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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兽医奇遇记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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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刘才三十来岁,年轻力壮,手脚灵活,比陈武显得精神饱满。他肩上扛了一条齐眉高的枣木棍。这棍棒是走村串户的猪郎中的标记,平常时上头挂着一个装了可吃一餐两餐干粮的小布袋,要紧时擎在手上,便是对付恶狗或冤家对头的应手武器,而劁猪的小刀子则插在用麂子的皮缝制的小袋子里别在腰间。陈武也带了一条齐眉高的紫檀木棒,其硬度仅次于生铁。双方把并不客气的话说完,以‘文’的方式调和不了所争执的核心问题之后,在有几十位山民围看的空场地上开始了过招。

  第一场比试是“顶棍”。双方共用一根棍棒,各抓住棍棒的一端,顶在自己的下肚角上,蹲下弓箭步,发劲用力,看谁顶得赢。顶棍一靠力气,二靠桩功,互不伤害,这大约相当于在桌面上“扳手腕”的方式,是很文雅的比武。如果以这种方式来结束争斗,对双方都是天大的好事,只可惜一般人都做不到。陈武和小刘咬紧牙关,腮帮子鼓得象咬了个皮球,脸憋得如猪血染了一样的通红,互不相让。在围观的人们的喝彩声中,陈武两次把小刘顶得仰翻在地。

  小刘年轻气盛,满有把握而来,本不将陈武放在眼里,矛盾又是由自己挑起,在众人面前如果服输,脸面也不知往哪儿放。他又羞又恼地说:“顶棍只是比死力气,算不得输赢。你若是不让出地盘,咱用真工夫说话。”所谓“真功夫”就是打了。此时,陈武也只好迎战。

  双方各执自己的棍棒,摆了一个预备式,算是行礼。小刘首先动手,两腿站弓步,双手握棍一个左平扫,打出一招“拦腰棍”;陈武两脚碾地,两腿半蹲,双手握棍前推,一招“悠棍”“当”地将小刘的棍挡住。小刘略微转体,棍头回转,一个右平扫,又被陈武挡开。小刘后退一步,向右转身,双腿成右弓步,两手持棍随身体压向陈武;陈武两手倒把由前向上往后举臂架棍,一招“上步架棍”,又是“当”地一声,架开了小刘的“砸棍”。小刘左手脱棍,右手持棍朝陈武胸口便刺,这一招叫“仙人指路”;陈武身子稍转,站一个虚步,棍由左向右将小刘的棍撩开,反腕一个斜捣,一招“追蛇入洞”,用了七分力,“咣当”响了一声,小刘的棍便被打落在地。

  (12)

  这一连几招都是小刘进攻,陈武只是招架。小刘看陈武招式从容不迫,心里便开始发急,从地上捡起棍子,抡起一个半舞花,一记“玉女穿梭”朝陈武头上眉心戳将过来;陈武挪开步,抡了一个全舞花,棍绕头一圈,一招“拨云开天”叉开了小刘的棍。小刘越打越快,握棍抡起一个纵舞花,双手托棍朝陈武阴裆挑去;陈武知道这叫“撩阴棍”,是挺狠毒的一招,不敢怠慢,两腿腾空避开来棍,转身抬腿提膝,抡了一个半舞花倒把,向下拨开了对方的棍,这叫“猿猴戏妖”。小刘随即将棍棒上举转变成一个劈头盖脑的“千斤砸”打向陈武的脑壳;陈武跳后一步,握棍护头摆磕,一招“乌龙翻江”给自己解了围。小刘旋风似地转体一整圈,将双脚落了一个叉弓步,棍头向上刺,来了一招“回马刺咽喉”,也被陈武扭转身体,双臂夹棍朝后下方斜着捣出,使了“吕布托戟”捣棍打开。

  打了这么多回合,陈武吃准了小刘的套路,无非是扫、挑、扎、砸几招,觉得自己应付有余,便有些大意松懈,更没有主动进攻将小刘打翻在地让他不能还击的想法。他想再接几招,让小刘明白对方是在让他,自己停止攻击,双方得一个平手,面子上都好看,以后互不侵犯也就罢了。倘若稍稍发狠,可能只要一招便可结束争斗而使小刘永远不敢再来冒犯。就在小刘两脚向前纵跳一大步、双臂高举棍棒从头上一记“腾空劈棍”打下,陈武双手将棍举过头顶准备以“孙圣降妖”接招时,没提防小刘竟然双手弃棍,空着身子扑向陈武,一下子将陈武撞了个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与陈武把小刘从身上推开的同时,一柄尖利的小匕首刺进了陈武的腹腔。

  这是小刘腰间别着的麂皮袋子里暗藏的、山上猎人常用来剥麂子、野兔皮子的小匕首。

  匕首还插在陈武的腹部,伤口汩汩地向外冒血。围观的人们“哎呀”、“啊呀”地乱叫,有的人在指责小刘使用暗器不光明磊落,但谁也不敢上前扶持陈武。陈武没有立即拔出匕首,他知道自己受了致命重伤,如果立即拔出匕首,鲜血毫无阻碍地喷涌而出,自己死得更快。他咬着牙,挣扎着站立起来,揪住有些发呆的小刘的前襟和一只胳膊,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没容他翻过身,抄起自己的檀木棍,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向小刘的后脑勺劈去。

  小刘轻轻地哼了一声,身子抽搐了几下,再也吐不出气来了。

  陈武在被抬回家的路上也咽了气。

  (13)

  陈武死时,小儿子陈山才四岁。两年之后,陈山的母亲也因病去世。

  陈山小时候由长自己十几岁的哥嫂抚养长大,读到了高中毕业,长得象父亲,高大魁伟,相貌堂堂,性格也象父亲,刚强勇猛,善良厚道,因为读的书比父亲多,脑瓜子则比父亲稍见灵活,不那么呆板。这时,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大学停止了招生,依赖哥哥在公社兽医站工作,兽医站扩招时,哥哥把自己分得的一个指标没留给儿子而给了弟弟,于是陈山也进了兽医站当起了兽医。除了跟哥哥和其他师傅学艺外,闲时陈山也练习武艺,然而更大的兴趣是读书,不管是父亲留下来的《黄帝内经》、《元亨疗马集》、〈汤头歌诀〉,据说名医华佗被曹操杀害以后,儿子将父亲留下的著述付之一炬,旁人从火堆里抢下的那张唯一仅存的〈公鸡阉割术〉,还是从“破四旧”废纸堆里偷捡来的几本古诗旧赋,新发的《毛泽东选集》和《毛主席诗词》以及报刊上稍有文采的文章,看起来就不忍释手。他把各种各样新的老的只要能弄到手的有关兽医的书籍反复啃读,并在实践中印证和总结,因而无论在理论还是在实践方面进步都很快。后来,陈山和一个从上海下来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结了婚,才和哥哥分开过日子。儿子出生才两岁,按政策,妻子如果是独身可以回城,但不能带儿子。妻子的父母要女儿回去,妻子问陈山,陈山说,你要是想走你就走吧,如果你在那边过得好,我为你高兴;如果你想念我和儿子,你就每年都回来看看;如果在那边过得不顺心,随时你可以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和儿子都等你,我一生一世只爱着你一个女人。陈山和妻子办了离婚手续,将家里刚能卖的猪卖了,把钱塞给妻子,送她登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离别时两人相拥而泣,泪如泉涌。之后,陈山带着对妻子深切的怀念,朝思蓦想盼望妻子的消息,但是自己心里也理不出头绪,究竟自己是希望妻子在那边过得好、还是每年都回来看看、还是过得不顺心回来就不再走了?妻子的来信渐渐地少了,三年后便彻底地断了。哥嫂劝陈山死了这份心,张罗着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对象,可陈山总记着自己对妻子说过的话,把它当成郑重的承诺,心里总有一团妻子的影子拨不开,以儿子长大、经济负担重等理由婉言谢绝了婚事,一直没有续娶。白天,陈山除了走村串户帮乡亲们给猪牛鸡鸭看病送药,也种地砍柴给人家帮零工,辛苦地支撑父子吃喝穿着,供儿子上学念书。除此而外,凡有时间,仍是一门心思地读书。前些年,兽医站推送他到省农业大学进修了半年,后来他自己又参加了成人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拿到了大专毕业文凭。

  那个年代,猪牛鸡鸭是老百姓生活的重要资源,狗则较少受到兽医的关注,而陈山与狗却结下了深深的生死友情。

  (14)

  在山区种庄稼,除了旱灾,野兽是第一大害。山头山沟之间,悬崖峭壁之上,茅草荆棘丛中,人们无法行走,但各种野兽却皮厚脚尖身子灵活来往自由,俨然是上天赐给它们的乐园。麂子、獾子、野兔是啃青苗的大敌,而成群出没的野猪所过之处,可以把人们辛勤耕作大半年已近成熟的各种庄稼一扫而光。每近收获季节,成年男子必然会携枪狩猎保护自己的劳动果实。这年秋天,陈山带着家养的小狗虎子,刚好在地里遇上了一群野猪。猎枪响起,子弹打穿了一头二百多斤的野猪的肺脏,野猪踉跄了几步,口鼻里喷出了鲜血。野猪这牲畜有灵性,如果没有受伤或只受了轻伤,它绝不会与人计较,只管匆匆忙忙逃命而去;但如受了致命重伤,便会凶性大发,胜过虎狼,非找到人报仇最后同归于尽不可。这只野猪哼哼嗷嗷叫着,找到了陈山,并将他逼到又高又陡的地岸边无路可走。陈山的猎枪每次完成装火药、填子弹、嵌底火火炮一套程序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会儿还没来得及装完第二枪,身边也无其它护身利器,而山区的猎狗个头很小,对野猪构不成威胁,所以野猪对围绕它的虎子的汪汪乱叫和纠缠毫不理睬,只是咧开大嘴,举起锋利的獠牙,疯狂地向陈山冲去,要挑他一个开肠破肚分筋散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旁边的虎子从旁一跃而起,从侧面咬住了野猪的下腭。这种咬法,让野猪同时也咬住了虎子的上腭和前半个头颅。一大一小两张嘴巴相互交错,长短各异的尖牙利齿交锋,双方力量和对于对方的致命性相比,野猪占着了绝对的优势。野猪撕咬着猎狗,将它举起来又摔打下去,粗重的前爪在猎狗身上踩踏,顷刻间虎子便没有了气息,但牙齿却没有松开,小脑袋紧紧地卡在野猪的嘴里,使它无法向陈山进攻。等到陈山装好弹药,对准野猪的心脏又开了一枪,野猪砰然倒地后,虎子的尸体才滑落下来,它的脑袋已被野猪咬得稀烂。

  陈山永远忘不了舍身救人的虎子。通过刻苦钻研,他看狗治狗的技术也精益求精,远近闻名。

  农业生产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山上的人们能吃饱穿暖了,但无钱花的困窘状态却没有太大的改善。这些年来,陈山的收入,支付完父子俩的生活费用后所剩无几。儿子考上北京的大学后,学杂费主要靠贷款。陈山原先指望儿子大学毕业后找上工作把债还了,可是,和陈山一样一心一意只爱读书的儿子,本科毕业又接着读硕士研究生。原本今年硕士学位也该拿到了,又动了心思争取到美国去攻读博士学位,正在为考试和办签证而忙碌。对于儿子的深造,同绝大多数的中国父母一样,陈山感到无比的欣慰和自豪,然而经济上的压力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雪上加霜的事情是,各家各户持有的猎枪被统一收缴,据说是为了保护野生动物和有利于维护社会治安,但是,这却让活跃在山区的大大小小的野兽,特别是列入了二级野生保护动物范围的野猪迅速繁衍更加肆无忌惮。除了靠近村庄的大块的土地还能种些作物外,分散在远处不便看守的零星地块几乎全撂了荒。村子里年轻些的男女出外打工赚钱的已经不少,如此一来走得更多,连正在上中、小学的孩子也有辍学出去挣钱的,不少人家甚至人去屋空。常住人口的锐减,存栏的家畜家禽数量必然陡降,乡兽医站僧多粥少,生活来源趋于枯竭,兽医们一个个如坐针毡,焦虑不安。前些时,陈山听在北京打工的侄子大柱子说起,城市里近几年养狗养猫放开,狗猫急剧增多,各种各样的宠物医院生意火暴,一个技术好一点的兽医每个月能拿两、三千元,还是现钱,比他们在建筑工地干苦活强多了,劝他去北京闯一闯试试,也许是一条好路。陈山心里正在活动时,碰巧儿子又来电话说,“九.一一”之后,美国大学对入境留学的条件卡得很紧,稍有移民倾向或其它政治问题的一律拒绝,紧张到象我们文化大革命时期“政审”一样查审祖宗三代,对他所填的表格上有关母亲的一栏几乎是空白的情况存有疑虑,委托美国入境签证处进行调查,签证处则要求做父亲的到北京当面解释。这样一来,便促成了陈山的北京之行。

  陈山将去北京打工的想法同兽医站的领导说了,滚汤下面条,正就着了火候,一说就成。于是,他把自己分管的工作交割清楚,将家里的事情安排了一下,过完春节,告别哥嫂,便乘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15)

  题:混乱年月,魑魅横行,女知青惨遭蹂躏;紧急关头,勇敢出手,成一段短暂姻缘。高山藏宝,有志开发,奈何阻隔如天堑;促膝谈心,热情帮助,可惜背后有玄机。

  陈山这是平生第一次到北京。那年儿子上学,他只把儿子送到省城火车站,让儿子自己提着行李上了火车。西客站的壮丽巍峨和金碧辉煌,街道的宽阔平坦,沿途两旁建筑物的高大雄伟,车流人流的拥挤而有序,令陈山大饱了眼福。辗转到了儿子的学校,见到儿子立志,看到他长得高大结实,陈山很宽心,但见他戴的近视眼镜的度数又加深了不少,又有些心疼,免不了叮嘱一番。在学校食堂一起吃午饭时,陈山看见同学们大都是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的,问儿子有没有谈女朋友,儿子说:“我想现在还是先读书要紧,暂时不愿意谈。”陈山赞成说:“没谈就好,要是谈了,你就得对人家对自己都负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千万不要因为自己要出国了而变心,不要逢场作戏玩弄对方或中途而废造成对方的痛苦。古时候有个文人叫元好问,当年去并洲赴试……”儿子接口说:“途中遇到一个捕雁的,他告诉元好问他遇上的一件奇事:他今天设网捕雁,捕得一只,但另一只雁脱网而逃。他正在惋惜之时,岂料那只脱网之雁并不飞走,而是在他上空盘旋了一阵,悲鸣惨切响彻云寰,然后腾空而起,又似箭一样地俯冲直下撞向岩石,坠地自杀徇情而亡。元好问看着捕雁者手中的两只雁,心潮翻滚思绪难平,便花钱买下了两只雁,把它们埋葬在汾河岸边,垒上石头作为坟墓,号曰‘雁丘’。一时间,许多文人墨客写诗赋词咏叹,元好问也作了首《摸鱼儿.雁丘词》纪念……是不是这样的,爸爸?你讲的故事我都记着呢,”儿子知道父亲是有感于自己的遭遇而发的忠诚告诫,又接着说:“这件事情的原则我一定听你的,爸爸你放心好了。”儿子提出陪他到一些名胜景点去玩两天,让他见识一些新鲜事物,陈山说:“这绝对不行!你读书是大事,一天、半天也不应该耽误。我到北京来一是为了你的事,二是找工作,除此之外,如果有空闲时间,独自去转转玩玩也就可以了,没有空闲是最好的了,怎么能让你陪我去玩呢!人没有钱、不读书活不过去,要是一辈子都不玩一天,可能会活的一样的好。咱村子上三十年前有一位老叔公,生平第一次到县城,老远看到汽车跑,吓得赶紧拼命往山上跑。人家问他为什么跑到山上,他说,这汽车太大了,比老虎大太多了,一双眼睛那么大,一张嘴巴那么大,肚子也那么大,叫声那么样的响,要是发起脾气吃起人来,那一顿能吃上百个还不饱,还是咱山上好,没有大路,它爬不上来。他这么没见识,活了整一百岁,活的可快乐了”。儿子也听过这个真实的故事,他知道父亲只是跟他逗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父亲从来不爱玩一天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自己拗不过父亲,也就作罢了,于是告诉了父亲到美国入境签证处和堂兄大柱子住处的车次,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便把父亲送上了公交汽车。

  (16)

  陈山先到了大柱子的住地。大柱子非常高兴,问过爸妈的身体和其它情况,当晚便约上几位亲友在小吃店招待陈山。陈山喝了一些酒,看这店里的面食中有“山药面”,以为跟家里自己最爱吃的山药面一样,就要了一碗,哪知才吃了一口,就觉得又麻又涩,很难下咽。大柱子笑了说:“当初我也上过当,事后才发现了奥秘。这里的山药呀,个头儿又长又大,表皮光滑,毛刺儿少,卖的也贵,可好看不中吃,其实就是我们家里称为‘红藤’的变了种的假山药。我们在地里发现了,就象在水稻田里发现了稗草一样不留情地拔掉了它。城里人吃虚名而不识真货,对他们说江西瑞昌县的山药又香又脆,按中药的说法入脾肺肾三经,能补脾养胃,益肺生津,强肾涩精,他们都不懂。也难怪他们,我们的山药产量少,到不了这些大地方,他们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看见和尝过了,只好搂着块煤头就是乌金,假山药蛋当成真宝贝蛋,反正今后你别再要这里的山药面就是了”。陈山点头称是。

  晚上陈山就住在工棚里。这里不管是亲友还是乡亲还是素不相识的异地的工友,对陈山都十分友好,当成自己的亲戚一般,令陈山感到特别地亲切。

  次日是星期天,签证处不上班,刚巧工地待料停工休息,于是大柱子陪陈山到附近走走。看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天的大楼一幢接一幢,陈山赞不绝口;在小公园的温室里,见到盆栽的兰花已经绽蕾标价不低,陈山却说没有家乡山头上石缝里长的兰花开得茂盛香得醉人。我们的兰花是九节兰,花蕾生有九节,自下而上一个一个地开,花期一两个月香气浓烈连续不断;而这些兰花一簇儿一次就开完了,过不了几天就香消玉殒了,充其量只能算得劣质品种。

  来到公园的假山前,陈山眼睛一亮,对大柱子说:“你注意到一件事情了吗?这北京小区里许多岔路口、小花园,尤其是公园的水池边和假山上,有那么多的大石头块。这些石头块同我们家里山头上的石头相比,颜色、质地一模一样,但是形态单调呆板,远远不及我们的石头秀气和多姿多彩,如果我们那里的石头也能卖钱,那可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大柱子说:“这事儿我还真的没有留心过。”

  陈山兴奋地说:“要是我们山上的石头也能拉出来卖钱,还有一个好处,把地表上的石头拉走了许多,就可以把土地连成比较平整的大片,便于耕作和防护,不怕野兽,我们可以多种上本地特产山药、兰花,和别的地方没有的反季节蔬菜、又大又红的高山甜辣椒,这些东西到大城市特别值钱。我还记得当初上海下去的知识青年,每年春节回家探亲时什么也不带,就把这几样东西塞得满满兜兜地带回去,说是在上海有钱也买不着呢。”

  大柱子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听你一说,这事儿还真是的!对了,附近公园有个假山正在施工,要不我们去问一问看?”

  (17)

  陈山连忙说好。他们来到这座假山边,看到起重车在一位师傅的指挥下正把一块一块的石头往小山上垒,几个人铲着水泥沙浆填补缝隙和粘牢。大柱子见旁边有一位老板摸样的汉子正在翻看着一个笔记本打手机,忙上前恭敬地问道:“请问,您是在这里施工的老板吗?”

  “是呀,你是——”那汉子看了看大柱子和陈山,眼角斜着向上笑了起来,“莫非你们也想造一座假山不成?我看不太象吧!”

  陈山赶忙说:“哪里哪里,我们不是本地人,房子没有一间,地皮没有一寸,哪里谈得上造什么假山!我只想问一声,你这造假山水池和当标志摆看的石块,还要不要;要的话,价钱怎么样?这样的石头,我们家里多的是,而且形状比这些好看多了。要是合适的话,我们帮你去买来。”

  老板仔细打量了一下陈山和大柱子,见他们的确是憨实厚道的外地人,决不可能是查税的干部或插科打诨的无事可干之流,于是说:“你们要真是卖石头的,我就对你们说实话。城市发展这么快,我包下的工程太多,需要的石料远远供应不上,经常停工等料,这石头哇,你有多少我要多少。石头的质量嘛,只要是这种石灰石,不容易松散开裂的就成,形状特别好的,自然天成、奇形怪状、牵强附会有点儿文化涵义和美学情趣的,给的价钱更高。你看这一块被自然雨水冲刷出几个透心窟窿的,还有象什么鸡呀羊呀狗呀熊呀鱼呀虾呀什么的,就这么一块呀,可以给你好几千块钱。总的说吧,这么一座假山,石料是主要成本,给你到这里的验收价,大约是九到十万块钱。”

  陈山认真地估算了一下石头的体积和重量,上车吊装的人工和从家乡千里迢迢拉到北京的费用,卖出一座假山的石头的利润,怎么算也有一到两万块钱。陈山暗暗地对大柱子吐了吐舌头,然后对老板说:“这生意我还真的是想做了。”

  老板问:“你那通往山头上的路好走吗?”

  “路?——”陈山一下子被问住了。匆忙之间,他竟然把这个基本前提也忘了。他想了想,陪上笑脸说:“我们那里暂时还只有肩挑步走的路,过大汽车的路还没有。你能不能先垫付一点钱,我们一边拉石头来还款,一边往前修路,这不两全其美吗?”

  老板问道:“你那需要修的路有多长?”

  陈山说:“从县城到山脚下,有六、七十里地。”

  老板听罢哈哈大笑说:“连路都没有,还敢来谈卖石头,你这不是董永的老婆说的是天上的话吗?我垫钱给你修路,那么长的距离,就是修最简便刚能过汽车的路,你知道需要多少钱吗?往少说也要好几千万啊,我的傻大哥!别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就是有,也不会垫给你。钱给了你的话,修了路你不送石头来我怎么办?送来了石头为质量为价钱为交货时间什么的扯皮拉筋讨价还价又怎么办?我不至于吃饱了没办法消化去找这份麻烦受,恐怕天底下也没有这么样的傻瓜了!要是有的话,你们就去找他吧,别找我。我还有要紧事,不陪着你们闲着没事找借口套我瞎聊空话又不付给我辛苦费了。”说完,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情,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山被晾在哪里,怔怔地,好半天不知道往哪里挪步。华人小说吧 电子站

  (18)

  第二天,陈山来到建国门美国入境签证处,刚走进门,就被一个保安拦住了。陈山说明来意,保安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带着陈山走进电梯上到四楼进入一个漂亮的房间。里头一个高挑个子、卷头发蓝眼睛尖鼻子白皮肤、三十余岁的美国人,看了看陈山的身份证,非常和气地伸出大手,说:“你好,陈先生。我叫海克,签证处的副主任,原来一直当记者。你请坐。”

  陈山在那张斜对着海克办公桌的茶褐色长沙发上坐下。海克给陈山倒了一杯热茶后,坐下来仔细地翻看了一会儿陈山带来的乡、县的证明材料,陈山家的亲友、房屋以及儿子小时侯在家里同亲人一起照的相片等等,这些东西都是儿子说美国人要看而吩咐带来的。海克有时也在一个本子上记下一些什么,有时问陈山一两个问题。他说的是非常流利纯正的北京话,这叫陈山有点惊奇。后来,海克说:“陈先生,我很高兴认识你。我想向你解释一下:给你儿子办政审和签证,本来没有必要劳驾你这么远地赶来接受询问,原因是,从‘九.一一’以来,我们国家的反恐形势非常紧张,对所有的入境签证控制得都严格起来,特别是你的儿子所学的这一门专业——高能物理,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我们更不容许恐怖分子有一点点可乘之机,不放进一个稍微有一点点疑问的人。从你们家所有的材料上边,你的妻子——就是你的儿子的母亲,她的有关情况介绍得太简单了,甚至这后二十多年全是空白,这得麻烦你作出具体的,真实的说明。”

  陈山说:“关于她的情况,我还得从头说起。”

  陈山到公社兽医站工作不久,一个大白天,背着药箱到邻村出诊,路上碰巧与大队民兵连长同走了一段路,还说了几句话,后来便分了手。劁过两头猪后,走过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们住的那座院子后房的窗外时,陈山听到从里面发出的似乎是打斗、挣扎的响声,夹杂着“呼哧、呼哧”的拼命似的喘气声。陈山觉得奇怪,攀上窗户朝里观看,但山上人家的窗户很小又高,里头光线暗,从外往里什么也看不见。随即,陈山绕了个圈跑向院子前门。前门没闩,陈山进门后,见后面那扇女知青住的房间的门紧关,推不开。陈山喊叫开门,没人答应,挣扎、打斗和喘息声却未停止。陈山意识到了什么,见旁边正好有一把挖地的大铁锄,抄了起来,狠狠地,只用了一下,便把门闩打断了。门开了,里边的情景让他一下子惊呆了:床板上,一个女知青的衣服被剥了个精光,嘴里还被塞上了毛巾,压在她身上的,是裤子尚未来得及脱下的民兵连长。他趁知青们都下地干活,家里只剩下轮值做饭的女知青燕茹的时机,先来软泡,不能得呈,便企图施暴,却刚好被陈山撞了个正着。

  民兵连长滚下床,凶狠地对陈山说:“你小子不准对外说,听见了吗?你要是说了,老子我变个法儿整死你!”

  那个年代,变法儿整死人的事儿还真不少,陈山就知道邻村有一个家庭成份不好的小伙子就是被这位民兵连长诬陷入狱的。

  陈山本来受惊后脑子有一点昏晕,不知如何是好,叫连长这么一恐吓,倒把他的胆子吓大了,人也清醒了。他跨前一步,一个倒扳手,将连长的一条胳膊拎到了背后,又一个侧踹腿,耽于酒色形销骨瘦又吊着裤子行动不便的连长就“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陈山没容他挣扎,将他压在身下,抽出他还没有扎紧的裤腰带,将他的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在陆续赶来的社员们的协助下,牵着他出门,一直送到了公社革委会。

  在公社革委会和县法院,陈山旗帜鲜明地为燕茹作了人证。在审理的过程中,顺便地查明了民兵连长迫害别人的事实,那个被诬陷入狱的小伙子得到了昭雪释放。民兵连长违法乱纪,破坏伟大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革命运动,并且民愤不小,但强奸未遂,被判处了八年有期徒刑,后来在监狱中被在押犯打死,据说是他企图越狱,死了也就是不了了之。

  (19)

  有了这一段特殊的经历,燕茹感恩于陈山的救助,同时也爱慕陈山的人品和胆识,不久就和陈山开始了热恋。当时从上海下来的知识青年不少,处境的异常艰难困苦,使他们中大多数的人都有顽强坚持到最后等待回城的机会的想法,对婚姻都持很慎重的态度,孑身自好而不愿与当地青年通婚,燕茹则是例外。她象征性地接受了陈山花了几十块钱缝制的一件那时对当地人算是很时髦甚至奢侈的红灯芯绒袄,便与陈山携手走进了洞房,这使陈山非常感动,心底里一直有对自己似乎是“趁人之危”的自责,有对她檫抹不去的歉意。

  海克认真地听着,很受感动,不时地用手向上推一下眼镜框,揉一下有些湿润的鼻梁。他问道:“她,你的燕——茹——,后来怎么样?”

  “后来,知识青年们都陆续回了城。她舍不得我和儿子,但大城市与我们山区在经济文化发展水平上的巨大差异,或者再加上她所受到过的侮辱和心灵创伤,她的父母千里迢迢亲自到我们家里恳求说服,使她终于最后一个决定回城。之后,我们两人也有书信往来,燕茹也往我这里寄过几笔钱,尽管每次钱不多,最多的一次也就一百元,但对我来说,不仅在经济上帮助很大,精神上更是极大的温暖和鼓励。特别是她抄来的一首李清照的《一剪梅》词,‘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感动得我无数次热泪滚滚,多少个日子彻夜难眠。可是以后信便越来越少,三年以后,我们失去了任何联系。出于不想勉强她的意愿的考虑,也因为家里有工作又有儿子需要照顾脱不开身的缘故,我一直没有亲自到上海寻找她。儿子上大学那年,我想向她报个喜,也希望从她那儿筹些钱,特地请侄子专程到上海找她。上海的变化太大,侄子按记下的很早的她家的地址,找不到任何的踪迹。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个原先同她一起插过队的老知青,也只是听说她早已随后来的丈夫下海经商,究竟是去了天南还是海北,谁也不清楚。”

  海克问道:“抛弃丈夫和儿子,按你们中国人的观点,燕茹也算得上嫌贫爱富和断情绝义的了,你恨不恨她?”

  陈山说:“我不恨她,要恨也只恨生我的地方太穷,穷得留不住人,穷得看不到一点点曙光和希望;别说是上海人,就连我们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如今也纷纷抛弃祖业房产,到外面寻找生计和出路。”

  海克问:“你们分开的原因,不是感情破裂,而是条件所致,互相之间没有怨恨,又有一个共同的儿子作为纽带,今后有没有可能重逢或破镜重圆?如果有可能,你愿不愿意和她回到一起?”

  陈山伤心地说:“我早先也抱过幻想,但人生如梦,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我们就象天上的两颗流星,双方在各自的轨道上越滑离得越远,今后再相撞或融合到一起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小了。”

  (20)

  海克听完,非常感慨地说:“陈先生,看过材料,又听了你的亲口描述,对你们家的情况,我们算是比较了解了,对你的儿子的情况也就放心了。你的故事,比起那个电视连续剧‘孽债’来得更加生动感人。你在那么艰苦的地方,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一个单身汉子,抚育培养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我非常敬佩你,说什么我也要帮你的忙把一切手续办好。对了,你们家的经济条件这么困难,你今后有些什么打算?”

  陈山说:“困难尽管有,但我能够慢慢地克服。我是兽医,一直在干着专业工作,也算是有一点点特长。我想到北京的宠物医院找一下工作干着试试看,或许比在家里强一些。”

  “你完全对,陈先生!”海克高兴地叫了起来,心里想,这太巧了,陈山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用不着他想方设法诱导动员了。他说:“中国现在已经进入一个城市化的发展过程,大量人口从农村涌入城市,从贫穷落后的地方迁移到富裕繁荣的地方,在新的地方生根、开花、结果,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你在这儿好好地干,一定能收获到丰硕的成果。”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报纸,走过来交给陈山说:“这是‘北京晚报’,周末版上有各家宠物医院招聘医生护士的消息;还有,这‘北京青年报’上也有一些同样的消息,你拿回去好好看看。”

  陈山说:“海克先生,我非常感谢你!”

  海克说:“陈先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很想作你的好朋友,还说什么感谢的话呢!我呢,也有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你在工作之余,如果方便的话,帮我留个心,你看行不行?”

  陈山说:“那还有什么话说!是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有一个上司,他的太太也住在北京,她特别爱小狗。他们家里原来养有一对小狗,特别聪明伶俐,招人喜欢,不但能陪她散步、游玩、跳绳、荡秋千,还能倒立、握手、钻圈、跳木马,最奇特的是,还能听懂人说的话,甚至能做比较复杂的数学题,能叫出‘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能与人进行一些简单的对话,还能唱几首优美的歌曲。不幸的是,这对小狗前不久在大街上被汽车一下子轧死了。为此,那位太太伤心痛苦了好多天,饭也不吃,觉也睡不好。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为了安慰她,我答应尽力帮她再找到一到两只那么聪明可爱、能听会说的小狗。话是说出来了,但要真的找到确实不那么容易。你要是碰巧遇上有这样的小狗,一只也行,两只更好,你把消息告诉我,由我出面去买,我们会付给你丰厚的报酬的。”

  陈山说:“世界上真的有能听懂人话还会唱歌的小狗?我简直不敢相信。”

  海克认真地说:“这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的。这合着中国的那句谚语‘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你不要太为难,找不到也不要紧的,这不是一个硬任务,是叫做‘顺手牵羊’,只费一点心,或者加上一丁点力气,不损财富,不亏本的买卖。只是有一点,你自己留心找一找就行,不要对人家说,让别人也去找,那样的话,财就让别人发去了,而没有你的份。如果找着了,只告诉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因为假如传说开了,人家也许会认为我的上司和他的太太挥霍无度异想天开发精神病,对他们有不好的影响,而狗主见俏卖俏,把价钱抬得很高,这样对我们不利。”

  “那好,我尽力而为吧。万一找着了,我怎么跟你联系呢?”

  海克拍了一下脑门说:“对了,这是一件要紧的事。喏,这是我的名片,上边有我的电话。任何时候,只要有消息,你都赶紧给我打电话。你有什么问题和困难,都可以找我帮忙,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

  “那非常谢谢你。我可以走了吗?”陈山站起来说。

  海克热情地同陈山握着手说:“我们再见!”

  “再见!”

  (21)

  题:经商为赚钱,投机取巧情可宥;打工须敬业,心无旁骛理当然。老板要做医生的下人读小说,还要把外国人讥笑中国人的话好好琢磨,使人有些莫名其妙……

  从北京往大兴的大道上,有一家连两间门脸房的底商,门上有“诚挚宠物医院”的横匾,门前伸出老大的一块霓虹灯箱,上写“军医治犬病”五个大字,颇有气势。陈山提着一大袋子衣物日用品前来应聘。

  接待人是一位打扮入时、烫着大卷头发、年龄看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姑娘,自称“金大夫”。她让陈山坐在桌旁,捧上热茶,显得热情、豪爽,说话开门见山,十分明快。问完年龄、学历、工作经历、籍贯,和几个在陈山看来实在是很浅显的技术问题,大约很满意,就问陈山说:“这么说,你还没有在北京干过?”

  “是的。”

  “陈大夫,首先我对你表示热诚的欢迎,但是,”“金大夫”一脸严肃认真地说,“我必须把话对你讲明白:在我们大城市当宠物医生治宠物,同你在农村当兽医治经济动物,完全是两码子事。我不是指业务技术,而是指更重要的方面,指诊治的技巧,对人的态度。在农村,你可以一门心思专用在牲口的病上,一门心思把老百姓的牲口的病治好了,明码标价,少要他们开支;而在这里,名义上看的是狗和猫,但花在它们身上的功夫是次要的,更重要的功夫是看畜主,从他们的穿着、语言、行动、表情,揣摩他们的经济实力、思维特点、对狗猫的感情和态度,然后想方设法,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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