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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兽医奇遇记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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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于催她快说,陈山也想知道个究竟。

  “她是个做鸡的,就是个妓女,”金萍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说道。

  陈山觉得有些牵强,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金萍说:“你看她才那么大的年纪,那么标致的身材容貌,那么时髦的穿戴打扮,小轿车接送看顾老娘,那么强壮的男保镖贴身跟随,这张小纸条上几个数字却写得像螃蟹爬出来似地歪歪扭扭,还没有我的笔画端正,父母的出身是那么的卑微,就不是个老板身份,只好符合妓女的特征。我猜她是傍了个有财有势的男子,根据那个佣人的行为气势,说不定是个有黑道背景的靠山。这个姚兰年轻漂亮温柔性感,很得宠,手上钱是有的花的,但是没有属于自己的房产,想把老娘接到一起不可能;也许还有这样的情况,这种人对自己的经济来源和实际职业,在她娘面前根本不敢完全暴露,怕的是老人爱面子,接受不了这现实,只好尽可能地遮掩一些,所以连项链和耳环也得藏着掖着,即使有条件接过去住也是不敢的。至于她的老娘,既然是扒拉垃圾出身,一辈子穷苦惯了,又害过这么样的大病,按现在的医疗费用,没有十几万二十万怕是连医院也进不了,如今把病治了,即使她不清楚实际花了多少钱,但也能知道很不轻巧,然后还有饭吃饱,不被冻死,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分,从她自己的感受或女儿的处境,都不能说是对她的虐待。相反,对于有些母亲来说,如果真的看穿了女儿是这样地赚钱供养她的,恐怕活下去的心情都不会有了,所以姚兰是不得不这样处置的。”

  小于觉得金萍分析的合情合理,陈山也由衷地折服了。华人小说吧 m.hrsxb

  (42)

  金萍颇有感触地对陈山说:“你说的这个姚兰,那么好的资质,却过着那么悲苦的日子,倒是叫我记起了李白的一首咏‘孤兰’的诗: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非高秋月。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还有崔涂的一首‘幽兰’:幽植众宁知,芬芳只暗持。自无君子佩,未是国香衰。白露沾长早,春风到每迟。不如当路草,芬馥欲何为。所谓‘红颜多薄命,奇花不长开’,大约叹息的就是这样的世事。小猫是必须给老太太找一只去的,另外顺便再买一些营养品去,如果老太太有难处,也帮忙解决一二,这一方面是感恩,二方面是联络感情,今后说不定有求人家的时候。”

  陈山喏喏地答应了照办。

  过了两天,陈山自个儿花了五十块钱从来看病的畜主那里买了一只三个来月年龄的小猫,给它打上防猫瘟和狂犬病的疫苗,又买了几样水果,乘公交车来到姚兰母亲居住的地方。

  一副意外的场景让他看呆了。

  就在这片棚户区的旁边,上次小轿车停靠的公路边,足足有两百多个身穿保安制服的执法人员,在一些当官的人的带领下,把那一片自搭自建的低矮房屋中的上百号在家的男女老少都赶到一起围住,有一名街道办事处主任模样的人正在那里用劲地舞动手臂对这些被围住的人喊话:“……我再说一遍,你们哪,不要企图无法无天!你们的这些乱七八糟藏污纳垢的棚屋,玷污了我们的城市景色,本来就是违法违章建筑,早就应该推掉、铲平的;你们中许多来历不明形迹可疑无正当职业的人员,给我们的文明秩序造成了深深的隐患。这样的棚户区是我们城市身上的癌瘤,是必须驱逐清理的!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手,是相信发给了你们通知,你们自己会主动自觉地搬走,可是这个良好的愿望全落了空。你们谁也不搬,甚至有人把门一直锁上,我们三番五次上门找不到人,以此种无赖的方式与人民政府对抗,好像我们政府机关对你们束手无策似地!为了维护城市的美好形象,为了彻底整顿这一片区的社会治安,总而言之,为了社会和谐,今天,这里是非完全拆除不可的!……拆除怎么拆?这里面的路那么窄,车子开不进去,那些没有价值的建筑材料我们也没有办法帮你们一一拆下运出来,而且,这些拆运费又该谁支付?我们政府总没有这份义务吧!退一万步说,更不会给你们安排另外的地方又让你们重起炉灶建设这么样的一群肮脏的老鼠窝。所以,从多快好省干净彻底的角度考虑,区政府决定,采用火烧的方式势在必行!……”

  陈山听清楚了,这一片棚户区今天要被火烧掉了。

  (43)

  陈山只想找到老太太,把小猫和东西交给她。他绕着被围住的人转了一个圈,没有看到老太太;又返回来转了两个圈,还是没有发现老太太的身影;从人空隙中钻进去横竖穿插梳头发一样找了个遍,仍然找不到老太太。他一想不对头,姚兰说过近几天出门的,她连这个地方要拆掉都没有提及,如果早有安排把妈妈接走,就不会让自己把猫送到这里来,可能她还不知道那个什么通知。联想这个领导说的有人锁门对抗的话,就更有这么样的一种可能。看到有些执法队员已经点燃了手中的火把朝那些小棚子的上风头走去,陈山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老高。他迅速地转头向小区中心跑去。

  两个执法队员拦住陈山,凶狠地问:“你到哪里去?”

  陈山急急地说:“我怕里面还有人!”

  “有人?有什么人?我们每一个棚子都搜查过了,一个人都没有了!”

  “有没有一个棚子的门是锁着的?你们进去了吗?”

  一个执法队员不屑地说:“既然门是锁着的,那就是表明主人已经出去了,哪有请别人从外面锁上门而自己坐在里面不声不响地等着烧死的?”

  另一个队员问:“你是住这里的吗?”

  陈山说:“我不是住这里面的,可是——”

  执法队员恼怒地说:“你既然不是这里的居民,你怎么能断定这里面还有人?你是故意来捣乱还是想趁火打劫?快滚你妈的蛋,否则老子们捆了你!”

  陈山看见有一个小棚已经被点着了,发出了劈啪砰啪干竹子烧着了爆节时的沉闷的响声,油毡燃烧的滚滚黑色浓烟腾空而起,其他的执法队员也在点火,时间容不得再拖延下去。他丢掉手中的猫和食品,抓住一个队员的胳膊,插上一只脚锁住了他的退路,使了一把劲将他猛地推倒在地,趁另一个队员还没来得及抓住自己的时候,纵身向棚区中心狂奔而去。

  陈山跑到老太太住的小棚子前,见门是锁着的。他照那天姚兰说的,伸手插进门缝掏出钥匙,开了门,发现里面因已经断电而漆黑一团,从打开的房门透进来的光线则被自己的身影挡着了大半。在随后赶来的执法队员抓着了他的后衣摆想把他往外拖的时候,他一脚跨进了门里,凭着记忆,跑向微露一丝亮光窗户的那个床头。果然不出他所料,老太太正坐在床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拉电灯的开关电灯又不亮,只好惊恐地瞪着突然冲入的扭扯在一起的两个人!

  陈山抓住老太太的双手,背过身子,弯下腰,那个执法队员这时也惊醒过来,将老太太推到陈山的背上,扶着她一道拼命向外跑去。

  陈山刚把老太太背出危险地带放下,还没歇一口气的工夫,整个棚户区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44)

  陈山把老太太放下来之后,才注意到她虽然上身穿了厚厚的棉衣,下身却只有一条短裤,赤着干柴棒一样嶙瘦的双脚,在风中冻得嗦嗦发抖。没有等他说话,立即就有搬出了衣物的妇女拿出了棉裤给她穿上,还有人将被褥铺到地上让老太太坐。许多人用很脏的话骂那些放火的执法队员和现场指挥官街道办主任。执法队员灰溜溜地任由他们辱骂,没有人敢支声回应,街道办主任则不知溜到什么地方去了。陈山感到让老太太呆在这里总不是个事,摸摸口袋,姚兰写的纸条恰好还在,就想借个手机给姚兰打电话,但那些难民样的同胞谁也没有手机,想向那些当官的借心里又腻味得很而不愿开口,只好走了半里路,来到一个小店才打上了电话。

  姚兰果然不知道要拆棚子的事,接到电话急得声音就变了调,听说妈妈没出事,才告诉陈山,自己没有走得太远,在承德,立即赶回来需要三个多小时,请陈山帮她照料好妈妈,别让老人家受饿受冻,等她回来再走。陈山连忙答应了,给金萍打了电话告诉了,金萍也同意了。

  刚刚三个小时,姚兰就赶了回来。她抱住母亲,娘女俩伤心地哭作一团。

  棚户区的大明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一堆的未燃烧尽的木竹材料还在冒着黑烟。残垣断壁之间,有些大人在匆忙地搜寻没来得及搬出去的还有用处的物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一只手提了个小桶,另一只手拿了一把塑料瓢,从近处的污水塘中舀来浑水,往自己原来的“家”中的一张烧掉了约一半的用小木板拼钉成的床上徒劳地浇着,也许是太爱这张自己睡的小床,一边浇水的时候,眼泪就从小小的眼睛顺着鼻子流过了哭扁了的嘴唇,滴滴嗒嗒落进了面前的污水桶,一些更小的孩子则在旁边瞪着惊恐的双眼望着化为灰烬的家园。望着这一片狼籍景象,陈山的鼻子一阵发酸,两眼不禁雾蒙蒙地,从前读过的苏东坡的诗句“我愿天公怜赤子,莫生尤物为疮痏。雨顺风调百谷登,民不饥寒为上瑞”竟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心头。

  陈山不忍再看下去,转头问姚兰:“大妈以后怎么安置呢?”

  姚兰哽咽着说:“其实我早就想给她老人家租一处便宜的平房,可是她不肯,她可怜我赚钱不容易。我还有一个妹妹,我想把她接来北京读书但交不起借读费,生活开支也高,来不了,只好在老家读,小小的年纪自己照料自己,经济也全部是我负担。现在,我们只好去租房了。我这一辈子,就只有一个妈妈和一个妹妹,要没有她们,我活着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今天,你救了我的妈妈,实际上也是救了我。要是她老人家被活活地烧死了,我怎么也活不下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啊!”

  姚兰说着,就要伏下身子给陈山下跪磕头,陈山连忙将她挽住了。姚兰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叠钱,大约有四、五百块,要塞给陈山,陈山坚辞不受,说:“你还有许多急用,租房、从新添置衣物家具用品,这么多钱哪里够用?你先把大妈安顿好再说,我以后有什么难处,再请你帮忙吧。”姚兰只好作罢了。

  姚兰找到送棉裤和被子的人,要他们把裤子和被子作个价赎买,他们竟然都不肯收钱。姚兰好歹塞给了他们一些,又叫来一个出租车,请陈山帮她把妈妈抱到车上,再三地感谢陈山后,坐上车后仍含泪不停地挥着手,车子就开走了。手机小说阅读 m.hrsxb 想看书来华人小说吧

  (45)

  题:小狗落难,蒙难中人慈悲救助脱险;老师违纪,被执纪人严肃问罪开除。偏颇态度,将区区小事,闹个沸反盈天,据称是意义重大;中肯言辞,秉耿耿赤诚,惹得狗血淋头,堪嗟叹世道糊涂。

  这天近半夜,陈山刚睡着,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拉开门,进来的是一位大嫂,年龄四十开外,娥眉凤眼,端庄而文静,衣着整洁朴素,怀里用毛巾被裹着一只小狗前来求医。陈山检查了一番,那是一只母狗,丝绸般平滑的白毛上镶嵌着少许棕褐色珍珠样的斑点,圆咕隆咚皮球似的小脑袋,尖尖的嘴巴边缀着翘翘的胡子,大大的耳朵直立着象一双展开的蝴蝶翅膀,长长的尾巴上带着美丽的流苏,是一只虽不特别纯却很漂亮的蝴蝶狗。小狗个子很小,不足十斤体重,两条前腿完全折断,不能站立,后边阴门外,露着一条仔狗的腿。仔狗个体大,产不下来,已经死亡。因为受伤后又加难产,母狗的体力消耗殆尽,已呈休克状态,生命垂危。陈山说,必须立即作剖腹产和骨折固定手术。

  大嫂问:“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陈山说:“没有。”

  “那要多少钱哪?”

  陈山指着墙上的价格表说:“剖腹产加麻醉三百四十元;夜诊费五十元;输液加消炎针一百一十元;双腿骨折现在做不了内固定,我争取做好外固定加以解决,这样得做一副钢丝支撑架,价格一百五十元,今天总共六百五十元。”

  大嫂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迟疑着在衣兜里摸了一会儿,才掏出一叠零钞,还不到一百元钱。陈山说:“这不行,大嫂,我们老板有规定,一律不许赊欠,我不敢违犯。”

  大嫂央求说:“我原以为要不了多少钱,身上没带够,家里也没有现成的,这半夜时分找亲友借也不方便,小狗可能也等不得了,陈大夫,你就行行好,先帮忙把手术做了,让它脱离危险,等明天白天我取了钱送来。手术后不是还要输几天液、打几天针,以后还得换药、拆线吗?另外还要多少?还要六、七百?这……没问题,我一定取来就是了。这笔生意还不小,你要是不做呀,这么一千多块钱也就推掉了;如果做了呢,是为了医院好,赊欠个半夜一天的,老板绝不会怪罪你的。我就住在不远处,我把地址、电话都留着,小狗也放在这儿,你还怕什么呢?这小狗是我从这么一丁点大养起来的,”她用双手比划了一个象征很小意思的手势,“感情特别的深,说什么也不会把它就这么撇掉的。不就是一千多块钱吗?你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好了!”

  陈山说:“让我打电话问一声老板吧。”

  金萍的固定电话无人接,手机也打不通,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出去了没在家。看到大嫂眼泪汪汪的,回头瞅一眼小狗,已经奄奄一息,再不立即做手术就没救了,陈山的心软了。

  (46)

  大嫂在手术协议书上签完字后,陈山对她说:“你可以先回去,带来的一点钱先别交,交了我得开收据,老板还会怪我赊帐,干脆明天一起交清吧。”大嫂信誓旦旦地答应后走了。陈山喊醒小于,消毒器械、做准备、进行手术、输液打针,又比照着小狗的前肢,用钢丝过细地做了两只施罗德-托马斯氏夹板支架,包扎得稳稳当当,让它既有利于骨折愈合恢复,又能够适当走动,觉得十分满意了才罢,一直忙到天亮才算完,两人都哈欠连天。陈山很犯困,但已到了开门时间,只好匆匆吃过早点,上午让小于去睡,午后闲了下来,自己才爬上阁楼去睡觉,一觉竟睡到天擦黑方醒,便问小于:“大嫂来了没有?”

  “还没有人影儿呢!这赊欠的事要是让金萍知道了,我们都得挨罚呢,要是她不来就更糟了。”

  “说哪里话!我看大嫂不象是那样的人。兴许白日里生计忙,要等到晚上才送来吧,”陈山安慰小于道。

  金萍人没来,打了个电话查流水帐。陈山将心比心地推测大嫂,估计她晚上一定送钱过来,心想索性等明天报帐,省得惹金萍生气,就没有将这笔钱报给她。

  到了关店门时间,大嫂还没露面。陈山按协议书上留下的小灵通手机号码打了过去,一直打不通。

  小于担忧地问:“怎么办?”

  陈山想了想说:“事已至此,只好等明天去她家找找吧。”

  次日上午,陈山安排小于去找人。小于去了大半天,回来气急败坏地说:“好那个臭婆娘,说什么‘红云小区三十三号楼’,那红云小区总共才三十二号楼,多一间房都没有!问过不少人,谁也不认识这个朱清,这一回我们是栽在了她的手上了!”

  陈山心存侥幸,傍晚自己又去找了一遭,天黑过了才回来,颓丧地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不做声。

  小于告诉说:“金萍已经打过电话来了。”

  “你怎么说?”

  “你没有回来,也没有预先吩咐过我,这一笔账我不知道该怎么报也不敢擅自做主乱报,这一回我是铁定被卷进来了!”

  陈山心灰意冷地问道:“你估计那位大嫂还会不会送钱来?”

  小于断定说:“依我看哪,江水可能倒流,铁树可能开花,她却不会送钱来的。”

  小于给陈山讲述过自己在南方那个城市遭遇的故事。那时他在一个小宠物诊所里当医生。离诊所不远的一个小区里,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市的“命案”。命案中被谋杀的不是人,而是几只狗。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几个月前的冬天,有一只流浪的怀孕母狗进入小区,在花园后面的一个干涸的地沟里安了家。有些好心肠的人就给它送去了棉垫,还不时地给它送食物送水。这母狗除了招人可怜外,也有一个坏脾气,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见着了生人就要拉开嗓子吠叫,也许就是因了这个缘故被主人遗弃的。花园里总是少不了有人走动的,于是,邻近的居民楼里就有些爱静的人被吵得寝食难安,甚至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为了它而加倍地吃安眠药也睡不好觉的。后来,它又生了两个小狗,为了保护儿女,它的警觉性更高,叫嚷得也更勤更欢了。受不了的居民向物业公司反映,物业公司让去找城市环境保护局;找到环境保护局,工作人员说这等事情并没有法律条文将之纳入我们的职责范围,你们居民最好民主协商一个办法解决;同那些乐善好施的邻居商量,那些人却不同意将狗撵走,说这只狗在这里有看护院子安全的作用,自它来了以后,小偷都不敢翻窗爬阳台了,而且,还可以给一些好心人一个表现善良的机会,但就是没有人乐于答应把这几只狗接回自己家里养起来。实在说不通,两派人最后都差一点打起架来了。有几个年轻人一时冲动,情急中想出了个下策,竟拿来几瓶汽油,将狗堵在窝里,连垫子带狗身子都淋上汽油,放了一把火。同小区里一位小伙子心中不忍,冲上前去扒开洞口,浑身冒火的母狗叼着一只小狗被烧得遍体鳞伤逃了出来,另一只小狗则活生生地被烧死。

  (47)

  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那些爱狗的人们把这件事提高到有没有人性甚至亡国亡民族的高度,于是乎群情激愤,一哄而起,在网上公布了烧狗者的家庭住址、联系电话、发布‘通缉令’,百般侮辱漫骂,在其楼道和门上喷涂“死”字进行威胁,甚至去其工作单位围追堵截,联名写信市长要求施压其工作单位开除烧狗者。有一位报社编辑为此写了一篇评论文章,对双方都说了不是,爱狗的人也接受不了,从编辑姓氏上溯几千年连他的祖宗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屎骚尿臭。他们还在小区里给被烧死的小狗搭建了露天灵堂,摆上鲜花编制的花圈,举行烛光悼念仪式,那场面和气氛,比起对一个为公众利益而牺牲的人的纪念还要隆重和肃穆。

  这件事本来与小于三竹竿子打不到边的毫不相干,却偏偏应着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句古禅连累到了他。市小动物保护协会和那些爱狗的人将烧伤的母狗和小狗送到小于所在的宠物诊所抢救。小于一边治疗处理,一边听着那些人对烧狗者充满刻骨仇恨的谴责和诅咒,以及还有人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烧狗者变本加厉地报复施虐竟至于“要当面烧死他的孩子”的说法,便觉得这些人也过了头,心里就有些不平。恰巧有一位记者模样的人对宠物医生进行现场采访,请小于就这件事发表看法。如果是个有经验的医生,肯定会迎合这些人的情绪,加入到声讨烧狗者的队伍之中,既不得罪人又好做生意,而这可能正是这位记者的本意。谁料想小于是个好认死理的年轻后生,初生牛犊不晓得老虎的厉害,往摄像机前那么一站,心里只想要立于公正出于本意对社会负责不可再往乱子上火上添油推波助澜,于是在批评了烧狗者方式不妥之后,凭空地就多出了些画蛇添足的话头。针对那些人说的“所有的生命一律平等,都应该受到尊重”和“狗是人的最好的朋友”的话,小于不以为然地说:“这种说法其实不科学也不符合实际。对人有害的生命,就不应该受到尊重和平等对待。比如,对苍蝇蚊子蟑螂臭虫,对艾滋病毒狂犬病毒鼠疫病菌,人类就是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对于老鼠,人类不仅仅是个个喊打,通常还乐于将它身上浇上煤油点着活活烧死才解恨。湖南洞庭湖边的灭鼠规模,大到成百吨的老鼠都被灭杀,扑灭的方法是无所不用其极。对坏人也是这样,杀人越货制毒贩毒的凶犯,就判他死刑还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枪毙了连身上的脏器还可以取出来去作器官移植,哪里谈得上平等和尊重。对狗也不能一概而论,有许多种类的狗,比如导盲犬、救助犬、牧羊犬、猎犬、警犬、看家犬等工作犬,是人的好朋友和好帮手;但作为宠物犬来说,就从来不是所有人的朋友,只是它的主人的奴仆和朋友,对社会没有什么大益处,对别人,大多数情况下,不是朋友甚至是仇敌,看到人就恶狠狠地狂叫。你们看新闻联播里,每年因被狗咬伤到医院去打防狂犬病疫苗的人数呈直线上升,由它们传播的患狂犬病的人的死亡率一直高居法定传染病的榜首,单单在我们中国就有好几千,而令人谈虎色变的疯牛病和禽流感,全世界才死几十个人,和它不可同日而语,就无法否认这个事实。比起牛羊猪鸡鸭鹅,在所有由人饲养的家畜家禽中,宠物狗是伤人最多对人危害最大也是最没有资格称作人类朋友的动物。人类爱护动物也好,爱护环境也好,爱护地球也好,根本的出发点还是爱护人类本身;如果离开了这个宗旨,为爱动物而爱动物,或者爱上了对人有害的东西,那就是搞错了方向。这几只狗,在某些方面对居民有好处,而在另一些方面又危害了其他人的根本权利,既不能象别的污染一样用行政手段有效地制止,也不能协调商量解决,人家只好自己动手处理,其实也是有情有理可以理解的……”

  (48)

  俗话说:“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小于的一席话,象是朝沸滚的油锅里倒下了几瓢冷冰水,油锅立即就火山喷发一样爆炸开来,咒骂声和手指头就如雪片般的落在了小于的身上。嘈杂哄乱之中,宠物诊所大门外的招牌也被摘下来在地上踩了个稀吧烂。诊所老板风急火燎地赶来时,小于已被人们围在墙角落里不得动弹,贴在墙壁上似地好半天。面对大家责问他,你公开声称的是竭诚为宠物服务救死扶伤,那现在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话,这诊所到底还要不要办下去时,老板是又气又急,一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气的是这小于好不懂事,平白无故惹火上身,根本没有把老板的利益放在心上,急的是众怒难犯,把这些衣食父母都得罪了,不用说,今后诊所只有关门一条路。于是,老板当机立断,宣布小于的言论只是他自己个人的观点,绝对不能代表诊所,并且与本老板的意见针锋相对背道而驰。这种人不配担当宠物医生重责,留下来是个祸患,本所立即将他开除,叫他永远滚出本市!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小于匆匆忙忙地收拾了行李,带着满身的唾沫,十分狼狈地出了门,打了个车赶到火车站,一刻也不敢停留,挤上了最早的火车,茫无目的地就奔北京来了。同陈山一样,因为饥不择食地找落脚地方,老郭金萍给的待遇再低也肯接受,只好让他们又捡了个便宜。平日接诊时小于也笑咪咪地对顾客态度不错,但从心底里看不起那些说对小狗小猫多么多么疼呀爱呀,见了小狗小猫病重或不行了,就哭得死去活来如丧考妣一样的畜主。

  小于对陈山说:“我干这一行已经好几年了,接触的宠物主人超过了万数,按统计学上的标准算得上达到了一个大样本的规模,得出的结论应该说具有一定的科学性。我注意到一个现象,养宠物玩儿的人们的思想道德素质,比全体人群的平均水平肯定要低得多。你别看他们满口里‘爱护动物’、‘爱护生命’呀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际上其原始动机还是利己,养着供自己取乐,就如斗鸡斗蟋蟀一样,核心是自私自利。正如一位哲人说的那样,‘人之所以利他,是因为他自己感觉好而已,利他不是最终的,自己感觉好才是最终的’;要不,那么多人口还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读不起书,吃不饱饭,他们怎么不先去爱?猪牛羊鸡鸭鱼这么多动物也是生命,他们吃起来津津有味连眼都不眨一眨?他们是觉得那些人和物不能给他们带来娱乐,仅此而已。他们常常把自己的宠物放到别人的财产甚至于人的地位之上。他们允许或纵容自己的宠物去影响、干扰、破坏、威胁、危害别人和社会的环境、生活以及安全,而当他们的宠物受到别人的有意的或是无意的抵制和损害的时候,他们就以不可理喻的疯狂进行还击和报复,名义上是保护宠物的权益,实际上是维护他们本身的狭隘的欲望、狂妄浅薄的自尊心和虚荣心。现在,因打死人家的狗而为狗送葬披麻带孝的事是没有了,可为宠物引起的尖锐的纠纷矛盾并不少见。还有一些人哪,纯粹为跟时髦、摆阔气,养着狗好卖弄、炫耀,狗真的病了,得花一千、几百甚至几十块钱就拿不出手,也许就根本不愿花这份钱,这时候狗命就连狗毛狗屁也不值了。这个朱清八成就属于这后一种人。你看她跟我们前世无仇、今世无怨的,再怎么穷酸困苦,也比我们强吧,凭什么就把这一捧烂柿子泥甩到了我们的头上了?”手机小说阅读 m.hrsxb 想看书来华人小说吧

  (49)

  陈山赞同地点了点头,说:“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金萍,把经过从头到尾对她说清楚,把责任分清了,事实上前前后后都是我做的主,不关你的事。”

  陈山拿起话筒,小于却按住他,说:“等一下,我想起一件事:这朱清自报了一个红云小区三十三号楼,而小区偏偏只有三十二栋楼房,仅仅只多了一栋,这么巧,说明她很可能对这个小区有所了解,或许还真是住在这小区里。小区里的人多,互相不认识是常情,但她总得出来活动,不可能永远蜷缩在房间里。干脆明天后天,我早出晚归地去那小区前后出口处蹲守了望,或许碰巧遇上了岂不万事大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朱清只给我们一半钱甚至更少,我们也只得收,总不能说不要吧,可报上去的又那么多,中间差的这么一大笔钱,金萍怪罪下来,按她定的规矩,把我们的工资都扣了,我们白为她干一个月恐怕还不够,成了老板赚钱我们倒霉,是不是太冤枉?我们对金萍已经瞒了两天了,王法是已经触犯了的,要处罚我们要炒我们也已经够了。这就象我们学的历史课中的故事,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被雨所阻,延误了期限,犯下了死罪,再急着赶去也于事无补,我们就索性拼死一搏,说不定找到了人将钱追回来如数填报上去也好说话。老板只在乎钱能不能到手,当真迟一两天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只要不吃黑,对得起她就 问心无愧。如果再追不回,我们再向她坦白交代,她留我们便留,不留我们就走便是了。你也不用将责任往你一个人身上揽,她要是怪罪我,我也脱不了干系,狼吃小羊,理由多的是,由她由不得我。大不了我也被她炒了,多走一家罢了。我的工资比你的还低,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

  陈山想想小于说的也对,于是放下了话筒。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次日,小于天没亮就出去了,太阳下山还没回来,金萍却一脚跨进了门。

  “小于呢?”金萍扫了一眼之后,第一句便问。

  陈山猝不及防,没想好怎么回答,信口说道:“他去上厕所……不,他刚出去,有好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你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又上厕所,又是刚出去,又是有好一会儿,到底什么意思?”金萍不满意地嘟囔着。“出去一会儿还行,但要是休假、办私事儿,出去两个小时以上,必须向我请假,你没有权力放人,你记得不?”她瞄了瞄输液台上那只腹部和一双前腿都缠着绷带、正在输液的小狗,问道:“这只小狗怎么回事?”一边问,一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那本处方笺翻看了起来。

  陈山不想再隐瞒——也没法再隐瞒了。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金萍。

  “这么说,这一条小狗,到现在应该收一千多块钱,还一块钱都没有收上来?”

  “是的,”陈山肯定地说,“这件事完全是我的责任,跟小于没有任何关系……”

  (50)

  金萍摆了摆手,不让陈山说下去。她说:“陈大夫,本来我很相信你的品德、为人,很尊重你,但可能我是错了。你触犯了宠物医院最大的禁忌,在经济这个核心问题上犯了错误。如果真如你所说,你不是好色,看到大嫂风姿绰约韵味媚人而动了心滥做人情,是为了医院的赢利收治病狗而发生赊欠的,那是情有可原的,但你不该瞒着我,而且一瞒就是三天,你这就大错特错了。这叫我分不清你是真的好意还是蓄意贪污。即使你开头不是出于恶意,只是担心钱讨不回来,怕老板责备你私自赊欠而暂时瞒报;但以后钱如果讨回了,你也可能为了免得老板追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钱贪污私分了,你说是不是?你说你不会,好,就算你不会,但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不会,是不是?如果今天我原谅了你,今后我就没有办法不原谅别人,‘千里长堤,溃于蚁穴,’我发布的所有的纪律和章程都成了一纸空文名存实亡,这天下就要大乱了。现在我们国家也在大搞法制建设,我们还是依法办事的好。况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向你交代了许多原则,其中就包括有关经济财务的条款,你是知法犯法,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不管你的业务水平多高,工作能力多强,工资待遇多么低,只要违反了这一方面的纪律,都不能宽容。具体怎么办,你应该清楚。你把责任都揽到你自己头上是对的,因为事实上你是这里的负责人,所谓‘责无旁贷’,所以对小于,等他回来,只要他的态度好,保证今后不再重犯,暂时不处罚他也行。”

  “现在天都快黑了,到侄子那里去得转两趟车,已经赶不过去,我明天走行吗?”陈山想起金萍向自己学做手术时对自己的尊敬,对自己以老师相称,心存侥幸,放大了些胆子问道。

  “这不行,”金萍温和、平静却很坚决地说,“为了医院的工作和安全起见,凡是让离开的人,都必须立即离开。天快黑了,往东边几站地,过了‘红云小区’再走些步,路边好象有一家什么叫做什么‘清平’的小旅社,价格应该不是很贵,你可以先去住一宿,明天再去找工作。对了,这一只小狗,不是什么特名贵的品种,伤残到如此程度,不知道还要耗用我的多少药,能不能好起来,什么时候好,即便好了又能卖多少钱,你如果想要,你可以将它带走;你如果不要,我就把它撇掉或者处死掉了。”

  陈山收拾完自己的行李物品,连几条被子也不舍得落下,一并捆好提上,来到小蝴蝶狗身边,替它拔掉输液的针头,轻轻地抚摩着它。小狗那双杏仁似的眼睛里,闪耀着晶莹清亮的泪花,透露出哀求怜悯却又深邃睿智似乎通晓人性的光芒,这眼神,与自己以前养的虎子的眼神竟是那么的相似!陈山心里一阵发紧,全身象穿过电流一样剧烈地哆嗦了一下。他毫不犹豫地将捆好的被子打开,又把自己装衣服的大提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塞在被子里再捆上,然后将小狗抱着放进提包卧好,拉上拉链,向金萍招了招手,走出了“诚挚宠物医院”的大门。

  这一段时间,陈山工作了七天,本应拿一百四十元工资,金萍给了他四十元钱。按金萍的说法,陈山的错误性质严重,工资是一分钱都不该给的,只是念到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有一段交情,出于人道主义考虑,给了一夜的住宿费,已经是网开一面、天大的人情了。陈山估算了一下,在这只小狗身上,目前已经开支的医药成本还不到一百元,金萍横竖没吃亏。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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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夜路迷茫,见义勇为成全巧遇;人生曲折,雪上加霜遭逢祸殃。古贤时常讥叶公,室内雕文尽为龙,真龙来时惊瑟瑟;今人不可笑猪痴,冒牌名猪当子嗣,供养疼爱情切切。

  北京的早春,刚入夜,晚风阵阵,天气还比较凉。陈山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还有一只小狗,急着赶路,不多时背上就沁出了汗水。抬头看天,想跟稀疏的星星说说话,可是星星都象冻着了似地,颤抖着蜷缩着一声不吭;想跟月亮谈谈心,弯弯的残月就象一个神话里的冷漠的国王,翘着尖尖的下巴,闭着眼睛深深地沉入了自己的梦乡,任凭阶下的臣民悲痛欲绝地哀号哭求他都无动于衷;再看眼前,是昏黄的路灯和少有行人的漫漫长路。这些,使陈山心里油然生起身在异乡孤独无助的感觉。他再也不愿多想不愿多看,只是更加快了步伐朝前紧走。

  在离“清平旅社”不远的地方,陈山将大小包裹放在干净的人行道上,想歇一口气。就在这时,迎面而来的一辆摩托车“嚓”地刹在了陈山前方十来步远的路边,车子没熄火,从车后座上跳下一个男子,抢上人行道,快速跑了几步,抓住了一个正在行走的女子肩上挎着的小包。那女子双手抢包,被男子用劲一拽,人倒在了地上,皮包脱手。女子一边爬起一边大声喊叫:“抢钱包了!有人抢劫啦!”而那男子则飞快地跑回摩托车边,抬腿便朝车座上跨。这全部过程叫陈山看得一清二楚。他没多想,几个箭步冲到摩托车旁,顺手抓住还没坐稳的男子的一只手,将他从正在加速的摩托车上拉下,仰面摔翻在地上又滚了一个滚,抢来的皮包也被甩出了老远。那女子见了,赶忙跑过去将皮包检在了手上。陈山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抓住这个抢劫犯时,摩托车上另一名男子已跨下了车,手持一根二尺余长小水管粗细的铁棍朝女子奔了过去。陈山见女子危险,顾不上地上的劫贼,跳过去拦在了女子的面前。那男子挥舞铁棍劈头盖脸向陈山便砸,陈山急忙偏头伸出左手试图夺下铁棍,哪料到那男子的铁棍舞得闪电般飞快,加之路灯昏暗看不清楚,陈山的左臂上着实地挨了一下,几乎就在同时,陈山在还没有感觉到疼痛的一刹那间,闪出右手抓住铁棍,硬生生地从那男子的手中拉了过来。两个劫匪见丢失了武器,对手的身手力气都十分了得,已经很难抢过钱包,赶紧转身跑向摩托车。这边,陈山感到受伤的手臂一阵发麻,略一停顿,趁这机会,两个劫匪已经骑上摩托车,“嘶” 地一溜烟扬长而去。

  陈山刚从疼痛中稍稍回过神来,转脸向那女子看了一眼,不禁“呀”地叫出声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朱清。

  朱清也认出了陈山,一双凤眼立时就发了呆,双脚不知道往哪儿移动,嘴巴也不听使唤,只知道喃喃地说:“你好……你好……”

  “我好?我好什么好?我叫你害苦了!”陈山强忍住心头的怒火,尽量不让它发泄出来,下意识里却攒了攒拳头。如果朱清是个男子汉,保不定陈山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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