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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靡?鱼腥草卷》 鱼腥草卷?第十章《死离》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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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州下雪了。
东郊建地的芒花让早降的小雪薄薄地覆盖,支骨柔弱地矗立於寒风中,显得孤独萎靡,如个弱不禁风的娇滴人儿。
这场雪,打乱了无数的计画,亦搅乱了人心。
早於半个月前,扬舟已命建地工匠和奴隶以所剩的建材搭上数十间的矮房,可供奴隶们夜晚下工时歇息,而不再是睡於单薄无助的棚子下。
取来大量的手缝毡毯,扬舟亲自将毡毯披挂至矮房的窗子上,就怕寒风透着窗棂的隙缝狠狠地灌入,冷得奴隶们身子抖擞,病了可得遭大殃。
奴隶们见有矮房可睡,欣喜地助长官扬舟将毡毯掩上窗和铺於冰凉的地面上,庆幸还有个存着一点良善之心的将作大匠眷顾着他们。
对於将作大匠扬舟和璎珞娘子的善心,奴隶们是理解的,虽曾抱持着质疑的心态,可至少他们的小命还保着,身子不用再受极尽的lin ru与折磨。
都官司员外郎蛛童大人的那回爆打事件,他们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皮肉上的疼痛与仇恨并不因时间的流逝而减轻与忘却。
可将作大匠是将作大匠,员外郎是员外郎,琥珀阗人可不会混为一谈,他们讲义气,讲友情,朋友是烙在胳膊上的图腾!
扬舟於他们而言,已是一位朋友。
虽扬舟有时会处罚还是叨念行为不当的奴隶,可态度已是极好,不曾以冷酷低贱的言语来羞辱他们、责骂他们。
这是品行,是格调,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心性。
跟着他,至少不受太多的痛苦折磨,不再像初到那般难忍与仇视。
可他们想家,想位於琥珀阗的故乡,想孕育着自己的山水土壤。
工匠海宽身着大袄衣,冷得身子直打哆嗦,如鼠般地尾随於扬舟的身後,瑟缩成一团,牙打着颤地道:「大匠啊,你就别忙了,这小事让奴隶们去做即可,赶紧喝喝姜茶,要不手要冻僵啦。」
扬舟头也不回,身上披的那件皮裘斗篷将他凸显得更加粗犷,上头还有璎珞一针一针缝上的痕迹。
他静默无声,只是取来毡毯,俐索地系上矮屋的窗口,半点也不推拖。东郊建地无林立的屋房可挡早到的冷风,他可得赶紧打点好奴隶的住所。
「大匠啊,你人也太好啦,那乌龟王八蛋中枢,下雪天也不让建地停工,您半句话也不吭,真是太好说话哩。」海宽不满地叨念,就厌中枢那仗势欺人的姿态,不把将作监的工匠放在眼里,好似他们亦是琥珀阗的奴隶,活该!命贱!
将毡毯系妥,扬舟踩着矫健的步伐,走出了空荡的矮房,海宽则是不敢怠慢,连忙替扬舟打起素伞,就怕雪落在扬舟的发梢和肩头。
若扬舟病了,东郊建地可是要崩盘哩!
海宽生得较扬舟矮小,蹬着脚尖仍无法将伞撑至扬舟的头顶上,一双踩着皮靴的脚跳啊跳的,好似雪兔於雪地里跳动,可却没小兔子来得可爱讨喜。
轻笑一声,扬舟伸手取来海宽手上的素伞,反成了主子替仆人打伞,不过谁也不见怪,都是熟悉的工作夥伴了,不忌讳那麽多。
躲於扬舟的身侧,海宽将双手拢入宽宽的袍袖内,吐着气道:「您瞧瞧这小雪的情景,要是碰上大雪和大寒,那还得了啊!这是天候不寻常,怕密国是要出大事了!」他心里直觉得毛,先是立秋无雨,後是早到的雪。
扬舟走得极快,不畏寒风剐过他的脸皮子,一脸的心平气和。「你说咱们将作监斗得过中枢吗还是乖顺点才不惹麻烦啊,海宽。」若过於离谱,他亦不会静默无声。
「想当初程盘大人也和大匠您一样,息事宁人啊,可那火爆性子一来,便像让油炸了开,吓人啊!」海宽随着扬舟踩着极快的步伐,小胡子让雪花给染上了莹白。
海宽的年岁较扬舟大上不少,可却仍只是个将作监的小工匠,和前将作大匠程盘算有些相识,亦看着扬舟一步一脚印接下大匠之位,极是赏识他的气度与肩头的担当。
说起程盘,扬舟的眉头忽地一拧,想起了那把十字钻状短剑。
下一秒,他将伞扔给了海宽,顺手摸了摸腰际,随後於薄薄的雪地里跨起了大步,喊道:「我有事出建地,这里交给你。」不对,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奔至马槽,扬舟将系绳自木马桩上解下,腿一跨,麻利地跨坐於马鞍子上,双手扯起缰绳,马儿嘶鸣一声,随即於莹白的雪地里奔跑起,哒哒的几声,落下了一排排的马蹄印,潇洒地扬长而去。
海宽站於雪地中,眯着一双细长的眼,身子一抖擞,伸手将自己紧紧地环抱住,心想,这密国真是要命,怕是要出事了,心里莫名地浮起了一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