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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女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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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文彰面色稍霁,好歹还知道留个信。他伸手接过打开,一张酒店专用的简陋便签纸上却只有潦草的几个字——我去上学了。

  上学?今天可是周日!叶文彰眼神阴郁地盯着那几个字,慢慢地抬起眼,垂在身侧的修长五指缓缓合起。

  给他撂脸子是吧?他都快把她捧上天了,她还想怎么着啊?!

  叶文彰重重地吐了口气,将揉烂的纸团扔进垃圾桶里,“老刘,备车去公司。”看来,也是时候晾晾她了。

  其实,连惜还真不算撒谎,她一到学校就跑进教室开始学习了。她一定要靠自己考上大学,考上一所公费大学。她想堂堂正正地做人,而不是把自己的未来完全压在一个男人的宠爱上。否则,那个颜颜的今天就有可能是她的明天。

  连惜握紧手中的笔,努力集中注意力到眼前的数学题上。

  一周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又到了周六,连惜从半米高的书堆里抬起头,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但是动作却并不急切。这几天叶文彰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今天大概也不会来接她了。

  想到那个男人,她不自觉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出神地望向窗外,心里莫名地冒出一丝怅然。

  就在这时,班门口突然响起一声激动的呼喊:“连惜!你要被保送了!”

  什么?!连惜噌地一下转过脸,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就见岑欣疾步跑了进来,握住她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真的!我刚刚听到消息,上次音乐比赛的第一名可以直接保送到本校音乐系!恭喜你!”

  连惜用了两秒钟时间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她眨眨眼,几乎喜极而泣。

  没有经历过高考的人,永远也不会了解题海的残酷。她这两天拼命读书,无数次因为解不开一道题而整晚睡不踏实,梦里都是高考失利的情景,早上醒来眼角都常常是湿的。而如今,她再也不用担心了!

  “你是听谁说的?确定吗?”她强自按压着心底的喜悦,努力保持正常的音调,可眼眶已然泛红了。

  “当然确定啦!我经过教务处的时候听主任说的。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徐如华老师啊,她那里肯定也接到通知了。”岑欣打心眼里为好友高兴。

  “嗯,谢谢!”连惜上前一步,用力抱住岑欣,因岑秀而生的隔阂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了。放开岑欣,她转身朝徐如华的办公室跑去。

  可是,就在徐如华的办公室外,她却碰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望着李思思和汪臣并肩走路的亲密样子,连惜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躲到了走廊的大盆景后面。紧接着,就听到李思思娇嗔着说:“谢谢你啦,多亏你给我在老师面前说好话,不然我肯定没这个机会。”

  “没什么。朋友一场,举手之劳罢了。”汪臣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起来心情竟是不错,可是那笑声却如一桶冰水一般,将连惜浇了个透心凉。

  在老师面前说好话、机会、举手之劳……这些词句单听着没什么,可是组合起来,又是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是实际的第一名,但真正象征冠军的奖杯却在李思思手里,如果徐如华坚持要把这个保送名额给李思思,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愤怒在一瞬间冲昏了连惜的头脑。她遭遇的不公已经够多了,如今连汪臣这个曾经说会永远爱护她的男人都要来添上一笔了吗?!

  她猛地冲了出来,“汪臣,你太……”她的话突然停住了,只因走廊里空荡荡的,早没有了那俩人的身影。

  连惜狠狠地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冲到了徐如华的办公室外,应付地敲了两声门,也没等里面答应,就噌地一下推门进去了。

  “徐老师,我想问问你那个保送名额的事。”

  “什么?”徐如华看着破门而入的连惜,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钢琴比赛第一名可以保送音乐系的名额!”连惜努力保持冷静,可声音还是高了起来。她的心里好像烧着一把火,让她根本无法平和。

  “实话说了吧,我刚才在门外碰到了我姐和汪学长。姐姐是不是来找您要这个名额的?汪学长也帮着她是吗?那您呢?!您是什么意思?”

  连惜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连口气都不带喘的,徐如华思索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刚要开口说话,突然眼里一闪,又缓缓合上了嘴,低垂下眸子,仿佛在考虑什么。

  片刻过后,她的唇边浮现一丝几不可查笑意,看也不看连惜一眼,径自低头收拾起东西来了,“噢,既然你都听到了,也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小臣,你也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反驳过他的意思,这次他这么坚持,我也没办法。”

  徐如华整好教案,站起身,对连惜笑笑,可是笑容里的敷衍却明显得几近刺人。

  尽管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在那一刻,连惜还是觉得耳边“轰隆!”一声。一直以来信任的人放弃了她,或者说,她从来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那……那我呢?老师……”连惜的唇微微哆嗦着,眼眶里慢慢浮出一层水汽,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你啊……”徐如华无奈地抿抿唇,歉然道,“还是积极准备高考吧。”说完,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她竟然真的一点都不顾师徒之情了……连惜咻地攥紧了拳,用力之大,令手心里都留下了深深的月牙痕。

  就在徐如华即将迈出办公室的一瞬,她突然猛地抹了把脸,用尽全力大喊出声道,“你真的能只手遮天吗?!就不怕我去找学校领导?!”

  “领导?”徐如华的脚步顿住了,手轻轻搭在门把上,却连头也没有回一下。片刻过后,她语气平静地说:“校长去美国考察了。至于副校长,今天他不舒服没来上班,你最好明天再去他办公室找他。”说完,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在她的身后,连惜无力地瘫坐到座位上,绝望地闭上了眼。

  副校长……汪培民,汪臣的父亲,徐如华的丈夫。

  17猜忌

  徐如华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一声声压抑的哭泣,心里也不好受。其实,是她故意误导了连惜。刚刚李思思的确是为了钢琴比赛的事情而来,不过却不是来争保送名额的,而是说她毕竟是赛上选定的冠军,如果要保送连惜,能不能从别的方面补偿她一些。比如,通过学校请杰斯特老师指导她几首曲子之类的。

  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再加上有儿子敲边鼓,徐如华便这么应了下来。而她之所以没有解释,却是出于私心的。

  自家儿子和小惜的感情一向很好,一度都到了谈订婚的地步,可是前阵子小臣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就说不要连惜了,还莫名其妙地跟李思思走近了,不管她怎么问都不肯说原因。

  不过年轻人嘛,难免吵嘴拌架,无论是为什么,只要有一方主动去谈,也就离重归于好不远了。既然儿子死也不肯迈这一步,那只好委屈小惜了。徐如华暗暗叹了口气,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为未来儿媳扳回这一局。

  不得不说,徐如华真的是很了解连惜。连惜就是一个坚韧的,认准一件事就死不回头的倔姑娘。她觉得那个名额是自己的,就会想尽办法夺回来。

  哭够了,她擦干眼泪离开办公室,决心去找汪臣理论。问了几个同学,有人说在校门口看到了他,她马上就赶了过去。到了那里,果然见到汪臣和李思思站在大门外,正要上一辆出租车。连惜立时大喊一声,“汪臣!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汪臣和李思思应声回头,就见连惜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来。李思思立刻撅起嘴,不高兴地拉住汪臣的手说:“学长,我们走吧,你不是说要送我去练琴吗?”

  “这……”汪臣迟疑了。

  “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谈!”这厢,连惜也跑了过来,她一手死死扯住汪臣的另一手腕,一手拄在膝盖上,弯着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头发混着汗水散乱地黏在鬓角处,样子极为狼狈。汪臣看在眼里,心里莫名一痛。

  “思思,你先自己过去好吗?我等下就去找你。”他终于下定决心,转脸看向李思思,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一颗心却早落到了旁边的连惜身上。人就是这么矛盾,越是恨的,越是放不下。

  “……那好吧。”李思思满心不情愿,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也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惹汪臣不悦,只得强挤出一丝笑,独自离开了。

  望着出租车走远了,汪臣转过身,故作冷漠地对连惜道,“找我有什么事?”

  这些日子他也想了很多,想到连惜的条件和为人,想到连惜在李家的处境,这个女孩打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干净气息,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养女,当受到主人家儿子骚扰的时候,尤其又是在高考前夕,她除了暂时忍耐还能怎样呢?真闹出来了,名声还要不要?

  她的小惜绝不是什么淫。娃荡。妇,否则,又何必选择那个跛脚的李铭宇?学校有钱有貌也喜欢她的男生不是没有。所以,她只是做错了一件事,就是不够相信他,面临困境时没有向他求助。

  这么一琢磨,汪臣的愤怒便大多被心疼给取代了。如今,他只差一个台阶,只要小惜跟他认个错,以前不管发生过什么,他都既往不咎了。

  汪臣满心期盼着连惜能和他服软,可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声夹杂着愤恨和鄙视的质问:“学长,是不是你在帮我姐争取那个保送名额?!你怎么能这么卑鄙!”

  “什么……我没有啊。”他几乎被说懵了。

  连惜却仿佛更生气了,恨恨地道,“你不用装了,我都知道了!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把学校当成自己家的私财了吗?你跟谁好就把好处给谁?你还有没有一点做人最起码的良知和是非观!”

  “良知?是非观?”汪臣怒得上下牙都在相撞,从小到大,他头一次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是自己心爱的女孩!他狠狠攥紧拳,竭力忍着出手的欲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连惜才说了一个字,就发觉四周都是八卦的目光,甚至连警卫室的人都跑出来朝这边张望。她不想再在学校传出任何跟汪臣有暧昧的话题了,遂拉着汪臣就往路北走,拐弯的时候头昏脑胀地差点撞到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幸好汪臣及时托了一把她的腰才没摔倒。

  也就在这一撞一托间,连惜气愤的心情也稍稍冷却了些。刚才她之所以那么控制不了情绪,只因她还把汪臣当成以前那个正直、阳光,且又喜欢她的大哥哥,可是却忘了这会儿早已物是人非了。

  她以为她已足够坚强,但是当过往的记忆浓墨重彩地泼进脑海中时,她还是禁不住湿了眸子。

  再抬起头时,连惜脸上的色厉内荏已完全褪尽,神色间充斥着无助与凄凉,“学长,算我拜托你好不好?把那个名额还给我吧。我姐将来很可能要出国,这个机会她根本不需要,可是我非常非常需要,这会改变我的命运。”

  汪臣的神情明显滞了一下,片刻过后,他颓然地放开手,低下头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说完,转身就走,一贯挺拔的身体此刻好像都苍老得无力直起了。

  连惜微微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隐隐觉出一丝不对。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可还没追出去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无奈的低呼:“哎呦,你别再去了。”

  这个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但她却想不起是谁。连惜回过头,惊见莫飞居然飞快地从身后那辆银灰色轿车的司机位上走了下来!他苦着脸一个劲儿地摆手,嘴角还一偏一偏地朝车后座示意。

  连惜朝后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如被冰封住了似的,一动都动不了了。

  后座微微开启的车窗缓缓落了下来,露出男人面容平淡的脸,但那平淡却让人心惊肉跳,好像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等下便是一场吞天噬地的巨浪。“上车。”他低沉着声音道。

  连惜听到那拔凉拔凉的一声,一瞬间几乎生出一种拔脚就跑的冲动,可是莫飞的动作却比她快得多,一把就将她推进了车子。

  连惜身体僵直地坐在叶文彰身边,碍于男人冰冷的气场,连头都不敢往旁边偏一下,可是这种反应落在叶文彰眼里,却无异于是心虚的表现了。想到连惜刚刚摔倒时,汪臣亲密地扶住她的动作;想到连惜带着哭腔求汪臣,让汪臣帮忙争取保送名额,叶文彰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他自觉已经跟连惜表示得足够清楚了,可为什么这孩子在遇到困难时,第一个想到的就不是他呢?

  男人在这种事上永远都不会大方,即使是叶文彰也不例外。他咻地一下转过脸,目光近乎凌厉地射向连惜。女孩在这样的打量下,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明明显心里怕得要死,却还强撑着扬了扬脸,虚张声势道,“怎、怎么了?”

  听到她声音都走调了也不肯认输,叶文彰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算了,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问:“你想走保送?”

  “……嗯。”

  “这件事我会给你办的。今天你就给我搬到总府路去,不用再来学校了。”他的声音平平,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这时候,其实连惜只要点点头,不吭声,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偏偏她的自尊心忍不了坐在人家家里等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再加上还有颜颜那个“前车之鉴”在。因而,连惜连一秒钟犹豫都没有,就果断地拒绝道,“我不要。”

  “你不要?”叶文彰微微一怔,随即几乎怒极要笑。

  “是。”连惜心里惴惴的,但嘴上一分都不肯让,“我是想走保送,但我想靠自己的努力争取。”

  在她看来,她去找汪臣不过是理论,是在讨要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可是叶文彰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搬到他家等他给安排学校,岂不就真成了陆思琪口中的“金丝雀”了?

  “好、好、好。”叶文彰连说了三个好字,拍着手笑道,可是那笑容却冷得让人心惊。身处高位这么多年,也只有连惜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至于为了什么拒绝,叶文彰不愿往深里揣测,他只怕自己会忍不住掐死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出去。”他放下手,视线直直地看向前方,淡淡地说道。没有指名道姓,可连惜有这个自知之明。她咬咬唇,推开门走了出来。然后,眼见那车连分毫停留都没有,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嗖地一下驶了出去。汽车发动时的热气喷了她一脸。

  “咳咳咳……”她禁不住捂住口鼻咳嗽两声,怒视着汽车离去的方向,咬紧牙,恨恨地跺了跺脚。凶什么凶啊?!你还生气?!我都没问你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呢!她在心里骂道。

  18污蔑(修文)

  果然不出叶文彰的所料,连惜在汪臣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却也没有来找他。

  如果说他开始只是生气,那么现在就真是心凉了。原来他还不是第二,他根本就没有排上号!

  “莫飞,吩咐下去,不用再管她的事了。”叶文彰站在窗边,俯瞰着这个城市,面沉如水地吩咐道。

  “……是。”莫飞明显怔了一下。叶大哥不要那个女娃娃了吗?其实,他觉得她还是挺可爱的。

  听出莫飞回答时的迟疑,叶文彰的唇向一侧轻轻扬了扬,却没再说什么。

  老鹰暂时放松了手中的猎物,并不是准备放掉它,而是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它彻底地吃下去。

  “对了,颜可的事情处理完了吗?”就在莫飞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叶文彰突然开口问道。

  莫飞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开,低下头道,“……都处理好了。”

  “那就好。”叶文彰漫不经心地应道。幽深的视线遥遥望向城市的东南方。那里,是连惜的学校。

  而连惜最近几乎可以用诸事不顺来形容。原本只有她一个人的宿舍,莫名其妙地被塞进了五个高一女孩,咋咋呼呼地吵得她晚上都没法睡觉。但是这点小事她这会儿根本就顾不上难受了,最近她天天都在头疼身份证呢。

  连惜的临时身份证马上就要到期了,可正式的却办不下来,因为殷娴死活不同意连惜将户口暂落她们家。但如果没有身份证,又如何入场参加高考?

  连惜隐隐觉察出有人似乎在暗处为难她,甚至认定那人就是叶文彰。但这次她还真是猜错了,作为一个来自外地的孤女,本来就是这个城市的最底层,如果没有人庇佑,必定举步维艰,就像她以前一样。

  时间一晃就到了五月底。今天应该算个特殊的日子,连惜终于满18岁了。一个多月前,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有一个最为难忘的成人礼。这个难忘不一定是指生日宴办得多么豪华气派,而是身边有一个真正爱她关心她的人。可是现在……

  她坐在床的一角,双臂抱膝,怔怔地发愣。

  同宿舍的两个女孩走了进来,叽叽咕咕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带着讨好的笑凑了过来,说:“小惜姐姐,那天我看你回来时带了一件好漂亮的蓝裙子,是什么牌子的啊?”

  “牌子?”连惜愣了愣,透着几分审视地看了她一眼,“我也不太清楚。”

  “那能不能借我穿一下?”女孩顿了顿,谄媚的笑容加深,“晚上我们班有聚餐,但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对不起,那件衣服我不能外借。”她话还没说完,连惜便有礼地打断了。这几个小女孩自从跟她同寝,便隐隐有些排挤她的意思,其中更以这个叫红红的女孩为最。连惜不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却也懂得若以德报怨,将来何以报德的道理。

  红红不甘心地又磨蹭了一会儿,奈何连惜言辞坚决,最后她好像也生气了,站起身颇为怨毒地瞪了连惜一眼,怪声怪气道,“不借就不借,还不知是怎么来的脏东西呢!”说罢,便拂袖而去。

  连惜皱紧眉,有些不高兴,却也不愿追出去吵架,遂继续坐在床上发呆。没想到,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门外很快响起一片噪杂,纷乱的脚步声直朝这个屋涌来。“咣当!”一声巨响,门被人一把推开。同屋的几个女孩并楼层宿管老师一起冲了进来,都是脸色不善的样子。

  连惜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大喝:“我们不要跟这种援。交女住一屋!”

  她简直呆住了,待回过神来,看着周围人神色各异的打量,只觉一股热血直朝脑子里涌去:“你胡说八道什么!”她跳下床大喝道。

  红红突然跑过来,挡在她身前,而另几个人就顺势扑向了连惜的衣柜,乱翻起来。

  “你们做什么!谁允许你们动我东西了!”连惜想走过去阻止,可红红却偏偏一副溜猴似的样子,嘲讽地笑着左摇右摆,就是不让路。连惜被逼急了,停下脚步冷着脸道,“你们是想让我报警吗?说学校有人抢劫?”

  彼时,她一脸肃容,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势一时将那几个女生都震住了,面面相觑,不敢再妄动。

  寂静中,一个纸包却从柜子里悄然滑落,露出那天叶文彰带她逛商场买的蓝色半袖丝绒裙。

  门口围观的人里有家里条件好的,眼尖地注意到了,马上咦了一声,说:“这件衣服我表姐好像也有一件,要两千多块呢……”

  此话一出,借衣服的女生仿佛抓住连惜什么把柄一样,马上挺直了腰,说:“老师你都看见了吧?这下总该相信我们了。她家里的情况您应该比我们清楚,怎么会突然有钱买这些新衣服?不是出去做援。交是什么?”

  老师虽然也怀疑东西的来路,但是总觉得连惜不像那种有失德行的坏女孩,遂斟酌着道,“光凭一件衣服,也没法说明什么的……”

  “那要是再加上夜不归宿,跟校外男人交往,有豪车接送呢?”开始陪红红进来的女孩,也就是这间宿舍的宿舍长,突然开口道。

  有了她的作证,再加上连惜最近的确有夜不归宿的记录,正逢学校严抓作风问题,楼层老师再喜欢连惜也没法包庇,于是叫连惜自己去找主任解释。

  几个女孩推攘着连惜往楼下走,当走到一楼半的位置时,宿舍长往底下看了一眼,脚步微微一顿。而几乎与此同时,连惜却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猛地推了一把!

  “啊!——”她一个没站稳,脚下踩空,顺着高高的楼梯便滚了下去!

  骨头一次次与楼梯相碰,浑身散架一般疼,连惜却只顾得上死死地抱住头,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等下头破血流的命运。

  却不料,就在她即将落地的前一瞬,竟被人一把捞起!随后,便落入了一个散发着薄荷清香的怀抱……

  “你没事吧?”优雅的男声中伴着担忧,在连惜的耳畔响起,那音调里尽是说不出的柔和。

  连惜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睫毛不住地抖动着,一张逆光的温和面容冲进了她的眼底。黑白色调中,他的五官有些模糊,却依然漂亮地不像话。

  连惜用力眨眨眼,这才看清了来人是谁,立刻便是一怔。

  是他,那天在钢琴比赛上帮了自己的人……

  叶修泽矜贵的面庞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在听了宿管老师的解释后,沉默不语,紧抿的唇角清晰地昭示出主人的不虞。

  他看了怀里的连惜一眼,面容冷凝道,“那些小玩意是我送给她的,如何?”寒星般地眸子直直地射向老师。

  连惜的心不禁一颤,呆呆地看着他。那一刻,他就是她的天神。

  宿管老师不禁有些迟疑,看看连惜,又看看这个一望便知是非富即贵的少年。

  “怎么?不信?”叶修泽冷笑一声,身后马上走出两个便衣保镖,到老师那边耳语几句。老师立刻惊疑不定地将眼转向连惜,片刻过后,强挤出一丝笑道,“原来是这样,连惜你怎么不早说呢?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后一句话,却是对周围人说的。

  “谢谢你。”待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连惜两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松松地揽在叶修泽的后颈上,视线则落在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上。头颅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对了,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不禁浑身不自在,飞快地加了一句,挣扎着就想要下地。

  “你别乱动。”叶修泽皱着眉,清朗的声音里透着不悦,“看看你这一身的伤,也能叫没事?我先带你去医院。”说着,不由分说就抱着她就往校门口走去。

  男孩修长的身体略显瘦削,但是抱着她的手始终很稳。并且很小心地避免颠簸到连惜的伤处。

  才经历过一番粗鲁对待后的连惜,乍一受到这么体贴的对待,心里真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她吸吸鼻子,将头又垂得深了些。

  医院。

  简单的消毒上药过后,医生识相地离开了。连惜拘谨地坐在椅子上,叶修泽则半蹲在她的膝盖边,轻轻吹着刚刚上过药的伤口。凉凉的,痒痒的……那清浅的气息让她的脸蛋不由地又烫了几分。

  “不、不用了……”她终于忍不住动了动腿,极诚恳地说:“已经不疼了,真的。”

  突然,她的视线落到了他的拇指上,那里有一道还带着血痂的新伤,“你的手怎么了?难道是刚刚碰到的?!”连惜紧张地问道。

  “不是。这是我早上削水果拉到的。”他赶紧解释道。

  “啊?那也上点药吧。”

  “没事,小意思而已。”叶修泽笑笑,站起身,语气略带责备地说:“倒是你,以后可不许这样不小心了。”

  连惜扬着头,定定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子——高贵,清雅,淡然,宁静。微笑时散发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沉思时又透出无法掩盖的疏离感。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突然脱口而出问道。然而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用这种口气跟恩人说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怪只怪曾经帮过她的人,最后都或多或少地伤害了她,让她打从心眼里生出了一股畏惧。

  但叶修泽明显不介意她的态度,微微挑起的笑容反倒加深了些,就像春季树上蔓生的枝丫,无边无际地延伸着,看得人心里都暖和起来了。

  “抱歉,我到现在还没有自我介绍过。”他整整衣服,微微弯下腰,将带伤的手背在身后,另一手煞有介事地伸向连惜,“你好,我叫叶修泽,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跟美丽的小姐你交个朋友?”

  他眨眨眼,尾音稍稍上扬,举手投足间尽是说不出的优雅……

  连惜却呆住了。叶修泽?不就是叶文彰的侄子?!

  而同一时间,在城市的那边,叶文彰缓缓放下了电话,眸底亦是一片深思。

  修泽去了连惜的学校?他去做什么?

  19手铐

  “到了没有啊……”连惜的眼睛上蒙着一条丝巾,一手搭在叶修泽的胳膊上,一手举在身前,摸索着超前走。

  “好了,我们到了。”叶修泽推开一扇门,满面笑容地将连惜推了进去,亲手为她解开了脸上的遮挡。

  漆黑的房间里,数不清的光点在四处飞舞,流光溢彩,宛如辰星。

  连惜顿时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萤火虫,好多的萤火虫!可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萤火虫呢?

  她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向叶修泽,只见到青年在晕黄的光线下柔和的笑脸。

  “看那里。”他扳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转向墙的一侧。就见那一面黑暗的墙体骤然被打亮了!金色的流线字体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小惜,生日快乐!

  那行字在萤火虫的光芒下忽明忽暗,跳动着,飞舞着。连惜痴痴地看着,泪水在不知不觉间盈满了眼眶。

  原来……还是有人记得的……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清越的男声在耳边低低的响起,温柔,怜爱,仿佛溢满了种种说不清的情感。

  连惜不受控制地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耳边暖暖的气息,心在一瞬间柔软得不可思议。

  “没有想到,今天还会有人给我过生日……”她轻声道,语气有些微酸涩。

  叶修泽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抬起她的脸,细致而温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温声道,“如果你愿意,以后的每年我都会陪你过生日。”

  她忍不住张开了双眼,怔怔地看着他,“……为什么?”连惜一天得不到这个答案,就一天踏不下心来。

  “唉,我说你可真执着。”叶修泽无奈地扶扶额,脸上却带着笑意,“好吧,我告诉你。你应该也猜到了,我是叶家人,我父亲叫叶文昭,我叔叔是叶文彰。不过以前我跟母亲一直在外疗养,所以你没见过我。当年的事……我都听说了,多亏了你,不然叶家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今时今日的地位。”

  如果是感念她当初拼死偷出了信物,倒也说得通。连惜稍稍思索了下,接受了这个解释。

  然后,便听叶修泽又接着说:“这些年我一直和叔叔到处找你,好不容易得知了你的下落,当然要好好补偿你。可没想到叔叔……”

  他的话忽然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低下头,犹豫着说:“叔叔这次是糊涂了,但你别怪他。他只是习惯掌控所有的事情,没恶意的。”

  连惜的脸色猝然白了。看来,自己前阵子多方受阻都是因为他了?甚至……甚至就连今天被诬蔑为小偷也是出自叶文彰的授意?

  她踉跄着退后一步,几乎无力再保持站立。

  不管她之前在心里如何胡乱揣测,都比不上这会儿被人亲自证实来得伤心难受。

  叶修泽好像被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到了,连忙道,“小惜,你没事吧?”他一步跨过去扶住她,神色间颇有些懊恼,“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也许,你不知道会更好一点。”

  “我没事。”连惜强笑着摇摇头,忧戚地喃喃道,“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叶修泽低叹了口气,倾身上前松松地揽住她。

  沉默了一会儿后,叶修泽放开她,笑着安慰道,“好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好不好?来,去切蛋糕吧。”

  他长身玉立,抬手轻拍几下,屋内立时灯火辉煌了。

  小提琴师,推着餐车的侍应生,高挑美丽的女服务员,全都带着善意的微笑看着她,一齐鞠躬道,“祝您生日快乐。”

  连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原来房间里有这么多人!她还当着这么些陌生人的面掉眼泪了,真丢人!

  三层大的华丽水果蛋糕,最上面放着一支用菠萝雕成的帆船,看得出来极用心思,刻得栩栩如生,蓝色的奶油堆砌其间,仿佛小船正要踏浪扬帆出海。

  而相对来说,第二层和第三层就比较普通了,只是粗粗地扑了一圈草莓,没有任何装饰。

  连惜不由地有些疑惑,上下看了好几次。

  叶修泽注意到了她的神色,白皙的面颊上渐渐浮起一抹酡红。

  他眼神飘忽地抬手摸摸鼻子,尴尬道,“这个……蛋糕师做完菠萝船之后没有时间了,所以就偷懒了。”

  连惜垂头不语,片刻过后,她抓住叶修泽受伤的那只手,扬起脸,咬着唇问:“这个蛋糕师就是你,对不对?”

  叶修泽愣了一下,看着连惜明显内疚感动的样子,唇边慢慢漾出一朵笑,“傻丫头,这是你的十八岁生日蛋糕啊,当然得由我亲自做了。”

  一股酸溜溜的感觉直往鼻尖冲去,连惜握着叶修泽的手,头一点一点低了下去,声音微哑地低语道,“谢谢,真的谢谢你……”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谢啊?唉,你还没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呢。”叶修泽故意作出一副苦相,“先说好,可不许再跟我说谢谢了。”

  蛋糕旁边放着一支精致的木盒,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还有馥郁的上等檀香味道扑面而来。

  连惜不安地看向叶修泽,踟蹰道,“这是什么?太贵重的我可不能收。”

  “你放心,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叶修泽宠溺地拍拍她的头,下巴朝盒子轻轻点了点,“打开吧,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连惜抿唇看了看他,点点头。反正如果是很贵的东西,再还给他就是了。

  她打开盒子,神情立时一滞!片刻过后,惊喜地抬起了头来,“这是……这是……”

  叶修泽白玉般的指尖捻起那张硬卡片,笑道,“没错,你的延期身份证我给你办下来了。这下你可以安心去考试了。”

  “太好了!哈哈……”连惜狂喜地欢呼一声,一蹦三尺高,连自己腿上还有伤都忘了,跳起来就抱住了叶修泽的脖子。

  “哎哎,你慢点!”叶修泽一边满脸紧张地扶住小惜,一边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他更想直接给连惜办张正式身份证,但这样难免得买套房子,肯定会惊动叔叔。

  而这,就不是他所乐见的了。

  连惜的十八岁生日过得挺开心,这份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6月3号。这一天,她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中午是姥姥的八十大寿,会在酒店里庆贺,你来不来?”李思思一上来便开门见山。

  连惜着实愣了一下。所谓“姥姥”,其实是殷娴的母亲,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李思思见那头沉默,冷笑一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老人过生日的时候心情都好,你过去敬两杯酒,保不齐她一高兴会帮你和我妈说说,给你办个正式户口什么的。”

  连惜听着的确有些心动,可她不信李思思会有这么好心,沉吟了一下后,平静地说:“谢谢,不过不用了。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想专心复习功课。”

  李思思一下就捏紧了电话,尖声道,“我们家好歹养了你几年,连姥姥整寿你都不来?!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这儿呢!”说罢,气势汹汹地就摁断了通话。

  殷母的生日宴办得很气派。连惜最后还是来了,她还真怕李思思那个疯子在学校乱说什么。避着人潮走进大厅,她本打算敬杯酒就走,可不料才一进门就被李思思眼尖地发现了。

  “哎呀,小惜你怎么还在这里?大家都等你呢!”李思思几步走过去,就将连惜往主桌那边拉。那热情劲儿,跟下午在电话里的盛气凌人真是判若两人。

  “不、不用了……”连惜赶忙推柜,可别看李思思脸上笑得温柔,暗地使得力气却贼大。她挣了一下,硬是没挣开,只得拿捏着陪坐到末席。再往桌上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殷母和殷娴都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汪臣神情淡漠地坐在李思思身边,李铭宇明显笑得不怀好意,而李彦宏的座位上搭着一件西装,人却不知去哪儿了。

  这、这该不会是场鸿门宴吧?!

  连惜下意识地就想找借口走人,却不料李思思比她更快,噌地一下站起身道,“来,咱们大家一起举杯,祝姥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群人呼啦啦都站了起来,连惜也只得随大流举杯起身,但就在众人即将碰杯的一瞬,李思思突然发出一声疑问的惊呼:“呀!妈你今天怎么没戴姥姥送你那个镯子?”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桌上的每一个都听到。

  “是啊,娴娴,我送你那镯子呢?”殷母的一张脸皱皱巴巴的,也疑惑地看了过去。

  “镯子……”殷娴故作为难地看了眼连惜,又别开了脸。

  连惜看着这一家人惺惺作态的样子,几乎气极要笑!

  这时候,李思思走到殷母身边,俯身耳语了几句。殷母听完后,脸上立刻显出了震惊的神色,高声道,“连惜!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我女儿是缺你了还是短你了?你竟敢偷东西!”

  这一声喊音量极高,一时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恐怕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望向这边。

  在周围神色各异的打量下,连惜咬着牙攥紧了手里的酒杯,发白的指骨隐隐颤抖着。什么叫虚伪,什么叫贼喊捉贼,她今天算见识到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殷家那些值钱的珠宝首饰,古董字画。甚至是建立这家酒店的初始资金,都是李彦宏当年从母亲那里骗来的!

  她已经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计较了,已经净身出户了!李家人怎么还好意思,一再地拿他们自导自演的“偷窃”来说事?!

  “你们欺负了我这么多年,也够了吧?!”她终于忍无可忍,当啷一声将手里的酒杯狠狠摔到地上,玻璃杯立时碎了一地。

  “你!”连惜转过身,一指倏然直指殷娴,咬牙切齿,“你说那些珠宝原本是你殷家的对吗?那你敢不敢向公安局说明,那些你登记被窃的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呵呵,祖上传下来的吗?”她讽刺道。

  连惜今天迫不得已来到这里,便早已在底下做过一番打听。殷家上面几代都是务农的,根本不可能有这些好东西。只有叶家这样累计三代以上的大族,才有可能一镯一环皆精致贵重。

  但是,她料定殷娴没法说出李彦宏在叶家的那段过去,否则,她们颜面何存?

  果然,连惜这样一字一句直掐要害的理论,让殷娴一时憋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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