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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相随 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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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拼图﹐而洛煌却仍徘徊于五百块左右。

  只见永相随己经砌了一个人这么大﹐洛煌负责的地方只有那么的一丁点。

  这个男人﹐好象真的什么都难不到他……洛煌在心里嘀咕着。只是他连想都没想过永竟然从未砌过拼图﹐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永……大概所有能娱乐自己的玩意都不知道是什么吧……就像一个只活在中文世界﹐从未碰触过什么是英文的人﹐当别人问他什么是abc﹐他也只能百思不得其解。

  感觉到洛煌的视线停驻在自己身上﹐永相随抬起眼﹐冲着洛煌绚丽一笑。「拼图很好玩喔。」那是一抹令人心懭神怡的笑容﹐比恬淡藏着更多的情感﹑比纯真更孩子气。

  洛煌的眼波荡漾着欢悦满足﹐他真切的感受到﹐世间最美的是什么﹐不是花草树木组成的风景﹔亦不是夜色醉人的景致﹔更不是那些罕见﹑令人叹为观止的奇景﹐而是当真心爱着的人向着他发自内心而笑﹐笑得真﹑笑得毫无防备的时候。令他知晓﹐自己能够让所爱的人开心﹑快乐。

  他们又花了几个小时﹐居然把五千块拼图以五个小时左右便差不多完成﹐不过当中有四千块都是永砌的。拼图徒欠缺永的右眼﹐那么便大功告成﹐可不知为何﹐永只是拿着印着他右眼图案的拼图﹐迟迟没有砌上。

  「永﹐最后一块拼图﹐我们一起把它砌好罢。」洛煌握起永相随抓着拼图的手﹐一起把右眼的拼图砌上﹐完成这幅五千块的拼图。

  永相随凝视住这幅拼图﹐视线的焦点凝聚在拼图上如漆黑之石耀眼的眸子﹐手不期然﹑不自觉地摸上镶在自己脸上的右眼。

  叹息……只能葬在心坎中……第二次注射﹐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间﹐痛楚却大大的不同。

  永相随身体痛得卷缩起来﹐宛如一只蒸熟了的虾﹐痛苦的呻吟在肃静的夜中更是响亮。

  能够让一个就算被硬生生折断手臂却仍能笑着不吭一声﹑连眉头都不皱半分的男人﹐饶是心绞痛亦能掩饰得完美﹐然而﹐拥有这么强悍意志力的男人﹐却几乎承受不起注射了药物后的剧痛。

  那种能够摧毁永相随的意志力的痛楚……可知是那么的超乎想象。

  他两手交叉紧抓住臂膀﹐猛力得甚至把臂膀抓伤﹐淌出鲜红的血。仅仅数秒间﹐他彷佛被人二十四小时不停竭地用千把利刃剌进体内﹐不﹐比那更痛苦。

  或者是其它人﹐要承受这种超越极限般的痛楚﹐他们宁愿选择死亡。但这些「他们」﹐并不包括永相随﹐永相随宁愿选择面对这种痛苦﹐为自己的生命争取时间。他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生命的人﹐亦不是那种想尽办法就只为了自己能长寿的人﹐他什么都不是……只是想……只是想……只是想……我……只是想有多些时间……陪伴着你……纵使要承受这种剧痛……我也甘愿……「煌﹐要喝酒吗﹖」夜里﹐他拿着酒瓶﹐问。「别人送给我的。」事实上﹐这瓶酒是他买回来的﹐但为了避免煌起疑﹐他撒了一个在他面前灌酒亦不会被怀疑的谎话。

  喝酒﹐他只是为了能够灌醉自己﹐为了那瞬间的空白﹐遗憾的是﹐自从他懂得喝酒起﹐不管他如何把酒当白开水般灌进肚里﹐都不曾尝试过什么都不用想的醉意。但他还能借着剧酒来烧毁心底的悲戚﹐同时烧毁在夜里常会涌上喉间的怪异感。

  「嗯……也好。」在能够欣赏美丽夜色的阳台上﹐跟心爱的人相拥浅尝美酒﹐蛮浪漫的。

  房中的光线转淡﹐街角亦渐变蓝。在阳台上﹐洛煌占有性地拥抱着永相随﹐欣尝着远方的景致﹐品尝着杯中的美酒。或许气氛实在太好﹐他从浅尝﹐变为一口一口的喝﹐再变为一杯又一杯的﹐终于﹐他醉了。

  没有意思要醉的人﹐却醉了﹔想醉的人﹐奈何怎么都醉不了。

  原先是洛煌拥着永相随﹐现在反倒是永相随拥着醺醺然的洛煌。

  「永……」逞现醉态的洛煌被永相随抱在怀中﹐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一张醺红的俊雅脸容磨蹭着他胸膛前的衣料﹐强睁开的眼睛醉意蒙眬地看着他﹐微张开的粉红双唇吐出最爱的名字。

  永相随右手环住洛煌的腰﹐让醉了的洛煌枕住他的胸膛。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另外的三指握着酒杯﹐举高手﹐把杯内的酒喝尽﹐放下酒杯﹐把香烟叼在嘴边。

  把凝视住美丽夜景的目光调回﹐回望拥着的人。「醉了的煌好象特别喜欢撒娇呢。」洛煌像只小猫的在永相随身上磨磨蹭蹭﹐他抓起搂着自己腰际的手﹐舔着那美型的长指。永相随笑着任他「侵犯」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拿下嘴边的香烟﹐捻熄在酒杯内。洛煌彷佛对现在的坐姿很不满意﹐他索性坐上永相随的腿上﹐侧着头枕在他的肩膊﹐像是发现新玩意的﹐陶醉在舔吻那修长的手指。

  「永……最棒了……」洛煌憨笑着。「好爱……永……好爱喔……」「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煌不那么爱永﹖」他眼神复杂的。

  洛煌紧锁眉头﹐表情有些呆滞﹐似是在深思永相随的问题﹐片刻才道﹕「……没有……」 醉了的他﹐丝毫没有察觉这条问题不应该问。

  「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煌永远忘记永﹖」他的眉头更加深陷。「不喜欢……我不喜欢永这样问……永以后都不准这样问﹗」没有以后了……「……我答应你……我永远都不会这么问……」「真的﹖你要发誓喔。」洛煌握住永相随的手﹐向天举高。「如果你违誓……」「我将会一生一世也爱着洛煌。」他接着道。

  「若你遵守诺言就……」「永生永世……都爱着洛煌。」满意的洛煌﹐倾身吻住永相随﹐然而﹐醒后的他﹐将不会记得这刻任何一句说话。而永相随﹐有种错觉﹐挂在脖子的结婚戒指好象变得越来越重﹐重得要拆断他的脖子……永相随在深夜中凝视着因为酒醉已沉睡的洛煌。确认他不会醒来﹐便塞了一个枕头代替自己让他紧抱着﹐揪开被子﹐穿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打开门﹐走前回头深深地注视洛煌的睡脸﹐然后悄悄的离开。

  火红色的机车宛如一边火光般在黑夜笼罩住的街道上掠过﹐狂吼的引擎划破宁静的夜晚。

  来到废工厂﹐抽出被他埋藏好的银箱。

  望着最后一枝来维持他生命的药﹐亦代表他余下的时间﹐亦只有最后的一个月。可是﹐这一个月﹐他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亦什么都不必做﹐因为他已经把一切预备好﹐「他们」一定会在这条路上走得安稳﹐直到终老。

  还有煌……可以的话﹐他真的好希望能永远的隐瞒着煌。他曾经想过离开﹐遗憾的是﹐他承诺过煌直至死都不离开﹐他已经违背了不少约定﹐至少﹐这一次他不想再让煌失望。

  然而﹐生离和死别又有何不同……不管是哪一个﹐都要承受失去的痛苦……他甩了甩头﹐把药物注射入体内﹐迎接第三次﹑亦是最后一次的剧痛。这一次﹐他感觉到的﹐不是因为注射的药物带来的痛楚﹐而是心的撕痛﹐和心绞症没有关系﹐只是……在痛…他感觉到的……只有心在痛……「天……头痛死了……干嘛会喝醉的……」第二天早上﹐洛煌忍受着头痛的辛苦起床。

  从厕所出来﹐从窗外望见天空黑云密布﹐间中好象还有响雷在怒吼﹐他看了眼时钟才发现三时而已。

  什么﹖他还以为自己睡到夜晚﹐怎么原来才下午。不过﹐永在这样的天气去了哪儿﹖应该不会是工作吧﹖他这阵子都好象没有工作似的﹐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伴着他。

  「轰隆﹗」天空再次打雷﹐巨响令洛煌回过神来﹐雷电划过天空的浅蓝光芒在昏暗的套房闪了一下。

  洛煌随之哆嗦。他最讨厌便是这种天气﹐每当出现这种情景﹐他和永都好象是必定会分开。不过他们二人现在的生活好甜蜜喔﹐而他又决定就算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离开永﹐应该没有问题了吧﹖他们不会再分离了吧﹖「叮当。」门铃忽然响起﹐他呆了呆﹐才反应过来。

  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他认得她﹐她是永的阿姨霓裳。

  「你不请我进去吗﹖」霓裳见洛煌呆在门口﹐问。

  「啊﹖嗯﹐请进来。」洛煌慌忙侧过身﹐让她进屋﹐接着关上门。「呃﹐请问你要不要喝些什么﹖」「给我荼便行了。」她坐在沙发上﹐打量这间小套房。也许住的是两个男人﹐所以也没有怎么布置﹐但在一旁摆放着一副砌完却尚未涂上胶水镶上相架的拼图﹐无意中为套房带来温馨的气息。

  可笑的温馨﹗「相随呢﹖」趁着洛煌把热荼放在她沙发前的荼几﹐她问。

  「他外出了﹐应该就快回来。」说话之际﹐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沙发只有两个位﹐若他坐在霓裳身旁﹐俩人很不自然罢。

  霓裳不吭一声﹐洛煌找话题问她﹐她都没有响应﹐害洛煌尴尬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了好半晌﹐她欲言又止的﹐唇瓣张合了好几下。她像踌躇着地咬着唇﹐才迟疑地问﹕「相随……最近好吗﹖」「嗯﹐很好。」他不假思绪地回答。

  「他……没事吧﹖」这一次﹐终于令洛煌起疑。「你想问什么﹖若是他的生活﹐他每天也跟我在一起﹐我们很开心﹔若是问他的身体状况﹐他看来很健康﹐脸色红润﹐也没有消瘦﹐很正常。」「是你们开心﹖还是只有你开心﹖」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语气渗着讽剌。

  洛煌眉头一皱﹐猜不透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眼睛触及他一脸的「蠢样」﹐一股火焰在心里燃烧着。她知道他们没有发现相随的病情﹐并不是他们的错﹐怪就只能怪相随掩饰得实在太好。只是﹐每当她看到相恋等人﹐或是眼前这个男人毫不知情地漾出幸福愉悦的笑容﹐她便不由自主地忿怒﹗他们浑然不知道﹐当自己笑得那么开心的时候﹐他们最爱的﹑最在乎的人却淌着血﹗他们更不知道﹐他们的幸福﹐是那个人如何辛苦的经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连那个人的生命快到尽头﹐都仍然挂着他们幸福的笑容﹗他们的无知﹐令她感到厌恶﹑令她感到愤怒﹗为什么他们活得这么开心﹐而只有相随自己一个面对残酷的一切﹗﹖从来没有为相随付出过的他们﹐难道到最后的时间里﹐也要当一个无知愚蠢的人﹐活在相随已经残缺不堪的羽翼下吗﹗﹖「相随承受的已经够多了……这么多年来……已经足够了……难道就算死亡……也要他自己一个承受吗﹗﹖」霓裳控制不住一直以来抑压在心底的说话﹐她没有理会在一旁什么都不晓得的洛煌﹐像是处于只有自己的空间﹐她哭喊着﹕「他的两肩为了肩负你们这些包袱﹐早已经粉碎了啊﹗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他﹗﹖为什么你们仍要他为你们的幸福而努力﹗﹖」「你……在说什么……」洛煌觉得自己宛如窒息般透不过气来﹐心脏彷佛被大石压着﹐就连心跳都感觉不到﹐惶惑恐惧笼罩住他整个人。他两手紧抓住霓裳的肩﹐手指猛力得泛白﹐使霓裳几乎要痛呼出声。「快说﹗究竟发生什么事﹗﹖永到底怎么了﹗﹖」闻见洛煌颤抖的声音﹐霓裳却反而笑了。她已经不在乎相随的意愿﹐她只是想﹐至少也要让他的情人不要在他的身边给他无谓的「幸福」压力。「我当然会告诉你﹐我要让你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永相随站在门外﹐掏出钥匙﹐推开门。纵使室内昏暗﹐但微弱的光线依然能让他看见室内的一景一物。

  只见洛煌动也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发丝垂在额前﹐长度刚好掩盖一双眼眸﹐使人看不到他的眼眸此刻流露着怎么样的情绪。

  「煌﹖怎么坐在那里了﹖」他欲走向情人﹐却突然停住脚步。

  荼几上的杯子有个鲜红的唇印﹐空气中还有一丝女性的香水味。他的视线巡梭着毫无动静的洛煌﹐发现他手中握着一份文件。

  二人一站一坐的﹐房间突然出现的蓝光掠过他们﹐打雷的巨响代替了二人的声音﹐蓦然洒下的大雨犹似他们曾经落下的泪水。

  永相随半垂下长睫﹐他没有再步向洛煌﹐微微转动右脚﹐欲转身之际﹐洛煌的声音冷不防地响起。

  「……你……是否有事情瞒着我﹖」声音是恁地疲惫﹑恁地嘶哑。

  没想到这一刻竟然这么快便来临……永相随苦笑着。「你已经知道了﹐不是么﹖霓裳来过了吧﹖你手上握着的不正是我的病历表吗﹖」「你不解释吗﹖」洛煌站起来﹐手一挥﹐把文件丢向永相随﹐文件随即跌在地上﹐果不其然是永相随的病历表。

  他脱下右眼的黑色隐形眼镜﹐立时露出一只白色的眸子。「这是事实。」相比起永相随一黑一白的双眼﹐洛煌却是红丝满布。

  「你是何时发现的﹖」说话的同时﹐洛煌徐徐地步向永相随﹐面无表情的﹐使人读不出他在想什么。

  「大约在和你分开后不久。」他淡淡地道。

  二人之间的对话﹐竟不可思议的冷静淡然。

  洛煌来到永相随身前﹐大掌抚上他的脸颊﹐轻语﹕「原来已经这么早便发现……」大掌忽然离开脸颊﹐迅速地挥向空中﹐永相随反应极快地欲伸出手﹐却又突然把两手垂在身侧。

  「啪﹗」一个掌掴﹐既猛力又不留情﹐永相随被打侧脸﹐而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却浮现红色的掌印﹐他的嘴角滑出血丝。

  「你到底要瞒住我到何时﹗﹖」洛煌打破了虚伪的冷静﹐嘶声叫喊﹕「你是否要到死了﹐才托梦告诉我“我死了” ﹗﹖还是要突然离开﹐让我傻傻的以为你还生存在某个地方﹗﹖让我疯狂地找寻你﹗﹖」「煌……」他欲碰触洛煌﹐却被他一臂挥开。

  「别碰我﹗」洛煌失魂落魄地踱步走开﹐坐在荼几上﹐垂下头﹐十指插进发际。「你还能活多久﹖」「 ……一个月。」「一个月……」他像是表示明白地点头﹐然后笑出声﹐笑声却是凄楚得使人心碎。「当我像个傻瓜般以为自己有多幸福的时候﹐才得悉原来自己最爱的人只有一个月生命。这个故事真不错﹐是否应该为它改个名字﹖喔﹐对了﹐不如叫……」他胡言乱语的﹐就如他的思绪﹐混乱得厘不出个究竟。

  「煌……你冷静点……」未竟之语﹐却被洛煌打断。

  「你叫我冷静﹖」洛煌无措地围着荼几打转﹐一双眼眸空洞得可怕。「你叫我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最后的一句﹐已是伴随着滑下的泪水吼出来。

  「这是梦吧﹖对了﹐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快些醒来吧……醒来了永便会依然健康的活着……」他喃喃地说﹐拿起荼几上的生果刀﹐欲剌向自己的手臂。

  「住手﹗」永相随夺去他的刀。「你听我说好不好﹗﹖」洛煌推开他﹐来到拼图前﹐响雷猝不及防的再度响起﹐他身影一晃﹐不慎推跌了摆放着拼图的桌子﹐五千块的拼图随即散落在地上﹐拼图上温馨甜蜜的二人粉碎开来。甜蜜的美梦宛如这副拼图﹐碎裂在眼前……「怎么会这样……」他不禁置信地蹲下﹐无助如迷路的小狗﹐手执起数块拼图。「为什么会碎掉……骗人的吧……骗人的吧……」明明前一刻仍是幸福的美梦﹑明明前一刻还是完整的拼图﹐下一刻却什么都不同了……望着接受不到现实的洛煌﹐永相随心痛得说不出话。他的手紧揪心脏的位置﹐久休的心绞症又再度复发。

  「为什么你要再和我一起﹗﹖如果你永远都不接受我﹐那我便不用面对你将要死的事实﹗﹖你不是很希望身边的人幸福吗﹗﹖你现在这样子就是在给我幸福吗﹗﹖我宁愿你在那时永远地滚出我的世界﹗」洛煌嘶声力竭地喊﹐残忍的语句宣之于口﹐流不尽朦胧的泪水﹐沾湿了地上一块一块的拼图。

  永相随登时呆住﹐心绞的痛彷佛不存在。然而﹐世界在此刻碎成千万片﹐心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煌的说话狠狠地如一把利刃把他的心切成肉块﹐完美的演技亦不能掩饰他此刻受伤的表情。

  「 ……对不起……」千言万语﹐永相随只能颤抖着声音地道歉。「对不起……」洛煌的身体一抖﹐他疯狂地把永相随推出门外。「滚出来﹗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我不想再看见你﹗」「煌……」呯的一声﹐洛煌把门大力关上﹐他滑坐在门前﹐双手捂住耳朵。他知道门的另一端根本没有声音﹐可是他就是一直捂住﹐只因他不想听﹐不想听到最爱的人只有一个月的生命。哭﹐他悲痛地流着泪﹐手背抹掉泪水﹐却又有新的滑下﹐到最后﹐他只能抓着头发﹐无助地任由泪水洒落。

  我只想说﹐如果你爱他﹐请别伤害他……空间彷佛没有其它的声音﹐唯独是永相恋的说话回荡着脑海内。他知道自己刚刚伤害了永……可是……可是他不想的……他不知道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他不要永离开他……他不想失去永……「永……」他打开门﹐像是寻求宽恕地哭喊着﹐可惜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永……」他向左走了几步﹐又走回右边﹐终于﹐他站在原地流着泪水吵哑地叫唤着最熟悉的名字。

  「煌﹐我在这里。」永相随出现在转角位﹐声音亦是同样吵哑。

  洛煌奔前紧拥住他﹐把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放声地哭。「呜……我爱你……我爱你啊……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永相随闭上怪异的眸子。

  「永……我们会到永远吧……」在静夜中再一次的询问﹐却是悲哀不已。

  他没有回答﹐只是拥着情人。

  答案﹐不管是永相随或是洛煌﹐都清楚明了﹐也或许太过清楚﹐二人都说不出口……第三十章~~~时间的尽头今天是煌二十九岁的生日。

  永相随站立在厨房内﹐手中握着木匙搅动着蛋浆。让他亲手弄一个蛋糕给煌﹐或者已经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就在他把一切准备好﹐把混和了材料的蛋浆倒在自己弄的模器之际﹐晕眩突然爬上他的脑袋﹐眼前一片模糊﹐浑身泛力。无力支撑的躯体软倒在地上﹐随之打翻了蛋浆﹐沾湿自己一身。

  他喘息着﹐在地上躺了一会。

  「 ……要重新弄过呢……」甩了甩头﹐驱散脑中的昏眩。

  神秘的眼眸中没有因为要重新弄过材料而不耐烦﹐只有掩饰不住的悲叹悄悄逸出。纵使注射了最后一枝药﹐不到两个星期﹐他的身体便已经不能维持药物的效用﹐可见真的是……最后了……然而﹐他不想让煌孤单寂寞﹐不愿意让煌凄清冰冷﹐但他却什么都做不过﹐就算他如何的不想﹑不愿﹑不希望……结局还是改变不了……一切存在的记忆将会化成风……轻柔地拂过……把烤得漂亮的蛋糕放在餐桌上﹐大门亦同一时间被人推开﹐洛煌带着颓废的神情步进屋内。那双往日烔炯有神的眸子﹐如今失去了所有光芒﹐灰暗得宛如丧失生存下去的生命之火。

  永相随的心抽痛得厉害。他晓得煌自从发现他的病情后﹐便每天每夜出外找寻能挽救他的方法﹕上网﹑去图书馆﹑询问专业有名的医生﹑中医西医的﹐甚至乎有关巫术降头的他也不放过﹐结果却是一样﹐每一次的失望换来更加灰暗的眼神。

  他没有能力安慰煌﹐因为说什么﹐都已经不能让煌从他将要死亡的事实中逃脱﹐所有安慰的说话……只是徒然﹐也是自欺欺人……「煌﹐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弄了蛋糕一起庆祝。」他放柔声音。

  洛煌无言地来到餐桌旁﹐当一个「煌」字的大蛋糕映入眼帘﹐他没有以前的感动﹑兴奋﹐那些震撼的感觉彷佛已是很久世纪之前的事情﹐久得他都忘记了那种感觉是如何的美妙。

  死寂般坐在椅上﹐呆望着蛋糕﹐此时永相随把蜡烛插在蛋糕上﹐当准备插第三枝的时候﹐煌却说﹕「两枝便足够了……代表你和我……」吵哑嘶声﹐他为了永相随曾哭得失声。爱得这么深﹑爱得这么苦﹐为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能和此生最爱白头偕老﹐牵手一辈子……可是﹐到最后……始终是痴心妄想。他跟永一起﹐发生过不少痛苦的事情﹐原来是上天为了警告他﹐他们二人是不能在一起﹐他强求﹐只能永远失去最爱。

  永相随闻言﹐便用打火机燃点两枝蜡烛。「来许愿……」「你习惯把愿望说出来吧﹖」他抢着道。「我说出来﹐愿望是否一定会实现﹖」「煌……」洛煌不理会永相随的轻唤﹐睁着一双血丝的眼睛凝望住蜡烛的火光﹐十指互扣。 「我希望能够跟永生生世世的在一起﹐不分离﹐永相随……」「煌﹐我……」永相随欲开口﹐却又被洛煌打断。

  「我们来吃蛋糕。」洛煌慌乱地说﹐宛如逃避什么似的。

  永相随抿了抿﹐不把话说破。「先吹熄蜡烛罢。」「嗯……」吹熄了蜡烛﹐他们静静地吃着蛋糕﹐可各怀心事的二人﹐皆是食不知味。

  「永﹐我知道你喜欢小孩子﹐我们去领养一个好吗﹖」洛煌忽然问。

  永相随没有搭腔。

  「如果你想要有血缘的﹐听说现在男人也是有可能怀孕﹐我们去试一试……虽然后果难料﹐不过只要你喜欢﹐我……我可以的……」一个男人﹐就连自己身为男性的尊严亦放弃﹐别人笑他盲目﹑笑他爱得失去自我﹐然﹐洛煌的爱情﹐才是最令人尊敬。遗憾的是……他所爱的人﹐注定要离开他……完美的男人依旧没有作声。

  「永……你喜欢男或是女﹖孩子跟你姓好不好﹖因为你的姓氏很特别……改的名字也……」「煌……」他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不然女孩改名叫永不离好不﹖」洛煌不待永相随说下去。

  「我已经……」「男孩的呢﹖男孩叫什么好﹖」他彷佛在喃喃自语﹐又看似置身在幻想中﹐只是他的笑容开始在扭曲。

  「煌……」「对了﹐永来决定男孩叫什么吧﹖原来父母为小孩改名字真的很头痛呢。」他不理会永相随说着。

  永相随定定地凝视着那张笑容抽搐歪扭的脸﹐狠下心﹕「我活不到那个时候。」「男的……男的叫……叫永不弃﹖不好……像个女子孩子……」洛煌好象听不到面前男人的说话﹐可是他断断续续地的声音却背叛了他。

  「煌﹗我最多只有两个星期﹗」他不容洛煌逃避。

  「那……男的……男的……」滚烫的泪水已背弃主人﹐无声地滑过脸颊。

  「煌﹗我会死的﹗你听不听到﹗﹖我会死的﹗」悦耳的嗓音残酷地打破情人的梦﹐强迫他面对现实。

  「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洛煌两掌抓扯着发丝﹐泪痕画花了脸颊﹐一张脸因痛入心坎的哭泣而皱成一团。「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啊……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想起……你很残忍……永相随……你真的很残忍﹗」空间徒留他心神俱碎的痛哭声﹐永相随只觉得比死更难受。

  全是他的错……明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又再跟煌一起﹐以为这样便能给他幸福﹐却猜不到结果令煌更加痛苦。原来死亡不是他的终点﹐看他看着身边的人在痛苦中挣扎﹐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才是他犯下的罪的惩罚。

  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想保护身边的人﹐却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只是空口说白话。他们每一个受伤的时候﹐他却只能眼睁睁的让一切发生……爸爸是这样﹔恋是这样﹔印是这样﹔依是这样﹔就连煌都是这样……他谁都保护不了……是否没有他﹐他们的生活会更好﹖没有他﹐他们会活得更开心﹑更幸福﹖铃﹑铃……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氛。洛煌缓缓平复过来﹐他抹了抹脸﹐哽咽着﹕「我听电话。」他向永相随强颜欢笑﹐接着拿起听筒聆听。永相随的眼眸瞬间变得呆滞﹐他看着洛煌的背影﹐露出一抹虚无的微笑。

  那个电话他晓得是谁打来的﹐亦晓得内容是什么……洛煌听完电话﹐像是反应不过来的徐徐地挂上听筒﹐不禁置信地说﹕「永……医院打电话来……说你的病情有希望……他们说你的病有可能痊愈……」「真的吗﹖」永相随「惊讶」地问。

  「真的……真的﹗」洛煌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扫方才的悲痛﹐展露出多日来失踪了的笑颜。他赶忙扯起椅上的永相随﹐声音颤抖却是怀着无比希望地说﹕「我们现在去医院……很快的…永很快的便能健健康康了……」被扯着﹑在他背后的永相随﹐眼神是歉意﹑是愧疚﹑是难过﹑是心疼的……煌……请愿谅我最后一次骗你……将来有一天你发现这是一个谎言的时候﹐我已经永远地不在了。就算被你骂我是一个卑鄙小人﹐我也甘愿撒下这个谎言﹐希望你会明白我的苦心﹐我只想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看﹐那么多嘴角在微笑是为何有﹐那么多嘴线在合唱愉快的歌谁都比我烂漫﹐笑声若然没结果这天﹐这些开心的人怎么过我﹐我记得跟你在何处唱游听﹐每首歌终结便轮到下一首时光﹐总会落后﹐美好事情没永久只好怪贪心人﹐无论满足多么久也未够假使这歌到明年还在播假若世界永远都快乐假使可跟你重头开始过何须将这钢琴都敲破最后一刻﹐仍然还属于我最后的歌﹐还想听到什么最后想听﹐听你说愿我未来如何语调熟练仍然像最初最后一刻﹐提琴还剩一个最后的歌﹐还可珍惜什么最后想讲﹐毋忘我可惜我﹐我懂得当那钢琴要静下时你﹐会记得给我动摇过便要休止旋律比我幸运﹐我的下场没法知比不起﹐最后的歌﹐可以给我翻唱千次纵使只得一次﹐称心满意﹐至少半次……或许是沉重又带点不安的心情使然﹐二人都没有提出开车的念头﹐只是肩并肩在人群中慢行。

  伪装了的永相随﹐再加上他没有瑕疵的演技与二十多年来的习惯﹐不仅是脸上就连气息也表现出为自己病情有新进展的「愉悦」﹐然而﹐心坎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洛煌微垂头晲视着地下走路﹐故意让前额的发丝略略遮掩双眸中强烈的不安。

  为何他的心神会如此不定﹖跳跃得彷佛要奔出胸口﹖永的病情有转机……永很快便健健康康……洛煌﹐你在怕什么﹗﹖没有问题的……对﹗一定没有问题﹐永不会有大碍……他在心里不断说服着自己﹐可是却又像寻求安慰与支持似的﹐因踱步而晃动的手有意无意地碰撞着身旁男人的左手。然后﹐他的手便被人包容般握着﹐他禁不住地惊愣抬起头﹐眼睛触及身旁男人的坚定笑容。

  匆忙地穿梭的行人没有留意悄悄地手牵手的俩人﹐时光犹似停顿在这一刹那间﹐他们没有说话﹐因为那不再需要﹔他们的眼神没有接触彼此﹐因为那不再重要。仅是站在对方身边﹐紧握彼此的手﹐倾注一生的在乎与不变的爱意﹐尽管没有宣之于口﹐也能清晰地传达到对方的灵魂深处。

  我深深地爱着你……永相随不自觉地吸了口气﹐徐徐地松开洛煌的手﹐轻语﹕「我们走吧……」「等等﹐」洛煌拉住欲踏前的男人。「我想顺道买些食物放在家里﹐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好﹐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他温顺地点颔首。

  「那…我走了……」不想放开你……「嗯﹐你走吧……」洛煌凝视着永相随地倒退了几步﹐才忍下心地转身奔跑。

  他转入百货公司﹐颤抖地拿出手机。

  永……愿谅我……请愿谅我……我知道自己承诺过你……可是……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的一切……你是我的生命……若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对不起……抖震的手按了一连串的国际电话号码﹐待另一端接通后﹐他问﹕「永相恋吗﹖」他是否很自私﹖明了煌在失去他后﹐可能是意料不到的痛苦……竟然要求这样的煌活下去。然而﹐若是死去了﹐什么幸福﹑开心亦已不能再冀盼。只要活着﹐将来总有一天会发现生命的可贵……他是如斯深信﹐只因﹐他是这样活过来。

  站在马路旁等待着洛煌的永相随苦笑着。

  不过﹐为了让煌生存下去﹐他不惜撒下一个比一个如雪球般越滚越大的谎言。没错﹐什么他的病情有转机﹐那是为了骗煌而托医生撒下的谎言﹐然后﹐医生会告诉煌他为了用特殊的药治病要多久的时间不能见人……将来煌拆穿了这个谎言时﹐他可能已经离开了很久﹐但仍是冀望煌那时已经渐渐能放下对他的感情……那么恋他们呢﹖不要紧的﹐恋已经有耿谁的迁就﹔印亦有追的疼爱﹔依也跟星晨恩恩爱爱﹔未常和拥虽然仍是一副欢喜冤家的样子﹐感情却越发深厚﹔宁宁亦有阿满的陪伴……眼前彷佛上演着二十七岁时生日的那梦想实现的一幕﹐幸福的笑容﹐欢悦的笑声。若他的结局是注定﹐他希望上天能给他最后一个愿望﹐用他的性命换来他们的幸福……永远地……「妈妈﹑妈妈……」一名男孩站在马路旁﹐兴奋地向着对面的母亲挥手。男孩没理会母亲的喝止﹐跑出马路欲扑向母亲的方向。

  看见此情况﹐永相随半垂下眼帘。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像那名小孩一样扑向……那个女人的样子他已经记不起了﹐对她的感觉﹐模糊得他都捉摸不到﹐甚至好象在不知从何时起﹐便逐渐的遗忘……蓦然间﹐他察觉到自己真的已放下一切﹐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牵挂﹐如丝丝缕缕的袅烟缓缓地飘散。

  只除了煌……「妈妈。」男孩奔跑至马路中央﹐此时母亲的色却骤然失色。

  「儿子﹗」尖叫声﹑惊吓的吸气声四周响起﹐把兀自沉思的永相随惊醒。只见一辆宾治刹车不及﹐快要撞上男孩。

  一刹那﹐他的思绪在旋转﹐他的世界彷佛在凝结。他不能挽救那个男孩﹐若以现在数人之隔的距离﹐尽管他有空隙推开男孩﹐却不能自救。他不能在此时抛下煌﹐他还未让他的谎言实现……可是为什么他的呼吸会恁地急促﹗﹖为什么他的腿在奔跑﹗﹖他从来都不是那么善良的人﹐绝不会为了一个陌路人而牺牲自己﹐那怕是在他面前数厘米被撞飞得血肉摸糊﹐他都只会一笑置之。可是……那个所谓的陌路人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那么煌呢﹖煌怎么办﹖难道要他在此时抛下他吗﹖脑袋混乱一片﹐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的笑脸﹕永相恋飘逸温文的微笑﹔永相印纯纯的憨笑﹔永相依邪媚的笑脸﹔宁拥粗犷豪爽的大笑﹔程未常嘲蔑的冷笑﹔宁宁清灵的笑……洛煌深情全为他的柔情浅笑……还有……遥远的﹑在记忆深层的慈祥笑容……对不起……一瞬间﹐永相随飞身推开男孩。

  嘭﹗……一切重归黑暗…对不起……一个人的命运没有人能预料到﹐因为命运每一刻在改变。同样的﹐结局会是怎么样﹐谁也不能够肯定。健康的人﹐不等于能活到白头﹔身染病疾的人﹐亦不等于会病逝……时间彷佛停顿了﹐伤痕累累﹑浑身血淋淋的男人在骇然的视线下﹐借着身边急刹而停下的车辆﹐把手撑在车头盖﹐摇摇欲坠地站起来。

  男人的脚下形成一滩鲜红的血水﹐围绕着血水﹐他的身子挺直得不可思议﹐动也不动的。

  一袋载满了生果蔬菜的纸袋冷不防跌落在地上﹐里面的食物从袋中滚动而出。细微的声音﹐在这宛如凝结的空间中﹐恁地响亮。

  男人的背后﹐传来一步一步的脚踏声﹐却是沉重的﹑断续的﹐每一步相距的时间有好几秒﹐彷佛蹒跚而行。

  「……呃……呃……」如绝望的野兽嘶哑的悲呜﹐洛煌的世界全成了气泡﹔他的梦被风吹散﹔他的心碎裂成忆万片散落在满地﹔他的爱被残酷的痛疼毁灭……他的永……他的永…前一刻还好好的……医院告诉他们永的病情有希望……他们正准备去医院的……为什么……每次也是这样……永相随缓缓地﹑徐徐地回身﹐沾满了血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隐形眼镜不知在何时脱落﹐一双白色的眼眸再没有任何漆黑。剧烈的冲撞﹐加速了他的病情﹐他再也没有生存的机会。

  「呃~~~」破碎的声音﹐洛煌的嘶叫像是高音得发不出声音一般﹐宛如一个疯子地叫。他睁大得看似要爆烈的眼球被红丝攀爬﹐他很想哭﹐双眼却亁涸得如没有水的滋润。反而他的心脏像是有什么流过﹐那是血﹐他的心在滴血。

  「煌……我…看不到你……我已经……看不到你了……」每动一下嘴唇﹐源源不尽的血便从嘴边淌出﹐如虚无的双眸只能没有焦距的放在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的双目已经失去了视力﹐可在没有一丁点光的黑暗中﹐他彷佛看到了自己的终点。

  「救伤车……叫救伤车……有谁叫救伤车……」洛煌以几近不成声的嗓音呼喊。「求求你们……叫救伤车……」泪水﹐终于淌下。先是在眼眶凝聚﹐然后像是再也盛载不来﹐倾泻出来﹐滑过脸颊﹐垂在下巴﹐滴在地上的血水﹐与之融为一体。

  「永……你躺下……躺下……」「煌……来不…及了……带我……去一个…地方…好吗……」喉间的血使他透不过气﹐他咳出每口令洛煌心神俱碎的鲜血。

  「不﹗」洛煌吵声地喊。「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救伤车……很快…很快便到……我们去医院……去医院啊……」「我……全身动不了……也感觉不到痛楚……眼睛…也看不见……我知道……不行了……」他耗力地咽下一口气﹐哽咽地道﹕「我想最后……去一个地方……煌……」「呜……」洛煌一张脸哭得皱成一团。他的心好痛……他哽着的喉咙很辛苦……他的眼睛很炙热……永不去医院会死的……永不去医院会死的……「煌……」他流着泪﹐咬着唇﹐抖震着手横抱起犹似一个血人的永相随﹐泪水不受控制滴在永相随身上。

  「煌……谢﹑谢你……」在洛煌的怀抱﹐他露出虚弱的浅笑。

  花不到几分钟﹐洛煌便把永相随带到附近一处山区草原﹐能够看到远处的海﹐亦能被风缠绻。

  二人坐在草原上﹐永相随浑身瘫软地靠着洛煌的怀抱﹐止不住的血仍在淌着﹐染红了绿草。他的眼睑像是疲惫地半垂﹐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尽管他看不到美丽的景致﹐然而窜入鼻间的草香及掠过他的风﹐却足以让他心满意足地感受到大自然的奇妙。

  洛煌泪流满面地眺望着远方的海﹐就是不敢回望怀中的人﹐他怕自己会发疯。

  「煌……别告诉恋……他们……我……」永相随的声音如蚊呜般。

  「 ……永……我们下个星期买机票……回去探望他们好吗﹖」洛煌彷佛听不到永相随的说话。

  「我……知道……很难……但是…我不想他们……知道…我……不在……」再次咳出血。

  「 ……还是明天好了……你一定……很惦记着他们……」他自故自地续道﹐泪却流得越多。

  「永业……需要你……你答应过……我……我不在……不会……走……」喘息越发急促。

  「 ……对了……我们回去之前……不然尝试……男性怀孕……因为……你喜欢小孩……」声音颤抖得比前一秒更甚。

  「你答应……过的……」永相随用尽力气抓住洛煌的衣衫﹐频密的喘息使他吐出的每一个字更泛力。

  「……还…有…你喜欢大家一起……开心地笑……我们回去跟…他们去旅…行……」如一个哑巴强硬发出声音般﹐无法成声。

  「……煌……煌……我……真的……好高兴……认识你……」「 ……你……还喜欢什么……我什么都依你……我什么…都依你……」哭﹐他在哭﹐却始终没有望向怀里的最爱﹐始终也是把被泪水模糊的目光放在远方的大海。

  「煌……我的……身体……不能跟你……一起……但…从今以后……我的灵魂……将会和你……永相随……」他累了……真的累了……时间已经到了尽头。他漾出今生无悔的笑容﹐淡淡的﹑恬静的﹑无愁的……紧抓的手指渐渐放松﹐「啪」声垂在草地上﹐半掩的眼帘很慢﹑很慢地﹐渐渐下垂﹐直到把那双白眸完全被眼帘掩没。

  「若…不是…永…很多…工作……不然……我们……可…以…去…环游…世界……」感觉到怀中突然的瘫软﹐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洛煌却依然没有回眸一看﹐他只是一直在说……一直在说……纵使流水流得不能再滴出一点﹑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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