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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靡?鱼腥草卷》 鱼腥草卷?第十章《死离》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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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奴和弥诺仍未离开阴州京兆府。
京兆府北郊有座荒废的小矿场,离军市有段距离,两地之间有条乾凅多时的小溪,上头架着已残破断了麻绳的木桥,瞧那斑驳不堪的模样,像是已荒凉多时。
矿坑里再也生不出煤矿,杂草丛生,岩壁上所凿下的文字似已有百年的光阴,那时的密国许还未与缜国分割,仍是相缠在一块的共枕木。
小矿场里有几幢以石块堆砌而成的小宅子,上头铺了油毛毡,在铺上毛毡後,得以特制的油涂抹上,可防严重的水气和潮湿。
这些毛毡该是自当时的琥珀阗运来的,百年前的琥珀阗仍不是个的小国,而是归属於缜密国的一座草原大城,孕育了无数的牛羊与埋有大量的矿石,是不同於其他城镇的丰饶,曾经风光一时。
百年後,缜密国分割成两个的国家,尔後早已见不着琥珀阗才有的毛毡,如今能在密国的荒郊见着百年前遗留下的产物,牧奴感到异常嘘唏与感叹。
他和弥诺就躲藏於油毛毡屋里。
碰上这场早降的小雪,使得牧奴的心慌乱异常。
弥诺病了,男人的命让可恶的官人给阉割了,他们无法立即逃回琥珀阗。
弥诺的伤处在地牢的蚕室并未得到适当的照料,如今正生脓溃烂中,加上未以妥当富有营养的膳食补充,弄得弥诺是一脸苍白,额上不断地冒着冷汗,半点力气也没有。
早来的冷风穿过石堆的隙缝,打在了牧奴与弥诺的身上,使得两人的身子抖擞发颤,弥诺的双唇已渐渐地发紫,彷如一具死屍。
浑身紧绷的牧奴以抹巾替弥诺拭去额上的汗水,红着眼道:「蛛童给了我一些银两,我等会儿就上街替你买药材去,顺道打点路上该用的东西,我们明日就走,我们赶紧地回家乡,不再这里受苦了。」因弥诺的伤势,他俩无法立即逃走。
吐着虚弱的寒气,弥诺半眯的双眼透着混浊的黄,眼眶中布着一层雾水,无力残喘地道:「牧奴……你赶紧逃吧……别理我了……我会拖累你的……」他已是个残废之人,会拖累牧奴的,他不愿意如此。
牧奴紧握住弥诺那只细如白骨的手,使他不再发麻与发颤。他眉头紧蹙,口气略略气愤:「你说这什麽话,我不允许你这麽说,我们要一起走的。」弥诺是他的挚友,他绝对不能丢下他。
「我会害了你的……你瞧我这样残破的身子……已是走不动了。」弥诺喘着气,欲揣紧牧奴那温热的大掌,可却施不出半点的力气。
出狱的那日,是牧奴背着他逃到此处,他已是个半死人,注定无命活下去。
心一扯,牧奴不想听弥诺说如此垂头丧气之话,他可以等弥诺的伤养好再走,他不可能弃弥诺於不顾。
「好了,你别胡乱说话了,我说我会等你的伤势好转的。」牧奴咬紧牙根,以指尖轻揉揉弥诺透着冷意的脸颊,欲将他摩娑至热,就怕他失了体温。
「牧奴!我不会和你走的!你快逃吧!」见牧奴执迷不悟,弥诺耗尽所有的力气,吐出了这句沉重之话。
身子骨疼了,下伤的伤处因施力而流淌出更多的脓汁。
冷汗在冒,弥诺的心似这场小雪般寒冷;脸色,比雪更加苍白。
听见挚友说着如此丧气和使人伤心的话,牧奴气愤地甩开了弥诺的手,恨恨地道:「你不走!我也不走了!我不可能自己离开!」他不是个背信弃义之人,朋友是烙於胳膊上的图腾,必须讲义气。
闭眼,一颗心压抑地起伏,弥诺感到自己的身子似已麻木,沉甸甸的,可亦是轻飘飘的,感受不到屋外的严寒,感受不到牧奴的热气,毛孔逐渐失去了知觉。
睁眼,瘦骨嶙峋的弥诺说得虚弱:「好吧……等我的伤养好……我们就走。」心想,他不可能和牧奴走,不可能的。
心里,是满满的荒芜与冰冷。弥诺心里已盘算好了。
见弥诺不再说丧气和使人伤心的话,牧奴的脸色才转为柔和,拉好破旧的袍子,掩住弥诺那虚弱和病得厉害的躯体。
「我上街采买些上路的乾粮,也顺道替你抓帖药,很快就会回来了,你等我。」替弥诺拨开散乱的发,琥珀色眸子里的光一闪,牧奴的心只有痛,唯有隐忍。
「嗯。」弥诺轻应,不再多说些什麽。
默默地走至石砌的屋口,牧奴转身看了一眼躺於草蓆上的弥诺,泪水不禁地自眼角流下。头一转,寒风一吹,无情的风便立即地将泪水吹散,化成自天际落下的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