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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7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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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走到宋阳身前,伸手把他怀里的书匣接过、躬身、放到地上……随后,张开双臂,抱了抱宋阳,轻声道:“谢谢。”

  抱过之后,谢孜濯真正离开了。

  为能一起读书?为宋阳烧了仇人的皇宫?还是为了他安排谭图子专门来给她讲故事?谢孜濯没说,宋阳不得而知,唯一能确定的仅只是她的拥抱轻而又轻,仿佛她自己力大无穷,而宋阳才是那个稍一用力就会碎裂开来的瓷娃娃。

  第六十四章 七七

  转过天来,宋阳回到侯府,有关右丞相的事情他没告诉小捕,但未对初榕隐瞒,前者漫无心机,说不定哪天就会对镇西王漏了嘴;后者则掌管封邑,大小事情都在她心中,销金窝藏了个右丞相,瞒得过她一时,可瞒不了她几个月。

  承郃听宋阳说完,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你做主就好。”

  宋阳本来还怕初榕会反对,见她这么给面子,心里一下子放松不少,笑呵呵地岔开话题:“传你的养气法门,最近有没好好练习?”

  不料任初榕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红苹果,一言不发,低着头小碎步,转身走了,身形略显得有些狼狈,常春侯开始还有些纳闷,但很快恍然大悟:昨天郡主还在向妹妹追问‘神仙果子’,小捕要真的坦白了‘神仙果子’,聪明郡主哪会猜不到‘养气法门’的初衷。

  只看承郃现在的样子,估计任小捕是对姐姐舍了脸皮,厚颜招供了。

  说心里话,宋阳刚刚问她最近有没‘养气’,真正是想关心她一下,不成想,关心变成了调戏。

  随后一段时间,封邑忙碌依旧,不过现在的繁忙,已经和当初大不相同,透出了一股红红火火的味道:

  南威清尽旧单,胡大人调拨的铁匠到场,众多匠人在萧易带领下,开始有序生产、锻造陌刀;

  蝉夜叉6续走出深山,陌刀认主、驻扎新营。山溪蛮往来不休,不断把军器运入老巢,从头到尾换上新的装备,说他们武装到了牙齿也不过分;

  无鱼师太大功告成,优波额黎尊者转世之事震惊天下,南理佛徒万众归心,妙香吉祥地大兴土木,南理第一个真正意义的佛家圣地开始建设,施萧晓返回封邑,接受四方信徒膜拜;

  顾昭君发动人脉,不断有人来到销金窝,其中对投钱入股感兴趣的不在少数……

  封邑里事情多,宋阳也不得闲,不过现在的忙碌和他以前的打杀、算计、冒险比起来,实在要轻松得太多了。有时间的时候,他就和谢孜濯一起读书,有瓷娃娃在身边,最大的好处是宋阳遇到生僻字不认得,都能第一时间得到解答。

  公主殿下一度也踌躇满志,要和宋阳一起读书,大有帮心上人祸乱中土之意,结果读书一天睡着了三次,大梦醒来后觉得自己不百~万\小!说也一样能祸乱天下,就把书本扔到一边去了。

  战策和国势两项都不是小题目,学生再如何努力也非得有名师指点不可。对于前者,封邑中能帮忙的不少,秦锥、魏治都曾是勇猛战士,多年战场冲杀,即便没有系统学习过什么,也积攒了不少心得,而任初榕为石头佬请来的无腿教官‘缠头金马’,更是不可多得的良将,有他指点,两个学生受益匪浅,有时候就连蝉夜叉的主将郑转,都会特意从新营赶来封邑,听金马讲述战例。

  国势一道,封邑中也藏了一位真正的大行家:右丞相。

  班大人在销金窝调养身体,这么好的‘资源’宋阳怎能放过,不嫌麻烦常常跑去向老头子请教,右丞相倒是有问必答,见识精辟,开始的时候宋阳还担心他会蒙自己外行,借助信雀把问题传往京师去向胡大人求证,结果得到的答案几乎一致,偶尔会有相左之处,也只是两位丞相基于不同政见下、对事情的不同看法,谈不到谁对或者谁错。

  班大人不曾欺骗、隐瞒,宋阳放心之余也有些好奇,不太明白老头子为什么会用心教自己这门学问,但是班大人只对‘国势’一道做出解答,对于宋阳其他的问题,始终理都不理。

  ……

  一晃几个月过去,由春入夏,封邑日渐兴旺,其间帛夫人又送回过两次宝物,一次比着一次收获更丰厚,现在的谢门走狗也变了个模样,单只帛夫人身边,就多出一群目光阴鸷、动作迅速的手下,如今她家也变成了大财主,帛夫人又有黑道上的路子,只要肯花钱何愁雇不来好手。

  宋阳的学问是长了些,但说到他‘为祸中土’的图谋,现在还没有一点想法。莫说是宋阳,就算把镇西王和左右丞相加在一起,想要找出一个不伤南理、又能引动别国乱战的办法也力有未逮,这种事情不光是够聪明、有实力就能做得成的,还要看天意和机缘。

  不过宋阳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也谈不到灰心,正如当初所说:学些道理没有坏处。总归活照干、书照看就是了……这天,他正和谢孜濯一起抱着本兵法苦读,忽然敲门声响,任初榕探头进来,轻声道:“打扰下,宋阳,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下。”

  说着,任初榕迈步进来,少见的,郡主脸上满满都是兴奋。宋阳见状,觉得一定是大好事,当即放下书本:“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任初榕不承认:“我高兴么?也没有吧。”

  谢孜濯也放下了书,起身和郡主打过招呼,打算暂时告退,任初榕伸手把她拉住,笑道:“不是什么机密,谢家妹妹不用避开。”随即,郡主对宋阳道:“刚刚有人来封邑,打算投建一桩生意。”

  封邑不再缺钱,连南理皇家的军器买卖南威都不接了,又有什么生意能让任初榕专门来找宋阳商量?宋阳更好奇了些:“大生意?”

  任初榕大摇其头:“不大,小得很,就是一间店面,比着老周家的肉馍店大点有限。”

  宋阳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一时间不知该问点什么了,任初榕也不再理他,转目望向谢孜濯:“妹妹还记得,无艳大师身边总带着一根竹笛么?红色的,短笛。”

  瓷娃娃的神情也是一样莫名其妙,点了点头:“听九儿讲过。”

  一群女人全都住在侯府中,其中有了个爱听爱传、知道些奇闻轶事比吃了六只大闸蟹还要更心满意足的小九……见谢孜濯点头,任初榕更高兴了:“那你可知,这支笛子的来历么?”

  出乎意料的,对万事都显漠然的瓷娃娃,在嗅到‘八卦’的味道之后,眼睛居然也亮了起来,回答还是一样:“听小九讲过。”

  谢孜濯来到封邑的时间一年有余,也许自己都没发觉,她心中的那份冷清、漠然,正在悄然退散……这也难怪,天天守着小捕、小九、阿伊果这群家伙,一般人漠然不起来。

  任初榕压低声音:“现在那支笛子要来了……凌家的人刚来过,打算在镇上办一家丝竹行。”

  瓷娃娃神情专注,上身微微前倾:“谁来主事?”

  任初榕已经忍不住要笑出声音:“凌暖棠!”

  任初榕哪是来和宋阳商量事情的,她是得知此事之后,特意赶来找谢孜濯‘传八卦’的。宋阳从一旁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啼笑皆非同时也恍然大悟,不敢说天下女子,可至少侯府中的女人们,从雍容尊贵的承郃郡主到沉寂冷清的瓷娃娃;从深藏不露的南荣右荃到凶狠泼辣的黑口瑶,个个都长了一颗八卦之心。

  两个女人把侯爷扔到一旁,又低声说笑了一阵,任初榕终于心满意足,准备起身离开,宋阳咳嗽了一声:“凌家把乐器行开到镇上……”

  不等他说完,任初榕就笑眯眯地点头:“我晓得,会着人留意的。”

  凌家的琴、笛制艺蜚声汉境,‘凌韵’是乐器行中的金字招牌。凌暖棠是家族中新一代的制笛高手,经手长笛都冠以‘棠笛’之名,之前在红城主持家族生意,漂亮和尚就是因为见了她几面,从此乱了心境,一度还俗。

  如今凌暖棠追到燕子坪来开店,看上去好像要有一段佳话。说句心里话,虽然施萧晓现在身担重任,但两人真要是情投意合,不管明里暗里,宋阳都会帮忙撮合;不过再换个方向想一想,凌暖棠万一不是为了无艳来的……便很有些嫌疑了,燕子坪还是一片‘大工地’,现在就开张凌韵,除非凌家指望石头佬都喜欢弹琴。

  以前小镇清静,根本不虞会有j细进来,这里三个月也未必能看到一张生面孔,什么样的探子来了都会惹人注目,难有作为;但随着封邑的兴旺发达,杜绝外地眼线也会越发困难,前几天几位重要人物刚刚就此事商议过一番。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个可疑店铺驻扎进来。

  宋阳想到的,任初榕也有所防备,心里如何兴奋,该做的事情承郃也从不会大意,不过反过来说,即便凌暖棠来得再怎么可疑,也挡不住任初榕先要八卦一下下的……

  郡主还没来得及离开,云顶又忽然来访,落座后活佛开门见山,直接说出来意,他要暂时离开封邑,回高原一趟。

  吉祥地尚未建成,但转世尊者施萧晓已经入驻,依照先前的承诺,漂亮和尚没少帮域宗说好话,而且接连几次,无艳邀请云顶来到尊者草庐前,借接见信徒朝拜之机说法。

  无艳的身份扶摇直上,他说的话就是醒世箴言、分量极重,加之云顶是有真材实料的上师,南理域内对域宗感兴趣之人日渐增多,一个月前云顶于自己那座尚未建成的道场中,第一次正式开坛讲经,听众比着他过往几十年所有讲经时加起来的人还要更多得多。

  “正是域宗发展的大好时间,活佛却要离开一阵?”宋阳略显疑惑:“有什么要紧事么?”

  任初榕从一旁补充:“活佛之事,本来不是我们应该过问的,只是觉得眼下这么好的时机……暂放或许可惜。”

  活佛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该不该过问一说,郡主不问,我也应该说清楚的。我在高原上也有些信徒,虽然不过百人,可域宗式微时他们不曾弃我,如今终于有了些转机,我又怎能舍了他们,这次回去,一是想把他们带回道场;另外,大活佛灵童转世七七之期将至……”

  与帝王家奉九称尊不同,中土佛教无论禅宗密宗,都因七而吉,这一任博结大活佛被确认做转世灵童四十九年之庆将至,放到汉境的概念差不多就是皇帝登基四十九周年,是高原上最最隆重的盛典,‘县官不如现管’,吐蕃人给大活佛做的排场,比着佛诞日可要隆重得多,届时将有盛大法会,高原上各方活佛都应到场的。

  域宗是密宗的分支,从大门里说,云顶和高原大活佛博结也算是同宗,这样的场合云顶不能不去。

  宋阳还有些顾虑:“有一问晚辈始终存于心间……活佛当初来封邑,究竟是受了谁的蛊惑?”说着,宋阳把语气放得更郑重了些:“这件事本来不想再问,但活佛要去吐蕃,此事便不止关乎我们,也和您老此行安全休戚相关。”

  宋阳的话说得有些模糊,不过意思很明白,当初若是博结派云顶来封邑抓人,结果云顶反而留下来另作发展,这次他再回去,博结岂会轻易放过他。

  云顶没直接回应,他的答案云山雾罩:“谁的蛊惑都无妨,万事只关乎于心,心中无过,便不存刁难,云顶拜领侯爷好意,也请侯爷放心。”

  活佛这么说,宋阳也无话可讲,只是笑了笑:“上师心中有数就好。”

  任初榕的心思更细致些,插口问道:“上师此去吐蕃,可有人同行?”承郃是怕他要带着小葡萄一起去赴会,如此危险的旅程,娃娃可万万去不得。

  “我一人前往。”云顶的回答让郡主松了口气。这个时候敲门声再起,无艳、无鱼两位高人又来造访,他们的目的和云顶一样,不同之处仅在于,吐蕃大活佛的七七之庆,云顶是计算时日,自己记起来的;而两位禅宗圣徒,则是刚刚接到来自柴措答塔宫的邀请……

  前阵施萧晓成为转世尊者的时候,吐蕃大活佛曾派遣重要弟子来访、道贺;如今人家做大庆,又传来邀请,妙香吉祥地这边也应该有个表示的,至少从表面看上去,这些只是佛法事情,与国政无关,不去的话不止失礼,也显得太小气了。

  施萧本打算亲自去一趟高原,顺道见识下密宗的模样;但无鱼觉得不妥,虽然是佛事,对方总要有个顾忌、不好撕破脸皮动手打杀,可毕竟是深入敌国,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风险,无艳现在的身份太重要,容不得他有什么意外,师太的意思,这一趟就由她做代表了。

  任初榕第一个赞同:“师太名冠天下,且在吐蕃求学多年,由她前往再合适不过。”说着,郡主眼儿弯弯,笑得开心:“再就是,不久后会有点事情,无艳大师最好能留下来坐镇。”

  至于什么事情,任初榕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多说的,不止自己不说,她还冲着常春侯眯眼睛,也不许他说。

  宋阳失笑,正想说什么忽然敲门声再起,有侍卫传报,左丞相胡大人又来了,现在已经进入封邑。

  今天的事情好像特别多,宋阳抻了个懒腰,带队迎接出去,双方见面后寒暄客气自不必说,之后胡大人说明了来意:“一是为了看儿子;另则,有一桩国事出访,想来和你商量下。”

  宋阳挑了下眉毛:“博结七七转世的大庆?”

  第六十五章 坚持

  景泰最近的气色很不错,国师看在眼里,心中其慰,腹语中带了些称赞:“你能放宽心思,出乎我的意料,很好。”三九大庆前夕,燕宫再次被大火吞没,当时景泰暴怒成狂,但是转过天来他就恢复了正常,甚至都没用旁人劝解什么,之后也不见有什么异常,这么反常的变化,连国师都没想到。

  “当晚就想开了,为了几块砖头瓦片,不值得我生气。”景泰神情轻松,端起药茶抿了一口。自从大病,燕帝就要忌酒忌茶,可他从小喝茶长大,无论白水还是其他饮料都觉得不解渴,现在的药茶是国师特意为他调制,并无茶叶但味道与上好香茗毫无差别,且有滋身养神之效,每天喝这种药茶,现在的景泰一个月里还可以要三次女人。

  景泰品了品药茶滋味,笑了,知道这不是真正茶水,所以总忍不住要细细品味下,想要找出区别:“第一次皇宫被烧,除了生气还有心疼,大好宫殿,灵瑞之处,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再重建后,”景泰摇了摇头:“没味道了。新不如旧、灵性全无,怎么看怎么别扭,有几次我都恨不得自己烧了它。”

  国师那张随时在腐烂的脸孔也露出笑容,他喜欢和景泰这样的聊天,平平静静,话题可有可无。

  面具阻隔,景泰看不到国师的笑容,继续道:“这次没了心疼,气性自然就小了许多,再就是想通一件事,该死的人活不了,区别仅在我是哭着杀还是笑着杀……笑着杀好一些。”

  国师真的想要大笑了,这世上值得他真正开心的事情不多,从他少年时经历过那场生死,再活回来后,像现在这样的好心情一共就有两次:一是忽然得知自己在人间居然有个儿子;另一则是自己的儿子登基大宝,成了燕国皇帝。

  今天是第三次,儿子好像长大了。

  不知不觉里,燕顶真就笑出了声音,也因此引来咽喉一阵剧烈疼痛,景泰却略略有些纳闷,他体会不到国师的心情,也不觉得自己想通了一个道理,会值得对方如此高兴,故而笑问:“为何开心?”

  国师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只是以腹语笑道:“可惜花小飞回去了,否则我请他喝酒。”

  提到花小飞,景泰显出了些兴趣:“以前你对我讲过,他要集中精神打开一扇门,现在进展如何了?”

  国师也不隐瞒:“总算找出些端倪了,开门之日为期不远了。”

  “门后面到底有什么?”这个问题,景泰小时候就问过,可国师始终都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应付过去。不过这一次,国师的答案有了些变化:“我也不知道门后具体藏了什么……但能肯定的门后之物,能助你一统天下!”

  跟着国师又提起另外一件事,语气里依旧带笑:“不久后,我要离开一阵,吐蕃博结灵童转世七七之期,届时当有盛大法会,博结密函邀我赴会。”稍稍停顿片刻,燕顶还怕景泰不能完全明白,又补充道:“是密函相邀。博结一共给燕发来两份邀请,一在明一在暗。明处里,我是不会去的,仍留守大燕,由雷音台派出代表去高原赴会就是了,暗地里……”

  不等他说完,景泰已经面露大喜:“这么说……”

  他的表情突兀,但国师知道他为何欢喜,欣然点头:“不错,这些年的辛苦、西边的事情,就快有个结果了!”

  容景泰大笑了一阵,国师继续道:“我不在的时候,大雷音台和须弥禅院你不用操心,我都安排妥当,断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另外还想和你商量个事情,最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暂时先停一停吧。”

  景泰不喜欢新皇宫,所以没太动气,可他不生气不代表不杀人……皇宫被焚,燕朝找不到真凶但抓了大批疑犯,再就是值守有亏的官员,如负责城中卫戍的官吏、平日里刺听民声查找反贼的密探等等,从皇宫失火之日算起,到现在大半年过去了,每天都有人被凌迟处死。

  听说不让再杀人,景泰的失望溢于言表,不太开心的样子。

  国师见状笑道:“那就再杀一些吧,七天之后收手,总可以了吧。”

  国师的吩咐,景泰大都会遵从,何况国师放松了‘价码’许他再杀七天,景泰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跟着又想起一件事:“回鹘那边的庆典呢?派谁去好?”

  景泰三九大庆时南理幼帝福原登基大典,很相似的情形,吐蕃大活佛办七七法会,回鹘也要在差不多的时候,举办一场更加隆重的庆典。

  宋阳只知吐蕃大庆,不知回鹘喜事,所以误会了胡大人来封邑的目的。

  胡大人摇头笑道:“博结大活佛转世七七法会,是他们佛门弟子的事情,与国政无关的,不用朝廷派出使团,何况,就算派人去吐蕃观礼,也犯不着来找你商量,常春侯贵人事忙,若非要紧我可不敢打扰你……回鹘的事情,你那位义兄萨默尔汗登基,从圣火中领受大可汗的庆典。”

  与汉境、高原都不相同的,回鹘王集神权、君权于一身,历代回鹘王者都有两重头衔,一是圣火真使,另一为国家君主。去年老回鹘大汗薨后,萨默尔汗接掌大权,但受于孝律,当时只是先继承下圣火使的神位,如今老汗灵期已满,‘日出东方’他才能准备登基君位……其实也就是个过场,从名到实‘日出东方’都已经称王,可这个仪式还是必不可少。

  这是国家一等一的大事,单纯就政体而言,回鹘的庆典要比着吐蕃更重要些,中土各国都会派遣使团道贺,南理更是不会怠慢。

  胡大人的意思,也是诸位辅政大臣商量的结果,请常春侯来跑这一趟。

  道理简单到根本不用讲,宋阳就是最佳的人选,既没有推辞的余地,宋阳也不想推辞,人家日出东方一直对自己讲义气,登基大喜事,就应该过去道喜。而且承郃为萨默尔汗准备的礼物也基本妥当,本就打算着请回鹘卫护送回去的。

  左丞相又问道:“你觉得,我用不用和你一起去?”

  宋阳摇头而笑,把刚才老头子给他的揶揄如数奉还:“左丞相贵人事忙,国内无数政事还要仰仗您老,这趟差事实在不敢劳动大驾。”

  胡大人哈哈一笑:“说实话,从南理到吐蕃,千山万水地一路走过去,就凭我这把老骨头,心里还真有些发憷,侯爷体恤老臣,感激不尽,我就实领关心了。”

  路途遥远是一方面,再就是小皇帝还远没到亲政的时候,几位辅政大臣一个萝卜一个坑,各有要职在身,离开京师十天半月无妨,一下子跑出去半年谁也受不了。

  “礼部侍郎邱大人会与你同行,出使国际本来就是礼部的差事,另外老邱此行还有件重任……”一边说着,老头子开始笑眯眯地踅摸:“公主殿下呢,怎么没看到她?”

  公主殿下正在接待另一位贵宾——慕容小婉。

  慕容老大死后,小婉顶替了阿爹的位置,成了凤凰城赌字号中的第一人,凭着她的脾气、脑筋,本来是万万经营不来这么大的一盘生意的,但小婉平叛有功、家中也因此蒙祸,从朝廷到封邑哪能不帮她,京中有镇西王和诸位大佬替她撑腰,慕容家不但没有衰败,反而更加兴旺。

  得强硬后台、有大势力相助,小婉稳稳坐在阿爹的位子上,什么事情全不用她操心,全力追查仇人下落,可再怎么查也是徒劳,半个月前她听了小捕的劝慰,暂时放宽心怀,来封邑探望自己最好的姐妹,此刻正由小捕带着,去山区边缘看二傻训练猛禽。

  胡大人没找到公主,也不用别人解释什么,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两国和亲的吉日已经定下来,就在明年春天,二月十九。浑仪监翻来覆去地算,真正上上大吉!邱大人出访,也要把好日子通告回鹘,请教下他们的意见。”

  说是请教,其实就是个通告。这场两国联姻是南理自娶自嫁,吉日、礼仪、庆典等等事情也全都由南理做主,回鹘才不去操这个心。

  “你从回鹘归来,大概是腊月时节,时间从容得很。还有,第一桩婚事过后两个月,四月十六,第二桩大喜又至。”说着,老头子笑呵呵的看了承郃一眼。

  任初榕脸颊发烫,一个字也不敢说,更不敢和胡大人目光相对,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还好,胡大人没去向她追问一句‘郡主意下如何’,而是又说回到出访,对宋阳道:“去回鹘的路程已定,从折桥出关,一路向北经由大燕,再从燕国燕云进入犬戎,之后折向往西,去到回鹘……”

  话没说完,宋阳就皱了下眉头:“绕远了吧?为何不从苦水出关,自吐蕃一路向北,直接去到回鹘。”

  胡大人面露不屑:“博结忝为吐蕃圣主,做事小气得惹人嗤笑,若非如此咱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国事出访、使团过境,需要事先递交国书,中土五国矛盾重重,但彼此间的脸面还挂着,使团入境之后会由途经国安排沿途接待、住宿等事宜。初时礼部设计的行程与宋阳的想法一样,不料在向吐蕃送去国书、请批行程后,很快被拒绝了回来。

  回绝的理由客气得很,七七法会将至,国内信徒流动密集,吐蕃国力有限难保尊使周全等等,但任谁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回鹘和吐蕃两家盛事同期举办,其中大有‘对着干’的味道,南理派遣使团过境去给回鹘贺喜,大活佛心里不爽快了。

  正相反的,妙香吉祥地的使者向吐蕃提报的入境请求,大活佛答应得无比痛快……

  无奈之下礼部改变行程,燕国与犬戎倒是痛快得很难,答应了南理请求。

  “燕人恨你入骨,但你随使团出访,他们只有干瞪眼的份,非但不会故意刁难,还得全力护佑……我家使团要是在大燕覆没,这种事太难听太下贱,会丢民心的,景泰再怎么混也不敢这么做。”但是胡大人跟着又把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易容下吧,使团瞒不住的,可藏起你的身份不是难事,往来途中就做个普通官吏或者护卫,表面上让老邱挂帅,如此便万无一失。”

  去燕国杀人放火宋阳都不在乎,何况这次只是路过,宋阳也不打算胡乱逞强,易容他觉得挺好,最简单的,不引人注目,没准还有机会干些坏事不是。事情确定下来,胡大人又添说明,出访回鹘的使团已经在凤凰城集结待命,从使节官员到随行护卫,全都是信得过之人,不必担心会把常春侯的身份泄露出去等等。

  晚饭时,宋阳把封邑中的重要人物都请到侯府,很快封邑中信雀四起,都是付党、顾家和谢门走狗联络燕国同伴,准备沿途策应、加以照顾,任初榕则带人忙碌,给日出东方准备礼物。

  封邑内还有无数事情,郡主自然无法和宋阳同行,至于小捕,两国和亲的日子还没到,她就随着常春侯一起跑去回鹘……这种事好说不好听,实在有损南理颜面,公主打从心眼里恨不得黏住宋阳不假,但她识得大体,根本就没提同行的要求,带上小九一起,默默为宋阳打点行装。

  让宋阳没想到的是,晚饭后大家散去各自忙碌,过了一阵罗冠又重返侯府找到宋阳,大宗师居然暂舍恩师,主动请缨要随他一起远行。

  出访要从燕国往来,不过宋阳真没想过再去惹事,等他回来就该和亲了,至少这一次,宋阳不舍得让小捕、初榕再担心,心里也踏实下来,有什么事情都等结婚过后再说吧。可是对宋阳的婉拒罗冠不为所动,一定要随队同行。他的态度坚决,宋阳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反正现在封邑各处都有官军驻防,往来盘查卫戍森严,就算国师亲至也讨不到好处,侯府中贵人安全无虞。

  罗冠前脚刚走,瓷娃娃又来造访,和以前一样她并不进屋,站在门口轻声问道:“很想去回鹘看看……行么?”

  谢孜濯当真想去。宋阳都不知道,当年付丞相曾出访回鹘,那边的风土人情、趣事怪事,数不清给小谢孜濯讲过多少次,甚至还应承她,若再有机会去到回鹘,一定会带上她……

  回鹘之行,付大人答应过的事情,谢孜濯的心愿。

  宋阳歉然摇头:“如果不是途径大燕,一定会带你去。”至少现在想来,此行不会有太多凶险,可是宋阳担不起也不想担这个责任,拉过‘燕国危险’做挡箭牌。

  “哦。”谈孜濯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仅只是眸子里的光芒略略黯淡了些,平静道:“你注意安全。祝一路顺风。”

  瓷娃娃欲转身离开,不过刚刚一动她又复停住,语气里悄然带出了些犹豫:“其实……如果吐蕃放南理使团通行,我更不能去回鹘。我的身体,没办法上到高原去的。”

  说完,谢孜濯抬起头,和宋阳对视了一个瞬间,随即眼帘低垂阻断了目光,但她还站在原地,等着他的答复。

  瓷娃娃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稍稍有些紧张,已经有些陌生了的心情。自从两双父母相继离世、跟随帛先生开始……她提出要求,若被应允她谈不到开心;如果被回绝她不会失望,点点头转身离开,从未坚持过。

  唯独这一次,她试探着,坚持了一下。

  真的很想去呵。

  第六十六章 横财

  这个时候任小捕忽然从旁边的屋里转出,公主笑眯眯的,显然听到了他俩的交谈,对宋阳道:“把谢小姐带上吧,跟着出访使团走,哪有什么风险。”

  话音刚落,任初榕跟在小捕身后走出来,也对宋阳劝道:“谢家妹妹在封邑里待了一年多,早该出去转转了,难得有个机会,你做一做好人嘛。”

  任家两姐妹都不能随宋阳一起走,现在帮瓷娃娃说话,两个女子心里多少也都藏了点嫉妒,不过这件事就和上一次承郃打算让小九跟宋阳去睛城放火一样,在他身边放一个他在意的、且又无力自保要靠他保护的人,宋阳就会收敛许多,轻易不会再冒险。谢孜濯无疑也是这样一个角色,相比于心里那点小小醋意,宋阳能高高兴兴出访去,平平安安回家来,无疑更重要得多。

  刚刚任初榕和妹妹还在屋里商量,这趟打算再把小九派给宋阳,不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瓷娃娃主动请缨,郡主心念转得很快,瓷娃娃是谢门走狗的掌上明珠,有她随行,不仅能‘拴住’宋阳,而且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帛先生一党肯定会舍命相救,比起小九来分量更重、也更合适。

  宋阳何尝不明两位媳妇的苦心,何况他也实在不忍心第二次拒绝谢孜濯,不再废话痛快点头,对瓷娃娃道:“就一样要提前说好,帛先生若反对,你还得再回来。”

  背后拳头捏得更紧了,不再是紧张,而是打从心底泛起的快乐,却不知该怎么表达,只好把拳头越攥越紧……就连谢孜濯自己也觉得奇怪,本来被拒绝也不失望的,但坚持过后再被应允,居然会如此开心?

  “若能成行,我不会惹事,一定听你的吩咐。”谢孜濯没有笑,对宋阳认真点头,不过她的力气有限,此刻全都拥在了攥拳上,点头时显得轻飘飘的。

  旁边的任初榕说笑:“谢家妹妹太客气了,他听你的吩咐还差不多,要是全听他的,大家全都落草为寇、做山贼土匪去……”话没说完,全没想到的,瓷娃娃忽然转身过来,张开双臂,先抱了抱初榕,又抱了抱小捕,分别在她们耳边说了句:谢谢。

  一如以往,来自瓷娃娃的拥抱轻而又轻,谢孜濯的身体很软,手很冷。

  三天过去,胡大人探望过儿子离开封邑,宋阳与他同行,一起去往凤凰城。来自封邑的队伍浩浩荡荡,光是带给萨默尔汗的礼物就装了七辆大车,当然,贵重珍宝不过是几只箱子,其余都是南理特产。封邑中随同宋阳一起出访的,除了大宗师罗冠、瓷娃娃谢孜濯,还有南荣和阿伊果,两个女人分别负责经过大燕时付党与顾家的联络。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慕容小婉也在队伍中,这是小捕特意安排的,让好友随队出行,出国游玩一趟以解心中郁郁。

  因为宋阳打算隐瞒身份,回鹘卫无法尽数跟随。萨默尔汗送给宋阳王驾三百铁卫的事情天下皆知,这些黄胡子要是也在使节队伍,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大燕:宋阳在这,宋阳在这……

  差不多宋阳一行抵达京师之际,帛夫人正带着心腹手下在大燕西南的深山中,按图索骥、寻找下一个‘走宝’的目标,让她没想到的,古墓还没找到,她家夫君帛先生就进山找到了她。

  帛夫人每到一地,都会放飞信雀告知夫君自己的所在,以备紧急事情时彼此联络,这次帛先生不飞雀、不传信,而是亲自进入深山来找,无疑有大事。

  老夫老妻,见面后全不用寒暄废话,帛夫人开门见山:“出了什么事?”

  帛先生的神情还算轻松,摇头道:“有两个事情要和你商量,你收拾下,随我一起出山,我们边走边说。”

  帛夫人眉头大皱……当年土猴子在确定大墓,会在藏宝图上标出方位,并在当地留下暗记,但什么样的标记,放在疯长的山林中六百年也变得模糊不清了,帛夫人这次为了寻找大墓煞费心血,现在才刚刚找到些像样的线索,正是起干劲的时候,就这么放下实在有些不甘心。

  帛先生看得懂她的神情:“别那么没出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也是一笔横财,比你的古墓可值钱得多。”

  帛夫人不屑:“我这次找的可是齐甄君的陵处,要是做好这一回……”不等说完,帛先生就不耐烦地挥挥手:“把齐甄君祖孙三代的墓加起来,也抵不了我这笔横财,何况大墓是死的,躺在下面跑不了!”

  说完帛胖子又觉得自己态度不太好,伸手捏了捏帛夫人的脸,毫不嫌肉麻:“我哪舍得骗你。”

  帛夫人是女中豪杰,可偏偏就吃夫君这一套,笑意盈盈:“先说给我听听,到底是多大一笔钱。”

  帛先生压低了声音,凑到夫人耳旁,轻轻说出了一个数字,旋即又补充道:“不是珍宝玉石,不是金券银票,全部都是现钱,实实在在的金锭子!”而帛夫人的笑容骤然僵硬,甚至身体都微微摇晃了下,险些没站稳。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先问:“当真?”

  帛先生咳了一声:“千真万确,否则我跑到深山里专门来逗自家婆娘么?”

  帛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些,斜睇了丈夫一眼:“是,逗自家婆娘有什么意思,城中花红柳翠、山野雀巧莺灵,那才是真正有趣的人儿。”

  跟女人就别想正经谈事情……帛先生心里嘀咕了句,他的手则又摸上了夫人的脸,胖子现出了一副馋像,嘿嘿笑道:“外面的鸟儿再怎么好看,在我眼里也比不得你这只大白鹅。”

  夫妻间大都有些隐语,外人不得而知,‘大白鹅’明明不是什么好话,帛夫人听了之后却吃吃地笑了:“大白天里没个正经……说正事吧,这笔钱是什么来头?”

  “来头不知道,不过能肯定不是朝廷的款子。”帛先生应道:“走的是丹砂汗的路子。”后一句是黑话,中土方士自丹砂、也就是朱砂中提炼水银,故称‘丹砂汗’。

  水银沉重,入水则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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