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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美文:烟水遥 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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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第十一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3)
烟络一身白衣绿纱,黑发轻绾,白玉为簪,浅笑嫣然,她却不怕他,“王爷府中可有药材?”
李希沂微微侧头看她,眼神深幽,低柔地答道:“药材倒是不少,却不知能否合姑娘之意。”
“不妨事。待会秦将军来了,我自己去看看。”
榻上的男子嘴唇现出淡淡的紫色,细细密密的汗珠爬上了玉琢一般的额角,犹自含笑温和地看着她。
烟络烟说完此话侧头沉吟,像是记起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道:“嘿嘿。府上可有合欢皮?”不待他做答,烟络复又难为情地抓抓头,道:“王爷当然不识的什么合欢皮,我一时糊涂了。只是眼下乃是春末,新鲜的合欢要到夏季才能采收。”
他只笑不语,不置可否。
烟络想了一会,忽然笑道:“不妨事。我待会自己去找好了。”突然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为何好像一直都是她在唠叨个没完没了?
李希沂吃力地扯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轻轻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但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又引得他一阵喘息,细细密密的汗水渗了一脸,额角汗湿的几捋黑发软软地垂下来。他的脸色较之前更为苍白,双颊那妖冶的绯红却未见丝毫消退。
烟络静静地看他,禁不住地担忧。
他也是这样骄傲的人呐。即使如现在这般狼狈的时候,仍是不欲开口求人。他应该知道她从翠寒谷来,也应该知道她可以帮他,但至今他未开口要求她做过一件事。他是自负到以为所有的麻烦都可以凭自己解决吗?他甚至不曾问过她施烟络突然跑到他的府上是为了什么?
“王爷还是躺着歇息吧。等、等一下,还要……”她居然续不下话去——真是丢脸!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的人竟然会害羞地说不出那两个字吗?
“不妨事。”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淡淡地笑。
“唔……可是、可是以王爷现在的状况怕是勉强。”
“嗯?”他挑眉,笑得愈发好看,双眸深邃却星光熠熠。
他到底是不懂,还是故意为难她?烟络有些恼,“秦将军一到,烟络就去准备药汤,王爷若是难受,到时就先将就咬一片合欢皮吧。”
他仍是浅浅地笑,不以为然,“本王以前也常这样发作。”
“嘎?”烟络一脸惊诧,他到底知不知道以前是以前,以他现在这副模样再做那种事情,纵使他有九条命都可以玩儿死他的,“就当我多嘴,可是王爷还是要含合欢。”
李希沂眉目含笑,这女子似乎也不曾改变多少?
“已过两年,姑娘仍是脾气未改?”李希沂微微支起身来,笑着说道。
烟络侧头看他,“王爷何必旧事重提?”
“若非姑娘当年一时起意,今日本王如何能与姑娘攀谈?”他还记得她当年的犹豫。
烟络白他一眼,他在暗示她送佛没有送到西吗?她就是没有替他解净瘴气的毒,却又如何?她继续瞪他,“王爷自己已是才智纵横,身边又不乏能人异士,烟络一点儿雕虫小技恐怕还入不了王爷法眼。”
“嗯?”他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叩着床榻,低眉浅笑,“本王还以为姑娘今日前来,是为得一次了断。”他静静看她,笑意柔和得像春日微薰的暖风,轻轻拂过幽静的湖面,惹一片旖旎。
烟络原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此时竟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该死!她怨毒地盯着被自己第一百次踩在脚下的披帛,恨恨地想,就算刚才他那样的眼神教她有一瞬间的沦陷,也不至于非要表现得这样白痴吧!复又抬头时,眼前的男子仍在浅浅地笑,虽是容颜略有憔悴,依旧掩饰不住因那温暖的笑意而扬起的光华。
“可是,烟络眼下需要了断之事似乎多了一件?”她口气不善,却惊觉于他竟然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他凭什么料定她一定会来收拾残局?
“怕是因为姑娘仁心仁术?”他笑得狡谲。
烟络恨不能打掉他一脸了然于心的笑容,恨恨道:“王爷当年也有内功修为,否则就算烟络懂得对症下药,恐怕犹是不及。”
李希沂笑意不减,并不惊诧她能知道这么多,答道:“姑娘说得是。若非本王多年勤学苦练,恐怕早已是一堆无人认领的白骨。”
烟络横他一眼,回道:“吉人自有天相,王爷今日一定也可以逢凶化吉。”
“希沂若是平安无事,的确脱不了姑娘劳心。”他忽然口气一转,淡淡地说。
烟络略有诧异地瞧着他一脸掩饰不去的倦意,不懂他为何突然自称希沂,亦不懂他为何突然失神。
两人之间的沉默来得这样突然,仿佛不过转眼的时光,一片寂静就此蔓延开来。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轻盈地照进屋脚,清幽的空气里浮动着鹅黄璀璨的光线。
轻尘飞舞,时光流转,四目相对,两情无言。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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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第十二章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1)
第十二章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全是浓重的迷离湿意,翘起的细密睫毛之上似乎也挂着潮热的水气,微启的唇随着胸前的起伏静静呼吸,虽有着不正常的绛紫颜色,但那诱人的魅惑却并未因此少了丝毫——这个一贯清淡无比的男人,此时竟然妍丽得这般过分。
“王爷!”
门外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突兀地划破一室静谧,风一般的绯色身影闪入屋内。烟络只觉眼前一道光过,下一秒竟然发现秦缜如天降神兵似的立在榻前,警觉地隔开她和那个他视若珍宝的王爷。这男人是空降的吗?烟络错愕地合不上嘴。
下一秒果然听见秦缜忠心耿耿地进言:“王爷,施姑娘在此可有不妥?”
烟络好笑地想,这男人与她天生八字犯冲呐?为何每次见她都摆出一副此处有你没我的样子?“王爷,秦将军已到,烟络先行告退。”
正欲旋身离去,身后隐隐传来温和低微的嗓音,“姑娘且慢。”
烟络诧异地停住脚步,回首看他,莞尔一笑,“王爷有何事吩咐?”
李希沂神情柔和,轻轻道:“请姑娘告诉秦将军此后要做的事情。”
“诶?”烟络手脚一软,这、这男人要她来讲?不过那个死心眼儿的秦将军似乎真的很粗心,虽一路与他那个稀世宝贝似的王爷一道回来,却未曾发现他的异样。烟络不屑地道:“秦将军,王爷宿有心疾,平日虽仰仗多年的内力修为鲜有发作,可是近日不知为何,体质似乎有所削弱。今日又不知从哪里惹来这种不干净的东西。”
话音刚落,就见李希沂挑眉看她,英俊的脸上似乎写着“什么叫不干净的东西?恁地难听”。
而秦缜几乎要跳起来,浓眉怒眸的样子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姑娘难道不能一次讲明?!”厚重的男声里有努力压抑的愠怒。
烟络视若无睹,轻捋披帛,缓缓上前,“将军莫急。”
秦缜怒道:“四爷可是中了什么毒?”
烟络气定神闲,低低柔柔地开口,像要存心急死他,“将军今日和王爷去过何处?”
秦缜思忖片刻,脸色刹白,言语竟有些断续,“去、去过平康里。”
烟络浅笑盈盈,“将军可已明白王爷惹的是什么?”
秦缜呆呆地盯着榻上剑眉微皱的男子,困难地开口,“四爷……可是饮了……酒?”
榻上的男子扯起一抹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秦缜蓦地双拳拽紧,怒气满面,恨恨道:“太……爷也忒狠了!”
太子爷的邀请不好拒绝,平康里的回纥美酒又怎能不领情地翻手洒了去?所以,他的四爷明知有诈,却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统统收下!太子爷明知四爷自幼宿疾缠身,不能太过劳累,竟然心狠到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方法!这是在取四爷的命啊!四爷为何隐忍至此!?
“烟络要准备应急的药材,找姑娘的事就交给秦将军了。”烟络浅笑嫣然,拎着雪白的襦裙,不着痕迹地后退一小步。这种玩儿命的时候,她才不要他们突然记起她也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姑娘啦!
秦缜鹰一般锐利的双眸熠熠生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放。
空气中微妙的紧张气氛正在剑拔弩张。
一道低柔顺滑的嗓音缓缓拂散凝滞的气流,一字一字清晰如斯,“秦缜,就照施姑娘说的去办……”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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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第十二章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2)
烟络含笑看着榻上的男子,那一袭白衣脱尘绝俗,容颜更是清朗出尘。她话音愉悦,“多谢王爷。烟络先行告退。”
疏桐院。
柳枝之下,清溪之畔。
水流潺潺,柳烟漫漫,青芜连天。
无花的庭院简单干净,流动的氤氲水气也只有淡淡的淡淡的清新气息。
这样干净的院子上空,此刻正升腾着一团棕色的雾气,夹杂着浓郁的药香,漫了一院。
她在熬药。
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缠绕着浅绿的纱罗披帛,蹲在草地上,一手持着团扇舞得虎虎生风,身前的火堆上架着一个紫砂罐子,棕色的烟雾和着浓郁的药香由此飘起。
烟络一张白净的小脸叫热气薰得绯红,秀气的柳眉紧紧纠结,嘴里嘟囔着:“该死的李希沂,要不是本姑娘心软总觉得亏欠你的,此时怎么会委屈至此,熬这该死的药汤!姑奶奶虽然万不得已学了这些花花草草的医药,却是最最讨厌这种药的臭味!”
想起在翠寒谷的时日,那满屋遍地的药材不知哪来的力气发出那么浓烈的气味,臭得她差点昏死过去。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厌恶透了这种味道,所以她以前学了西医。可是,好死不死的来到这里,竟然走头无路地选了她最头痛的东东!
烟络眯起双眼,满含杀气地瞪着身前原本拿来煮茶的罐子,看样子应该是极其名贵的吧,她一撇嘴,反正手边只有这东东可以拿来火上烧,所以也不能怪她不识货啦!她现在还一肚子火气,不知出在哪里才好呢!
忽见一抹绯色身影闪过,仿佛扛着一只硕大的棕色麻袋。
烟络直觉地认定那是秦缜,他居然这么快就搞回一个活生生的姑娘。
烟络一脸惊讶,复又暗暗神伤,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王爷啊,那虽是多少如花少女的梦想,可是,若能事先知道结局,又有几家姑娘会愿意拎着漂亮柔媚的头玩儿这样朝不保夕的游戏?
烟络静静看着那扇已经掩得严严实实的门扉,一阵彻骨的寒意由脚底缓缓升起。
也罢也罢。
她轻轻摇头,像要晃去脑子里不住的难过和混乱。
那是谁家的女儿,又会是怎样的下场,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也不是她关心得起的事。
倒是里面的王爷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她的小命就不保了。自顾尚且不暇,老天就不要怨她心肠冷酷啦!
烟络复又别过头,静静地煽风点火,熬她的汤药。只是,手上的力气似乎大了许多,神情忿忿,赌气似的猛扇个不停。
棕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一片白水绿柳之间分外突兀。
屋内隐隐传来粗重急促的喘息,含着浓郁的情欲,女子的娇吟毫不掩饰地一浪高过一浪,满院的空气似乎蓦地潮热起来。
烟络有些促狭,机械地舞动着手里的团扇。
她不是没有看过这些。开玩笑!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的都市女子,对于男女之事,虽不曾亲身经历,耳闻目睹也是有过。可是,可是,从来不曾如今日这般——
她侧头皱眉沉思,这般诡异?
对,是诡异。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是她极其陌生的。
不带羡慕,不含妒忌,不为哀伤,不像怜惜,也不是忿懑。甚至不是任何一种可以明状的情感,所以她以为那是诡异。
只是。
她侧头细细听了听屋内的动静,得出一个结论:没有李希沂的声音。
那一片旖旎的春色荡漾之间,只见女子的呻吟放浪不羁,仿佛一阵阵疾风掠过湖泊,虽惹出一片涟漪,却不见湖底的动静。
烟络脑中闪过一丝惊恐,他、他还活着吗?他有没有老老实实地咬碎她准备的合欢皮?
片刻过后,她又笑自己的多虑,那女子还在娇喘连连,始作俑者的他又怎会有异样?
不过,他似乎很行?
烟络差点大笑出声,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
哈哈!她真的做梦都没有料到,与他的第三次遇见竟然会在这样香艳刺激的情况之下。但愿,堂堂四王爷不会恼羞成怒砍了她的头去。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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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第十二章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3)
正在神游四海地想着,脸上不禁浮起痴痴的傻笑,忽见一道厚重冷冽的男声蓦地惊起,带着一丝慌乱打破烟络的一阵失神。
“施姑娘!”
烟络脸色一凛,迅速操起手边的汤药,疾步奔进屋内,刹那呆住。
一室艳冶旖旎的热流犹自暗暗浮动,空气中有细微的热气轻轻贴上她略微冰凉的双颊。
屋里尚有女子淡淡的体香和温存,此刻却不见女子的踪迹。
烟络心头一凉,管住自己不再分神去想那可怜女子的下场。
榻上,紫檀为棱,黄纱为缦,白玉为钩,李希沂背对着她,一手撑着床面,身体微微摇晃。
烟络痴痴地看着他半掩的中衣下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身体,细细的汗珠爬满一身,晶莹如钻,闪烁着细小的光芒。那背部的曲线完美之至,不经意间垂落的白衣露出一侧弧度优美的肩头,匀称的肌肉和光洁的肌肤。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全是浓重的迷离湿意,翘起的细密睫毛之上似乎也挂着潮热的水气,微启的唇随着胸前的起伏静静呼吸,虽有着不正常的绛紫颜色,但那诱人的魅惑却并未因此少了丝毫——这个一贯清淡无比的男人,此时竟然妍丽得这般过分。
烟络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吞下哽在喉头的口水。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画面也可以香艳如斯!
“施姑娘!”
秦缜扶起一头跌落的男子,话有愠怒。
烟络蓦地回神,疾步上前,左手搭上他右腕寸关,只觉三指之下,脉象浮乱而散,中取渐空,重取则无,心头突如其来地一阵止不住的慌乱,复又低眉看他。
秦缜已将他轻轻放平在榻上。
此时的他面色刹白,双颊异样的绯红已然退去,唇上暗哑的深紫却格外诡异。他的额角是汗,脸颊是汗,身前身后都是汗,此时的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不仅如此,他的气息已然凝滞甚为微弱。
烟络虽然心里忧愁,却是神色柔和镇定,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素手几个轻巧地起落,麻利地取穴内关、心俞、神门、素寥、通里,一面柔声道:“别急,先放松,吸一口气……慢慢来……唔……不要憋着……轻轻吐出来……很好……”
看他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烟络竟也不住长吁,拿出已研磨好的人参黄芪粉末轻轻倒入他口中。天知道,他若这一口气接不上来,就必死无疑。幸好!烟络擦去额头的汗,终于可以笑了。
而他,自始至终用迷离的眼神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
一盏茶的时间,他的身子在她手下渐渐放松而舒展开来,软软地瘫着,像是疲惫不堪,黝黑细密的双睫微微龛合,半掩的深邃双眸里有浓重的水气,眼神仍是迷离。她俯身看他,他吐气浅弱,呼出的热气就微微地扑上她秀气的脸颊。
烟络替他掩好衣衫,扶起他的肩头,听他的呼吸渐渐平和绵长,呼出的热气带着他干净的气味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他的体温略低,隔着一层中衣绵绵的传过来。从来没有这样近的看过他,剑眉如墨,黑眸似星,薄唇微抿,勾起的弧度里有威仪亦不缺柔情,他竟是这样好看的男子。
不禁记起初见面的他。
那时他没有现在这样瘦、这样苍白。
那时的他眼角含笑,澹泊自在,一身白衣映在碧绿的草地上,美得不像是在人间。他的脸是那样好看,身形亦是那样好看,就连牵着缰绳的手也是很美。
烟络端过熬好的药汤,静静看着秦缜,缓缓道:“将军,这是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合参附汤,烦劳将军喂服。”
秦缜略有迟疑地接过碗去,眼神犀利,审视她片刻后,才道:“姑娘还有何事?”
烟络理好衣裙,巧笑嫣然,“烟络还要收拾药摊子。”
不是她不想尽医者的本分,只是再这样对着那看似温和坚强实则寂寞脆弱的男子,她会窒息。为何她要命的同情心泛滥?烟络不由摇头苦笑。苏洵,难道我不该这样负气玩闹地走出你的视线?哪怕我的本意只是要与穆青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然后就会乖乖回去?可是——烟络无力地想——我恐怕是一时心软,就又闯祸啦。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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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第十二章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4)
屋内日光蒙淡。
李希沂平躺着,精致的脸庞面色无华,嘴角仍旧染着淡淡的紫,低低地喘息。他面无表情地直视屋顶,声音低微,底气依然不足,费力地缓缓问道:“施姑娘呢?”
秦缜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不解,仍是恭敬地答道:“她在院子里。四爷不必担心。”
李希沂极浅极浅地笑,那样的笑容很淡很淡,不似以往在人前的神情。他看似漫不经心地一字一字地说:“她现在……一定在后悔。后悔何时竟……沾染了要命的……江湖气,头脑发热地再……再一次救了我。”
秦缜默不做声,只是在想,爷何时认识的这女子?又为何对她特别上心?
李希沂仍在间断的喘息,不过,比起方才已经轻松许多。幸亏当时他听话地咬碎了那块合欢皮。
秦缜略有诧异地看着素来爱笑的爷此刻竟然轻轻皱起了眉头,却想不透所为何事。
李希沂微微闭上双眼,嘴角复又扬起一丝好看的弧度,禁不住好笑地想,那块合欢皮还是新鲜的,却不知她哪来的本事,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弄来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合欢的味道居然是微微的甘甜,入口之后回味却淡淡的刺口,简直就是某人的脾气。他禁不住地浅笑。
秦缜剑眉微蹙,爷可知自己此时的神情?
“施姑娘是江湖中人吗?爷为何如此说?”秦缜出言岔开他的沉思。
李希沂睁开双眼,黑眸里泛起柔和的光华,低低缓缓地答道:“她像懂江湖的样子吗?”他轻轻呵出一口气,继续淡淡地说,“恐怕这是她第一次涉足江湖,却被卷进了……朝廷之争。”
“四爷以前认识施姑娘?”秦缜终于问出心中盘旋良久的疑问。
李希沂神色有一瞬间的飘忽,复又浅浅笑着,眉目舒展,“如果……那样也算的话,或许是旧识罢。”
秦缜愈发不解,“四爷与施姑娘并不相熟?”蓦地一股恐惧涌上心头,四爷为何敢那样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
李希沂微微侧头,眼角含笑,看着秦缜一字一字地说:“我……若只是在赌呢?”
秦缜果然面色惊恐,喝道:“爷!”他那个一直理性有加的四爷去哪里了!?
“骗你的。”
身前白玉一般的男子还在浅浅浅浅地笑。秦缜却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僵掉!爷在玩儿他吗?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禀王爷,六亲王府上林总管有要事求见。”
秦缜脸色刹那大变,六亲王是爷的胞弟,如今府上林总管亲自登门,意味着事关重大,或者六爷不便亲自前来。
秦缜回首看着榻上的爷,他刚刚经历一场生死,至今尚未缓过气来,此时见客合适吗?
榻上的李希沂果然面色刹白,双唇方才淡下去的紫暗,此时又隐隐浮现,胸口正微微起伏。
秦缜正在犹豫,忽闻一道清脆温和的女声飘入室内,“王爷此时不便见客,若有急事,可否请秦将军代为传达?”
门扉轻启,一抹俏丽的白色身影倚着门枋,笑靥盈盈。
秦缜头一次用略带感激的眼神看她,虽不知这女子能不能信,但是此刻却不得不谢她出言献策。
身后却传来李希沂勉力提气开口的声音,“施姑娘……不妨事……请林总管进来说话……”
秦缜叹息,他怎么低估了爷的坚持?
门前的白衣女子衣袂飘飘,侧头望着屋内愉悦地笑着,一双眸子仿若新月弯弯,“王爷信不过秦将军?”
秦缜好奇地偷瞧一贯优势的爷,他此刻微怔,却在瞬间浅笑出声,“施姑娘……”
李希沂好笑地看着倚着门枋的白衣女子,她得意地笑着,双手交叠胸前,正是那双手方才自鬼门关拉回了他。“也罢。秦缜……”他侧头笑道,“你先问问林总管……此行所为何事,本王……等你回话。”
烟络不满地撅起了嘴,嘟囔道:“只知道逞强,不要命了。”
秦缜与李希沂皆是耳聪目明,怎会听得不真切?秦缜正欲发作,李希沂却笑道:“本王有幸……得姑娘费心,自不会辜负姑娘……一番美意。”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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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第十二章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5)
秦缜见状,躬身施礼,迈步而出。
烟络闪到一旁,避开他旋风一般气势凌厉的身子,偷偷吐了吐舌头,心道:得,怎么忘了,这儿还有个玩儿命的死忠派咧。
榻上温和的男子却轻轻地笑着,只是在只剩下他与她二人的时候,他的笑容淡了许多。
烟络遥遥看着他一脸不再坚持的笑意,也不言语。有什么好说的?她也不知道啊!
忽然,听见他淡淡地开了口,语气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折,他问:“施姑娘为何离开……御史府?”说罢,他侧头静静地看她,很有耐心地等她的回答。
两人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决计不近,那样的距离只够依稀认出他脸上的神情,刚好听清他低微的话语。
烟络定睛看他,又扭头去看门前璀璨的阳光和地上斑驳的光与影,不自在地双臂微紧,缓缓道:“天上天下,我爱去哪里自然就去哪里。”她怎能告诉他,她是被穆总管扫地出门的?太丢脸了!
烟络偷偷看他,却见他轻巧地笑,淡淡的神情叫人倒不局促,他并不戳穿她的难堪,含笑温柔地颔首表示了解。
眼前的他神情是那样的舒服,烟络一直以为,舒服二字是对男人或女人最高的评价。
那样舒服的男子却非常非常温柔地开了口,话仿佛不是在对她讲,因为他的眼神穿过她看到了迷茫的远方,自顾自低低地吟道:“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
烟络小心翼翼地在心里重复他温柔的话语——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
心里有莫名奇妙的悸动,却是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诡异。
为何她一遇见他,就止不住泛起这样的念头?
在她看来,诡异这两个字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字眼,却被频频用来形容她与他之间的感觉。究竟是她有问题?还是他?烟络微微皱眉,晶莹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疑惑。
谁是青山,亘古伫立原地守候不动,谁又是白云,经年飘忽不定影踪难测?
谁会若青山一般,任白云眼前飘过?这样的伫立是源于一贯的洒脱,还是源于执着的守候?
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期待,还是一种诅咒?
许多年以后,烟络才能真正明白。当时说这话的他,眼神穿过她的身体,望见的不是院子里的春色,而是两人纠缠不清的将来,和他不知何时兴起的这样强烈而执着的守候。
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
修竹厅。
精致的乌木几。
两盏青花菊花茶碗。
雾气氤氲的茶水里,舒展开来的茶叶外形似瓜子,色泽翠绿,香气清高,绕梁不绝。
那是六瓜安片,齐云山蝙蝠洞所产,当朝贡茶。
秦缜神色凛然,正襟危坐。
青衣总管敛手而立,眉目低垂,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忽见秦缜缓缓问道:“已无旁人,林总管前来所为何事?”
林姓的青衣总管抬头直视秦缜,语气里略有埋怨,“林正有要事相商,王爷为何避而不见?”
秦缜突然轻轻地笑出声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六亲王是否又如以往一般有俗事缠身?否则依王爷的性子,何以此时惦记起四亲王来?”
四爷的那个胞弟只要找上门来,多半就是在外面闯了不小的祸,求爷暗地帮忙拾掇。爷纵然好性子地帮了一次又一次,受用的人仍旧不知收敛。六王爷可曾知道,那个与他一般年纪,却自幼宿疾缠身的哥哥,这许多年来为了他,费尽了多少心血,得罪了多少皇子权贵?没有人生来就是坚强,就是玲珑八面,就善于玩弄权术运筹帷幄。更何况,明明是最需要人照顾的四爷?
如意料之中,林姓总管脸色森然,冷冷道:“王爷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我来评论。”
秦缜淡淡地笑,精锐的双眸渐渐眼神冷冽,“爷今日染了风寒,抱恙在床,因此不便见客。”
秦缜优雅地持起茶碗,浅浅呷了一小口,果然入口甘美,缓缓道:“林总管的要事就请先屈尊告诉本将军,稍后我自会向王爷禀报。”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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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第十二章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6)
青衣人气得顿足,音量不由拔高了几分,道:“六爷已经身在大理寺啦!”
秦缜面色微变,稳住双手,沉声道:“什么?”
青衣人掩饰不住地恼怒,重复喝道:“六爷已叫人送到了大理寺!”
秦缜勉强镇定下来,稳住心神,平静地问:“所为何事?”
林正虽不谅解四王爷的漠不关心,却深知天下之大只得四王爷一人愿意救也可以救他的主子,所以尽量平和口气,慢慢地道来:“今日午时,六爷说要出门,不让人跟着,此事很是蹊跷,但也不是没有过,所以也就由爷去了。”林正微微皱眉,六王爷一贯任性自负,他一直以来就对此忐忑不安,今日终是应证了他的担忧。“方才大理寺卿韩迕韩大人府中家丁找过林某,说是六爷在平康里名坊舞罗衣杀了一名女子,皇上大怒,已急召韩大人入宫立案!”
秦缜一惊,蓦地站起,“六爷何时去的平康里?为何事而去?”
林正缓缓摇头,“林某只知六爷午时出门,其余的爷未讲,林某惭愧。”
秦缜一头纷乱的思绪,忽地心头一亮,为何如此巧合?爷与六爷先后去了平康里,先后遇上了麻烦。是谁,布了如此狠毒的局?秦缜死死盯着自碗中渐渐升腾的轻柔雾气,茶香依旧袅袅,却刹那间寒意漫身。此时此刻,仿佛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已自空中撒下,躲在暗处的阴冷身影状若鬼魅,悄无声息,犹自冷笑。
爷,一直澹泊自在,唯一的坚持不过是让身边的人平安无事,你敛尽一身才智,只作必要的谋算,隐忍至此。
可是。
他们却要你——死!
秦缜淡淡道:“林总管请回罢。事关重大,秦缜自会一五一十禀明四王爷。”说罢,大步离去,背影透着坚决。
疏桐院不远,片刻已至。
秦缜收势飘落,自门外站定,屋内传来女子清亮的笑声。秦缜推门的手蓦地收住,稍沉思,推门而入。
烟络的笑声嘎然而止,她最先察觉秦缜的神色不对。
秦缜并不急于入室,在门口立住,一抹绯色英挺的身影站得笔直,气势威严。他根本不看榻上的主子,只紧紧盯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如死一般寂灭的沉默过后,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出,尽可能清晰,尽可能平稳,他说,“施姑娘,为何离开……御史府?”
“诶?”烟络呆呆地看他,不明就里。他什么时候关心起她来了?
臻首微偏,她以为可以在李希沂那里得到答案,却看见他脸色灰白,剑眉微锁,竟不做声。
满屋诡异的寂静,静得连她自己呼吸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秦将军,何出此问?”她硬着头皮问。
秦缜的回答更是教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同为我朝三司。苏太尉贵为御史台之首,刑部尚书宗豫,大理寺卿韩迕皆是苏太尉至交。三司推事,大可只遵从苏太尉一人高见。”
烟络愈发迷惑,她也是刚刚听秦缜这样说了,才第一次明白苏洵原来也可以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讨厌的是,秦缜为何这样对她说话?
说的那些内容——干她何事?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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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第十三章 弱水三千,单取一瓢饮(1)
第十三章弱水三千,单取一瓢饮
见此举仍旧没有遭到拒绝,她又如小猫一般在他怀里轻轻磨蹭起来——她已经想蹭他很久很久啦!这个男人真的是又香又软又暖和!
同日午时御史府
两道颀长的身影一前一后缓缓走在幽长的石径上,小路两旁七里香柔漫的枝条自雕花长廊一泻而下,绿意盎然,虽不到开花时节,仍有一番别样的趣味。
微微走在前方的紫袍男子眉目清冷,紧随其后的绯衣男子眼角含笑。正是苏洵和顾方之。
“你不在宰相府呆着,跑来这里胡闹?”苏洵淡淡地开了口,面无表情。
顾方之步伐轻快,轻轻一纵,便绕到他身前,笑得几分赖皮,“不欢迎本少爷?”
苏洵并不看他,话音冷冽如常,“宰相平日对你太过纵容。”
话音刚落,顾方之一跃而起,大叫起来:“我爹那样哪叫纵容!?你不知道他平日在家的样子有多凶狠!动辄派人押送本少爷过去书房训话,一训就是半个时辰!前天教训本少爷不知人间疾苦,昨天又说本少爷不识官场险恶,今天……”顾方之突然住口,托着腮有模有样地深思,然后笑嘻嘻道:“本少爷估计他今日要讲忠心侍主,勤奋工作!哈哈哈!”
苏洵淡淡地看他一眼,道:“你身为殿中省少监理应如此。”复又缓缓前行。
顾方之佯装震惊,大叫出声,“你何时变得跟我老爹口气一样?”
苏洵不理睬他的怪叫,径直走远。
顾方之身法轻盈,轻轻点地,又飘至他身前,笑吟吟地说道:“苏洵,莫怪本少爷没有提醒过你,你还是青春年少,不要总把自己搞得跟我爹那种老头子一样!男人变成那样会很闷,不招女人喜欢。”顾方之不怕死地继续口没遮拦。
苏洵突然停下脚步,冷眼直视他,良久才淡淡答道:“想回宰相府?”
顾方之小心翼翼地后退三步,讪笑,“本少爷不说话,总可以了罢。”
这男人就知道他顾方之怕死了那个当宰相的老爹,每次都拿这点把他吃得死死的!苏洵这种男人真是不能招惹,一旦让他知道你的弱点,就会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借此克你;有了这个屡试不爽的把柄,他都懒得再用别的办法。
苏洵已经走开,顾方之复又笑呵呵地跟上。
不过,这条路似乎并不是回苏洵的清欢楼。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顾方之嘴角咧开,黑色的双瞳里神采熠熠,那是通往吟风院的路。“素来神仙一般清心寡欲的苏大人,你要去吟风院吗?那里有谁在等你?”顾方之再一次挑衅似的跳到他身前。
苏洵竟然轻轻地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顾方之笑得好不得意,那个苏洵天天板着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脸,虽然向来不苟言笑,但是也从不轻易怒形于色。而现在,竟然叫他顾方之逮到他的痛处?哈哈哈!老天爷是何等公平!
苏洵居然不恼,缓缓道:“你从来闯祸不断,这次却破天荒地做对了一件事。”
“哇!”顾方之又是一阵哇哇大叫,不顾形象地跳起,“为什么说本少爷常常闯祸?那是本少爷好心热情乐于助人,善良勇敢智慧超群好不好!本少爷做的好事无数,怎会只有这一件!?”他指着苏洵那张精致迷人的脸,高声嚷嚷:“苏洵,你不要这么小气,舍不得承认本少爷其实也是非常非常侠骨柔情的!”
苏洵神情柔和地定睛看了他好久,顾方之突然觉得诡异,那个苏洵何时有过这样的表情?
在苏洵那样的注视之下他居然乖乖地噤了声,然后耷拉着漂亮的下巴,怔怔地盯着苏洵缓缓缓缓浮起的笑靥,听见他说,“多谢。”
“哇!”顾方之如被火烫到一般一跃退开,惊呼:“苏洵你、你真的完了!你、你、你果真栽在那死丫头手里了!?”
“嘣!”一记暴栗狠狠地敲上了顾方之的头,却见苏洵沉声道:“不得胡说。”
顾方之忙不迭地抱头跳开,“你你居然重色亲友,竟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的死士下这样重的手!?当今丞相都没敢碰过本少爷的头!”
苏洵双臂环起,嘴角微扬,只笑不语。
“你不要以为笑给本少爷看一看,本少爷就会大度地不予计较!”顾方之还在嚷嚷,“本少爷打不得你,未必不会去欺负那个死丫头!”
“顾方之。”苏洵神色森然,一字一字依次从他口中挤了出来。
顾方之乖乖噤声,这男人不能再招惹啦,要不然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快到了!”顾方之拔脚开溜的速度煞是惊人,一闪身已经飘进院内。
苏洵迈步走进院子,屋檐下一片细细碎碎的淡紫小花,正一簇一簇迎风盛放,微甜的香气在空气中荡漾开来——那是她缠着他,挖他墙角得来的花儿。
顾方之在门前提高嗓门,愉快地冲里面喊道:“丫头,快点出来!顾大人来了!”
四下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顾方之脸色微变,侧头笑问脸上血色尽失的苏洵,“死丫头有午时闲逛的嗜好吗?”
苏洵并不回答,疾步上前,推门而入。
顾方之紧跟其后,看着眼前的他原本急行的紫色身影蓦地僵住。
苏洵的背脊绷得笔直。
顾方之往屋内瞧了瞧,见了苏洵的反应,也大概明白眼前的形势。他摇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时远远看见一道蓝色的身影自长廊奔出。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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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第十三章 弱水三千,单取一瓢饮(2)
苏洵渐渐平静下来,缓缓走进屋子的深处。
屋内,正午的阳光如瀑布一般铺了一室,乌木书桌上鸳鸯香炉里升起一股柔柔的檀香烟雾,绕来绕去,叫人沉深平和。
他却该死的快要抓狂!苏洵双手垂于身侧紧紧攥起,苍白的肌肤之下屈曲怒张的血管清晰可见。
这样陌生而强烈的情愫简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内心的失控,从来不曾在他身上现过丝毫。从何时起,那个不经意间出现的女子,含笑温暖的身影,竟已经这样深刻地融入了他的生活?他知道她早晚会离去,他从一开始就给了她自由选择去留的权利,但是,这一切却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她在这样突兀不备的情形之下毫无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