也沾满了雪花,用日语说了一番,鼻环男孩早已跑过去卖东西了,男子转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点现金的杨沫,就看到放在便利桌上的杨沫的那本护照。

  “中国人”男人走过来,看了看护照上的国徽,用标准的普通话问到。

  “是的,您也是”杨沫抬起头,看看男人,问到。

  “呵呵,恩。“男人没有多话,笑笑表示认可。

  “…………先生……。”杨沫鼓起勇气

  “恩怎么”男人正去款台结账,看杨沫叫他,转身看向杨沫。

  “先生……我想,问您借些钱。”杨沫仿佛鼓起了十足的勇气,把护照放回包里,跳下高脚凳走到男子跟前,把信用卡递给他,“先生,我出来得太急,这个卡没有开通国际支付功能,我着急明天要赶回国内,实在……没有办法了,你能不能借我点钱买机票,我一回去就还你。”杨沫一口气说完,看男子只是看着自己,又急忙掏出工作证和身份证,急急说到:“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这是我的工作证,我在xx部委工作,我要骗人也不会跑到这个……这个不知道是哪的地方来诈骗,真是……实在没办法了,先生,请您帮帮我。”杨沫把证件打开,放到男子面前,近乎恳求地说到。

  “杨沫。呵。”男子看了看身份证上的名字,抬头看看杨沫,说到:”把证件给我,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去哪”

  “哦,明天最早的航班,去北京。”杨沫递上证件,男子拿起去了款台,又对着鼻环男孩叽里呱啦一通,两人拿着证件在电脑上一阵输入,男子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卡片,刷卡签字。

  “你从这坐最早的新干线到东京,不用出站就有机场专线去成田机场,大概上午10点能到,我给你买了下午1点多的航班,登机牌什么的你到了机场自己会的吧”男子把证件还给杨沫,微微笑了笑说到。

  “先生……真是……太谢谢您了。”杨沫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又要往下掉,“您把您的账号给我,我回去就把钱还到您卡上,我证件要乘机,不能抵押给您了……”

  “行了,如果你是骗我的,我就当免费自助同胞了……这是我的账号,xx银行的,用美元还也可以。”男子用款台的便签纸写了一串数字,递给了杨沫,拿了自己买的啤酒,就往外走。

  “先生……您叫什么”杨沫急急叫住他,问到。

  “……阿布,不过,估计以后没机会叫的,呵。”男子回头又看了看杨沫,笑了笑说到。

  “全名呢……打钱要问姓名的。”杨沫又追问到。

  “加布索朗。”

  “啊日本名”

  “藏名,藏族的。”

  电子门铃的音乐又响了起来,外面风雪很大,男子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35

  35、第35章

  方明明知道自己打杨沫的那一巴掌估计是打到了蒋东林的心尖尖上,那晚上蒋东林在杨沫门口坐了一夜,方明明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敢再出去拉他。第二天天一亮就退房往东京赶,方明明心里气得直冒火,但也只能一路跟在蒋东林后面,也没管王译他们,还有那个野蛮凶悍的女人。一路上蒋东林都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就这么一路跟着回了北京,整整折腾了一天,蒋东林楞是没说话,也没看她一眼,直到下了飞机出了海关,蒋东林才说了句:“我的车在3号门外,让小张送你回去吧。”就头也没回地拉着两个拖杆箱自己打的士走了。

  方明明看着蒋东林钻进出租车的背影,紧咬着的牙关更加带动了拧紧的眉头。司机小张满脸纳闷,却不敢多问什么,只是帮方明明拿上行李,就说:“方小姐,请上车。”

  年节过后的机场高速特别拥堵,小张师傅技术很好,也免不了走走停停,奔波了一天的方明明有点难受。她关上了车窗,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宋总,那件事情,你那进展得怎么样了”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方明明拧紧的眉头开始舒展开来,好看的嘴角又展开优美的弧度,“呵呵,恩,宋总办事就是没得说,那行,明天咱们再联系。”

  早上汤小元和王译去敲蒋东林房门的时候,才知道他早就退房走了。等她回到北京赶到杨沫家的时候,已经午夜了

  出了电梯,汤小元就看到蒋东林坐在一个拖杆箱上,身旁还竖着杨沫的那个。熬夜加整日的奔波让他下巴上的青胡茬满满地冒了出来,眼睛里红血丝很多,眼镜摘掉了不知道放在了哪儿。

  蒋东林看看她,轻声说到:“她不开门,你去敲敲。”

  汤小元没有接话,走过去“叮铃桄榔”也是门铃加捶门一顿敲,“沫沫,我是……我是小元啊,你开开门。”

  “沫沫,你在家么砰砰砰。”汤小元不放弃,继续喊到。

  “又是你,今天我非揍你不可,整天敲门,还让不让人大半夜睡觉了。”隔壁邻居男人猛地打开门,看是蒋东林,就说到。

  蒋东林颓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汤小元也看了看他,没有再敲门,颓然地坐到了另一个拖杆箱上。

  杨沫躺在办公室里每天午睡的沙发上,把羽绒服往上盖了盖。过年后同事们都已经上班快一周了,许是杨沫休假不在,张处长又开始在办公室里肆无忌惮地吸烟了,再加上没有开窗通风,屋子里满是烟味。这会儿窗户正大开着,北方刺骨的寒风两分钟就赶跑了孕育满室的暖气,让杨沫不禁打起寒颤来。

  一路辗转到北京首都机场,杨沫再没掉一滴眼泪,下了飞机才感觉到北京的气温比日本低了许多,脑子是木的,打上出租车顺口就报了单位的地址。看到门口站岗的年轻武警在午夜给她做出请进的手势时,杨沫感到心里一阵暖和。

  杨沫一点都不想回自己的小窝,因为知道那个人可能会找来。杨沫只觉得自己的心上好似插着一把刀,看似没有一滴血流出来,里面却已经被捣得千疮百孔、溃烂不堪,杨沫心里空空,手里无力,实在没有勇气拔刀疗伤,只能任由尖刀刺心,却无处直面。杨沫流不出眼泪,从温泉旅店那晚到现在,她已经连着将近30多小时没有合眼了,眼睛感到很酸涩,脑袋也感觉发紧一般的疼,但却毫无睡意。

  办公室里那个大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楼层里自然没有一个人,放在平时,胆小的杨沫再怎么样也不敢独自在办公楼里过夜,但今晚,周围死寂一般的安静和黑暗仿佛都给了杨沫一种biantai的安全感,让她可以借以躲藏、聊以舐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睡意没有光临杨沫,回忆和痛楚却排山倒海般向她侵袭而来。

  温泉旅店过道里的那几秒钟,杨沫感觉仿佛有几十年那么漫长,和那人就这么隔着几米的距离对望,却仿佛横亘着远不见边的天堑。一眼就足以让杨沫伤心到死,失望至绝。方明明给自己的那一巴掌,让杨沫心里一下撕扯起来,却再无力气挥出第二巴掌。甚至有那么一秒钟,再看看蒋东林那熟悉的脸庞,还有方明明那言笑妩媚的姿态,杨沫心里突然觉得他们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他们本就在一起,本该在一起,自己应该摆在哪似乎,无处安放。

  蒋东林说过的话现在想来实在可笑,黑暗中,杨沫忍不住就躺在沙发上笑了出来,羽绒大衣往下滑了滑,杨沫坐起了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声和着眼泪就这么一起涌了出来,杨沫用力捂住自己的嘴,笑被吞了回去,留下的,只有滴滴答答掉在大衣上的泪。

  7点半左右,机关食堂里人还不是很多,上百号的位置,稀稀拉拉零散坐着一些人。杨沫只给自己要了一碗菜粥,坐在一个角落里慢慢地喝。

  “休假回来了”抬头就见到曾宇微笑的脸,他径自坐下,剥起手里的茶鸡蛋。

  “吃个鸡蛋,光喝粥怎么会饱”曾宇把剥好的鸡蛋放在杨沫的小菜碟子里,说到。

  “谢谢。”杨沫挤出一点笑容,还是低头喝粥。

  “怎么过了个年,看你好像……憔悴了很多呵,是不是玩得太疯了”曾宇语气轻松,问到。

  杨沫抬起头看看他,没有说话,用勺子盛起那颗鸡蛋,吃了起来。

  “蒋东林年后可能要被提为神州集团的常务副总了,你知道么呵呵,他可真是厉害,短短几年时间走得这么顺当……。”曾宇若有所思地说到,想着什么眼神有点飘忽,几秒钟才回神,问到:“你们呢怎么样了”

  “我吃完了,先上去了,谢谢你的鸡蛋。”杨沫没直接回答,收拾了一下餐具就起身独自走了出去,丢下曾宇一个,笑容就消失在转过去的背影里。

  杨沫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张处和卫处已经都在了。“小杨,休假出去玩得怎么样去哪了”张处看杨沫来了,笑着问到。

  “……去韩国玩了几天,这次比较匆忙,也没给你们带什么小礼物……”杨沫有点讪讪地回答。

  “不错啊,呵呵,哎,那些虚的咱们不用客气。是不是时间太赶了,看你很累的样子,刚过完年事情也都不急,你还是先注意休息。”张处说到。

  “恩,可能一直奔波,谢谢处长关心。”杨沫笑了笑,轻声说到,就打开电脑不再说话。

  杨沫正在内网里看着部里的新闻,就有四五个人呼啦啦进了办公室,杨沫一抬头,只看到一群人中的两个走到了张处的桌子前,另两个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张处桌前领头的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机关干部惯有的黑色棉夹克,一个小巧的手包夹在腋下,他边拉开手包掏着什么,一边严肃地说到:“我们是……纪律检查委员会,现在怀疑你涉嫌a项目重大职务犯罪,根据《……检查条例》的规定,现在请你配合我们回去协助调查。”领头男子拿出包里的纸,出示在张启明面前,张启明看了看上面鲜红的图章和红色抬头,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杨沫是么,也请走一样协助我们调查。”杨沫跟前的男子没有重复领头男子的话,只是拿出同样的纸,出示在杨沫的面前。

  杨沫看着眼前那薄薄的纸,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双规”,一下子就懵了。

  “走吧,不用我们动手请你了吧。”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杨沫,说到。

  杨沫跟着一男一女两人出了办公室,与押解张处的一拨人分坐了两部不同的电梯,上了车,发现车窗上贴的膜是最深的茶色,根本看不出车外的情景,也不知道这是往哪开。一路上杨沫坐在两个一男一女中间,没有人说一句话,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车才停住。

  出了车抬头看去,突然而来的光亮刺得杨沫有些睁不开眼,一个小院里一幢平层小楼,方正规矩,灰色水泥外墙毫不起眼,此时看来却仿佛一个随时会吞噬掉人的棺材,院子里还有几辆相同的商务车,车牌号却都寻寻常常。

  “走吧。”押解杨沫的女人第一次开口,不同于宣布双规时那个男人的严苛狠戾,肃穆中却不失一点柔和。在往后似乎漫长到超过一个世纪的一个月中,杨沫心里会用“恶先生”来称呼带走她的男子,用“善小姐”来称呼带走她的女人。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讽刺,有时候所谓的恶与善本身就界定不明,其他人更是只有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份儿。

  往后的日子,对于杨沫并不漫长的人生历程来说,应该是迄今为止最严苛的折磨和考验。事实证明,大多数人对于神秘的事物总以为很遥远,认为似乎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一旦发生,才会知道自己在所有有意挖掘的陷阱面前是何其脆弱和渺小,什么尊严人格统统都可以沦为笑话。

  “啪”,高瓦数的电灯被打开,“恶先生”已经两天没有现身了,此时拉开审讯桌前面的椅子坐下,杨沫感觉背脊开始冒起冷汗。

  如果地球还在转动的话,如果外面的世界还在运转的话,如果其他人还生存在这个星球的话,如果时间还流动的话,如果……自己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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