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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求皇 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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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少年好奇道。不是他夸口,他还是很自信自己的伪装易容本领的。
“就是你在公孙府对公孙弄雨下手的那一次。也许你没有注意到,他脖子上在衣领附近留下了只有女人才用的口红,照说采花贼是一名男子,断不会擅用女人的胭脂水粉的,更何论口红——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采花贼也许还有另一重身份!”东方笑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地娓娓道来,“而且,被他调戏的对象虽多,但都多为达官显贵的公子或千金,很明显他对这些人比较熟悉,或者说接触得比较多,自然也极可能是平日里混迹在这些人之中的。”
“就凭这些还不足以断定我的身份吧?”少年似乎还很不服气。他那天下第一骗的师傅明明就跟他说虽然他头脑简单,没有什么慧根,但是只要练好易容术,便一技在手,吃遍天下的。怎么那么轻易就让这位相爷给识破了呢。
“当然不仅仅这些,这采花贼每次的作案手法和身形都极为相似,本应是一人所为,但是每次见过他的人所描述的相貌都不一样,这就不得不令人好奇了——一下子之间,京城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那么多采花贼?解释就很可能是——这贼会易容术。虽然没人说过那贼像公孙弄虹,但是在这个解释下你也是嫌犯之一,而且还有个很重要的理由——这个采花贼出现的时间和你到京城来的时间几乎一致。”东方笑也不嫌麻烦地耐心解释道。
“……”少年听得一愣一愣的呆在原地,他确实没想到自己身上的破绽竟然那么多,看来得好好反省才是,免得丢了师傅的脸。
“还有——你该认真学一下女人哭泣的样子,在为公孙弘老宰相奔丧时,你的哭相也过于造作了。”东方笑仍毒舌地加了一句。
“要你管!老子本来就最恨学女人,要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谁要穿女装学女人呀!”没想到原来自己暴露了这么多破绽,少年竟有些恼羞成怒。
“呵呵,是吗。其实那时我也只是怀疑而已,但是后来我派人去恩师的老家闽浙一带调查了一下公孙弄虹的事,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来京城,因为她和她的情人私奔了——所以就更确定你是假货了。不过——”
“不过什么?”少年还是忍不住好奇道。
“有点好奇,没想到你自己生了张那么清秀的脸做什么不好还偏要去做采花贼。”东方笑倒是面不改色地调侃道。
“关你什么事!”少年恨恨道,“而且你也够狡猾,明明早已知道我的身份方才还和我说那么多废话,还真难为你了!你也别假惺惺的了,要抓便抓好了。”大不了坐个牢,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话虽这么说,少年却是神情紧张地随时准备逃走。
“呵呵,你很希望我把你送官么?”方才只不过是为了麻痹他好让自己顺利揭下那假面具看清他的真面目罢了,东方笑可不打算就这样把他送给南宫简。
“你什么意思?”狐疑地打量了面前的人半晌,少年问道。
“你是堂堂的东方夫人,怎么可能会是采花贼呢?我们昨夜什么地方都没去,对吧?”
“……对。”犹豫了半晌,少年确定他眼中的神情不是玩笑才勉强地应道。
“你真的不去告发我?也不介意公孙弄虹私奔?”还是要确定一下。
“呵呵,那关我什么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继续扮好你的公孙弄虹。”反正面前这位采花贼那么清纯有趣,居然还不知道最后一步怎么做,看他到处运动一下也无大害,便也由得他去了。只要不在别人面前露出马脚便行。
“只是这么简单?”虽然知道他留下自己是因为自己还有用处,但这个条件怎么想也太便宜自己了,少年疑惑。
“就是这么简单。还有——”
“什么?”
“公孙弄虹,她幸福吗?”
虽然自己答应过恩师会迎娶她,照顾她。但不可否认,知道她和喜欢的人私奔时他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那人应该也会好好地照顾她的吧,若是恩师九泉之下有知,也许会原谅他的吧——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也正是他的愿望吗。
“应该吧。”少年愣了一下,回道。
毕竟能随自己的心意而活,这本来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了。
* *
* *
“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结果协议达成的下午,“公孙弄虹”,哦不,是那采花少年便很不情愿地被东方笑拉去宫里谒见睡了一个早上终于在下午快用膳时方才起床的皇上了。
这东方笑的姻缘本就是皇上亲自下旨所赐,自然在完婚之后进宫谢恩也是应尽的礼数。只是方才起床,简单梳洗了一的皇上睡了半天似乎还是睡眠不足,脸色竟难看得吓人——简直可以媲美锅底了。
看见面前这出水芙蓉般清秀的女子低眉颔首、千娇百媚的样子时,慕容昭阳心中不可否认的升起了一股苦闷难当的感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昨晚纵欲过度以至睡眠不足所致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
一想到站在她旁边的那人直到天明都还没放开自己,转头便可以回家去讨好娇妻,两人还这么夫顺妇随、伉俪情深地同来宫里道谢心里一股无名业火便越烧越旺——他是故意来示威炫耀的吧。
但是不知为何,一般女子得见圣上之面都是诚惶诚恐、低眉顺眼的,轻易是不敢抬头看自己的脸的,但是那公孙弄虹在自己说了“平身”之后便很是大胆地直盯着他的脸看,眼神之中还夹杂着些许灵动好奇的神采,好像他长了三头六臂似的。也许是一回生,二回熟吧,比第一次见她时要有生气得多。
虽然自己拈花惹草无数,但为了天下太平,不对自己的臣子之妻出手这点原则他还是有的。但这样表面上贤淑,性子却有些活泼的女子本来也是自己感兴趣的类型之一,只是他却觉得那视线让自己很不舒服,似乎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神般,这本是不该出现在一般的女子身上的。
“咳——”东方笑似乎很不满身边的人那已经有些过分露骨的眼神,轻轻咳嗽了一声,暗示他不要越矩。
“朕脸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这一声咳嗽倒是惊醒了互相打量的两个人,先回过神来的慕容昭阳开口问道。
“没有。只是陛下英俊潇洒,天威凛然,让臣妾好生景仰,一时之间才看到忘神。臣妾失礼,还请陛下恕罪。”无论如何,师傅说得罪人一定要先给对方戴高帽子总不会有错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诶,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又何罪之有?”一听对方盛赞自己,慕容昭阳竟忘形得一点也不介意她方才无礼的注视了,倒还朗声大笑起来,转头向她身边的人道,“呵呵,东方笑,你夫人嘴巴倒是比你甜多了。”
“陛下过奖内人了,臣不敢当。”趁慕容昭阳不注意,东方笑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那油嘴滑舌的少年。一边谦虚地回道。
“这本来就是事实嘛!”“公孙弄虹”不服气地辩解道,一边还向皇上抛了个调皮的媚眼。
“呵呵,东方笑,你夫人倒是一个有趣的人呀。”虽有些惊讶于“公孙弄虹”与上次见面时大相径庭的大胆调皮,但慕容昭阳倒是有点欣赏她起来。
而且看自己每夸她一句,东方笑的脸便黑上一分,便觉得更有趣起来。那可是在自己面前从很少有过的生动表情,要知道他和自己在一起时大多数都是一副老神在在、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调侃表情,哪里有过这么明显的生气表情——当然除了昨天晚上。
一想到昨天晚上那场激烈的性事慕容昭阳就几乎要脸红到耳朵根去。自己确实是因为他结婚的缘故而跑去妓院喝花酒,被他逮到也是事实,但是没想到后面的事态完全出乎自己的掌握,他竟会因为这件事而大发雷霆,大吃飞醋,两人还那么激烈地纠缠到天明,搞得他一个早朝都无精打采的。
所以一看到东方笑那还神采奕奕的样子自己就来气,现在看到他那黑脸,可以肯定他还在吃醋,不管是吃自己的醋还是公孙弄虹的醋,仅仅是他那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脸色却控制不住的铁青的样子就足够自己痛快的了。
“皇上这话倒是折煞臣妾了,若是皇上喜欢,臣妾可以每天都来给皇上讲些笑话消遣的。”“公孙弄虹”不知没看到还是故意的,竟对身边人的脸色视若无睹般地继续讨好皇上。
“哦,什么笑话?”一听这个慕容昭阳倒是来了兴趣,他对民间的事情向来兴趣颇浓。也因此经常微服私访,即位几年中仅仅下江南就有十来次之多。
“也没什么的,臣妾久居乡间,听来的都尽是些民间的荤笑话,只怕皇上见笑。”听说这皇上性好渔色,他这一招也是欲擒故纵。
“荤笑话?朕喜欢!没想到东方夫人竟如此博闻广识!”果然正中他的下怀,慕容昭阳一听到这话便来了兴趣,方才还因睡眠不足而无神呆滞的眼睛竟一下子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呵呵,陛下过奖了,臣妾不敢当。”
“那东方夫人现下可否先说两个?”没想到公孙弄虹竟丝毫没有一般女子那般的矫情,谈吐大方得一点不逊男子,竟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让慕容昭阳竟真的兴致勃勃起来。
“这个,以前有一个丈夫……”公孙弄虹竟也一点都不客气地滔滔不绝起来。
……
于是这两人便兴高采烈一唱一和地谈论起来,似乎酒逢知己千杯少般,方才的沉闷紧张气氛竟一扫而空。
东方笑心中呻吟一声,自己本来是想带“妻子”来刺激一下这位迟钝的皇上的,怎么现在情况似乎完全相反呀,他们两个小色贼倒是臭味相投、兴致勃勃地在讨论那些简直不堪入耳的荤笑话,自己却是完全被排挤在他们之外。
“那东方夫人现下可否先说两个?”没想到公孙弄虹竟丝毫没有一般女子那般的矫情,谈吐大方得一点不逊男子,竟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让慕容昭阳竟真的兴致勃勃起来。
“这个,以前有一个丈夫……”公孙弄虹竟也一点都不客气地滔滔不绝起来。
……
于是这两人便兴高采烈一唱一和地谈论起来,似乎酒逢知己千杯少般,方才的沉闷紧张气氛竟一扫而空。
东方笑心中呻吟一声,自己本来是想带“妻子”来刺激一下这位迟钝的皇上的,怎么现在情况似乎完全相反呀,他们两个小色贼倒是臭味相投、兴致勃勃地在讨论那些简直不堪入耳的荤笑话,自己却像个局外人般完全被排挤在他们之外。
那慕容昭阳一则是为了气东方笑吃味,二来也确实被面前这女子勾起了兴趣,自然是越说越来劲,两人今日一见,竟立时生出相见恨晚的感觉来。慕容昭阳心里甚至生出了她为何不生为男子的惋惜,若是的话自己就又多了个玩乐的伙伴了。
终于在日渐西斜,那兀自立在殿下半天的东方笑忍耐快到极限时,他才匆匆找了个理由向皇上告辞,顺便拖走了那谈兴正浓、意犹未尽的“公孙弄虹”。
“你是不是喜欢皇上呀?”一路上倒还算安分的少年一进了门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道。
“这与你无关吧,上官非。”东方笑本就不爽在宫里他喧宾夺主地夺去了慕容昭阳的注意力,现下他竟哪壶不开提哪壶,更是没好脸色。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他记得从他今早识破了他的身份开始就没问过自己的名字呀,还以为他不感兴趣呢。不过也没差,反正他在别人面前还是假惺惺地叫他“娘子”,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就叫自己“喂”。
但是他惊讶的是现下他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入天下第一大恶人宋风月门下下也还不久,出道也就不过干过些鸡毛蒜皮的小恶事,也就多是赌输了就赖帐、没钱了就蒙面去打劫、寂寞了就去偷香而已,但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且多是在江南一带,怎么自己何时竟大名鼎鼎到连这位远居京城的相爷都知道自己的名号?虽然这本是就是他的努力目标,但是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就是目前他还不至于那么有名。
“东方某人不才,江湖上还是识得一些朋友的。” 可以说,只要是他想知道,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逃得过他的耳目。
“你,你究竟知道多少?”上官非虽然初出江湖,经验也还不多,但是凭着一股直觉,东方笑很明显是一个危险人物,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哦,也不多,就是扬州虎威、震源两个镖局的两起劫案,苏州财源、至福、齐旺等三大赌场的赖帐名单和杭州今年五六月间发生的几起采花案而已。当然,如果算上京城这些天发生的采花案的话也行。”
“你怎么知道的?” 这人好厉害,居然连自己经常流窜于江浙一带的采花案和打劫赖帐的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要知道他今天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京城就是因为那些官吏都查不出来,但是他却不费吹灰之力便知道了。
“这个嘛,那么蹩脚生疏的作案方式,只要一查就真相大白了,就不知道江南的那些官吏怎么那么笨,简直是尸位素餐!看来今后得好好整治以下隆盛朝的吏治了。”东方笑却说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似乎他这个问题有多愚蠢一样。
“你!”果然,上官竟被气得一时语塞。
忍!我忍!师傅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书上说什么来着?不小忍则乱大谋……上官非努力地给自己一个不爆发的理由,毕竟形势比人强,好汗不吃眼前亏。
“你究竟想怎么样?”半晌过后,他才好不容易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
“也不想怎么样。只是希望你能安分点扮演好东方夫人这个角色而已,否则若是哪天我和南宫大人喝酒时醉了不小心说漏嘴就不好了。”静静地欣赏了一会上官非那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的脸色,东方笑悠闲地喝了口茶,才不急不慢地回道。
这些事他虽清楚,但是也都是可大可小的事情,所以平时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但是这次是因为这位成为他夫人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初出江湖的采花新手上官非,和慕容昭阳一个嗜好,这能让自己放心么?仅仅是今天下午那一会工夫,这两个家伙就已经打得火热了,若是再让他多见慕容昭阳几次,这不变两兄妹了!哦不,是两兄弟了。若是这两人相处过久,慕容昭阳发现了他的秘密,那岂不糟糕!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才特意去查了他的底,也好先发制人。
而且就目前这形势,他心中的一个念头也渐渐成型起来。
“我哪里扮不好了?”上官非气急败坏地问道。
不是他吹牛,他对自己的乔装易容的功夫还是很自信的,为了这次的任务,他可是专业到不仅仅是人皮面具制作精良,就连声音动作也力求相似,没有瑕疵。为这,他还不辞辛苦每天早上都吃师傅传给他的变声丸,刻意让声音变得像女人一样圆润清脆。没想到这样辛苦的结果,这位相爷不懂得感谢就算了,居然还有对他百般挑剔,不甚满意。
“扮相倒也还行。只是希望你守点‘妇道’,要知道你现在的丈夫是我而不是皇上。”
“……”原来是气自己抢走了皇上的注意呀,面前这位不动声色的相爷敢情是吃醋了。上官非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忌。
而且这也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并没错,他和皇上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不过看大殿之上的气氛,似乎两人都在跟对方怄气呢——不会是昨晚他抛下自己就是为了去私会皇上吧,然后他们在一起直到天亮……
上官非忽然发现自己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看来以后他还真得小心点才是。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师傅说的果然没错。
第十五章
说来也怪,自那天后,慕容昭阳倒是安分了不少,也不像往常那般常去合欢苑那等烟花场所寻欢了,也不无故不上早朝了,还很勤谨地每日批改奏折到深夜。
可惜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就除了老顾命的去世和东方丞相的成亲,但这也算不上什么怪事吧。难道是老顾命的死让这位圣上开窍了,竟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是也不对,老顾命的丧事过后皇上也还是花天酒地了一段时间呀!
所以这破天荒的事情居然会如此诡异地发生,竟搞得一干大臣都觉反常至极,似乎比天要下红雨还要令人惊讶。于是私底下都纷纷询问御医皇上是否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最近又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否则怎么会发生如此怪事。但询问无果,皇上的身子自是康健正常得很——这就更怪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呀。
但皇上肯用心处理政事,又不沉迷于女色,那自是万民之福,臣子之幸,大臣们自然也是乐见其成,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只是东方笑心里倒是纳闷起来,照说他那晚又把皇上给霸王硬上弓了,以他的性子倒是难以善罢甘休的,该是又寻着些什么下作的法子、千方百计地报复回来才对。怎么过了这么些日子,倒是波澜不兴、风平浪静的呢?
虽然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被虐倾向,但这日子越是平静,心里就越觉得发毛。该不会那小皇帝私底下又筹划着个什么更大的阴谋吧?
东方笑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那个生气勃勃,霸道野蛮的慕容昭阳,反而不太习惯面前这个平静内敛、沉稳冷淡得如一潭死水般的皇上。
只是那“公孙弄虹”——也就是采花贼上官非恐怕是流年不利,竟惹上了些麻烦,若不仔细处理怕是难以善了。虽然有点在意慕容昭阳的态度,但这边厢好歹上官非之前也帮了他些忙,自己自然是也得还回这个人情,结果政务加上家事,处理得竟也有点分身乏术,便也没再去招惹慕容昭阳。
只是平静的日子也没维持多久,本来就顽皮好动,贪于玩乐的皇上又露了本性——说是国政烦心劳力,便又下旨要开狩猎大会了。
这狩猎大会,本是为弘扬尚武精神,因为隆盛朝的王族慕容一族本是西北的少数民族,靠着兵强马壮、训练有素而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军队,趁着前朝腐败、天下大乱之时以武力一举夺取天下才有了今天慕容一族君临天下的局面。所以骑射狩猎这些课程也是皇族后代宫廷教育中不可或缺的、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那慕容昭阳自然也是不能例外。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也是古训,皇上能在处理好国家大事的同时还不忘锻炼体魄本是件好事,只是这元德皇帝一年到头除了出外寻欢和微服私访外,几乎是三天两头逮着空了便来一回狩猎。别看他处理起政事来是无精打采,频频犯困,但一说到狩猎倒是马上就来了精神,而且因为兴趣,又从小练习,倒还习得了一身高强的骑射功夫,自然也常带臣子往围场跑,一方面是享受那围猎的天然之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臣下们炫耀下自己的骑射功夫。
但是他一下旨,倒是引来了朝中一片哗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仅仅今年皇上就已经去狩了五次猎了!
而且前面那五次都是在春暖花开或者初秋时去便也罢了,现在皇上竟心血来潮地决定在冬天去狩猎!
北方天冷得早,秋天刚过,冬天便早早到来,雪都下了两场,现下到处都是银妆素裹的,呵气成冰,人人除了工作或是谋生,还真恨不得时时待在家里才好,哪里会想要去出外狩猎!
可怜王命不可违,皇上决定了的事情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臣子们虽然心里叫苦连天,结果还是都穿得像个粽子一样出来了。这之中当然也包括东方笑。
狩猎的地点自是选在京城北面一百多里外的贺兰围场了。那里自古就是一处水草丰沛,禽兽繁集的天然名苑。隆盛朝建国时,高祖皇帝便在这里建了方圆一百多里的狩猎场。皇家狩猎多在此地,至今也举行了五十多次的围猎。
原本一年一次狩猎大会,所以每次围猎,一般要进行二十几天。围猎结束以后,都要举行盛大的庆功告别宴会,饮酒歌舞,摔跤比武。并宴请附属国的诸位王公,按军功大小,予以奖赏。
但由于慕容昭阳极好狩猎,一年之中这样的狩猎要举行好几次,所以除了第一次会进行这些仪式外,其他几次的都一概从简了,只图尽兴狩猎便好。
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便自从京城内行了出来。 紧赶慢赶,行走了几日便到了那贺兰围场。
这贺兰围场景色本是极好。平时气候宜人,水草丰沛,森林茂密,野兽繁多,也不愧是隆盛皇家的猎苑。特别是春夏时节,万顷松涛,清风习习;茫茫草原,繁花似锦,徜徉其间,心旷神怡,不知有暑。八月金秋则红哉游哉的?
跑了一柱香时间,直跑得他是气喘嘘嘘,一身大汗,回头只见树干重重,再看不见也听不见其他人的喧哗,却见那人还是毫不放弃地紧紧跟随。
唉,看来他还真是争强好胜,不达目的决不肯善罢甘休的了。难道自己平时都玩过火了?可是,他不也是很享受的吗,怎么竟兴起了杀他这样的念头?果然开这个狩猎大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早知道自己就称病不来了,却偏偏想看看他骑射的英姿,一时心动才在这冷死人不偿命的冬天跑了出来,来参加这什么见鬼的狩猎大会。
不过话说回来,他不会是真的想射死自己吧?
后头忽然间没了马蹄声,东方笑狐疑地停下马,抬头环顾,那风吹得树枝摇曳,沙沙直响,眼前除了自己人却再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嗖——”意料之外,又是一支羽箭迅雷不及掩耳地破空而来。
刚想躲开,但在寒风中奔跑了半天,僵硬的手脚已然有些麻木,动作竟也不那么利落了,只堪堪地闪了下身,箭却是不偏不倚偏离了心脏,射中了左肩。东方笑痛得一个激灵,便摇晃着从马背上倒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松软的雪地上。
那人听得一声响声,竟似意外自己射中了猎物似的,在那边呆楞了半晌才促马过来,慢慢地接近那倒在雪地上的人,想一探虚实,再做打算。
东方笑中了那箭,倒在雪地上,装着动弹不得的样子,见那人走近了,下了马,一双金黄锈银的靴子出现在视野里。他猛然吸气,全力屏住自己的气息,静了静心,不动声色地抬首,从眯着的眼缝中望去——那人不是慕容在昭阳又是谁!
只见他走得近了,才看清他的神色间竟没有目的达到的飞扬神采和预料中的兴奋,眼神中却充满了焦急和忧虑。特别是一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脸色都变了,急忙小跑几步,抢上前来。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慕容昭阳也很意外。虽然他开这个狩猎大会本来就是想教训一下东方笑的,想他以前以下犯上地捉弄了自己那么多回,总要找机会扳回一城才好。上次虽然他和公孙弄虹在一起谈笑风生时如愿地见到了他的糗样,但是之后他便再也没让公孙弄虹进宫过,自己问起他也每次不是说她回乡下老家去探亲了,就是说她身染疾病,卧病在床不便进宫,这不摆明了就是想跟他作对嘛!
但是他平时躬良勤谨,把朝政处理得妥妥帖帖,无可挑剔的,也抓不到他的小辫子,想整他也不知从何下手。那天听司徒夸起自己的骑射本领时才灵光一闪,想到要举行这个狩猎大会。一想到自己那从小便在王族子弟中赢得交口称赞的高强的骑射本领,便忽然间觉得人生又充满阳光起来。
一想到东方笑那书生即使武功再好,骑射未必强得过他,到时一定会被自己追得在围场树林中狼狈逃窜的可笑样子,慕容昭阳就连做梦都会笑醒,所以后来快到狩猎大会的那几天晚上,为了免得嫔妃奇怪,他还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现在到了狩猎大会,果然见得东方笑自己走进了树林深处,暗道机会来了,便支开了左右侍卫,自己追着一头被惊吓得四处乱窜的麋鹿往他那边去了。打惯了猎的他动态视力倒是极好,隔着几重树便看见他坐在树下,兴奋得也不管那只可怜的麋鹿了,当即就马上搭箭挽弓向着那害自己夜夜失眠的罪魁祸首射去。
结果当然是不中。意料之中。
只是几番追逐骑射,虽不见羽箭中标,倒是追骑得出了兴致,越发追射得狠了起来。
直至见到那人身形一晃,一声钝响,摔下马来。才觉得玩过头了,急忙跑过来查看,只希望不要伤得太重才好。
毕竟慕容昭阳年纪尚轻,本性也不坏,即使他再怎么恶作剧,也只想到整整这个不可一世的东方笑,哪里想过真要他的命!
但行到眼前见他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竟是一痛,头皮一麻,担心得立时白了一张俊脸。
毕竟慕容昭阳年纪尚轻,本性也不坏,即使他再怎么恶作剧,也只想到整整这个不可一世的东方笑,哪里想过真要他的命!
但行到眼前,见他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竟是一痛,头皮一麻,担心得立时白了一张俊脸。
“东方笑!东方笑!”急急走近了,扶起那中箭在地的人,探了探鼻息,竟是出气多,入气少,更是惊得他脸色大变。
想拔那箭,又怕这刺骨寒风中若解了他的衣服会失温,那时怕不痛死也会冻死。犹豫之下竟矛盾不已,六神无主。
那东方笑其实也没看起来那么糟糕,盖因他生性怕冷,这狩猎大会他本也没打算真出来打些什么猎物回去的,所以出门时穿得像个粽子似的,就图个暖和,反正他向来也是要温度不要风度的,而且他习得武功,那箭来时他就势偏了一偏,减了力道,加上厚实的棉袄减弱了速度,那箭自然只是嵌在棉袄上,哪会真中他身。
而故意摔下马来,一则是要把这贪玩好耍的皇上引将出来,二则也就是想吓他一吓,让他吃个教训,长长心性。也幸亏是他东方笑,若是换了第二个人,怕早不被这荒唐皇上给玩死个几遍了。现在看到那皇上吓得脸色大变,面无人色的样子还挺解气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只是过不多久,竟有几滴液体滴到了他的脸上,这三九寒冬的,竟冷得他一个激灵。
怎么,下雨了吗?
眯眼望去,东方笑大吃了一惊,这竟是慕容昭阳的眼泪!他竟然哭了!虽然哭得丝毫没有女子那样的梨花带雨、海棠含露,也没有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最多只能用淅沥哗啦来形容,但是慕容昭阳落泪这个事实还是大大震撼了他。
不会吧!他会为他流泪?
这箭不是他射的吗?这不是他自己希望造成的结果吗?怎么还会为他的伤流泪呢?
这还是除了在床上和公孙弘去世之外他见到的第一次泪水,而且还是很纯粹地为他而流的一次。也许……他对自己也还是很在乎的。
只是他还是个孩子,还不懂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就只知和自己勾心斗角,只是一味争强好胜。到头来还会为自己不小心做错的事情后悔莫及。
虽然心里面想说告诉自己这个小皇帝不是那么故意的,也许射中他是他意料之外的。他还是有点心肝的,不然也不会为自己的奄奄一息伤心成这个样子,但是他下一个动作却完全打消了他这一厢情愿的想法。
“痛!” 虽然很想继续装死,虽然很想继续享受这难得的眼泪温柔和拥抱,但是剜心刺骨的疼痛还是让东方笑再顾不得风度地痛呼一声。
原来是慕容昭阳哭着哭着竟伤心过头了,不能自已地把东方笑抱得越来越紧,那支本来还没有触及皮肉的箭在他那可以与熊力媲美的拥抱中硬是给狠狠地摁了进去!
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开来,竟让东方笑痛得头皮一麻。
他忍得简直快要咬碎一口银牙之后才痛呼出声,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但还是很不幸地挂彩了,所以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慕容昭阳绝对是故意的!
拿箭追着他射是故意的,狠狠地抱他把箭摁进皮肉里更是故意的!
第十六章
林间雪地里,北风呼呼。冷得人连心都快冻结了。
但是慕容昭阳却觉得眼前人的眼神竟火热得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解开自己那件高领的绣金锦缎棉袄的顶扣。
“你,你醒啦!”不好意思地转头,匆匆忙忙地混乱擦了一把脸,他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流泪的丢脸样子。回过身来时已经是一副故做强硬的样子。
谢天谢地,他没死!虽然心里在庆幸自己没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但表面上又不好太过明显。只能这么憨憨地与面前的这位受害人对视着。
不过他干嘛用那种似乎看着仇人的眼神看他哪,好像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清蒸红烧吃掉似的。
“托皇上的福,臣没死成!”这句话东方笑简直说得咬牙切齿。
“这个……”慕容在昭阳竟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毕竟自己伤他在先,也不好辩驳些什么。
“啊——”东方笑也不答理对方,就这么一个用力,忍痛拔出了身上的箭,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箭头上还染着殷红的血,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芒,直晃得慕容昭阳几乎要睁不开眼。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指着地上那箭尾的标志,东方笑幽幽地问道,“陛下若是要臣死,也不必以这种方式吧?”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咬着唇,少年天子讷讷地回道。
“不是故意?”眼前的人明显不信,“不是故意还追着臣跑了一柱香的时间,陛下狩猎本领如此高明,不会连人和动物都分不清楚吧?”
“都说不是故意的了!你还想怎么样!”心高气傲的天子哪曾被人如此连讽带刺地教训过,一时之下自是气急败坏。
本来他也没想过会真的射中东方笑,毕竟他武艺高强嘛,射他也不过是想出出气而已。但是看到他真的中箭时自己的心有那么一刻竟痛得揪成了一团,几乎不能自已,一想到他若是死了,他若是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以前还觉得他不过是个祸害一样的存在,什么事都和自己对着干,什么事都不让自己顺心如意,什么时候都是逮着机会就极尽以下犯上之能事地欺负自己……曾经是梦里有他噩梦连连,曾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