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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欲之名 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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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手间里突然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啪”的一下,打碎了旅馆的沉闷。

  我猝然回头。犹豫了一下,然后快步跑向洗手间。

  门是关着的,我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哥!”我拍着门,大声喊着玄飞。

  “不要进来……”他的声音隐着惊慌,然后又是一阵稀稀落落砸地声。

  我开始不安起来,也顾不上他的阻止,退开一步,然后直接回旋踢。

  旅馆的门并不结实,门锁嘎啦了一声,然后松了。

  卫生间的门缓缓地移开。

  然后我看到了他。

  韩玄飞手扶着盥洗池的边沿,头微垂着,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处,前面的发丝有点湿润,凌乱地搭在额前,眼眸掩下,看不出神情。

  在他的脚边,一堆小小的药丸正在弹跳。

  盥洗池里,则是一只刚用完的针管,池边散着一堆药瓶。

  刚才的第一声响动,就是药瓶倒地的声音。

  “哥……”我满心狐疑,站在门口,轻唤着他。

  他转过头,眼中的疲惫与忧郁,让我一阵心悸。

  “我让你不要进来……”他说,无奈的说。

  “我不放心你。”我不容反驳地说道:“无论什么事情,都让我知道,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蹲下身,开始捡拾地上的药丸。

  我走过去,挨着他蹲下,手却伸向药瓶。

  他似乎想阻止我,略动了动,又放任我自由。

  我将其中一个药瓶握在了手中,即使察觉到哥的不愿,依然执拗着查看着上面的标签。

  药名是一个我不认识的英文名字,制造地点不详,可是在功能那一项,我看到了一个名词,“抑郁。”

  这是抗抑郁的药。

  那么温暖的哥,意志力如此坚强的人,得了抑郁症!

  刹那间,所有不能解释的种种,全部变得合情合理。

  我在脑海了搜索一切与抑郁有关的词:沉默,孤僻,悲观,无法与人沟通,也讨厌被人接近。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得抑郁症?

  我握紧药瓶,探寻地望向他。韩玄飞已经站起身,也不再管地上的狼藉,将门一带,大步向房里走去。

  我也顾不上其它,紧跟着走了过去。

  他没有说什么,可是看得出来,他很不安。

  “哥。”这一次,我没有再站在他身后,而是小心地隔开了一段距离,很真诚地说:“没事的,只要好好治,不会有问题的,你不用瞒着我。”

  韩玄飞依旧背对着我,我不敢再说话,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客厅里的时钟发出滴滴的钟摆声。

  仿佛千年。

  “对不起。”许久许久,他轻声说。

  我的鼻子一阵酸涩。

  傻瓜,为什么总在道歉?~~~~~~~~~~~~~~~~~~~~~~

  还有三章……等等……

  (二) 颤抖

  “对不起。”许久许久,他轻声说。

  我往前踏了一步。

  骤近的距离,让他有点紧张,他似乎想躲开,却又努力地,让自己留在原地。

  我又缓缓地走近,一步一步,一寸一寸。

  终于停在了他的背后。

  张开双臂,即使明白他的不安,却依然坚定地抱住他,双手扣住,环在他的身前。

  他开始颤抖,抖得厉害,像一个极力想躲开恐慌的孩子。

  “不要怕。放心把自己交给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在他的耳后低低的呢喃,手臂用力,不容他挣扎。

  他也没有挣扎,勉力让自己站得笔直。

  可是颤抖依旧。

  心很疼,明明知道他的不安与抵制,却始终,无法松手。

  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那个孤独的世界,他已经一个人呆得太久太久。

  手臂用劲,一点点收紧,我的胸口贴着他的后背,真丝睡衣与棉质的衬衫,交缠,融合,只剩下彼此的体温。

  “哥,你答应过我,再也不让我一个人了,再也不丢下我了,所以,这次一定一定不要推开我。”我说着说着,莫名地哭了出来。

  真的有种被丢弃的感觉,咫尺天涯。

  咫尺天涯。

  泪水浸润了他的衣裳,渗了进去,灼伤了他。

  韩玄飞略略转过身,缓缓地,搬开我的手,然后面向我。

  “可可。”他喟叹。

  我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给我时间,我会好的,相信我。”他说,然后伸出手,抹掉我眼角的泪痕。

  我使劲的点头,“不要放弃,好不好?”

  “不会放弃。”他微微一笑。

  我也破泣而笑,“那我们不度假了,回去找伊森,他那么厉害,一定能治好你的病。先专心治好病,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度假,是不是?”

  韩玄飞只是安静地看着我,脚步微挪,我们的距离再次拉开。

  他的指尖从我的下巴处滑了下去,徒留下一缕落寞。

  “我想一个人去海边走走。”他很突兀地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走了出去,甚至没有回头。

  一分钟前,我们还那么靠近彼此,可是一分钟后,又恢复到最初的冷漠。

  我怔怔地望着他白色的衣角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一次,我选择了停留。

  彻底地抹干眼泪,我走到床头,拨通国际长途。

  肖子杰接听了电话。

  “说吧。”我单刀直入。

  抑郁症并不会平白无故地爆发,更何况,哥从来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他与这种疾病不可能有任何联系。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比严刑酷打更严重的事情,才能摧毁他的意志。

  我想知道,在他身上,还发生了什么?

  对于我这天外来星的一句指令,肖子杰并没有丝毫诧异,仿佛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电话一般。

  只是沉默。

  “子杰。”我催促了一句,“玄飞现在一个人出去了,如果我不知道原因,就没办法走近他,也无法帮助他,子杰,你希望哥一直这样孤独下去吗?”

  “还是被你发现了,玄飞本来想瞒着你。”我的话显然触动了肖子杰。几番权衡后,他终于松口。

  “他是笨蛋,你和伊森都是笨蛋,”我恨恨地咒骂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做好最充分的准备,“说吧。”

  在等待肖子杰回答的时候,心突然平静下来。

  无论什么坏消息,只要他还在我身边,我都可以接受,即便是死亡,也要一起。

  只要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担忧,没有什么值得惧怕。

  肖子杰似乎在想着措辞,踌躇了再三,然后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你知道天使尘吗?”

  “天使尘?”我低头思索了一下,这个名词有些许熟悉,却忘记在哪里听说过。

  “金新月的天使尘。”肖子杰继续道:“他们给他注射了。”

  “……你是说,毒品?”我心底发凉,

  “比毒品更厉害,它让人产生幻觉,能让人陷入绝望,许多注射过天使尘的人最终都自杀而亡,而玄飞,现在只是抑郁。这已经是很乐观的现象了。”

  “……也就是说,还会更严重?”

  “不知道,伊森为他配置了专门的药丸,只要按时服药,应该能控制——你刚才说他出去了,他吃过药没有?”肖子杰似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药洒了。”我握紧话筒,艰难地仍下一句话,然后匆忙道别道:“子杰,我必须去看看他,也许他今天没有吃药。”

  “你先别急。”肖子杰听出了我的慌张,赶紧安抚道:“如果你不能保持安静,会影响玄飞的情绪的,记住,在他面前,你永远不要失常,也不要不安,镇定点,伊森在你们附近,玄飞不会有事的。”

  听说伊森也跟了过来,我稍微放心一点,略有点歉意地说了一声“抱歉。”

  肖子杰淡淡地回道,“没关系”,然后紧接着问了一句:“可可,你想知道金新月后来发生的事情吗?”

  (三)后事

  “可可,你想知道金新月后来发生的事情吗?”肖子杰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我怔了怔,稳住正准备放下的话筒,失神了片刻,才冷静地应道:“后来怎么样了?”

  离开金新月后,我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已经过去的事情。

  即使记忆与感伤如潮水一般翻涌不定,即使它们一阵一阵如海涛拍打岩石似叫嚣着出来,我始终严守着最后的防线,不去想,不去思。

  不去想,欧阳单膝跪地,为我脱去鞋袜的模样。

  不去想,温如被莲击中胸口,漾开一车血花的情景。

  不去想,在焦躁与徘徊中度过的日日夜夜。

  可肖子杰,就这样不经意地,漫不经心地,将我努力经营的防线,一把扯开。

  洪水溃堤。

  我很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乔的,莲的,丽丽的,温如的……欧阳的,甚至阿南的。

  温如,大概已经死了吧。从此,便消失了吧。

  那样一个女子,死得如此无声无息,如此轻巧简单,现在想来,都有点不可思议。

  只是,当时的状况发生地那么突然,一切都像快镜头下的电影片段,我已无从考究。

  “……围剿还是很成功的,我们摧毁了温家的许多制毒工厂,可是,温家的人却全部逃跑了,只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头目。”肖子杰淡淡地说:“我们怀疑他们潜伏去了s城的欧家,欧家一直受到当局的保护,我们没有证据,所以无法进去搜查……”

  “哦。”

  “可可?”

  “恩?”

  “欧家已经下了绝杀令,杀你,一千万美金,全球悬赏。”肖子杰说。

  我的心戈登蹦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

  一千万美金,欧阳毕竟还是看重我的,即使是恨,也恨得那么隆重热烈。

  只是,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自己小心点。”见我没有反应,肖子杰放柔声音,宽慰道。

  我浅浅一笑,“知道了,没事。”

  “你在我们的保护范围内,也不用太担心。”肖子杰补充道。

  我说,“我不担心。”

  他没有再做声,临挂机时,我问,“有乔的消息吗?”

  “乔?乔已经成巨星了,你都不看电视的吗?”肖子杰有点诧异。

  我哑然。

  确实很久很久,不问世事了。

  这段时间,眼里心里,只有哥一个人。

  “乔在法国拍电影,他之前在越南拍的片子大获好评,似乎得了一个什么国际性的奖项……还有,他仍旧与丽丽在一起,上次围剿金新月的时候,他们提前离开了,所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那丽丽……”

  “丽丽是一个危险的女人,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不能做什么”肖子杰有点遗憾地说,“不过丽丽看上去还是很在乎乔的,这次乔的电影,就是丽丽全部出资筹办的,所以他暂时不会出什么事情,不用担心。”

  我略略安下心来,上次金新月的事情,因为丽丽与乔的提前离开,所以并没有把他也搅在里面。

  至少,至今为止,乔还没有确切意义上背叛丽丽的行为,那么,他还是安全的。

  可是,这样的安全又能持续多久呢?

  只要他继续呆在丽丽身边,她的爱,就是一枚定时炸弹,随时让他粉身碎骨。

  “子杰,无论你们采取什么行动,千万不要把乔牵扯进去,请保护他,可以吗?”想了想,我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我们有分寸。”肖子杰含糊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很自然地转开话题:“好了,关于玄飞的情况,我只说一句:他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的难堪与脆弱,特别,那个人如果是你,一定会加深他的自厌情绪。所以,可可,如果你不小心看到他的反常,不要指出来,努力让他欢欣,可以做到吗?”

  “可以。”我定定地回答。

  “那好吧,有事可以咨询伊森,不过伊森对人一向冷淡,你也不要太介意他在态度。”

  “知道。”

  我满口答应,肖子杰又随口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挂断电话。

  我站在电话机旁平息了片刻,然后说服自己丢掉忧虑,换上一副笑脸。

  好吧,不要再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安,只给他欢欣。

  这样想着,脚不由自主地将我带到临海的窗户前,拨开窗帘,淡淡地看向远方。

  在海天交际之处,白色的浪花轻吻海滩,初升的旭日染红了大地,一个浅淡的人影就如此突兀的行走在广袤的天地间,影子被拉长,又掩埋在翻来涌去的海域里。

  一个人,那么孤单,却又那么坚定。

  似乎,无论沧海桑田变幻无常,他始终,都在那里,存在着。

  固然渺小,却能撑起整个世界。

  我的手指抓紧窗帘,唇角依旧努力地上扬,可是眼眶,却已湿润。

  一直以来,是他撑起我的世界,将所有的风雨都挡在身外。

  这一次,让我来陪伴他吧……即使我的力量那么微不足道。

  (四)天使

  海边的空气湿润,潮湿。

  拉开玻璃窗,咸腥的海风迎面吹来,让未来得及滑落的泪水在眼眶里干涸。

  整整心情,我转身拿了一件外套,决定下楼去找他。

  就算他再陌生,再冷淡,这一次,我不会再觉得委屈。

  即使闯进他的世界会撞得头破血流,我不会放弃。

  他也不会放弃,我知道的。

  快步走出酒店,下了阶梯,便能触到柔软的沙滩。

  我穿着酒店的拖鞋,细沙从缝隙里钻进去,极细腻地摩梭着我的脚背,痒痒的。

  这种踏到实地的欢愉,让我脸上摆出的笑意,多少有了一点真实的味道。

  是啊,无论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生活在继续。

  爱也在继续。

  极目望去,韩玄飞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只剩下一个几不可见的小黑点,渐行渐远。

  我笑了起来,提起裙摆,欢快地朝他跑过去。

  海风轻柔地吹着,淡淡的腥味,让世界清新而鲜活。

  他的身影拢在浓浓的水雾里,即使隔近了,依旧模糊,像一张氤氲的水墨画。

  又跑了几步,终于看清了他的背影,白色的衬衣微敞着领口,笔挺的西装裤已经被海水润湿,贴在他的小腿上,挺拔修长,他发丝在海风里张扬地舞着,却并不觉得凌乱,反而显得他整个人更为沉静。

  海滩边种满了一排又一排的椰子树。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椰子林的影子疏疏淡淡地打在他的身上,光影流转。

  我停了下来,靠在离他不远的椰树旁,正准备喊他一声。然后,便能看到他欣喜而略带惊异的回眸。

  可是,我期待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在我将手掌拢在唇前,张嘴欲呼时,前面的韩玄飞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猝不及防,连忙止住声音,诧异的望向他。

  他慢慢地弯下腰。

  一阵强劲的海风吹过。鼓动了他白色的衬衣。

  太阳光亮得刺眼。

  在那一瞬,我有种奇怪的错觉,那翩跹不定的白色,分明是一双翅膀。

  在海边令人眩晕的日光里,我看到了他周边淡淡的镀金。

  像一个天使。

  哥是天使。

  这个错觉,让我怔怔地停在原地,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可是,所有的恍惚都只是一瞬。

  天使展翅,然后……天使嫡落。

  韩玄飞伏下身体,手捂着胸口,头垂得很低,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能感知他的痛苦。

  这样突然的痛苦,让我手足无措。

  脑中又响起肖子杰的话:玄飞一定不希望你看到他脆弱的样子。

  所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可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艰难的抉择,几乎将我逼疯。

  心一抽一抽的痛着。

  脚步几乎不受控制地往他的方向挪。

  然后,我顿住动作——另一个人出现了。

  在相反的方向,伊森快步跑了过去,脸上,是难得的焦虑与担忧。

  “玄飞……”他没有看见我,而是径直停在了韩玄飞身边,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给我药。”韩玄飞的声音有点发颤,我几乎能听到他牙齿的栗动:“我受不了了。”

  “你不能太依赖药物。”伊森冷声道:“之前开的药,已经是我退让的极限了。”

  “不行,那些药根本不能让我控制自己,我今天差点伤了可可。”

  “……一开始,我就不同意你出院,也不同意这次休假!”伊森有点生气地说道:“玄飞,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次?”

  “就算不出院,难道就能治好么?”韩玄飞撑着伊森的手,勉强地笑笑,苦笑,“伊森,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已经够了。”

  “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会治不好?”伊森执拗地反驳道:“只是天使尘给你留下的幻觉在困扰你,如果除掉这些幻觉,如果除掉你被注射天使尘的记忆,说不定就可以痊愈,你现在的疼痛,不安,绝望,都来自这些幻觉,赌一赌,玄飞,你不能这样靠药物抑制过完余生!”

  “然后,你又要提出用可可来做实验,完善那部还未成功的‘挖掘机’?”哥的声音也变得森冷起来,“伊森,不要动她!”

  伊森懊恼地转过头,不肯应话。

  “伊森,答应我,不要对可可说你刚才说的那番话!”韩玄飞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站得笔直,用不容质疑的语调强调了一句。

  伊森正准备反驳什么,不妨韩玄飞踉跄了一下,脸色刹那变得雪白,全身抽搐着,膝盖向前弯曲,无力地跪倒在沙地上。

  “玄飞!”伊森慌张地扶住他,将他痉挛的手拽进自己的掌心。

  “我想杀了自己。”韩玄飞低吼,紧紧地握住伊森的手,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沁了出来。

  伊森当机立断,从怀里抽出一只针管,朝他的动脉快速地扎了进去。

  韩玄飞安静下来,软软地倒在伊森的手弯里。

  世界,都变得安静。

  风停云消,椰子林沙沙作响。

  (五)实验(上)

  “出来吧。”伊森扶着韩玄飞,站直身体,淡淡地向我扫了过来。

  我缓步走出。

  他一早就发现我了,那一番劝慰韩玄飞的话,本来就是说给我听的。

  “你有什么问题吗?”伊森转过头,笔直地望着我。

  “说吧,需要我怎么做。”我靠过去,望着哥苍白的面容,轻声问。

  “帮我完成挖掘机,也是完成你父亲留下的课题——你是唯一一个在仪器下幸存的人,你对我们,弥足珍贵。”

  “好。”我回答,不假思索。

  “我给他注射的镇定剂可以让他睡到明天早晨,明早我便派人将你送回来,另外,这件事必须瞒着玄飞——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伊森按部就班地说明道。

  “我明白”我打断他的话,了然道:“我不会让他知道。”

  他付出了自己的人生让我免于伤害,最终,我终于逃脱不了这注定的宿命。

  如果哥知道了,会不会很难过?

  所以,我一定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在这个时候,我终于有点了解哥从前的隐瞒了:那种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不求回报,也不想被对方知晓的感情,原来可以这样坚决。

  将韩玄飞送回旅馆,伊森用电话叫来了一架直升飞机,我们在一个小时后抵达海边的一个僻远的孤岛,随着伊森走进一间其貌不扬的房子,穿过里面长长的走廊,我们停到了一间装备精良的实验室前。

  “在实验开始前,我必须提醒你,会很辛苦。”

  “我知道。”

  “答应我,为了玄飞,永远不要放弃。”

  “恩。”

  “如果觉得难以忍受,试着切断自己的感官,不然你会受不了。”伊森一边交代,一边指挥人带我去换衣服。

  时间不多,我们必须赶在韩玄飞醒来之前完成第一次实验。。

  工作人员将我带到工作台上,小心地让我躺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们做这些工作的同时,旁边有人将放有各种急救设备和用品的手推车推到了手术台旁。

  穿着白大卦的伊森轻声问:“都准备好了吗?”

  那几个人各自看着自己面前的设备,随即说:“好了。”

  伊森的声音始终很轻,带着些专业的冷淡:“那我们开始吧。”

  接着,他一一按下了旁边那台机器上的几个按钮。

  渐渐地,一股阴暗的力量从遍布全身的触手渐渐渗透进来。那些力量很弱,然后在身体的细胞之间游走,在试探着寻找我的神经系统。它们很快找到了那些通向大脑的神经,这些神经有着标记似的化学成分,这些成分就像食物一样引诱着它们。它们找到了目标后,立刻像蛇一般卷曲着,缠绕上来。这些力量向两旁伸展着,伸展着,无限地伸展着它们的身躯,一直探向神经的末梢。找到后,它们停顿了一下,力量静静地在增大。然后,它们张开嘴,一口咬住了神经末梢,开始逐微米逐微米地向前啃噬。

  这种被搜寻的感觉,似曾相识。

  我猛地绷紧了身体。

  来自全身的极度痛苦猝然沿着神经直达大脑,像一记一记重锤般通过神经狠狠地击入大脑皮层,企图令那些被意志紧紧束缚住的意识飞散出来。

  我紧紧咬住了嘴里的软棍,按照伊森交代的那样,努力切断大脑对身体感知的联系,想要无视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那种邪恶的力量正在加剧,啃噬的速度在加快。它们似乎在从容不迫地搜索着每一缕神经分叉,袭击着每一个细胞,缓缓地向大脑推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室内很安静,那些“医生”似乎已对躺在那里的人所表现出来的痛苦司空见惯,耳边只有仪器的电流声,和我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咦”了一声,轻声说道:“这个人的反应跟以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很奇怪。难道是她的神经系统有什么特殊的构造?”

  伊森冷冷地喝了一句,“安静!”随后问道:“现在是几级了?”

  “4级。”

  伊森略一思索,便道:“加到5级。”

  我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痉挛,剧烈的难以形容的诡异的疼痛令我无法呼吸。头脑里似乎开始出现幻觉,一些飘飞在空中的面目狰狞的黑影狂叫着迎面扑来,耳边是一阵凌乱的交谈声……

  “她的心率现在是多少?”

  “正在下降,每分钟42次。”

  “血压。”

  “70/38。”

  “太低了。呼吸怎么样?”

  “每分钟13次,还在下降。”

  “给她氧气。”

  氧气面罩立刻罩上了我的口鼻。

  ~~~~~~~~~~~~~~~~~~~~~~~

  还有两章,等等……

  (六)实验(中)

  精纯的氧气让我有一瞬回神。

  只觉得自己已经跌入了痛苦的地狱中,受着永无尽头的煎熬。脑海中各种恐怖的幻觉纷至沓来,几欲崩溃。我不断地深呼吸,努力集中精神,摸清疼痛袭来的规律,在前一波与后一波痛苦之间休息一下,随即全面迎战。

  也许个人与机器的斗争永远会以失败而告终,但我必须全力。因为答应过别人,绝不放弃。

  可是,答应过谁呢?

  恍惚之间,我已想不起来了。

  黑暗渐渐笼罩而来,痛苦慢慢远离。

  那些屏幕突然变成一片黑暗,尖厉的警告声从几个医学仪器中同时传出。

  听力骤然灵敏,我能听到齿轮的疙瘩声,也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心跳归于平静。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挪到了普通病房,伊森站在床边,有点担忧地看着我。

  见我睁开眼,他弯下腰,轻轻抚了抚我满是冷汗的脸颊,第一次,轻柔地说:“实验有了很大突破,你先好好休息吧。”

  “现在几点钟?”我虚弱地问。

  “凌晨三点,你还能睡三个小时。”伊森抬起腕表,看了看钟。

  我放心地点点头,再次陷入沉睡。

  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已经躺回旅馆的房间,神经依然沉溺在昨晚的实验里,周身乏力。

  略略侧过身,松软的枕头泛着阳光的气息,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到了身边的韩玄飞。

  长长的一眠后,韩玄飞的表情显得很安详,这段时间缠绕着他的疏远与不安,也在此刻消散。

  这才是我熟悉的哥,带着晨曦温暖的气息。

  我略略挪动了一下身体,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臂弯间,顶着他的胸膛:均匀的呼吸一阵一阵地起伏着,海浪一样轻缓平静,让人安心。

  也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我几乎又要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韩玄飞微微动了动,平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抬起,有点迟疑地放在我身上。

  我佯装不知,在他身上蹭了蹭。

  他的手又缓缓地挪了下去,重新放回两侧。

  那种疏离再次回来。

  我猛地坐起身,与他大眼瞪小眼:韩玄飞的眼睛里依然写满忧郁,忧郁与挣扎,而我,只是微笑。

  “早!”我说,仿佛他刚才的努力与退缩都不曾存在。

  他放松了一点,轻声回了一句,“早。”

  我蓦得低下头,在他还未及反应的时候,迅捷地在他淡色优美的唇上点了一点,权当早安吻。

  他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伸出手指,有点怔忪地按在自己的唇上。

  “玄飞。”我很郑重地看着他,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有句话我一直想向你说。”

  他探寻地看着我,安静地等着后文。

  “我爱你。”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仿佛它们就这样一直徘徊在嘴角,时刻叫嚣着冲口而出,却整整,等待了十年。

  现在,它们终于逸了出来。

  韩玄飞无所行动,仍旧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我转过身,自顾自地找拖鞋准备下床,并不要求他的回应。

  我爱他,是我的事情。

  选择说出来,同样是我的事情。

  他现在无力回应,我明白,所以并不失望。

  即使,有一点失落。避无可避。

  站起来的时候,撑在床沿上的手臂突然被握住了,我回头,韩玄飞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松手。即使身体如此抗拒。

  “可可。”他的声音不复平静。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他说。

  我微笑,使劲点头。

  即使没有说爱,可是他的回答,比爱更加深刻。

  我说的,只是一个概念,而他,却已经将这个概念深入骨髓。

  他没有再说什么,情绪依旧如往日般低落,可是我一整天都觉得欣喜异常。

  到了晚间,我给他泡了一杯牛奶,里面放了伊森交给我的镇定剂,然后催促着他喝尽。

  他很快陷入安眠。

  走下旅馆,伊森已经在直升飞机里等待多时。

  “他没有发现吧?”

  “没有。”我回答,然后转头看着底下越来越远的海滩。

  第二次的情况跟第一次没什么两样。我躺在推车上,经过长长的通道,来到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里面仍然有几个穿白大卦、戴口罩的“医生”。

  没有人说话,他们井然有序地完成一系列准备工作后,开动了机器。

  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还要痛苦。

  千万股阴寒的力量流向我的全身,冷冷地、从容不迫地将所有的神经慢慢地剖开、撕碎。他们贪婪地汲取着血液中的热量,狞笑着在每个细胞之间舞蹈。

  我深深地呼吸着,努力将自己的意识集中在自己想象出的虚空中。

  可无论怎么努力,最后仍然会不堪苦楚,逃避在昏眩了。

  再次沉入黑暗。

  ~~~~~~~~~~~~~~~~~~~&8226;

  被妈妈拉去看残奥会,汗,今天还欠了一章,明早补吧。灰溜溜爬走……

  (七)实验(下)

  实验并没有成功。

  伊森烦躁地弹着手中的资料簿,盯着屏幕上的数据,一眼不眨。

  几个医生在我身上做了些常规检查,然后将拿了几个枕头垫在我的脑下,将我扶起来。

  “有没有什么不适反应?”伊森问。

  我摇摇头,“还好,就是有点累。”

  然后想起实验时的那些苦楚,觉得心有余悸。

  “很多人昨晚实验后都出现神经崩溃的现象,你是唯一特殊的。”伊森淡淡地说:“可我还是没办法找出原因……这部机器,可能真的用不了了。”

  “那还有其它的办法吗?”我焦急地问:“除了挖掘机,应该还有其它方法治好玄飞的吧?”

  “没有了,只能用药物控制。”伊森有点沮丧地说:“我们已经交代了莲,让她取一点天使尘的原料来研究,但是希望并不大——可可,如果玄飞以后都这样,冷淡、忧郁,喜怒不定,你愿意一直照顾他,对他不离不弃吗?”

  “你觉得,这个问题还需要回答吗?”我浅浅一笑,神色坦然。

  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而只要哥还在身边,其实也没有什么坏的。

  “我们再试几次,如果再不行,就等天使尘的原料回来后,再行研究。”伊森俊秀阴冷的眼中第一次闪过温暖的痕迹,他关上仪器的按钮,抬腕看了看时间:“又快天亮了,先回旅馆吧,你要引起玄飞的疑心。”

  我点点头,平息了一下不适的感觉,正准备起身,一个穿着酒店服务员的男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还未完全跑进门,他便喊出声道:“伊森,韩先生不见了。”

  我和伊森同时一怔,然后不约而同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只是按照之前吩咐的,到了时间进房间看一看,结果……床是空的,我检查了一下韩先生的行李,行李很完整,只丢失了一台运动衫,然后,钱包也不见了,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提前醒过来,因为没看见可可小姐,所以自己独自出去了,可就在我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我在桌上发现了这个”,说着,那个人伸手递过来一张纸条,“你看看。”

  伊森连忙接了过来,略略地扫过之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沉吟了一下,又默默地将纸条递给了我。

  我慌忙接了过来:纸上是属于哥哥的字体,清秀挺拔,收尾时带着一股子飘逸的韵味,漂亮的钢笔字。上面的言语很简单,寥寥数字,内容却让我五雷轰顶。

  “可可,很感谢你对我做的牺牲,也由此更厌恶自己,我不会放弃,但是,也不想再麻烦你们,相信我,勿找,我会回来。”

  “他知道了?”无力地垂下手,我喃喃自语。

  “是,他知道了。”伊森颓丧地应了一句,然后猛地锤了一下桌面:“我太笨了,怎么让你给他服用镇定剂呢!”

  是啊,韩玄飞是特工里的精英,辨别药物本是他其中一向技能。何况,是那么明显的镇定剂。

  “也就是说,他昨晚根本没有喝那杯牛奶,而只是用嘴含着?”我有点失魂落魄。

  当哥知道我也和伊森在一起瞒着他的时候,心里又该如何的失望?

  可是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在我哄他上床,为他掖好被角的时候,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应该是,而且,一定在你离开旅馆没多久,他就跟了过去……”说到这里,伊森顿住话题,有点恼怒地看着那个前来通风报信的人,“你们的工作都是怎么做的?韩先生离开酒单,为什么你们都没发现?”

  那个人有点惶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等了一会,伊森又自己收敛了怒气,有点无力地道歉道:“算了,也怪不得你们,如果是玄飞自己要离开,无论你们怎么防范,都不会看到他的踪迹的。是我疏忽了。”

  因为韩玄飞的病情,我们将他当成了一个病人,而不是让许多人闻风丧胆的特工组组长,所以,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可是,他会去哪里呢?”伊森方才的那些话,我都没有听清楚,满脑子都想着哥,想着他怎么看着我蹑手蹑脚的走出去,一路跟踪,发现真相,绝望,自厌……

  然后……

  然后,他决定离开。

  可是,他能去哪里呢?回法国,回总部,回金新月,还是一转身,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从此再也不能相见?

  “我派人去搜,他应该没有走远。”伊森当机立断,也来不及宽慰我,与来人一起,大步走了出去。

  我仍然留在原地,茫然地站在床边,不知所措。

  为什么总是要离别?

  如果让我再找到你,我一定要一遍一遍重申:不准再不告而别,这已经让我崩溃!

  正在我恍惚之际,基地外面,传来一声闷闷的爆炸声。

  (八)袭击

  正在我恍惚之际,基地外面,传来一声闷闷的爆炸声。

  刚刚走出去的伊森再次转了回来,脚一退进实验室,他便按下右边的按钮,只听到一阵齿轮的轰鸣声,在实验室与走廊间,一扇巨大坚固的铁门缓缓地落了下来,将实验室严严实实地封住。

  “怎么了?”我问。

  “实验室被袭击了。”伊森冷静地解释道。

  “怎么……”我的话还没问完,外面又是一阵凌厉的爆炸声。

  阵阵轰鸣声,直锤耳膜,这样强劲的火力,显然不是小规模的袭击,而是大范围,有计划有组织的围剿。

  敌人的实力与火力显然都不容小觑,可是,会是谁呢?

  “等下再说。我们从安全通道撤退。”伊森来不及细讲,一把拉住我,匆忙地向实验室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到房间尽头,他又按下墙上的一个按钮,密封的墙壁慢慢地抬了上去,露出一条阴暗的隧道出来。

  轰鸣声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在房门外了。

  “销毁机器,不能让他们得到数据。”伊森简短的吩咐了一声,旁边的人立刻在角落里安置了定时炸弹,我们刚进去密道没走多久,就听到了后门的一声闷响。

  实验室被销毁了,数据并没有丢失。

  同时也意味着,我们只有继续向前走,退路已经被瓦砾封锁。

  甬道绵长,两旁都是湿润的泥土,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浓浓的土腥味,压得人快无法呼吸。

  “前面还有多远?”我终于忍不住问。

  “到了。”伊森当时并没有回答,而是等了等,又走了一会,然后站定。

  我也停了下来,看着四周依旧如故的墙壁,粗糙的泥土泛着一股潮湿的霉气。可等我真正安静下来的时候,这才注意到,除了景色外,耳边还传来阵阵海涛拍打岩石的声音——原来这个地道的出口,就在海边。

  或者说,直通海里。

  伊森侧耳听了一会,这才重新抬步,带着我们又转了一个长长的弯,面前出现了一个简易的滑轮,滑轮的一侧是仅容一人的小箱,另一侧则是一个供认抓拉的绳结。

  伊森让我进了小箱,然后抓住绳结,将我向上方拉了上去。

  我最先冒出地底,越来越接近地面,海浪声也越来越大。

  等我整个身体全部露出地面时,我跨出箱子,开始打量起现在的处境。

  这是一个悬崖边上的平台,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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