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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与情人 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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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始终没敢走进深埋于竹丛中的神秘的小屋。
大抵是久与竹林结伴,那小屋也充满了竹的清新和雅气。精巧的结构,像一首凝固的优美动听的音乐;淡绿色的屋顶,与竹悠归去来,归去来休休役役……姚江河话音刚落,小屋的门吱地拉开,像中秋月华夜七仙妹拉天门的声响。随之,门上露出一张寂寞而秀丽的脸来。
姚江河惊呆了,拼足全身力气猛叫一声:“顾莲,”这一声喊,把顾莲吓得影儿也不见了。
姚江河大汗淋漓,只觉得头脑沉重得如灌了铅,手臂酸麻得要。
命。
他怅怅地抬起头来,朦胧的双眼里,窗外的道旁树依然是无言的静默。
一个多么使人惆怅的梦境!
姚江河不愿动弹一下,沉浸于那幽深的梦里,愈发地感到寂寞。
他真切地想念他的妻子了。
前次去信,转眼间几十天已经过去,可不知为什么,顾莲一个字也没回,是没收到么?或者,是她忙于工作,抽不出时间给他写上一言半语么?
实际上,姚江河是了解他的妻子的。她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只把一腔爱恋,化入平凡而细微的行动之中。对此,姚江河总感到有一丝缺陷。感情这东西,有时候是当真需要用语言说出来的,唯如此,它才像丰满了羽毛的鸟,以轻捷的身影,飞入对方的心房,铮亮温暖的眼睛,沐浴寂寞的灵魂。否则,就需要对方以足够的耐心去体悟细微事物中蕴含的情愫了。姚江河是缺乏这样的耐心的。
他回到寝室,提起笔,准备再给妻子写一封信。
可是,刚刚开了个头,他的激情就消退下去了。他觉得要说的话,在前一封信里已经说够;而且,上一封信的某些措词,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显得有些过火,像真正热恋中人的情书。说不定顾莲读这封信时,要连连撇嘴,嫌他肉麻。“她是不大懂感情的。”姚江河想。事实上,他们感情的炽热程度,要远远低于姚江河大学时对那女孩的单相思。
想到此,姚江河大大地败了兴。
天色暗淡下来了,灰黄的光,显示出城市里特有的黄昏色彩。
这色彩少了乡下的清丽,但自有它特别的可爱之处。乡下虽然清丽,却失于冷清,寂寥;而城里,在昏黄的灯光下,是热闹的市井。它对于医治寂寞中人的心思,是有特别的功效的。
姚江河搁了笔,将写了几行字的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字纸篓里。
他翻开书,再次诵读屈原的《九歌》中的《湘夫人》,想把写了一部分的论文续下去。
“帝子降会北渚,目眇眇合愁予。弱弱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湘君的徘徊、观望、急切的等待,以及对湘夫人的思恋和纯真的爱情,让姚江河心向往之。越是如此,越是觉得自己感情的失落。
读了《湘夫人》,他又将自己未完的论文从头至尾地看了一遍。
落笔时让他激动并自鸣得意的文字,现在看来死瘪瘪的,既无灵气,也没有理性的提炼,十余页稿笺纸上,全是些陈词滥调。纯粹是浪费笔墨,浪费纸张!
姚江河哗哗地把稿子翻过去,在每一页上划了一把大大的叉。
必须推倒重来!不然,怎么能够交差,怎么对得起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闻教授呢?
他一想到这些就不寒而栗。
重新吸了墨水,重新铺开稿子,他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论文的标题。
“好了,今天就好好休息,梳理一下思绪,明天一切从头开始。”
姚江河对自己说。
怎么个休息法呢?这问题却难住了他。
出去散步么?他已经厌倦了那故作深沉的休闲方式!去找邻近寝室的同学闲聊么?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新鲜的见解可以交流,时间一长,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了,除了消磨时间,浪费生命,已经没有丝毫别的意义了。
那么,就没有别的方式了吗?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李新。
对,去找他聊!毕竟是老朋友,人家也来过一次,并且几次托人带信让你去玩,早就该去走一走了。
通州商场离通州大学并不太远,公共汽车两三个站便到了。天尚未全黑,姚江河不想乘车,怀着一种明净的心情,向通州商场而去。
这是一个堂皇而敞亮的所在,姚江河几乎都认不出来了。通州商场是通州城的老字号,姚江河读大学时穿的第一双皮鞋,就是在这里买的。那时候,商场很窄,而且破旧,全没有现在的富贵气派。
姚江河心里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失落,由于对逝去岁月亲切而温暖的回忆,使他对这人进人出的高档地方产生了陌生感。他在门口站立片刻,吸了一口气,走进去问信门的一个柜台小姐:“小姐,这里有一个叫李新的人吗?”
小姐显然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因为她正以售货员的职业微笑,向一个要买皮衣的中年男人推销产品。
姚江河又问了一声,小姐依然没有理他。
那中年男人很是讨厌,将皮衣穿在身上,让身边的妇人评说一阵,又脱下来,这里摸摸,那儿摸摸,一副不挑出毛病不罢休的神态。他每说出一点毛病来,小姐都以极其温柔的方式将他驳倒了。
之后,男人再次将衣服穿上,他身边的妇人前嘀嘀咕,像是很不满意的样子,同时却在掏钱。男人将一叠崭新的钞票握在手里,并不给依然微笑的小姐,试探性地问道:“当真不少价么?”
“没办法,先生。不信,你可以到其他商场比较一下再来买。你们是识货的,我相信你们转了全城,还会回到这里。”
男人犹豫着,凝视着柜台里挂在货架上的一块红牌。那是物价局颁发的“信得过单位”的牌匾。
“你这女子口齿伶俐,会做生意。就冲这一点,我买了!”男人终于勇武地说。
小姐笑得灿烂而羞涩。
男人身边的妇人。却灰白了脸,很不高兴的模样。
小姐的目光一直把那一对夫妇送出门,对着他们的背影说了声“再见”,才把那微笑转到姚江河的脸上来,声音甜美地问道:“先生,你要什么?”
姚江河一肚子的气,直杠杠地说:“我要找李新!”
“噢,你找我们李经理呀,他在二楼,先生请。”小姐做了一个优雅的姿式。
姚江河谢也懒得道,便顺着小姐指的方向上楼去。
楼道很窄,窄得连一个人的身体也难以容下。姚江河只得侧身而上。商场这么气派,弄个楼梯为何如此小气呢?看来,李新要赚一点钱也不如想象的那么容易。真正的商人,是懂得怎样节衣缩食的。
楼梯的尽头,有一个大约二十平方米的厅,厅里傍墙摆了两溜沙发,灯光也亮得晃眼,却没有一个人影。
姚江河只有喊:“李新!”
没有人应。
“李新!”姚江河又喊了一声,音调提高了许多。
他听见有响动声,却不知声音发自何处。
好一阵,正对门的一面墙突然洞开。那里面是一间小屋,屋子里搭了张简易的床。
谭a弦穿得规规矩矩坐在床边,李新无力地躺在床上,一脸的病容。
“噢,是你——姚江河?”谭a弦首先惊异地喊道。
李新的眼睛本是望着天花板,对来人全不在意的样子,听a弦这一喊,惊喜地转过头来,大叫一声:“江河!”
姚江河看着他们笑,不知当不当进。
“快进来呀,你龟儿子傻了么!”李新笑骂着。
姚江河这才很随便地跨了进去。屋子实在是太小了,像一个楼梯间改装而成,放一张床之后,连一个小竹凳也搁不下了。姚江河只好傍了谭a弦坐在床边。
“这么早就睡了?”
“哪里,我从早晨就躺在床上,饭也没吃,刚才a弦来,才给我煮了碗鸡蛋面吃。”
“病了?”
“病了。这一段时间,我把商场装修了一下,花了三十万。钱是小事,把人抱病了。”
说着,李新坐起来要穿衣服。谭a弦殷勤地递给他衣裤,并从被子里摸出一条内裤来,羞涩地扔到李新面前。
李新望着姚江河笑笑说:“不好意思,刚才a弦把我全身上下按摩了一遍,血脉畅通,感觉也好多了。”
姚江河笑了笑,本想开句玩笑,但见他们那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把玩笑话收回去了。
李新笼在被子里穿了内裤,就把毛茸茸的瘦腿撬出来穿外衣。
谭a弦并不回避,只含着温柔的微笑望着他。
“a弦,泡杯茶来。”李新说,又把脸转向姚江河:“我们厅里坐。
你我兄弟俩,早就该好好聊一场了,总是抽不出时间。这人想起来也没意思,越活越忙,越活越紧,连朋友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
李新真挚的话语,姚江河听起来倍感亲切。
两人刚刚落座,谭a弦冲了两杯龙井茶来,紧紧偎依着李新坐了。
“a弦,你是几点钟上夜班?”
“九点。”
“现在该去了。”
谭a弦看了看表,并不打算离开。
“快去,不然又迟到了。听话,好吗?”
李新轻拍着谭a弦削瘦的肩,慈爱得像父亲。
谭a弦依然没有行动。
“今天我不能送你了,你自己搭出租车去。听话,听话。”
谭a弦终于站起来了,眼里仿佛有湿漉漉的泪光。
李新将她送到楼梯的边沿,一再叮咛:搭那种贴有“学习雷锋小组”字样的出租车,司机技术好,品德也好。叫司机开慢一点,尤其是拐弯的地方。到了单位,立即打个电话过来。
谭a弦—一应承。
直到谭a弦下了楼底,李新还在大声地叮咛。
姚江河对他们这种奇异的关系,颇感迷惑不解,暗中觉得好笑。李新这个浪漫的诗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体贴人心?
但李新回过头来时,却是一脸的平和。
“江河,你对我这个商场感觉怎样?”
“好。你的那些柜台小姐,特别会做生意。”
“现在,经理也辞退了,一个大商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通州城的门面——方方面面都由我操心。我一个人没那么多精力,只有健全制度,抓住手下人。我这里的营业员都要持证上岗,商场门口有一个意见箱,只要顾客对哪个服务员不满意,往意见箱里一投,查证落实之后,二话不说就解聘了。”
“你这家伙,活得越来越风光了,只是——”“什么?”
“你的富贵气派似乎离我们这些烂朋友越来越远了。”
姚江河的话使李新像被蜇了一般,他胀红了脸说:“江河,你千万不能这样想。你如果这样想,百分之百的是折我的寿!我宁愿丢掉我所有的财富,也不愿丢掉我一个朋友!说实话,你今天能到我这儿来,我发自内心地高兴。你没有下海做生意,你就不了解一个文化人下海做生意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们一方面在绞尽脑汁拼命地挣钱,但是,钱挣得越多,越感到惆怅。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天津某作家到广东打工,一年就赚了十万,两年赚了三十万。可是,你猜他怎么着?他把崭新的百元券一叠一叠地用线扎好,流着泪在上面写小说!他们最敏感的,最不愿意丢弃的,毕竟是浸泡在血液中的文化啊!然而,社会的大潮,又驱动着他们深深掉进自己深恶痛绝的泥潭,离自己忠爱的东西越来越远。这就决定了他们的悲剧人生!”
李新说得很动情。
姚江河是完全理解他,也完全相信他的。文化人下海的那股切肤之痛,他虽没有深刻的体会,但毕竟都是文化人。他就很难想象自己远离书本奔忙俗务时手足无措的情形。
姚江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谈下去,免得引发出李新更为深刻的痛苦。便笑着说道:“我觉得你与谭a弦的关系很好玩。”
“好玩?”李新摇了摇头,“没办法,真是没办法。”脸上却是幸福与自豪。
“你这样放肆,嫂子就不管你么?”
“怎么可能不管呢,可是,在我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别人也就无能为力了。”
姚江河默然。
两人沉默一阵,姚江河问道:“找一个情妇,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李新呷了一口茶,深有感触地说:“实际上,情妇是不需要去找的,它不同于狎妓,东打一枪,西打一枪,完了事,付了钱,屁股一拍就走了。情妇不一样,它的落脚点在一个‘情’字。从这个意义上说,它甚至不同于妻子。”
姚江河良久无语。
李新见状,进一步补充道:“比如我和我的妻子,平淡得像两棵树,没有冲动,没有激情,所有的意义,就在于住进了一间屋子。而且,我们还将生儿育女,组成社会肌体中最基本的一个细胞。”
姚江河觉得,李新的每一句话都是针对自己而言的。“你看得过于灰暗了。”他淡然地对李新说。
李新右手的食指轻轻叩击桌面,眼神迷蒙地问姚江河道:“你读过《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这部书吗?”
“没有。我只知道这是劳伦斯最响亮的作品。”
“你知道劳伦斯怎样议论家?他说:家!……”李新像背书一样,将这一段长长的话说得流畅而平板。灯光下,他眼眉上的那颗痣熠熠生光。
这纯粹是一个灵魂快要坏死的人!姚江河想。然而,姚江河感到迷惑的是,他的某些话,却有不可辩驳的真理。
“你与谭a弦年龄相差那么大,是怎样结识的呢?”姚江河对此颇有兴致,但他在问话当中却尽力掩饰这种兴致。
“我与她年龄相差大?”李新颇感吃惊地说,“看来,我的确是未老先衰了。实际上,我只比她大三岁。”
这着实让姚江河惊诧。
这时,电话铃响了。“她打来的。”李新说,把听筒拿起来,又是好一番“听话”、“注意”的劝慰之后,才又落座。
接着,李新娓娓叙述了他与谭a弦的相识相知的经历。
在谭a弦成为李新的情妇之前,谭是李的第一个恋人。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李新还是通州百货商场的一个普通工人,每天忙碌完毕,回到九个平方的斗室里,都要长声吟诵自己前一天写出的诗歌,然后又伏案疾书,进行修改或重新创作。李新所住的房屋,是一排平房中的一间。他房间正对着的,是一幢崭新的高楼。在这幢楼房三层楼的阳台上,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早就注意到那疯子一样长声吟哦的青年诗人了。
这姑娘叫谭a弦,成都人,只因姨妈一辈子没生下一儿一女,受父母之命,来陪姨妈姨父消除晚年的寂寞。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为两个老人煮饭洗衣。
久而久之,她比两个老人还要寂寞。
有一天,她安置姨妈姨父早早地睡下之后,终于壮了胆,走到那疯子般的青年诗人的门口。
“我可以进来吗?”
诗人没有听清她的问话,依然以他那种略显浑浊的声音吟诵道:还原成母腹中的姿式才能像你生存的意境绳一样晃动的山崖是一架秋千你飞跃的身影至今被禽兽传说这是一首很长的诗,题名《酣睡的猛虎》。谭a弦没有打搅他,一直听他激情充沛地将这首诗念完,才轻轻地叩了叩门。
他们一见如故,并顺理成章地恋爱了。
他们的恋情,受到了谭a弦的姨妈姨父及她身生父母的坚决反对,但这类事情,就像天下所有的同类故事一样,失败的总是父母。
谭a弦面目虽然清秀,却掩不住自己旺盛的青春活力,她几次要求李新娶了她,李新虽对她关怀倍至,对她这一本质要求却漠然置之。
他是一个柏拉图主义者!
有一次,应谭a弦父母的邀请,要她把男朋友带去见一见。两人到了成都。
“我们先不急着回家,找个旅社洗个澡,住一晚上,明早再从从容容地回去。不然,让我爸妈看见你这一副不整洁的样子,他们真的就有意见了。”谭a弦说。
“行嘛,听你的安排。”
他们开了两个紧邻的单间。
彼此在各自的房间里放好了行李,谭a弦就跑到李新房间里来了。
李新正拿出内衣内裤准备洗澡。
“快去洗了澡休息吧。”李新说。
“我要歇息一会儿。”谭a弦噘着嘴说。
正在这时,灯突然熄灭,房间里和楼道上漆黑一片。
“我害怕,不敢一个人回房去洗澡。”谭a弦在黑暗中抱住了李新的脖子。
“没关系,怕什么呢?这样,我去把衣服给你拿过来,你就在我的房间洗,我在外面守候你,你洗完后我再洗。”
谭a弦高兴地答应下来。
当谭a弦刚刚走进盥洗室脱了衣裤,灯啪地亮了。
她在灯光下审视着自己青春的身体,脸上涌起一阵动人的红潮。
她赤裸裸地冲了出来,扑到李新的怀抱里,嘤嘤地哭泣起来。
李新久久地把她搂在怀中,然后拍着她的肩劝慰道:“快去洗澡,听话。你洗了我才能洗,你这么耽搁,我也洗不成了。听话,我们都很累了,尽量早一点休息。”
谭a弦只是哭泣,一点也不动弹。
李新又劝慰了很久,谭a弦仍是不动。李新将她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浴室,将她放下,轻轻关了门,才又走回原处,拿出一本随身带的雪莱的诗来读。
刚读过两页,谭a弦又泪流满面地冲了出来。这一次,她穿着内裤和胸罩。
“这么快就洗完了?”李新故作惊讶地问道。实际上,他知道谭a弦根本就没有洗,因为浴室里根本就没传出一丁点水响。
谭a弦站在李新的面前,发自心底的悲伤,使她瘦削的肩头不停地耸动,两腿也不停地颤抖。
李新放下书,站起来,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谭a弦的泪水像雨点似的,纷纷滴落在李新的颈窝里。他们热烈地拥抱着,忘情地狂吻着。李新再一次把谭a弦抱了起来,谭a弦浑身酥软,长一声短一声地发出迷惘的喘息。
然而,李新却没有把她放在床上,而是抱进了澡堂。
谭a弦不再流泪了,眼里散发出绝望的光。
李新为她脱了内裤,解了胸罩,并把水给她放好,才退了出来。
他细心倾听着里面的声音。开始几分钟,几声哗哗的水响,是直直的,没有人去碰它的响声。过后,他就听见水声有了变化,谭a弦开始认认真真地洗澡了。李新这才捧起书来。
洗澡出来,谭a弦的表情变得平静下来,对李新说:“快去吧。”
李新拍了拍谭a弦的脸蛋,谭a弦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李新洗澡出来,谭a弦已不在他的房间了。他想再去把a弦叫过来聊一会儿,一来确实疲倦了,加之害怕自己的行为引起她的误解,也就罢了,于是躺到床上去,翻了几页书,就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新的门外就有了敲门声。他估计是谭a弦,急忙起来开了,果然是她。谭a弦穿得规规矩矩的,随李新进了屋,门也不闭。李新再一次躺到床上去,招呼谭a弦坐下。她并不坐,定定地看了一会李新,冷冷地说:“你休息吧,我们没必要一起回家了。今天晚上,我要去跟别的男人睡觉。”
说完,咚咚咚地走出了屋子。
“是她把我抛弃了。”李新满面愁容地对姚江河说。
“那你们又是如何重新走到一起的呢?”
“从那次之后,谭a弦就不愿意到她姨父母家来。”李新说:“她主要怕碰见我。我想,她绝对要为自己最后说出的那句话而羞愧,而痛哭。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五年之后,她姨父母相隔一个月先后死去,也没见谭a弦来通州。我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只隐隐约约地听说她在成都一家中日合资公司上班。”
“事有凑巧,他们这家合资公司,由于要利用大巴山丰富的大理石资源,由成都迁到了通州。我立即到公司去打听有无谭a弦其人,结果劈头碰见的就是她!”
“她一点也没有变老,我却变老了。诗歌让我追求生存的完美形式,也坚定了我对生活的信念,然而诗歌却害得我熬更守夜,占用了我美好的青春年华。到头来,我什么也没有,诗歌也离我远去。”
李新的神情是痛苦的。
“见了面,你们第一句话说什么呢?”
姚江河对这一段曲折的故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第一句话是:你好。我们几乎是同时出口的。然后,谭a弦邀我到她办公室去坐,问我到公司来有什么事。从她神态里表现出的安详姿态,我判断她已经结婚了,说不定已经有孩子了。”
“结果呢?”
“结果她没有结婚。但她谈过恋爱,跟成都的一个小有名气的钢琴教师要了四年朋友。他们几乎要结婚了,还谈到将来一定要生个女儿,跟她姓,叫谭d弦。她认为a弦太低沉,生活得过于沉郁,d弦是高亢的,活泼跳荡的,这是她对女儿未来生活的祝福。结果,在预定结婚的前一天吹了。”
姚江河有些怅然,又问道:
“你结婚了吧?”
“是的。”
“你们是如何死灰复燃,重新亲热起来的呢?”
李新模糊地笑了一下,连连摆手道:“说来话长,说来话长,以后我们再谈这个问题。今天,我们兄弟俩好好谈些别的更高尚更明朗的事情。”
姚江河沉吟片刻,觉得有个问题非提不可,否则,如鲠在喉,很不是滋味。他提了提精神,以记者采访的口气问道:“你们……以这种方式裹在一起,难道就不受一点道德的谴责么?”
这一问题明显刺痛了李新,他端茶杯的手抖动了一下,茶水倾倒而出,在茶几和地板上流溢。
李新重新把茶续上,以一种缺乏力量的强辩口吻说:“所谓道德,是人类用来掩饰自身丑恶思想和行为的遮羞布,是没有什么实在意义的。正因为如此,各个民族才有了自己的道德观,每一个人才有了自己的道德观。如果说它也有价值的话,其所有价值就在于为自己的思想和行为进行辩护。”
作为一个先秦文学的研究生,姚江河不赞同这样的观点。他沉默着。
李新揣摩到姚江河的想法,问道:
“你知道现在文学和影视的热点题材是什么?”
姚江河摇头,表示自己成天钻进纸堆中,对当代文化思潮陌生了。
“先秦!”李新很有把握地说。
“先秦?”
“对!人们为什么要以热烈的目光关注那一个时代?因为那是中华民族文化真正起源的时期。由于没有独霸天下的文化体系,因而有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盛景观。那时候,民族文化表现出的包容和大气是无与伦比的。与此相适应,那时候人们的生命活力得到了有力的张扬,男人就像男人,女人就像女人,大家敢爱敢恨,敢打敢拼,而不像现在,满街满巷涌动着的,都是小男人和小女人。
社会发展了,经济进步了,文化的内涵也丰富了,人们的生命活力为什么都萎缩了呢?无他,道德的残害所致!人们热衷于先秦题材的作品,并不是炒古人卖钱,实际上是对生命本质力量的呼唤!”
姚江河无言以对。
“就说我现在吧”,李新继续说,“再也不做蠢笨的缺乏阳刚气的柏拉图主义者了。”
他这句话说明了一切。
姚江河有一种深深的失落,伴之而来的,是对李新的陌生和对这所整洁的白房子的拒绝。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姚江河说。
“不不,我们到红楼去喝点茶。那是一个新开的茶楼,挺别致的。”
“不了,学校还有事。大家住在一个城里,以后有的是时间。”
姚江河坚持要走,李新不便挽留,便准备送他出门。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
李新过去接,示意姚江河站在门口等他。
“你病了,怎么病的?……噢,那恐怕是这个原因。宁可先开空调,睡一会儿再停;睡到后半夜再开空调,最容易感冒。……好好好,你在家等着我,我马上回来看你……不要动不动就吃西药,西药剐人。我带你到马医生那里弄几付中药……好,好……行嘛……听话,听话,好好在家等着我。”
李新好一阵地才放了电话,抱歉地对桃江河说:“今天不能陪你去茶楼饮茶了。我那位病了,听她的声音,病得很重。”
“她不是上夜班去了吗?”
“你弄错了,不是谭a弦,是我老婆。”
姚江河觉得不可思议,他和他老婆说话的语调,完全与对谭a弦说话时是一致的。一个男人,就几乎被分割成两半了。这样,他就根本谈不上什么归宿感了。
一直回到学校,姚江河都在想这样一个问题:李新到底是感到幸福还是感到悲哀?……对李新的造访,使姚江河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覃雨。“你是要我作你的情妇吗?……”覃雨的话像一把锥子,扎在姚江河的心上。这句话十分难听,在姚江河看来,几乎是侮辱了他的人格。但是,他却暗暗地感谢覃雨的自持了。谁也把握不准,如果覃雨听从了他的安排,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同时,他也想到了让他心痛的明月。
可以肯定地说,明月对姚江河怀有一腔痴情。这一点,姚江河自己是非常清楚的。如果说,明月与夏兄恋爱是一种悲剧的选择,他姚江河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这一切都是无法挽回的了。
第二天,姚江河上了两节外语课,怀着一种莫名的惆怅往寝室走去。在课堂上,明月再不像以往,与夏兄紧紧地坐在一起听课,而是远远地坐在最后一排。外语老师是一个怀有身孕的三十七八岁的女教师,丈夫最近也去了美国,孤身一人,过得颇为艰难。在他们所有的老师中,除了主讲闻笔教授,就要数外语老师严厉,可她今天显得出奇的和蔼。她接连两次以关切的口吻招呼明月到前排来坐,因为自己气力衰弱,声音不大,坐远了会听不见的。明月听从了老师的好意,可她并不坐在许多空位的正中,而是坐在傍走廊的墙角。
姚江河敏感地意识到她与夏兄之间发生了什么微妙的故事.他想看一看夏兄的表情,可夏兄坐在他的后排,不便转过头去审视,否则,将会被他们两人误解为自己正在幸灾乐祸。
没有课间休息,两个小时的时间老师一直讲下去,实在喘不上气来,就把手撑在讲桌上歇息一会儿。下课铃声一响,老师还没出门,明月就提前离开了。夏兄深深地低着头,只露出一方狭窄的额角和有些蓬乱的头顶。那情形,像在认真看书,但更像是在瞌睡。姚江河想招呼他一起走,试了几次,都没有把话说出口,独自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姚江河这么沉思着,迈进了宿舍的大门。
“江河!”
有一个孰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声音在喊他,姚江河心头咯登一跳,左顾右盼,却没有看见人影。
正在他寻找的时候,人影已到了他的面前。
是他的妻子顾莲。她在值班室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
顾莲提了个大包,一口一声“谢谢阿姨”地向守门的老太太道了谢,就随惊喜得手足无措的姚江河回了乱糟糟的寝室。
门一关,姚江河就抱住顾莲一阵狂吻,直吻得顾莲喘不过气来。
待姚江河的手臂稍稍有一点松动,顾莲说:“我身上脏呢!”
她身上的确有些脏,有一股汗腥味从她的肌肤里微微散发出来。
姚江河松了手,问道:“你坐的哪一趟车,这么早就来了?”
“我晚上三点过就到了。不知道通州大学该咋个走,就在车站呆着,天亮才搭车来的。本来,在你去上课之前我完全可以到学校,哪知下车之后,我又走岔了路,几分钟的路程,却左拐右拐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学校,又不知你在哪一幢楼,问了几个人,虽然都很热心,可一个指东,一个指西,弄得我没了主张。又折腾好一阵,才找到这儿来了。守门的阿姨说,你刚好上课去了,叫我坐在她的门卫室等。——你说我笨不笨?”
姚江河又怜爱地吻了妻子一回,痛心地说:“我不晓得你要来,你也不事先给我通个信。要是我把路线告诉了你,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也说不上受苦,只要找到你就行了。我想洗个澡,咋办?”
“学校澡堂每周只开两天,今天恰恰不开。我们的盥洗室你又不能去,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用电炉烧热水,我去给你提凉水来兑。”
顾莲将窗帘拉得严严的。姚江河将半盆净水倒进锅,就提着红塑料桶到盥洗室提了满满一桶水来。
烧水的时候,顾莲不声不响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鞋子统一地成一溜儿摆放到床脚,桌上凌乱的书本码成摞,东一张西一张的稿子叠在一起,随手乱扔的衣服叠起来,或放箱子里,或挂在墙上,再将地板上的灰尘杂物扫至墙角,房间顿时宽敞了许多,明亮了许多。
姚江河看着妻子这在这儿忙忙碌碌,顿时觉得无限的温暖,颠三倒四地问妻子一些话,顾连笑着—一回答丈夫。
水烧好了,顾莲却感到为难,说:“这怎么洗呢?水不都泼到地板上了?”
姚江河想了想,把洗脸盆往地上一放,说“衣服脱了坐进去。”
顾莲咯咯地笑着说:“你把我当成婴儿了!”
“你就是我的婴儿!”姚江河动情地说,又抱住妻子吻起来。
顾莲当着丈夫的面脱光衣服,有些迟疑,有些害羞,脸上红润润的,腿紧紧地夹着,双臂交叉着护住饱满的乳房。她按丈夫的吩咐双脚踏进盆里,却无法坐下去。小小的洗脸盆,是无法盛下她宽肥的臀部的。
“好,就这样站着。”姚江河说。他在塑料桶里把水兑好,就用漱口的瓷盅往顾莲身上浇水,边浇边帮她搓洗。
完毕之后,姚江河水也懒得倒,抱起妻子横陈到床上,就脱净了自己的衣裤,跳上去和妻子缠在一起了。
他忘记了夏兄,忘记了覃雨,忘记了李新,忘记了明月,忘记了所有的人。
“你为啥突然想到要来看我?”
“我能不来吗?”顾莲柔情万种地说:“前些时,我一直在外面出差,回到单位,人家给我一封信,见是你写来的,别提有多高兴,在外面累了大半个月,你的一句话就足够给我解乏了。我在单位上没拆那封信,怕自己太激动了,支持不住,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急急忙忙回家去,把门一闭就拆信读。可是,这一读却把我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
“还不是!看一句紧张一下,每一句紧张一下,把信读完,差点儿把我吓死了!”
姚江河迷惑道:“为啥呢?我信上没写什么嘛。”
“还没有呢!”
姚江河笑道:“我真的写了这些?我怎么没有印象呢?”
“好哇,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结果是你随便整我!你不知道把人家急得好惨!我立即向单位请了假,涎着脸把该自己干的工作交给别人,把那个腊圆尾肉和腊猪肘带上,就来看你来了。一路上急得我想哭。”
姚江河感动着,幸福着,把妻子往怀里抱了抱,嗔怪道:“我春节过后离家就只剩下一个圆尾肉和一个猪肘子了,你还没吃?”
“我一个人吃不下,准备留着等你暑假回家吃。”
“你真是个傻子!”姚江河说着,伸出手来,用手指细心地梳理妻子散在枕头上的青丝,边理边说:“莲子,我没有随便哄你。我太想你了,昨晚上,我还做了个关于你的梦。梦中,我们结邻而居,但你好像不认识我一样,从来也不愿意出来见我。我的心一直沉沉的,一直到我大声地叫你的名字把自己叫醒。醒来之后,更加想你,恨不得立即回家来看你。”
姚江河说得很动情,带着哭腔。
“江河,不要这样。”顾莲安慰丈夫道:“以前,我听你讲起过古代乐羊子妻督促丈夫求学的故事,我很感动。我虽然比不上乐羊子之妻的贤惠,更缺乏她的眼光,但也希望自己的丈夫不要因为儿女情长坏了正事。”
姚江河没有言声,只是更加细腻地抚摸着妻子嫩白的富有弹性的肌肤。他在自愧的同时,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好妻子而感到自豪。
小夫妻温存着,沉浸在无言的幸福里。
“你说你出了大半月差,是到哪儿去了?”
“到区上催款去了。每到半年或年终结算,我们都要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