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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靡?鱼腥草卷》 鱼腥草卷?第十章《死离》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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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已至,中枢下了一道命令至户部。
将作大匠扬舟要迎娶小妻了!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全京兆府之人都听闻了此消息,知晓赫赫有名的璎珞娘子就要与他人共享一个夫君,而那人便是刑部尚书符雍的小女儿,还是当今国后娘娘的亲妹子。
户部尚书璎玄在节气大雪的雪天里,於京兆府衙门边的眉疏堂进行诏书颁令仪式。朝廷官员婚配小妻的诏书於每年的严冬下达,眉疏堂一名便是盼无子的官员能因小妻的嫁入而换得眉头疏松,大夥儿欢欢喜喜。
这是个伤透人心的仪式,两府中的男女主人都得到堂,一同接受中枢下的旨意,跪地表示最高的敬意与感谢。
扬舟和璎珞一早便接到了户部传来的消息,神情严肃、浑身紧绷地再也无法笑出,心里独剩严寒袭过,少了冬季前的温暖色泽。
璎珞眉头不展,心堵堵地换上了一套鹅黄色的袄衣,披上了雪白的斗篷,发冷的素手在扬舟的牵握下,一同乘马车前往残忍无情的眉疏堂。
哽着心中的悲意,璎珞紧咬着唇肉,双手捏得紧,就连捏出了冷汗亦不知。
她已让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自己接受舟哥迎娶的小妻,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是个为夫着想的妻子,她可大度地接受另一个女人的到来,可与他人分享扬舟的美好。
她可以的,可以的,她是舟哥的妻,是个不会计较的女人,她可以的……
不断地告诉自己、催眠自己,要自己万万不可落泪,不可哭出声。
这个准备早已做了多年,她该能释然与泰然地面对才是,她可以。
扬舟紧蹙着眉,看着一语不发、双唇咬得发白的璎珞,心里酸涩异常,可却也只能给予不断的安慰。「珞儿,相信我,我爱你,心里只会有你,没事的。」
嘴角僵硬地一扯,璎珞硬是挤出一抹笑,告诉她的舟哥,她明白,她都明白。
马车里独剩霜花的冰寒,他俩双手紧握,以掌心的热度将彼此的眷恋灌入对方的手纹中,再也没有人可以偷去仅属於他俩的爱意与多年下的情分。
梅上枝头,霜雪点缀。
眉疏堂内,户部尚书璎玄坐於堂上的主位,下方左侧站着将作大匠府的扬舟和璎珞,右侧站着刑部尚书府的符雍和符素,正等待着朝廷命官颁下诏令。
堂外,许多的百姓凑着看热闹,只因这回是岳父颁发小妻诏令予女婿,是如此令人不堪。有的街访邻居正替璎珞感到惋惜,有的则是碎声道着是非。朱红色的门扉旁,站着替璎珞抱不平的朴子,泪水含於眼眶中,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朴子的身旁,站着浑身发抖、活得彷若一具死屍的小米子。
小米子再也笑不出,不会再笑了。
身着庄重官服头戴乌纱帽的户部尚书璎玄,手里揣着金黄色的绢帛诏书,於堂上严肃地站起,双手紧握诏书两侧以沉香木削的卷轴。
望着堂下的一行人,睨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一眼,璎玄的心只有满满的惆怅,从未料想到自己疼惜的女儿也会面临如此不堪的局面。
可他是户部尚书,得一视同仁,得以身作则,没有别条路可走。
堂里的气氛极是凝重,璎玄嗅不到半点的喜气,就连右侧的刑部尚书府亦是愁容满面,独有符雍的神情极是淡然与漠然。
女儿嫁予谁,於他而言,许不重要。
至少,他的长女还是当今的国后娘娘,那就够了。
心沉沉地一叹,如千金般重,璎玄看向手中的诏书,将两侧卷轴拉开,随後语气凝重,朗朗宣读道:「曰:朝廷命官,将作大匠,扬舟,年岁三十有五,内妻璎氏,多年无所出,有违密国法制,背鸾鸟神祉旨意,国君念及家国社稷,密国之血脉,替其选派小妻,刑部尚书之女,符素,年岁二十,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於来年春日,大婚眉疏,钦此。」
阖上诏书,堂下众人见诏书如见着国君,只能奉命跪下,接受了这份旨意。
明年春天来时,舟哥就会将素素迎娶入门,舟哥便不再是她一个人的。
璎珞心如让乱箭齐射,射得血肉模糊,射得独剩一口气仍在残喘。
众人站起後,一身素白的蛛童自堂外悠悠地走进,以戏谑的姿态拱手道:「恭喜了,恭喜了,可得恭喜将作大匠和妹子了,咱们很快就要成亲家了。」他朝双眼通红的璎珞望了一眼,嘴角扯着邪魅诡异的笑。
双手紧捏着拳头,皮肉就要爆裂开,扬舟恨不得当场就将蛛童拽来海扁,打得他的骨子尽碎,化成了灰亦死不足惜。
走於妹子符素的身旁,见符素面无表情,陌生得一双眼里仅存着空洞,蛛童双手负於腰後,劝说道:「素素,你该笑啊,将作大匠是多好的男人啊,你该开心啊,你开心,哥哥开心,爹爹开心,连你那个国后姊姊也开心,这何乐而不为」
这句话,如针扎上符素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她不愿再看向蛛童,不愿再看他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他说过要帮她的,可却联合国后姊姊来欺负她!笑话她!
走向双腿渐渐发软的璎珞,一张素雅的容颜在此时转为苍白失了血色,不再笑得甜甜,小小的酒窝亦不见了踪影。蛛童笑笑地说:「娘子,请你定要善待素素,她可是我的妹子,若你敢欺侮她,我可不会放过你,嗯」
泪腺在蠢蠢欲动,一颗心疼得就要炸开,璎珞紧咬着双唇,甩开了扬舟那温暖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堂外奔去,一缕淡香於众人的鼻前慢慢且无声地消逝。
「璎珞!」扬舟喊,欲奔出眉疏堂将璎珞给拉回。
「扬舟!」站於堂上的璎玄忽地一喊,随後沉住气。「让珞儿去,别追她。」他的女儿,许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扬舟停下脚步,心似一层层地让人给剥去,千万的蚂蚁齐聚,吞蚀着他心中独剩的一点柔软。
门扉边的小米子在见着蛛童那隐隐透出的狠绝眸光後,赶紧地拉住朴子的衣角,浑身颤抖,颤巍巍地躲在了朴子的身後。
大雪不止,心中流淌的血一时亦无法止住。
是口子,结了痂却不得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