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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孜无倦 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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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这个故事,很平凡,平凡到,就在我们身边会发生,

  关于,坚持、固执、盲从的爱情……

  楔 子

  一间环境相当不错的餐馆。

  “今天的九节虾,不太妙呀,老板!”

  一个服务员跟在身后,男人指手画脚,亲自在海鲜池旁点菜。

  “展岩,我有话和你说。”宁夜鼓起勇气。

  今天,她不是来吃饭的,只是,来把该说得说清楚。

  她从来就喜欢明明白白做人,不喜欢半点纠缠与暧昧。

  “吃饭大过天,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男人回过头来,轻松地笑道。

  男人,有张平凡的脸,以及,稍显清爽的气质。

  “对,这两只梭子蟹,你帮我炒年糕就好……恩,两个人用餐!”他继续着。

  男人,还有一张非常挑得嘴,只要有半点不新鲜的食品,绝对逃不过他的眼,他的嘴。

  他要得,虾绝对是最新鲜的,蟹绝对是十爪刮得玻璃啪啪响的。

  两个人而已,一大桌的菜。

  “我不喜欢刻薄自己。”男人又是轻松笑道,“一吃饱,我的心情就很好,什么都好谈!”

  宁夜原本紧绷在半空的心,在他的态度中,稍微松弛。

  只是,一桌的美食,她却吃得有点食不滋味。

  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他到底爱不爱听。

  这一餐,吃得有点异常沉默。

  平时,她和他,总是有说有笑,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他是一个很能吃,很会玩的男人,老人都说,这样的男人,有福。

  也对,展岩很有福分,他的家境很不错,又有知书达理的父母,更有好几套,她梦寐以求的房子。

  但是,爱呢

  有时候,宁夜总是困惑在面包与爱情面前。

  如果展岩是面包,那么,另一个人呢

  他的胃不好,她先等他几乎扫完眼前所有的菜,放下筷子。

  她才终于,再次深呼吸一口气,说出今晚赴约的目的:“展岩……我想过了,我们还是算了吧。”

  他的神情,不意外。

  因此,看不出情绪。

  “我们之间,只是一个错误。”这句话,她说得有点心虚。

  他的唇,淡淡一扯,扯动的勾幅,乍看下,竟象一抹讥笑。

  “但是,我记得,你好象也说过,如果我们之间是一个错误,那么,大家就将错就错。”

  瞬间,她的脸色,变得有点灰白。

  她记得,自己是在哪种心情下,又是在哪种环境下,说过这句话。

  当时,她确实下了决心。

  才会——

  曾经,她也以为,经过那一夜,自己不会再回头。

  但是——

  “离开我,他说很痛苦。”她低声道。

  痛苦那么,他的痛苦呢

  果然,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没有过份为难她,他只问她一个问题:“等在门口的那个男人,就是你的‘非你不可’”言语间,嘲笑的成分,有点多。

  原来他看到了

  宁夜微讶。

  心情,复杂到道不尽。

  为什么,有种感觉,自己如此混蛋!

  “你走吧。”他靠向椅背,笑了笑。

  宁夜一愣。

  因为,他的完全不为难。

  “其实,我也不想做谁的将错就错。”对于这组字眼,其实,他挺抗拒的。

  既然,吃饱了。

  招来服务员,买好单,他起身。

  “宁夜,你不用担心,该忘记得,我自然会忘记,以后,我们还是同事。”

  这城市里,没有谁会因为没有谁,就会不行。

  日子,总是还是那样过。

  望着他洒脱的背影,久久,宁夜回不了神。

  这个结局,顺利到让她有点茫然失措。

  “宁夜。”直到,有人轻唤她的名字,她才彻底回过神。

  眼前,是那张让她轻易就能不疯魔、不成活的脸。

  段驭辰。

  她的非你不可。

  她苦恋了七年的男人,正向她伸出手。

  心,要回归的手。

  “驭辰,我们别再吵架,别再分手了。”这句话,她不知道是交代他,还是交代自己。

  最重要,他别再想着、念着另一个人了。

  “好。”他点头,答应她。

  但是,意外的,她心中雀跃的感觉,却太少太少。

  因为,人的心,永远不是答应向着谁,就能向着谁,那么简单。

  她太清楚。

  如果说,展岩是她人生的一个错误,那么,她的人生,还会有其他的错误出现吗

  她,迷茫了。

  因为,这生活啊,处处都是错误。

  卷一非你不可

  第1章

  刚认识段驭辰,是在高中入学典礼上。

  宁夜的学业成绩太过普通,因此入读的是令人叹息的职业高中。

  她出生在很普通的工人家庭,老实巴交的父母,能给女儿的永远只有朴实的衣裳和平凡的人生。

  所以,当他站在台上,当宁夜和同龄的花季同学们,一同坐在台下,宁夜和所有人一样,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王子。

  那天,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白色的t恤。

  很少有人,能将黑白两色穿得那么完美。

  黑的,深沉、性感、高贵。

  白的,纯净、天真、优雅。

  他长得极其俊秀,眉目如画般,他的气质很干净,像贵族,那微微上扬的清眸,又为他添了几分腼腆。

  那一天,被爱神丘比特之箭s中的人,远远不止宁夜一人。

  几乎,他简短、轻声的做完自我介绍以后,四周一片四起的窃窃私语声,全部是兴奋的在打听关于“段驭辰”这三个字的所有信息。

  于是,才半天而已的时间,他的个人信息,几乎传遍整个学校。

  段驭辰17岁,父母经营一间大型的家具商场,是家中的独子,他的性格内向,平日和女生多说几句话,都会脸红。

  后来,同学们见过段驭辰的父亲开着大奔车,送段驭辰来到学校。

  段驭辰的父亲,长得不象电视上演的那种风度翩翩的富豪,反而,微秃的脑袋、大腹便便的身材,说话中气十足、粗话连篇,象足了典型的暴发户。

  他们站在一起,很难相信,会是两父子,因为,气质一点也不搭。

  但是,无妨,这一点也不影响这个年龄,泡在言情小说里长大的女孩们的粉红梦。

  宁夜报读的是艺术设计,16岁的她,也有一颗浪漫的心。

  宁夜与段驭辰,是同班同学。

  听说,段驭辰学设计,是为了子承父业,学成以后,可以设计家具。

  而宁夜呢她不知道。

  务实的父母,曾经劝过她,艺术设计这条路,太虚飘渺,三年的时间,不如象姐姐一样学会计,一读完就能出来找份脚踏实地的工作。

  但是,宁夜,不。

  16岁的她,不甘寂寞,16岁的她,讨厌枯燥,讨厌重复同一个动作,16岁的她,一看见算盘就会吓得双腿发软。

  宁夜觉得,自己和姐姐不一样,她有梦想。

  16岁的眼睛,看到的这个世界,都是五颜六色、多姿多彩的。

  于是,16岁的眼睛,偷偷慕恋上了一个人。

  但是,很快,所有的少女梦,包括宁夜,都一起破碎了。

  那天,校园门口,有个纤腰、俏臀、长腿的女孩,在等段驭辰。

  很少主动与女孩子搭腔,性格沉默内向的他,一看见女孩,就露出了笑容。

  他不常笑,对着其他女孩,最多,只是唇角礼貌地微微一扬。

  但是,当那位黛眉如新月,肌肤白里透红,唇色丰盈水亮,漂亮到一百分都不足以形容的女孩,芳馥软绵的身躯靠向他的时候,他露出的那种笑容,是好象全世界都在眼里飘过,眸底只剩下一个人那般的专一。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宁夜,如同一抹最灰色的影子。

  宁夜的长相清秀,绝对够不上大美人,但是属于极其耐看型,她的皮肤很好,白皙滑嫩,像被倒把进盘里的鲜豆腐。

  但是,豆腐,到底只是小菜一碟。

  名草,永远只会配名花。

  于是,整整三年的时间,宁夜只是远远的看着这男孩,偷偷喜欢着,想靠近,又不敢,想表白,又没有胆量。

  那时的他,与她,就象两个世界的人。

  第2章

  暗恋一个人的情悸,花开与花落,也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故事,原本,他们的人生,不该有交集。

  高三,临近毕业,只有一个月了。

  “宁夜,你知道吗段驭辰家里破产了!”同学们互相八卦着的这个新闻,很惊悚。

  她整个人撼住。

  宁夜务实,听从了家人的建议,准备早点工作,前段日子,家人带着她到处东奔西跑,结果还真走了狗屎运,居然帮她安排了一个设计院实习生的位置。

  就在她努力工作的时候,而人生理想不同的段驭辰,和班级里大数的同学一样,都在认真准备高考,继续学业。

  和已经实习工作的小部分同学一样,这段日子,宁夜很少来上课,如果她不是来取毕业考的准考证,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下课铃声一响,段驭辰垂眸,木然的把课本一一收拾进书包,好象所有投s在他身上同情、好奇的目光,都不存在。

  他提着书包,走出教室。

  “轰”得一声,没急着走的同学们,议论开了。

  “听说他家现在债主天天上门呢!”

  “段驭辰要继续读书,他父母只好把他一个人丢下来,自己跑路了呢!”

  “他女朋友也好久没出现了!”

  ……

  宁夜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

  段驭辰总是走走停停,然后,他的目光,总会停留在某一点。

  久久的。

  宁夜在想,这些转弯点,一定曾经有个女孩,藏在这里或者站在那里,趁他不备的时候,跳出来吓唬他。

  因为,他是很简单的人,他的眸里,那种压抑的悲痛与渴望,是那么明显,深深打痛宁夜的心。

  他住的地方,其实离学校挺近。

  一栋二层楼小洋房,外观漂亮奢华。

  但是。

  “你们小心点,东西搬坏了你们可赔不起!”有个老板模样的男人,站在门口,粗着嗓子指挥着工人。

  黑色光洁如镜的钢琴,外观新颍的苹果电脑,高档的欧式沙发、桌椅,甚至连软床也没有放过。

  他就站在门口,木然看着那些人,搬光他家的所有东西。

  “小子,我下回还会再来!”男人最后离开时,走过他的身边,心有不甘,恶狠狠推了他一把。

  而他,差点脚步不稳,但是却依然一脸的无波。

  只是,宁夏注意到,那种没有任何情绪的无波,是抽空了所有感情的表情。

  等那些人都走了,周围,终于恢复安静,他单肩背着书包,继续迈入房子。

  宁夜情不自禁地放轻脚步,又跟上。

  他依然丝毫没有查觉。

  屋子内,全部都是空的,仿佛一座空城。

  他挺直直地向二楼走去,然后先推开某一间房间的房门。

  那个房间同样搬空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是,那粉色加金边的精致墙纸,依稀透露着曾有的奢华。

  推开房门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片刻很脆弱的神情。

  然后,沉淀成麻木。

  “驭辰,驭辰!你能联系上你妈吗”有个大嗓门的女人,一边嚷着一边急匆匆的奔上楼。

  对方在楼梯口,见到缩了缩肩膀的宁夜,鄂了一下。

  宁夜尴尬地象当场被抓的小偷,红了红脸,就想走。

  “姑姑,我目前联系不上我爸妈,您有事”宁夜急步往下奔,但是,他彬彬有礼的声音,还是从二楼清晰地传到她耳里。

  “有事我能有什么事”被称为姑姑的女人,尖锐地大叫,“你爸妈跑路的时候,骗了我两万块,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还给我啊!”

  宁夜收住脚步。

  因为担心。

  二楼,一阵沉窒。

  “驭辰你乖,你爸妈肯定给你留了生活费!有多少钱,你先还给姑姑!”

  又哄又骗的声音以后,传来书本纷纷掉在地上粗暴的翻找声。

  宁夜回头,一步一步又向二楼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站在楼梯口,目睹着世间最平凡,也是最残忍的一幕。

  那个女人,翻遍了他的书包,以及他身上的每一个口袋。

  “五百块你怎么可能只有五百块!”女人不甘地嚷嚷着,“你爸妈留给你的生活费,是不是都被金静那个贱女人卷走了!”

  他麻木地神情,终于,有了反应。

  因为,金静两个字。

  “姑姑,她不是贱女人,她是我的女朋友。”他反驳,“而且,她也没卷走我的钱。”

  即使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听到任何人说,说她半句坏话。

  “女朋友没卷走你的钱”被唤姑姑的女人,差点嗤笑出声,“她吃你家的,喝你家的,住你家的时候,平时嘴巴上爱来爱去,当然是你的女朋友!你用父母的钱买给她这么多东西,她都拿走了,不叫卷走你的钱你可别忘记了,你父母出事的时候,谁跑的最快还不是她金静!”

  他脸上的神情,一绷。

  好象活活被人砍了一刀。

  “我不是告诉过你,她被一个可以当她爸爸的老头用豪华车接走了!才18岁而已,勾引人的手段就了得!”姑姑抽走他书包里仅剩的五百块,冷声嘲笑。

  “你骗人。”他背脊挺得很直,拒绝相信。

  “你这傻瓜,你就一直傻等着吧,看她会不会主动回来与你共患难!”

  他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平日就内向的性格,根本处理不了亲人的刻薄言语。

  “别怪姑姑我不念旧情,你爸妈发达的时候,也没见给我多少好处,临走的时候,居然敢刮我一笔……听说这房子也要被人收了,对方大老板可怜你,允许你过了这个暑假再搬走,但是,你别想着住到我家里,你姑姑我可不象你们家那么‘有钱’,去养个闲人!”

  “不过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活下去一定有办法的……这点,你可要学学金静!”

  姑姑一眼也没有多瞧他和宁夜,愤恨地转身,一边嘲笑、骂冽,一边大步离开。

  对于一个养尊处优了19年的男生来说,一切的变故,来得太措手不及,以及残忍不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皎洁的月色纠缠在他清瘦而挺拔的身姿上,那般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仰起长长的睫毛,面色苍白如水晶一样脆弱。

  那一刻,月下的他,重重击中她的心。

  宁夜突然发现,自己的生命中,又多了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第3章

  晚上八点,空得如废城一样的房子里,多了一股方便面的食香味。

  一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出现在他眸底的时候,段驭辰才抬抬眸。

  “是不是饿了我在厨房里只找到几包方便面。”即使窘迫的要命,端着一碗面条的宁夜还是拼命挤出自若的笑容。

  他的眼神,有十几秒的迟滞,分明写着陌生与疑惑。

  “我是你同学,你不认识我”宁夜主动坐在他面前。

  当然认识,只是,叫不出名字来,也根本想象不出来,平日根本没有交集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

  “我叫宁夜。”她主动介绍自己,即使,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果然,自己在他眼里,很渺小,仿佛没有存在过。

  他木然的点点头,没有多问一句话。

  原本,他就不是喜欢说话的男生。

  “冰箱里还有几个j蛋,我用了一个。”宁夜也不计较,催促着他吃饭。

  他不吭声,但是,拿起了筷子。

  因为,食物的香味,让他的肚子有了饿的真实感。

  空气里,只有小口小口吃面的声音。

  老实说,宁夜的手艺很差,面是糊的,蛋是焦的,如果不是冰箱里的食材少到让她不忍浪费,这样的面条,宁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端出来。

  但是,人要面对现实。

  现实摆在他面前的,已经只是最普通的衣食住行而已。

  趁着他吃面的功夫,宁夜起身,环视了一下空空如已的四周。

  晚上,他要睡哪里

  他吃完面,宁夜已经替他铺好“床”。

  其实说铺“床”,不如说就是在地板上加个竹席子。

  宁夜的家只有两个小房间,所以,她和姐姐两人现在还挤在一张小床上,有时候夏天实在热得受不了,她总是一张席子就睡在地板上。

  幸好,现在已经五月底。

  只看了她一眼,他就阖上目躺了下来。

  宁夜知道,之所以那么乖顺,并不因为他对她没有戒备,而是因为他实在太疲惫了。

  ……

  那天第二日以后,所有同学八卦的走向开始变成得不同,因为有了另一个让振奋的消息——

  宁夜喜欢段驭辰。

  宁夜倒追段驭辰。

  一段捻了藏了这么久的暗悸,就这样被当事人高调曝光在了阳光底下。

  因为,宁夜倒追的攻势,相当的猛烈,连同学们都奇怪,宁夜的性格虽然谈不上内向,但是能猛到如今天天中午准备爱心便当,晚上甚至主动厚颜跑到对方家,又是做饭又是做家务的程度,还前后变化得太离奇。

  不是有句话叫,乘你病要你命

  事实上,宁夜的行为,引起很多同学都在背后偷偷议论她乘人之危。

  而绯闻中的另一位主角,异常的平静。

  第一日中午,宁夜跑到学校,将便当捧到他手里。

  他把热便当,往旁边一搁。

  那个便当,到变冷变馊,他都没有碰一下。

  第二日,中午。

  他还是把热便当,往旁边轻轻一推。

  那种拒绝,是无声的沉默。

  即使再白痴的人都知道,一个男生接受一个女生的爱心便当,那代表什么。

  但是。

  那天,下午两点,在同学们惊悚的目光中,他居然抽出了筷子,一口一口,蹙着眉以一种很沉默的方式,吃掉了那个早就变冷的便当。

  第三日以后。

  他变得越发沉默,整个人安静得好象没有灵魂。

  宁夜给什么,他就吃什么。

  ……

  于是,就这样,莫名奇妙的,在所有人眼里,他们成了一对。

  ……

  一个月后。

  再次跌破所有人的眼镜,宁夜居然没有留在实习单位,参加了高考。

  二个月后。

  他们同时收到了录取通知单。

  因为,他们双双被杭州的同一间设计学院录取。

  第4章

  他们同一天去新学校报到,同一趟火车。

  沿途上,他一直眼神飘渺地望着窗外,而宁夜甚至和他说不上一句话。

  一整个暑假,他都是如此。

  一下火车,他先在火车站的atm机上查询,银行卡上显示的帐户余额,让他眉头打了结。

  “怎么了”宁夜问他。

  他没有说话,事实上,一整个暑假,他和她说过的话,不会超过十句。

  有时候,宁夜甚至怀疑,他到底记不记得她的名字。

  他拖着行李箱,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当着宁夜的面,他拉上电话亭的玻璃门。

  宁夜隔着一道冰冷的玻璃门,焦急地望着他的背对着她的身体。

  总感觉,他有什么大事。

  宁夜用尽全力,很凝神很凝神,隐隐约约,透过玻璃门,声音飘忽地传来。

  “爸,为什么你还没有把学费打到我卡里……你让我先来杭州,你说三号一定会把学费凑齐……你让我现在去哪里房子被人收了,我回不去!没有学费,我怎么去学校注册,怎么可能去住学校的宿舍……”

  他父亲不知道说了什么,让他失望的挂掉电话。

  他一脸肃穆,打开电话亭的玻璃门。

  宁夜扬扬唇,想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对她的抗拒。

  但是怎么办,她真的好喜欢他,如果他依然是过去那个幸福的小王子,她只会远远恋慕,现在这种情况,她放不开他。

  “喂,我第一次出远门,我们先不要去学校,一起去西湖玩好不好”她装成很兴奋,很贪玩的样子。

  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拖着行李箱,径自压马路。

  “别这样嘛,我们一起去青年旅社,两个人省一点,房间的费用我们aa好了!”她厚颜追上。

  她不知道当时是哪个字眼打动了他,“省一点”或者“aa”当时的他,确实收住了脚步。

  于是,一个叽叽喳喳,一个沉默寡言,两个人,成了临时的室友。

  他们的旅馆住了四天。

  这四天里,他一直睡不好觉,无数次,他跑到外面的atm机上,查看帐户余额,同时,打电话催他的父亲。

  每一次,都很失望。

  宁夜注意到,他的气色,一日比一日沉晦。

  ……

  第五日,学校规定注册日的最后一天。

  中午,他回到旅馆,神色已经不同。

  这三个月里,宁夜第一次看到他的唇边有浅浅的笑花。

  “我要去学校新生注册了,你呢你什么时候出发”他首度开口询问她。

  明知道他只是心情好,才肯主动询问这个同学之间再平常不过的问题,但是宁夜的心中,还是乐开了花。

  “我不去了。我突然发现读大学挺没意思,我改变主意,不想读书了。”宁夜摇摇头。

  但是,已经在整理房间的他,根本没有空,也没有闲情去多问一句,为什么。

  “那我走了,你保重。”再次拖着行李的他,与她告别。

  当时,他连说一声“再见”也没有。

  很残忍的一件事情,宁夜突然体会到,他不想再见到她。

  ……

  回到bsp;“两万块!你去了一趟杭州,没去学校注册,回来居然告诉我,你把两万块弄没了!”母亲扶着胸,快被小女儿气出心脏病,一边拿扫把揍她, 一边又哭又骂。

  宁夜的家庭并不富裕,父母都是老实本份的工人,年收入也不过两三万而已,要养大她们一双姐妹,已经不容易。

  宁夜窝在屋内的小床上,咬着唇,不让眼泪刷下来。

  十岁以后,母亲就不曾打过她,这次,是她活该!

  “你说你是不是着魔了我求了多少人,都差点给人下跪了,才替你求到一份设计院的临时工作,只要你老老实实在那里待上几年,可能就能转为合同工,一生捧着铁饭碗!”母亲一边骂一边哭,因为实在心痛,“我什么都替你打点好了,但是结果你硬要去读大学!读大学有什么好回来还不是照样得工作但是,妈妈又想着,如果我拦你,以后你要是一个不顺心,怨恨我这做母亲的狠心怎么办你要去读,就算学费一年一万八,妈妈再去找个值夜班的活,也得把你的前途扛起来!但是,你居然——”

  “对不起,我一定会努力挣钱,把钱还给你。”宁夜咬着唇,倔强地流眼泪。

  母亲越听,越心痛,“还,你拿什么还就凭你学得那个破专业现在艺术值几分钱你以为有人会用你的鬼设计现在专校出来的本科生都找不到工作宁夜,你凭什么啊!”

  母亲声声指责,让她苍白了脸。

  19岁的她,确实不知道,过生活、找工作,那得多艰辛。

  而她,只是喜欢画画,其实对设计,并没有多少天分。

  “就你有梦想宁夜你怎么这么自私啊你丢得这钱,是你姐这几年工作,替自己将来存的嫁妆本啊!”

  对于她们这样的家庭,二万块代表什么!

  “妈,算了,钱丢都丢了,你把宁夜打死了也没办法。”与父母一样老实本份的姐姐上前劝着母亲。

  “姐,对不起。”宁夜泣不成声。

  但是,姐姐很温柔的笑着,“两姐妹,不用计较这么多!”

  宁夜对姐姐很好,很小的时候,如果有谁敢欺负姐姐,宁夜小小的个子,也敢和高个们单挑。

  宁夜总想着,将来她要保护姐姐,但是,没想到,有一日,她却偷掉了姐姐对自己将来的“保护”。

  “宁夜,你要不要去工作”姐姐问她。

  没有多想,没有多问,宁夜点了头。

  因为当时的她,只想快点还清那笔钱。

  ……

  于是,就这样,19岁的宁夜开始了正式上班。

  1200元一个月,在一家男式服装厂,工作是非常枯燥与烦琐的统计员。

  第5章

  两个月后。

  一回家,母亲就告诉她,高中某一位同学来了好几个电话。

  宁夜的家,离上班的地方有点远,每天来回要三个小时的公车。

  她一边就着冷菜扒着饭,一边给同学回电话。

  电话一通,同学就抱怨她怎么工作了还不买只手机,然后告诉她——

  “嘿,你男朋友满世界找你呢!”

  男朋友

  宁夜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明白对方是指段驭辰。

  “你厉害啊,用了什么手段,让平时从不主动和同学联系的段驭辰,居然四处问人想找你啊!”同学羡慕。

  挂断电话,宁夜放下筷子,一直在发呆。

  呆到妈妈收了碗碟,她也无所知。

  段驭辰那天的神情,分明是巴不得一辈子别再见,他会主动找她,她有点意外。

  晚上,就着同学留给她的电话号码,她拨通了他宿舍的电话。

  “你有空来一趟杭州吧,我想和你谈谈。”

  爱情,就象有道魔,即使对方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一个简单又有点冷淡的要求,某一天周五晚上,她请了一天的假,坐上了去杭州的火车。

  “我都知道了。”从宿舍里一下来,他劈头就是这一句。

  “我在打工,我会想办法尽快把那两万块钱还给你。”他的语气冷淡,只是,他的目光,不敢傲气凛然的直视她。

  生活的惨酷,会屈折一个人的尊严。

  “那些钱不急,你下一学年的学费都不知道有没有着落,你要先替自己盘算!”宁夜急急的表示。

  还有,生活费。

  一个大学生,就算课余时间全部都在打工,但是,又能赚多少钱

  这些话,她不敢说的太详细,就怕伤了他的自尊,但是,她是真的替他担忧。

  果然,她的一句话,梗得他无语。

  现在,父母是真的指望不上了,大学三年,他必须什么都靠自己。

  谈还钱不过是可笑的自尊在作祟而已。

  “我会还你钱!在这之前,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听你的。”他冷冷地说。

  现在,她是他的债主。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宁夜急忙摇手。

  19岁的年龄,很单纯,对一个人好,没有任何杂质。

  “不需要”他冷淡地看着她,目光里,居然有一闪而过的轻鄙。

  那种神色,如此压抑,在眸底又闪得太快,因此,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宁夜,无法捕捉。

  “你真的什么也不需要”他又问一次。

  三个月前的他,相信这世界上,有好人。

  三个月后的他,只相信,这世界很残酷。

  因为,他一再的问题,宁夜很犹豫,但是,抵不过内心的渴望,那时候,她说了一句特傻气的话:

  “如果可以,你能试着喜欢我吗”

  那天,以这句话剧终。

  因为,他没有给出答案。

  记忆里,那天,是他们认识以来,交谈最多的一次。

  他整整,和她说了六句话。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坐那那一趟火车,很便宜的绿皮旧车。

  很脏,很乱,很差,就连空气里,也到处充诉着令人不舒服的酸臭味。

  但是,就是这样一趟车,她一坐,就是三年。

  因为此后的每个月,相思都会紧紧催促着她,去一趟杭州见一面自己喜欢的人。

  也时候,甚至买不到坐票,就这么站着,她能一站就是个小时,站得腿麻了、抽筋了,也无怨无悔,满怀憧憬与希望。

  即使,他还是那么冷淡。

  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爱上她。

  第6章

  “段驭辰,你女朋友又来了!”

  “段驭辰,你女朋友又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段驭辰,你女朋友长得满顺眼嘛。”

  后来,她去得次数多了,逐渐得,他身边起哄的人,自然就多了。

  而每一次,他的态度,都很沉默。

  宁夜不知道,这种沉默代表着什么,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处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

  这种暧昧,时间也够久了,久到宁夜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一年过去了,他对她慢慢地不再象过去那么冷漠,但是,总感觉两个人之间少了点什么。

  那次,同样的绿皮火车,他送她到车站。

  当时,列车快进站了,列车员大声吆喝着最后检票的通知。

  “再见。”于是,他平淡的转过身,离开。

  路上自己小心点。

  哪怕是象她平日接触的客户般的客套寒暄,类似这样温情的叮嘱声,也没有。

  宁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一刻,突然就计较起来。

  也许是因为下一次见面,又将离着三十个夜晚,那时的宁夜糊涂了,敏感了,也脆弱了。

  她不断在想,到底是他天性太冷,还是她哪里做的不好,让他怎么就这么冷淡!

  想着想着,望着他清冷的背影,有两颗水珠,跌出了她的眼眶。

  于是,当下,凭着一股冲动,宁夜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很猛的决定。

  “驭辰。”她喊他的名字。

  他收住脚步,于是,转过身。

  他回头望向她的那一剎那,她无法思考更多,于是,凭着冲动与任性奔向了他。

  伸手楼住他的颈项。

  他震愕。

  她闭上眼睛,很瞎得横冲直撞,深深地印上他的唇。

  老实说,那个初吻,根本没有什么甜蜜的回忆可言,能感觉到的,只是牙齿撞上牙齿的微痛感,或者该说,只有想冲破他那冷淡面具的冲动。

  当时的他,谔得根本来不及给任何反应。

  甚至,有点惊慌。

  很可爱的惊慌。

  “拜拜。”她松手,迅速上了车,不敢多看身后一眼。

  挤上火车的时候,摸了摸唇角,宁夜的唇畔漾开了笑花。

  他没有推开她。

  男生的力气比女生要大,如果他真的对她没有一丝感觉,应该会在第一时间推开她。

  对吧对吧对吧!

  那一趟回家的路上,宁夜一直是笑着回到bsp;后来。

  他们顺利牵了手,偶尔宁夜喜欢偷吻他,他除了最初的震撼,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但是确实,他们的关系进展得相当顺利。

  他升大三那年,为了庆祝,寝室里全体成员聚会。

  宁夜性格还算爽朗,因为她在场,他耍不了孤僻。

  于是,大排档里,大家都喝了点酒。

  酒精的作用下,他们男生们聊着聊着,话题居然开始一直绕着“性”。

  “喂,你们俩做过没有”寝室的老大,甚至很豪放的“关怀”他们。

  宁夜到底是女生,窘迫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他,依然神情淡淡,好象讨论的话题,不是他们。

  “到底是你不让,还是他不让啊”于是,室友们刨根揭底,可不打算放过。

  宁夜的表情凝了凝。

  不是让不让的问题,而是,根本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

  这种事情——

  也要男生主动,才可能发生啊!

  “驭辰,你不会还是在室男吧!”一位室友不安好心的问。

  “不是。”他没多想,一口否决。

  当时坐在他一旁的宁夜,僵了一下。

  “小子,你这就不懂了吧,没有一个男人会承认自己还是在室男。”老大一副很了然的样子,拍拍那位室友的肩膀。

  “那倒是!”大家哈哈大笑。

  他没有反驳。

  笑声中,宁夜紧绷的情绪,慢慢缓解。

  “那么今晚,我们就不回寝室了,给你们小两口创造环境——”大家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一直来来往往杭州的第二年,宁夜不得不面对现实,每个月的旅馆费是一笔很大费用。男生宿舍管理并不严格,于是,和寝室里的大伙熟了以后,宁夜每一次过来,都是段驭辰和其他室友挤一张床,而宁夜干脆留宿在他的床位上。

  那一晚后来,大家都喝了些酒,回到宿舍的人,居然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天,后来的局面,真的有点失控。

  屋子里很黑,他闭着眼睛吻她。

  两个人的衣服,都轻轻解开了,身体与身体,都贴在了一起。

  周围,都是淡淡的酒气,他摸她的身体,有点动情。

  “驭辰。”当时,她只是不习惯这陌生的碰触,好紧张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于是,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松开了她。

  他的眸底,明明有一把火,却又突然浇灭了。

  那时候,她觉得不对劲。

  “怎么拉”她怔怔地问。

  她刚才,只是有点紧张,并没有拒绝他。

  事实上,喜欢一个人,就会很想很想把自己给他。

  “没有。”只是,突然有点抗拒。

  她愣了又愣,就是不明白,怎么冷场了。

  “你想要”然后,他问。

  这么直接

  宁夜有点不适应,结结巴巴,“我们交往……都、都有两年了……”不是想不想要的问题,而是按现在社会男女交往的常理来说,他们早就应该发生关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感情里,她一直不踏实。

  一直没有真实感。

  听完她的话,他腾得站起来,“我出去走走。”

  她僵化。

  穿好衣服,他很快就走出了宿舍。

  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冷风灌入宿舍。

  宁夜承认,自己很不安,不安到了极点,那种感觉,形容不出来。

  他和那个女孩分手都有多少年了他应该不可能还想着对方吧刚才,他不可能是有错误的感觉吧有些事,宁夜不愿意去相信,更不愿意去想。

  那一夜,她一直不安,一直不安。

  忐忑不安到整夜不能寐。

  凌晨四点,他回到宿舍。

  他一进屋,宁夜就发现,屋子的酒气浓了很多。

  他拉开她的被子,压在她身上。

  她来不及惊呼一声,酒气中、黑夜里,他已经进入她的身体。

  那晚,整个过程,很辛苦,没有温柔的呵护,也没有过多的顾忌,就是这样做了而已。

  后来,宁夜在想,那时候的自己,真单纯,以为身体是热的,心房就不会冷。

  那天早上,他寝室里那几个爱起哄份子,见到他们衣裳不整地躺在一起,便兴奋地大喊:“搞定了、搞定了!”

  21岁的她,以为身体给了一个男人,那么,就代表一份踏实的安定。

  后来,她办了两只手机,两个连着的号码。

  宁夜的生日,是2月14情人节,于是,她的号码末尾数是“14”,而她,把他的选成“13”。

  一生一世,是当时的她,对生活唯一的祈求。

  青春,真傻啊。

  第7章

  没有任何一种思想会是永远在原地踏步,每一个阶段,每一个人,都在成长。

  工作了四年的宁夜,在拼命的努力与追逐中,开始变得处处显得干练,慢慢褪却小女孩的青涩。

  “宁夜,又在看房市的报导”探过头来问她的是老板的亲妹妹,王翎翎是一个年轻漂亮的美眉,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皮肤白皙,长发飘逸,身段纤细、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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