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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出阁 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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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的三个金色大字——春意阁。
一阵阵香粉味儿扑来,她看到许多穿着绫罗绸缎、打扮得娇艳绝伦、巧笑倩兮的姑娘来来去去,不断地迎进或送走上门的客人,让她不由得看傻了眼。
这春意阁果真吓人哪!就连白天客人也这么多,难道都是争相来一睹芙蓉小姐的风采的吗?
这时候,一群人的谈话声传了过来,传进了她耳里——
一群穿着打扮像员外的中年男子围住了老鸨,“翠嬷嬷,今儿个芙蓉小姐弹琴是什么时候的场子呀?”
“哎呀!各位大爷,芙蓉小姐染了风寒,近日身体微恙……”
翠嬷嬷的声音顿时被一群人给淹没,“什么?染了风寒!翠嬷嬷你是怎么……”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不过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有着责怪翠嬷嬷的意味。
“哎呀!各位大爷们,你们就别再责怪我这妇道人家了吧!芙蓉染了病,我也舍不得呀!放心放心,翠嬷嬷我呀,正加派人手细心照料着呢!相信再过几日,我那心肝宝贝芙蓉儿就能弹琴、唱曲儿给各位大爷听了!”
“哎呀!除了芙蓉外,我们这春意阁美人儿也是多得很哪!”鸨嬷嬷朝里头嚷着:“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快出来招待客人呀,”
一群莺莺燕燕出来,又把客人迎进去了。
太好了!芙蓉小姐染了风寒,那她一定在那什么飘柳榭里休息,只要她进得了后院、找得到飘柳榭,那么要见芙蓉小姐应该就容易多了!
于是她转了个方向,摸索着要绕到春意阁后门的路。
一想到要见那名满天下,卖艺不卖身的绝色花魁芙蓉,连她这个女流之辈,都不禁要感到紧张和兴奋哩!
春意阁占地之大,远超乎了春日的想象,她费了好一番工夫,才终于在一条胡同里发现了春意阁的后门。
但是后门却从里头上了锁,也就是说,她压根儿无法进去!
她看了看四周,惟一的方法,就只能爬上围墙边的那棵树,才能越过围墙了。
幸好她今天是一身小厮的装扮,这要穿罗裙来呀,不跌个四脚朝天才怪!也幸好她以前跟着小姐爬树爬墙爬习惯了,否则就算有树,也还不知道该怎么爬哩!
唉……想想她忍不住又满腹牢马蚤了——她为什么老是得为那个人上山下海、偷偷摸摸又担心受怕呀?难道是她上辈子欠了他不成?
牢马蚤归牢马蚤,该爬的还是得爬。她拿了根木头靠在墙边,踩上去后借力一跳,两腿用力夹住树干,一只手抓着树枝、一只手攀住树干,使尽吃奶的力气往上移动——
终于,她双脚踏上了围墙上的小瓦檐。
幸好后院里头没人。
围墙不算太高,但要是直接从瓦檐上往下跳,一个不小心还是容易伤了脚,她决定先双手抓瓦檐撑着,让身体往下坠后再放手。
当她双手正用力抓着瓦檐,并小心翼翼让身子坠下时,一道声音冷不防在后头响起:“你在做什么?!”
“哇!”春日吓了一大跳,不自觉松了手,立刻就跌了个四脚朝天,“哎唷——”她的屁股好痛啊!
她边揉着发疼的屁股,边赶忙抬头看看说话的人,那是个一身劲装打扮、身材凹凸有致、长相美艳的女人。
“说!”“刷”的一声银剑出鞘,冰凉的剑尖抵上了春日的脖子,“你是谁?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
天、天啊,原来春意阁还有请女护院?!这姑娘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厉害的样子!
“那个……我、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呀!哎唷!屁股还是好痛,
“我什么?就算你是女的也一样,再不说小心我一剑杀了你!”
“慢、慢!”春日吓得赶紧闭上眼,“我说、我要说了啦——”“还不快说!”
“我是、我是……就是有个人托我来找芙蓉小姐。”说“托”实在太好听了,他根本就是用“强迫”的,才不会管人家愿不愿意呢,
“要找芙蓉?”持剑女子声音出现了疑惑,“谁托你来的?”“呃,就是——”春日这才猛然想起来,那男人开口闭口都是本大爷、本大爷的,她自始至终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呃,对不起,他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她只好实话实说。
“看样子我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哇啊!别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是实话呀!我没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嘛……对了、对了!侠女你瞧,”她霍地想起,赶忙将藏在怀里的令牌掏出来,“我有这个为证!那是他给我的,他说要我带来给芙蓉小姐看的!”
这回换持剑女子愣住了!
下一秒,持剑女子将剑回鞘,架着她站起来,并拉着她直往前走。
“那个、那个……”谁来告诉她发生什么事了呀?!
“我带你去见芙蓉!”
“啊?!哇!侠女,真是太谢谢你了,”看样子她摔一跤、跌疼了屁股,果然还是值得的!呵呵——
第五章
见过花魁芙蓉,从春意阁出来后、她又转往山海楼的方向,去排队买点心,回来的途中正巧遇到出去办事儿的长宏哥,两个人便一路走了回来。
他们是从后院门进来的,春香小居离后院近,聊着聊着,长宏已达春日来到了春香小居前。
“春日,你一人买那么一大篮东西,真吃得完吗?真不需要我替你效劳?来,让我瞧瞧你究竟买了些什么?”
“嘘……长宏哥,你小声些啦,”春日赶紧将藤篮藏到身后去,不得不撒了个谎——
“这都是些小姐爱吃的零食,小姐自有身孕后,就特别爱吃酸酸甜甜的东西,但二当家却认为那些零食对小姐的肠胃不好,所以我只好有机会就偷偷帮小姐张罗一些了,你可别说溜了嘴,给二当家知道了。”
“放心,我不会的。对了,方才路上遇见你时也忘了问,你吃过午膳了吗?”
“还、还没。”春日摇头。房里那位大爷都还没吃呢,她哪敢先吃呀!
她露出无所谓的笑容,“不打紧啦,方才我在街上已经顺便买了一些,等会儿进房就可以吃了。”说着说着,她的肚子还“咕噜、咕噜”悲呜了几声。
“呵呵——”春日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连长宏也笑了。
“好了,快去吃午膳吧,你一定饿坏了。我得去忙其他事儿了。”
“长宏哥再见。”
“再见。”
目送着长宏的背影离开,春日总算松了口气——好险、好险啊!幸好长宏哥没发现,她的藤篮里不是什么零食,而是满满的食物,否则他定会起疑的!
想想今儿个从出门后,便开始东奔西走的,这一奔走下来,再回到自个的春香小居时,竟已经是晌午过后了。
肚子又一阵咕噜咕噜,真的好饿喔!想必他也很饿了!想起他那因为肚子饿而变得非常难看的脸色、凶巴巴的口气……唔?好像也没那么可怕,难道是她已经习惯了吗?
她提着藤篮推开门,看见了他正倚着床柱,翻看着她向房大夫借来的医书。
他抬眼瞄了她一下,“不错嘛,还知道要回来。”
通常他会用那种口气说话,表示他大爷心情已经非常恶劣了,春日只好用讨好的口吻说道:“对不起嘛,你也知道我今儿个要去做的事情都好费时间的。”
他头一个该问她的问题应是她事情办得如何了,但话到了口边,吐出来的却是——
“刚才那男人是谁?”
“喔,那是长宏哥。”
他开始发火,“叫你去办个事办了老半天,拖到现在才回来,还有空和男人在门口打情骂俏,啊?”
“你、你误会了,我和长宏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春日连忙解释道。
小姐是,他也是,怎么最近大家老误会她和长宏哥有什么呢?她只是和长宏哥比较有话聊而已呀!
她越解释他听了就越火大,“我管你哪样!在本大爷的眼皮子底下,绝对不准你和其他男人打情骂俏!更不许你带男人进房里来!”
“我、我没有呀。”她很委屈地说道:“你们……都误会了。”
见她提着藤篮,可怜兮兮地站在那儿,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他不由得感到莫名其妙的一阵心疼懊悔。
他怎么会突然发那么大火呢?!现在回想起来,方才她和那男人也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已,他不该对她发火的。
真是见鬼了!他是怎么搞的?怎么最近常做些连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举动?
这时候她的肚皮又发出了“咕噜咕噜”声。
“总之我说过的话,你得牢牢记住就是了。”他放软了音调,“好了,我快饿死了,有什么吃的?你不是也还没吃?还不快把东西拿出来。”
“喔、喔。”见他声色不再那么严厉了,春日紧绷的一颗心总算放松了下来,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开朗。
她先施了长凳摆到床边,将藤篮往长凳上一摆,接着献宝似的打开藤篮,上出里头的油纸包。
“这都是我今儿个上街买的,啊!尤其是这个——”她先拿了最小的那一包打开来,“是山海楼的云翠卷喔,我买了三个,两个给你,一个给我,喏,你尝尝!”
香气四溢的云翠卷凑到他嘴边,他张嘴就将整卷含了进去,当然也无可避免地含到了春日的手指。
“哇!”春日连忙缩回手,红着脸,“你、你别咬人家啦!”
怪怪!怎么手指被他含到的地方觉得好烫、好烫!她连忙将那只手藏到身后去,偷偷在衣服上擦了擦。
“笨!”
又骂她笨?没关系,她习惯了。不过她觉得气氛好像有点儿尴尬,连忙低头又拿起一卷云翠卷,“呃,那个……你继续吃吧。”
他很快又吃完了一卷,剩下那卷就是她的了,她拿起最后一卷咬了一口,“哇!好好吃喔!”她一脸幸福地说道,又咬了一口。
谁知道他竟然陡地口一张,咬走了她手上剩下的一半云翠卷。
“哇啊!人、人家的啦!”春日由一脸的幸福顿时换成了哭丧着的一张脸。
“你太胖了!不许多吃!”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乱说!才、才没有呢!”小姐一天到晚嫌她瘦,她哪里胖了?明明就是他贪吃啦!呜……好吃的云翠卷……
“吃吃吃,就只会吃!说!要你去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伏威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喔,那个啊……嘿、嘿!”春日得意地笑了起来,“说到这个,我可是历经千辛万苦的哩!不过事实也证明了,我的办事能力可不是盖的。放心吧,他们说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了……啊!对了、对了!”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兴致勃勃地说道:“你们家的人都好特别喔!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我感觉得出来,你们之间的感情很是浓厚的!还有啊,你们每个人的个性都是南辕北辙,差好多喔!
“啊!还有、还有!我直到今儿个才知道,名满天下的花魁芙蓉竟然是男人!这真是我听过最惊人、最离谱的事儿了!你怎么没有事先告诉我,害我听到真相时,真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哩!
“不过芙蓉公子真最美得像天仙下凡、而且说话有礼又有趣呢,还有那英气逼人、像大侠女的伏华姑娘……我今天真的是开了眼界了,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瞧瞧芙蓉公子所说的,那带着徒弟云游四海的伏家三公子是什么模样哩!”
听她一副如数家珍的模样,难道……
“老二全跟你说了?”
“是呀,芙蓉公子人很好的,”才不像某人那么霸道又难伺候哩!“我问他什么,他都回答得好详细喔!”哪里像某人什么也不肯说,还嫌她多事!同是兄弟,两个人说话态度真的差好多呢,
“哼!长舌!”这老二是存心跟他作对是不?竟然会对这笨婆娘 嗦这么多!瞧笨婆娘那副对他赞赏有加的模样,好像老二真有多好似的!他又开始觉得火气上扬了——
“你别骂芙蓉公子啦,人家他可是好意呢!”
“ 嗦!还不快把吃的拿来!”瞧她那副乐陶陶的模样,看了就不爽!
“喔。”春日连忙打开另一个油纸包,同时也暗自纳闷着,怪了,她应该没说错话呀,怎么他又生气了呢?
见他生气,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气氛在两人间沉默了下来,害她连忙三口塞成两口地匆匆吃完东西,便借着要干活儿的名义又出门去了。
晚上,伺候伏威吃完了晚膳,又替他擦完澡上完药后,春日这才有空回一楼的内堂里做未做完的女红。
呼!要做的东西还真是多得很哩!她想再给他做件像样的衣衫、还有小少爷的鞋儿、小姐要用的绣帕,还有她自己的肚兜也该换新的了……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恐怕得花上不少时间哪!
对了,若这两天伏威的家人来将他接走的话,那么她晚上空闲的时间就会多很多,这样东西应该就不会拖太久了!
啊!不对、不对!他就快离开了,那她首要之务就得先做他的才对哩!
一思及此,她连忙放下手中的小鞋儿,拿起利剪裁剪着先前未裁剪好的布料。
紧闭的窗扉,突然传来“叩、叩、叩”的声音。
春日吓了一跳,一双眼直盯着那两扇窗扉,发现窗纸上映了个人影。从那身形,看得出来是个姑娘家——
莫非是伏华姑娘来接她大哥了?!
她赶忙放下利剪,起身走过去,打开窗门。
窗门一打开,站在外头的,不是她预料中的伏华姑娘,而是一名她不认识的姑娘。
这位姑娘虽也是一身劲装,但衣着颜色相当鲜艳,头上、耳朵、颈子全戴着珠宝首饰,看起来有些贵气。她的身材和脸蛋儿都比伏华姑娘还要艳丽火辣,而且还带了些娇气。
“呃,姑娘你、你是?”
“你就是春日?”她虽然声音听起来娇滴滴的,但很明显地有着不客气和敌意。
“呃,是、是呀。”这人是谁?为何她会知道她呢?
“听说是你救了我的威哥哥?”
我的威哥哥?春日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真是不害臊的称呼呀!
“呃,应该算是吧。”她不好意思说是他强迫她要救他的。“姑娘你是?”
“怎么?威哥哥没跟你提过我吗?呀!是了,定是他想将我珍藏起来,不让太多人知晓……”陌生女子突然娇笑了起来。春日看着她自我陶醉的神情,只觉得额际隐隐作疼。
这姑娘有毛病不成?就算他俩浓情蜜意,也不干她的事呀!
哼!这个伏威果然是好色之徒,难怪嘴里老囔着要j杀她!瞧这姑娘的模样,定是和他熟稔得不能再熟稔了!
好吧,既然她的威哥哥想将她珍藏起来,不让太多人知道,那她也懒得知道她是谁了!“那个,我看我先带你去见'你的威哥哥'好了。”
“那是当然了,”陌生姑娘突然抱怨了起来:“真是的,为何我不能从大门进来,得像小偷一样敲这小窗?!”
“真是抱歉喔。请你向左边的小道走,绕到我这宅子的大门前来吧,我带你上楼去见伏公子。”
“你这人倒也挺怪的,听二公子说你不要他们的答谢。你是真的不要,或者其实是别有居心?难道你也想要嫁给威哥哥?”
什么跟什么呀!春日一口气险些噎到,急急忙忙否认,“姑、姑娘,你、你可千万别误会了!我绝对没那种想法的!”套句伏威常说的话,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没有是最好的了,瞧瞧你,又矮又平扁、脸蛋儿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条件样样比我差,一眼就知道是没法儿和我相提并论的,威哥哥自然也不会看上你这一类型的女人。”
唉……想她春日真是有够倒霉的,被那人批评的一无是处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也是开口闭口就嫌她这、嫌她那的!真的是什么样的人就找什么样的伴侣哪,
脑子想着无所谓,但不知怎地,胸口却觉得闷闷的。也许,她真的与他们是不同类的人吧,她生下来便是如此模样,这是无法选择的呀!
“是、是,放心吧!我条件差,我有自知之明的,”春日意兴阑珊地应道:“那就先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了。”
“嗯,这还差不多。好了,我现在要走到大门那儿去了。”“好。”
她带着陌生姑娘上了二楼,门才一推开,陌生姑娘便迫不及待地闯了进去,以投怀送抱之姿扑向倚着床柱的伏威。
陌生姑娘的出现显然让伏威吓了一跳,就见他急忙往旁边一闪,躲过陌生姑娘的投怀送抱,用一副见到她一点儿也不高兴的口吻说道:“是你!你来干什么?!”
“威哥哥,”陌生姑娘用着甜死人的声音唤着地,“人家一听见你受伤,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来接你回去呀!你可知你失踪的这些天,我几乎是日日以泪洗面、寝食难安哪!”
“吵死人了!离我远一点!”
“威哥哥,你也很想人家吧!可能是碍于春日姑娘在场,你不好意思表现内心的热情,是不是、是不是哪?”
“烦死了!快滚回你家去!伏家自会有人来接我!”
他越推拒,她却缠他缠得越紧,不断靠近他……
春日在一旁看傻了眼。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儿?眼见两个人声音越来大
“嘘、嘘!!”春日赶忙出声制止两个人,“你们也行行好,这么大声,很容易会让人发觉的,”
“谁准许你带她来的?!”伏威恼火地看向春日。
这、这、这压根儿不关她的事呀!春日咽了口口水,“那个……这位姑娘说她是来接你的,而且跟你关系密切,我当然是立刻带她进来找你了。那个……你们这一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聊……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连退了好几步,退到门边,“我内堂那儿还有事,我去忙了。啊,对了,待会儿你们要离开时,记得帮我把门带上喔,谢谢……呃,那个……再见、后会有期!”
“站住!”伏威气得大吼。
充耳不闻伏威在背后的吼叫,她赶紧一溜烟地跑掉了——
第六章
在内堂里,还是偶尔可以听到上头传来的一些声响,不过她已经不想去趟这淌浑水了,免得这个骂她、那个也说她别有居心,弄得里外不是人可就倒霉了!
不知过了多久,上头终于平静了下来。
又静静听了好一会儿,春日这才抬头朝上看。
“咦?声音没了!定是已经离开了……”说完她打了个呵欠,顺道伸伸懒腰,“好累呀!去睡好了。今儿个终于可以好好睡睡我那张舒服的新床铺了——”
一想到他离开了,心里除了松口气外,却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她应该要非常高兴的,但不知怎地,心中的高兴,却没有她预料之中的那么多。
“真是的!”春日拍拍自个儿的脸颊,“走了就好,我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定是他说走就走,太仓促了些,我才觉得怪怪的!”
不过回想起这几日的生活,虽然只能用惊险刺激来形容,倒也挺有趣的,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而已……
哎呀!别想了、别想了!还是睡觉要紧!
于是她从绣台前起了身,捧着油灯走了出去。
走上阶梯,她发现房门关了,里头也没有亮光。
春日推开房门,油灯的微光照亮了室内——
“嘎?!”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伏威怎么还躺在她床上?!他们应该一起离开了呀!怎么不在的只有那妖娇的陌生姑娘而已?
原本已经合上眼的伏威,听到她的脚步声时,本来决定暂时先放过她,等明儿个再好好找她算账的,偏偏她那极度惊讶的“嘎”一声,又让他大为光火
“嘎什么嘎?!他转头睁眼瞪她。
想起自己就这么站在门口说话,似乎太醒目了些,春日只好先跨过门槛并关上门,才说道:“你、你不是离开了吗?”
“本大爷还不想走!”要他跟那个八婆走,他宁愿留在这里!
“你那爱人呢?”该不会是被他给凶跑了吧?
伏威一听,立刻低咒出声:“见鬼了!谁说她是我的爱人的?!那八婆只是我的同门师妹!你最好给我记清楚了!”
“呃、呃……是那位姑娘自己那么说的。”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有没有脑袋呀你?!啊?”
“我、我……”是不是他的爱人,关她什么事呀?!她做什么要去怀疑这种事呢?“这又没什么好怀疑的。”春日小声地说道。
“笨!”笨就是笨!想也知道他不可能会看上那种女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陌生姑娘来接他,瞧他如此不愿的模样,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她猜测他也许是比较喜欢自个儿的家人来接他吧!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那要不要我明儿个再找机会去春意楼一趟?”
“去那里干什么?”
“因你不想同那位姑娘走,我只好再向芙蓉公子说一声,请他亲自前来接你回去呀!”
“你去上瘾了是不?我瞧你想看老二才是真的!”
“什、什么?才没有这回事儿!”他怎么老误解她的一片好意呀?
“是吗?明明昨儿个差你去还一副怕死的模样,今儿个竟然就自告奋勇了?你那笨脑袋就这么点心机,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不许去!要来他自然会来;不来,我也知道回拦江岛的路怎么走!”
春日越听越火大!瞧瞧这人说那是什么话儿?!简直不可理喻呀!好呀!不许就不许,她也懒得管了,省了一桩麻烦岂不更好?
她默默地将长凳并好,又从橱柜里取出薄被,吹熄油灯后,躺上长凳。
“喂!”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
“嗯。”
“才说你两句,你就不爽了是不?”
“……”
“干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蒲晶那八婆最爱胡说八道,你用不着搭理她!”
“喔。”
“还有,蒲晶那八婆就是狗眼看人低,你不必去理会她对你的批评!”
“嗯。”她继续应声,表示她听进去了。
他方才明明还对她很凶的,甚什么还要跟她说这些呢?他说这些是在安慰她吗?
“你是笨,但并非她说的那样。”她眼儿圆圆亮亮、脸儿软软、唇儿粉粉、笑得笨笨憨憨、没心机、心思儿全写在脸上……她有着蒲晶完全缺乏的可爱。
是她听错了吗?她怎会觉得他说那句话时,听起来温柔许多呢?感觉心口甜甜的、脸也热了起来!她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听到他那么一说,她整个人便不对劲儿了呢?
“喔。”
“算了,我懒得跟你罗嗦!”他忽然又变回恶声恶气的口吻,“好了,睡觉了!”
春日偷偷咧嘴笑了。他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是平时的恶声恶气,可她却感觉到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狼狈哩!这人啊,大概平常凶惯了,完全不习惯说些好听的话吧。
好难得呀,他竟也会安慰她哩!她微笑着闭上眼。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真是,我干什么突然说那些奇怪的话……”伏威懊恼地低喃着,其实心里已悄悄放了心,也跟着闭上眼。
翌日。
两个人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天,而很幸运地,今儿个她空闲的时间比较多,所以到了晚上就寝时间时,她已经将打算送给伏威的衣服完成了。
一手捧着油灯、一手拿着衣服,春日进房后发现伏威已经闭眼睡了,想想也不急着吵醒他,她决定等明儿个再给他就好了。
于是她将衣服摆在桌上,吹熄油灯后便躺到长凳上睡觉去了。
而在三更的打梆声过了不久后,竟然出现了敲门声!
春日在迷迷糊糊中被摇醒,睁开眼便感觉有团热气在身旁,原来是伏威下床站到她身边来了。
“呃?”她一脸茫然地看向伏威,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伏威压低了声音,“有人来了!”
怕自己叫得太大声,春日连忙指住了嘴,“嗄?!是……会是谁呢?”
“你问我我问谁?还不快去应付应付!”
春日连忙从长凳上滑了下来,赶紧摸黑凑到门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谁呀?”
门外传来温和有礼的声音,“春日姑娘,打扰了,我是伏龙。”
春日一听连忙开了门,“芙蓉公子!快请进!”她还是习惯叫他芙蓉。
“谢谢,我不进去了,大哥借住在你这儿,已经影响到你的名节,我要再进去,等于是火上加油了。”
春日微笑,“不会啦!来者是客,没那么严重的!公子还是请进吧,否则公子站在那儿,只会更容易被发觉而已。”
“那么,打扰了。”伏龙跨过门槛,踏进房里,不过他却是相当守礼地站在进门后右边的角落。
“芙蓉公子?”春日关上门、燃亮油灯后才发现他站的远远的。
“春日姑娘,不用招呼了,我站在这儿即可。”
“三更半夜的,谁叫你这时候来的?”好眠被扰醒,伏威可不像春日那般客气。
瞧笨婆娘对老二那殷勤的模样他就有气,那笨婆娘什么时候这般对待过他了?没有!从来没有!哼,
“今晚有我弹筝的场子,所以只有等到场子结束才能过来。”
“还有,昨儿个是谁让那八婆知道我在这儿的?!”
“老大,我只能说这是意外。”
“什么意思?”
“自你失踪后,蒲晶姑娘便一直留在家中作客,并帮忙打探你的下落,小四回去向爹禀报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时,蒲晶姑娘正好在一旁,自然是自告奋勇愿来接你了。”
“加上那老头又在一旁推波助澜,对不对?”
“呵——”伏龙人畜无害地微笑着,“当时敝人我不在场,你还是回去后再问爹吧。”
“哼!那个臭老头!既然那么喜欢那八婆,怎么不干脆自己娶她算了?!”
“大哥,容我提醒你一点,光从年纪而言,蒲晶姑娘已经足以当爹的女儿,甚至孙女了。”
“哼!我偏要这么告诉那老头!老二,你少在那儿幸灾乐祸!”
一旁的春日听了,不由得很好奇地偷觑了站在角落的芙蓉公子一眼。
这就怪了,人家芙蓉公子一脸平静、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看起来压根儿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呀!
“大哥,你又冤枉我了,”伏龙不以为意地微笑着,“自始至终,我对你和蒲晶姑娘这事儿所抱持的心态,就只有同情两个字呀!哎呀,家丑不宜外扬,大哥,回去再说吧,咱们这就走,别打扰春日姑娘休息了。”
“走就走!”
“春日姑娘,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喔,慢走。呃,再、再见。”
“大哥,春日姑娘大人大量,不计较也不想要报答,你不向春日姑娘道个谢吗?”
“不、不,不用了!”春日连忙摇手。只要他快些离开,她就阿弥陀佛了!
伏威转过头,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对着伏龙说道:“大恩不言谢,你不知道吗?”
伏龙知他开不了口,只好向春日说道:“春日姑娘,我代大哥向你说声谢谢。”
“不、不用客气的。”
“那么,春日姑娘,后会有期了。”
“呃,后会有期。”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他们还会再见面似的?
目送着两个人转身离去后,她这才猛然看见桌上的东西,连忙叫住了正要跨出大门的伏威,“等、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春日姑娘。”走在后头的伏龙转过头来,伏威也停了脚步。
春日将衣服递到伏威眼前,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呃,那个……这给你!你当初的衣服坏了,这两天我裁制了一套,今儿个就寝前完成的,刚好你也要离开了……”
“春日姑娘真是好手艺。”伏龙在一旁评头论足。“藏青色加上白色绣线滚边,好别致大方的衣服。”
“没、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春日很不好意思地笑道,“很普通的,只怕还入不了你们的眼呢。”
见伏威没有接过手的意思,他心又痒了,伸手接过春日递过来的衣服,“没这回事儿,春日姑娘,我见大哥似乎没有收下的意思,那这衣裳便转送我吧,反正我与大哥身材差不多,我可是对这衣裳喜欢得紧呢。”
“呃……”春日正要说好的时候,就见伏威突然伸手,一把将伏龙手上的衣服给抢了过来。
“谁要你自作主张的?”伏威瞪着伏龙,“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不要了?”
“人之常情啊!”伏龙仍是无所谓地笑着,“迟迟不伸手,自然是不要了。”
“罗嗦!”伏威又瞪了他一眼后,视线便转回春日身上。
春日以为他想跟她道谢,她心里已经准备好“不用客气”这词儿要回答他时:
“下回我看见你时,”伏威盯着她,“你说话要再结巴或语无伦次的话,小心我先海扁你一顿!”
“嘎?!”春日当场愣住。他、他不是要向她道谢的吗?
“哈哈——”一旁的伏龙嘻笑出声。
“笑什么?!”伏威掉头就走,“走人了,”
待伏威走到外头后,伏龙这才低声说道:“我大哥他只是不好意思向你道别罢了。后会有期了,春日姑娘。”
说完他也跟着走出去了。
“啊?喔。”春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愣头愣恼地点着头。
待她想到要看着他们离开而追出去时,他们早就不见踪影了。
春日看着茫茫夜色,“走了吗?也好……”
想起伏威方才的行径,又忍不住碎碎念了起来:“什么嘛!哪有人连道谢都没有,还骂人家的?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道谢不好意思,骂人家就好意思呀?算了!还是回去继续睡吧!啊,对喔!我总算可以睡床铺了!”
她自言自语地走进房,然后关上房门。
伏威离开后,真是轻松多了!
她不必活儿做到一半,就得紧张兮兮地急着去张罗他的三餐;凡是有关他的事儿,都得偷偷摸摸不能被发现;晚上好不容易可以回到房里休息了,还得替他擦澡换药;就算可以休息睡觉了,还是只能睡在两张长凳上。
现在,房间里就她一个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回房后时间全是自己的,再也不用忙东忙西的了!
偏偏很奇怪的是——虽然空闲下来了,她却开始觉得无聊了,而且还有那么点空虚、意兴阑珊、加上提不起劲儿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难不成她喜欢被压榨、被虐待吗?不、不,那怎么可能!才没那回事呢!
想着想着,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又放下绣针,发起呆来了。
“唉……没劲儿做事,今晚还是早点儿歇息好了,就算是补偿一下这几日以来的奔波劳累吧。”
说完她慢吞吞地站起身,懒洋洋地从内堂走了出去。
她掀开布幔,步进大厅时,发现大厅的门是开着的。“咦?我明明记得方才进来时有关上呀。”
“赫!”她吓了一跳!因为她陡地发现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个人,那是一个两鬓斑白、气色却像年轻人般健康红润的老伯。
“丫头,别叫!别叫!”陌生老伯站起来,朝春日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老头子我可不是什么小偷,更不是什么采花贼之类的!”
“你、你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怎么最近她这春香小居好像变成了风景名胜似的,净是一堆不认识的人来来去去的!是这些大太厉害?还是府里的戒备不够森严呢?
老人家不但不回答她的话,反倒是问起她来了,“你就是春日丫头?”
“呃,是啊。老伯你、你怎么知道我?”她只不过是丫环一名,什么时候变得人人认识了……等、等一下!不会吧?!不会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吧?她不确定地问道:“老伯你、你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呸!呸!胡扯!小丫头怎么可以开口就咒我老人家咧?!啊!难不成是那不孝的死小子教你的?”
“啊!真对不起,我没有咒你的意思……”春日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因前些日子有个人受伤,也是躲到我这儿来,要我救他,我才会误以为老伯你是不是也是……”
“那个人就是我那不孝的儿子。”
“嘎?”春日总算意会到他在说什么,“你、你是……”日理万机的漕帮帮主伏镇,也就是伏威的爹,竟然跑到她这春香小居?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