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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13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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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蛮荒边缘的‘豺狼虎豹’。再往深处走,那里的野人却是‘山魈野鬼’,力量强大,性情暴躁、茹毛饮血、嗜杀成瘾!他们才是真正的生番,蛮荒的霸主。”

  豺狼虎豹指的不是畜生,她口中的山魈野鬼,也并非真的恶鬼,而是十万洪荒中真正的可怕蛮族,以琥珀的手段和她在蛮荒中的势力,都不敢去碰触的蛮族,足见其凶狠了。

  “刚刚你说三百年前……胡大人最好弄清楚一件事:三百年前杀入人间,血洗万里的可不是我的‘豺狼虎豹’,而是洪荒深处中住着的那些‘山魈野鬼’。”琥珀和蛮荒野人朝夕相处了几年,虽然语言不通,但想要交流一些不太复杂的信息也并非难事。

  琥珀的话还没说完,微笑着,唇角勾勾勾魂夺魄:“其实我连‘豺狼虎豹’都没能全部收服的,大概算一下的话,到去年这个时候,蛮荒边缘的野人差不多有六成左右都成了我的手下,除了一些零散小族外,另有一支……姑且叫它‘大联盟’吧,人家也是由许多小族拼凑成的,实力不如我们但也相差不多,我辛辛苦苦花了大半年功夫准备打一场大仗,盘算的头发都掉了不少,总算万事俱备,可万万没想到的,等我带着儿郎们打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大联盟’已经烟消云散,其中所有人尽遭屠戮。”

  琥珀的语气不知不觉里加重了许多:“不用问了,把大联盟屠杀一空的,就是深山中那些‘山魈野鬼’吧。”

  山中的野人、生番之前的争斗,和南理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按理琥珀根本和胡大人讲不到这些事情,可琥珀是什么人,既然她要说,而且还特别着重了语气,自然有她的道理:“随后几个月里我发现,平时都躲在深山中的生番不知为什么变得躁动起来,渐渐开始向外面活动,我们打过几次,输多赢少,这还是对方人数远逊的状况。没办法,都是蛮族,实力却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打不过它们的。”

  胡大人心思很快,到现在哪能还会听不出重点:“会不会……只是些地盘上的争端?”

  “不是争地盘,是躁动、杀戮!不知为何生番再度走出深山,在我的地盘上横冲直撞,全没有丝毫理由,而且它们越来越多,已经无可抵挡了。我问过儿郎,三百年前那次浩劫,差不多也是现在的样子,不过那次生番躁动的程度要更猛烈些。”琥珀毫不犹豫,笃定摇头,跟着又叹了口气:“我劝儿郎们跟我出山,除非生番会忽然退走,否则他们留下来就是等死,跟我来人间的话不仅能活得更好些,还能给我帮忙,可惜,这些家伙对领地看得太重,不肯跟我走。便是如此,我就出山回来了。”

  琥珀耸了耸肩膀,脸上少有地,带了些许无奈。

  胡大人的脸色变得铁青了……再明白不过的事情,南理、边缘地带的野人、深山中生番,三个种族或者说阵营壁垒分明,野人对前后双方几乎都无害,搁在中间变成了一个缓冲,可是当生番冲破‘缓冲’后,会不会继续冲进人间?三百年前那次凶兽作乱会不会再告重演?

  若真如此,就凭着现在的南理,又凭什么去消弭这场大祸?

  若真如此,便只剩下四个字了:天亡南理!

  姥姥心眼软,柔声安慰胡大人:“三百年蛮荒深处地火爆发,连大燕都能感到那里的震动、看得到南方升起的浓烟,所以凶兽才收到惊吓,跑出大山滋扰人间。可最近也没听说发生什么可怕天灾,或许……生番只是躁动一阵就没事了,不一定会跑进人间。”

  这种话可安慰不了胡大人,但他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对姥姥点点头,礼貌敷衍吧,但沉思片刻后他忽然又笑了起来,不见丝毫轻松,眼角眉梢戾气凝结。

  姥姥被老头子笑得毛骨悚然,求助似的望向苏杭,后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跟着开口岔开了话题,对胡大人讲起她在小岛上的遭遇……

  整个世界苏杭都不放在心上,什么生番入侵之类的事情她才不会在乎,倒是亲手找来的那本天书让她更好奇些,想请胡大人帮忙找一找,看南理境内有没有懂得辨识古怪文字的高人。

  古怪珠链是洪太祖密使的身份象征,这个事情宋阳知道,丰隆明白,胡大人却不晓得,当然不会联想到洪太祖的图谋上去,闻言后摇了摇头。解读古怪文字是一门冷僻的学问,这方面的学者稀少且无名,如今国难当头,不知多少大事等事胡大人操心,哪还有精力帮苏杭去找不相干的闲事,不过碍着宋阳的面子,他不好直接出言拒绝;而另一重,也是因为宋阳的关系,胡大人不答应则罢了,若是答应了却不做事未免就显得不够朋友了,老头子自己和自己有些交代不过去,所以他目光一转看向琥珀。

  老头子挺狡猾,他明知两个女人早就见面了,也能猜到老妖精应该看过小妖精的天书,若琥珀能看懂,现在苏杭也不会再来找他帮忙。而琥珀的学识天下少有,连她都不识得的天书,天下怕是也没几个人能再识得。只等琥珀一摇头,左丞相就顺理成章地说难,然后推脱了此事。

  果然,琥珀摇头道:“那本册子我看过,看不懂。但是那些字好像和道家符撰有几分相似之处,最好能找些有学识的老道来看。”

  南理是佛国,道士少之又少,其中大部分还都是游走乡村骗钱买药的神汉,剩下的也都没什么了不起的传承,胡大人苦笑摇头,正想顺势推脱掉这件事,忽然灵光一闪:“如果是道家的前符古撰……宋阳身边就有个高人,说不定他能认得。”

  “你说的是火道人?”琥珀笑而摇头:“他放火的本事没得说,但道统上的学识,实在不值一提,他不成的。”

  “不是火道人,是那个鬼谷子。”

  鬼谷表面清高实则胆小,否则也不会当初一听说宋阳要拉他入伙去放火他就跑了。虽然一品擂后他和琥珀一起坐船,共处的时间不短,但是对这个老妖婆,鬼谷一向都躲得远远的,几乎没有过什么接触,琥珀也只知道他有些掌风向、测天气的本事,至于其他全不了解。

  可是胡大人和鬼谷子接触颇多,了解全面,知道瞎子虽然是凡人打扮,但身上承负的是正经道家玄门的本领。

  左丞相把鬼谷其人解释了几句后,苏杭和琥珀都来了兴致,异口同声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燕子坪。”左丞相应道。

  瞎子、侏儒和封邑中的一群能人本来都随着南火一起杀进高原,但宋阳在见过瓷娃娃后决定逆袭大燕,将来的战事也将变得凶险无比,像罗冠、齐尚巴夏等人跟在身边没太多问题,可是另外一些帮不上太多忙,又没有太强本事自保的同伴就不宜再追随大军,都跟着镇西王一起返回南理,瞎子和侏儒就在其中。

  回国后,瞎子和侏儒没去凤凰城汇合公主、郡主,他们打出来的理由是‘身份不方便’:当初哥俩是从皇城偷偷逃到宋阳封邑的,主动黑了自己朝廷官员的身份,成了宋阳身边的幕僚……其实过去了这么久,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大事,连当初的丰隆皇帝都变成了李大先生,哪还会有人去在乎他俩的身份?

  哥俩不回凤凰城的真正缘由是听说大燕要打南理了,凤凰城不久以后就会变成危城险地,他们才不愿意去。

  所以鬼谷和侏儒就直接去了燕子坪,封邑早就变成了一片焦土,但大火熄灭后,搭个棚子也照样能住人,关键是这里距离大山很近,哥俩想逃难的时候方便得很。

  现在燕子坪中也不止他们两个,丰隆和他的太监、侍卫也在。

  正经事大概说完,左丞相不想再多待,起身对琥珀、苏杭道:“万岁和镇西王都还在等我的消息,不敢再多耽搁,这就回去了。”随后寒暄、嘱托了几句,左丞相又安排了一小队军马护送两个女子,便告辞离开。临行前,老头子还特意对琥珀说了句:“初榕、筱拂常常说起大家,两个丫头都等着给你奉茶嘞,可惜现在情势太乱,镇西王身体又不好,她俩都守在父亲身边,这次就没跟我过来,一定要我对你奉上问候,还要请你别见怪。”

  看上去中规中矩的一句话,胡大人其实是在告诉苏杭,宋阳另外的两个媳妇都不在燕子坪,她此去无妨,不用担心见面尴尬。老狐狸到底是老狐狸,想得多照顾得多,面面俱到。

  ……

  高原、东土交界,一座雄关挡道。

  宋阳骑在马上,望着视线尽头的雄关,城楼上的大燕王旗正迎风招展。

  南火兵衔木枝、马裹四蹄,静静地行进着,他们已经离开了墨脱的领地,距离燕境咫尺之遥。

  最后确认敌人行踪的军报就在金马手中,燕人大军浩浩荡荡,正在高原上急行,向着仁喀战场方向全力突进,现在已经距离他们的出发地、这座边关雄关遥远得很,就算肋生双翅、脚踏祥云,也休想能迅速回来相救。

  金马在笑,收好军报对元帅点了点头,宋阳会意,单手一次挥动,破空声猎猎,南火不再隐藏行迹,千百竿大旗同时竖起;宋阳单手二次挥动,军中号角连绵不绝,沉重军鼓惊悸四方;第三次挥手,全军将士齐齐做吼,一字:杀!

  一字震天。

  宋阳目力惊人,他看得清清楚楚,雄关上燕兵仓皇跑动,长官气急败坏……时时刻刻都有军报传回,附近的藩主要么没什么实力,要么按兵不敢妄动,根本没有军队会来冲关,可眼前这支队伍……军容整齐、规模浩大,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四次挥手时,宋阳吐气开声,大笑着传令:“恶鬼们,登场吧!”

  很快,城头上的燕卒看清了如潮水涌来的敌人的旗号,由此,雄关守军的脸色变得更加惊骇了。

  化身恶鬼的南火,到现在南理最最勇猛的一股力量粉墨登场,按照早就订好的部署冲向燕人的雄关高城……南理人从高原上杀来了,就在燕人把南理打得国不成国、千疮百孔的时候。

  南火时间紧迫,非得速战速决不可,若不能及时突破雄关,又何谈后面的作乱大燕?硬碰硬的攻坚战,绝无转圜余地。从一个黎明到下个破晓,十二个时辰后,城楼上高挂的燕王旗被斩落,南火一次拿出数千伤亡,硬抢下了他们的。

  不是雄关不够坚固,不是燕人懦弱无用,但他们主力尽出远征仁喀,城内卫戍难免空虚,更关键的是敌人来得毫无征兆,突兀且悍勇,守军措手不及。

  不留俘虏、无情掠劫,再半天过后南火真正踏入燕土,向着东方绝尘而去,每个人都在决绝地前进,大军身后烈焰翻腾,雄关化作一片火海。

  ……

  从胡大人告别后算起,二十天后,琥珀一行抵达燕子坪。

  对琥珀的突然造访,鬼谷十足意外,在听说这位妖怪是特意来找自己的,瞎子在意外同时又添出了些忐忑,一想到对方的喜怒无常、杀伐无情,他就头疼得厉害。

  不敢去见,更不敢不见,瞎子用白眼球对侏儒使了个眼色,后者和他相处久了,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起身跑了出去。待老道走后瞎子点着盲杖,哆哆嗦嗦地随着来报信的士兵,一起去迎接琥珀。

  其实琥珀哪有那么可怕,见面后先笑呵呵地打过招呼,苏杭也带着姥姥上前相见,还把小小酥推到前面,请瞎子给摸一摸面相、手相。

  小小酥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塞进鬼谷子手中,不知小娃是好心请客还是存心贿赂、让瞎子多说点好话。

  瞎子还不晓得他就是宋阳的儿子,不过也能明白这个小娃怕是和苏杭、和琥珀关系不浅,胡乱摸索了几下,随后就是满口的吉祥话。

  但是鬼谷又哪会知道琥珀也曾精修命理,是这方面的大行家,当初她初见宋阳时还要给他批八字来着,现在鬼谷的胡言乱语哪能蒙得过她?

  琥珀倒是没生气,只是摇头道:“你好好算,不用顾虑什么,让我们好好看看你的本事。”

  没法蒙混过关,鬼谷不敢再妄言,踏实下来仔仔细细为小小酥算了一卦,好在小娃的命相不错,一生平坦快乐无忧,倒不用担心说出什么会惹怒大人的厄言,瞎子一边摸索着一边唠唠叨叨,给出批算又加以解释,他算出的东西几乎全都和琥珀算过的扣合一致。

  琥珀和苏杭相视一笑,跟着对鬼谷笑道:“果然有些门道,你很好,我和苏杭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就在这个时候,大红袍侏儒老道匆匆赶来,脸上堆满笑容,远远地就和琥珀、苏杭、姥姥等人打招呼,在他身后还跟着李大、李二、李三。

  不用问了,侏儒是帮瞎子请救兵去了,丰隆在燕子坪住得时间不短,和这两个奇士总见面,大伙相处得不错,当然琥珀要想杀人丰隆只有远远躲开的份,不过在李大身后还跟着刀剑双持的李二,有李逸风在,自不容别人在万岁面前造次。

  丰隆不知道两个奇士的算计,他是以前几次听说琥珀是当世奇人,得知她从蛮荒中返回,好奇心作祟就赶来看一看。但见面之下,两个女子显然不如那个小娃更让丰隆吃惊,诧异笑道:“这小子……怎么长得这么像宋阳?”

  小小酥又摸出了一块巧克力,送给了万岁爷。

  第一四二章 通判

  对丰隆的疑问苏杭一笑了之,没去回答什么,倒不是她刻意隐瞒,不过孩子的身份、她自己和宋阳的关系,眼前这群‘闲杂人等’说不着。把小小酥领回到身边,苏杭对鬼谷道:“这趟来就是想问问你,认不认得这种字。”说着,她对姥姥点了下头。

  后者解开背后的包袱,从中拿出一块木板……鬼谷是个盲人,连视力都没有又何谈辨认天书?对此苏杭琥珀早有准备,赶路同时从天书里挑出来几个怪字刻在了木板上,现在拿出来给瞎子摸。

  只是天书上的字实在太复杂,且大伙也不确定瞎子就一定认识,所以木板上的字数不多,不过是从天书中摘抄了的半页。

  瞎子接过木板,伸手才摸了片刻脸色就是一变,随即摸索得更加仔细认真,两只白眼球死乞白赖得向上翻……他一遇大事用力动脑筋时候就是这副白眼看天的模样。

  只看瞎子的样子就能明白他有所发现,苏杭的眼中现出欣喜,追问道:“怎么样?你识得它?”

  瞎子不答,专心摸索着木板,一个字一个字地去扣,来回来去地摸了好几遍,总算停手了,神情惊讶且狐疑,问苏杭:“这些字……哪来的?”

  苏杭并不隐瞒,说了几句之后,姥姥就自觉自愿地接下话题,替杭姐讲了下去。

  出身使然、性格使然,姥姥讲起故事来不急不缓面面俱到,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就连苏杭去岛上想找土人要珠链初衷都没落下。

  好半晌,姥姥总算讲完了故事,还不等瞎子再说啥,一旁的李大先生就先惊讶不已,抢先讲出有关珠链信物、洪皇密使的关联。这一来在场众人个个都吃惊不小,苏杭这才晓得原来她的小岛之行,探访到的,居然是洪太祖留下的布置的遗迹。

  鬼谷子却冷笑不已:“怪不得了,本来我们还奇怪,通判弟子怎么好端端的不见了,这么多年都没点消息,原来在孤岛上死绝了!”

  琥珀饶有兴趣,说道:“什么通判弟子?你说得仔细些……对了,先说这个字你到底认不认得。”

  待鬼谷点头后,琥珀追问了句:“那木板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可是没想到的,这么简单的要求却让鬼谷愣住了,面色踌躇着,嘴巴动了动最终没出声,只是摇了摇头。这下连火道人都不耐烦了,皱眉道:“有啥就说啥,何至于那么不痛快,难不成上面刻了天机,不可泄露?真要是天机也是别人写下来的,你念出来也没事,神罚落不到你身上!”

  鬼谷咳了一声,用力摇着头:“不是我不说,更不是什么天机,而是……而是这些字是古时道家术篆,没有什么具体意思……也不是字无含义,是它没法讲……”

  瞎子越解释大伙就越糊涂,琥珀也不着急,招呼着众人坐下来,跟着对他笑道:“你也莫着急,干脆从头说起吧,岛上通判弟子都是些什么人。”

  瞎子缓了口气,整理下思路后便告开口……

  最近这几百年,汉家佛法盛行,无论南理还是大燕,历代君王都尊佛黜道,大势之下,本就式微的鬼谷一门销声匿迹,虽然还没失传,但也只剩‘苟延残喘’了。这倒是不难理解,鬼谷门下的学问深奥晦涩,非得要求弟子有极高的天资才能学得到。那大环境里,百姓都去信佛拜佛,没什么人愿意去当道士,本就传人难寻的鬼谷,再想招收优秀弟子就更艰难了,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断了香火关门大吉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虽然现在不行了,可如果向上追溯,鬼谷一门的历史着实悠长,将近两千年的传承,比起禅宗、密宗都要更久远得多。据瞎子所知,自家的门宗差不多在千年前,以学识专长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就是他所在的‘鬼谷’,另一派则是他刚刚提到过的‘通判’。

  “两派各有所长,若说分别的话,通判弟子擅‘纵’,而我鬼谷传人专精于‘横’。”瞎子的说法空洞,旁人大都听不明白,不过琥珀倒是大概了解他的意思。

  瞎子口中所谓‘纵’指的是过去、未来;至于‘横’便是如今所处的这方天地……说穿了,通判门人偏重研究‘时间’,鬼谷弟子仔细推算的是‘空间’。

  纵也好横也罢,两派弟子研学的东西,都是建立在道家玄学的基础上的,和苏杭前生里那些高深的物理学问有相似之处,但绝非同一回事。

  有关两派的区别和核心的理论,鬼谷只是一带而过,又继续去讲故事。

  一派两学,本来是纵横相辅的大好格局,可有人就有乱子,再好的局面也挡不住人祸,不知从何时开始两派弟子就生出了比长短、争正统的心思,从论战激辩最终变成了武斗。再好的学问也大不过拳头,再了不起的学识也扛不住刀子……当然,这些事情在鬼谷瞎子口中讲出来,最初无故挑起事端的肯定是那些通判弟子。

  往事无从追溯,从琥珀到苏杭再到李大等人,也都没心思去判这场官司,唯独姥姥心眼好,看瞎子越说越生气,姥姥一个劲地点头说通判弟子实在不怎么样。

  小小酥唯姥姥和娘亲马首是瞻,一见姥姥安慰瞎子,他又摸出块巧克力递上前去……

  鬼谷和通判从同门变成了仇家,哪家也没几个人但见面就是打杀拼命,直到后来通判门人忽然失踪不见。鬼谷弟子还一直小心提防,担心对方又在耍什么阴谋,没想到他们是被洪太祖征召,到海外小岛上去办事了。

  而经过丰隆和瞎子的解说,有关通判弟子的遭遇,在苏杭等人眼中也就更加清晰了,一代代弟子深处孤岛几乎与世隔绝,中土上却风起云涌局势变化不休,到了第十代弟子的时候,估计是洪太祖留下的秘密断了传承,没人再管那座小岛了,尤其可笑的是偏偏就是第十代弟子算出来了结果,说来说去不过四个字:造化弄人。

  说到现在,瞎子的思路也清晰了许多,话锋一转又落回到刚才摸过的木板上:“木板上的字其实不能算作字,它们是……是……就算是符号吧,每个符都有许多种含义,变化不定没有常势,主要得看前后是如何组合的,而且这些符也只对我们鬼谷或者通判的正宗弟子才有用处,我们用它们来推算……这些都是术符,你们干脆就把它们当成些术式就好了,实际上它们也的确是术式……这就好像‘四一二十二,四二添作五’,懂珠算的人一听就明白,外行人就算怎么听也没有点实在意义。”

  老道最后说的口诀是‘珠算诀’,以此来举例,木板上摘抄的那些怪字,他很难解释其含义,因为这些字……按照苏杭上辈子的说法,干脆就是些‘方程式’,就是计算求数的过程。

  怪字是人家门内专用的‘术符’,鬼谷和通判虽然已经分了家但同出一源,推衍难题时都会用到这种术符。

  瞎子总算是把道理讲完了,苏杭把‘天书’拿出来,晃得书页哗哗乱响:“这么说,这本书上写的就是个一串串的术式?那些通判弟子奉了洪太祖之命,到底想要推算出来什么?”

  再聪明的人都难免问出过傻问题,何况苏杭还不怎么聪明……瞎子满脸无奈,双手一摊:“这可无从推测,不过看岛上的设置,观星远卜,他们应该是在算未来某事吧,这倒是通判弟子的看家本事。”

  说了等于没说,苏杭也不气馁,又问道:“如果你看全了通判的式子,是不是也能算出他们算出来的结果?”

  两派弟子各有所长,若要较真起来,通盘的本事比起鬼谷毫不逊色,瞎子不敢大包大揽,如实应道:“追着他们的术符,我倒是能推算个试试,不过未必就一定有结果……你也晓得,虽然同出一源,但两家的本事差别很大的。”

  苏杭难得找到一件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要是就这么放手无论如何有点舍不得,听瞎子答应帮忙庄主大人大喜,免不了的,小小酥又递上来一块巧克力……鬼谷瞎子何其有幸,一会儿功夫连吃三块巧克力,这次他终于没忍住,边吃边问:“什么东西,还挺好吃?”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李大先生‘慷慨解囊’,把李二暂时借给了苏杭等人,李逸风修为精湛,在木板上刻字这种常人眼中的费力事情,在他做来易如反掌,麻烦之处仅在于术符复杂无比,刻画的时候务必要做到准确无误,否则错‘字’连篇瞎子如何能正确推算。

  至于瞎子,当他把刻录天书第一页的木板接到手中之后,脸色里就透出了一股青绿。不用问了,木板上的算式不是一般的复杂。

  三天过去了,瞎子还抱着第一块木板,翻着白眼冥思苦想……而这个时候,苏杭也总算是琢磨到点子上了,试探着问瞎子:“木板上都是算式?”

  多无聊的问题呵,瞎子没理她。

  苏杭就当他默认了,自顾自地向下说道:“通判奉了洪太祖的命令,一代接一代在小岛上观星推算,可是他们难道打算拿着一大堆算式回去交差?前面有式子没问题……就仿佛壹加壹加壹再加壹……”

  小小酥立刻掰开手指头,帮他娘亲算算术,最后算出了个‘四’。

  “算对!”苏杭说话不耽误教小娃,小小酥把胸膛挺得高高的,拿出了一块巧克力犒劳自己。苏杭则转回原题,对身边其他人道:“前面壹加壹的算式再怎么长都没关系,但横是不能只列出式子,让万岁爷自己去计算吧?最后肯定得再有个结果才行。”

  一语惊醒一大群梦中人,从琥珀到万岁都是一副啼笑皆非的神情,之前大伙的确是冒傻气了,瞎子更干脆,用力把手中折磨了他三天三夜的木板砸到地上,吆喝道:“直接给我刻天书的最后一页来!”

  壹加壹加壹再加壹等于肆,前面加了多少壹、拉出来多么长的算式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消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去看等于号后面的那个结果便是了。

  李逸风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地应了句:“正在刻最后一页。”

  三天白忙活的不止瞎子一个人,铁血侍卫现在刻的最后一页,可不是直接‘跳转’过来的,一本天书,前面所有内容,已经都被他刻好了。

  没过多久,最后一页拓好,瞎子摸过第一行,不等别人发问就沉声告知了一句:“仍是术符、算式……”

  末页上,前面的部分仍是算式,瞎子的手移动得很快,对于式子不再去费力推敲,一行行地摸索过去,直到他摸到最后一字时,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少许释然、少许欣喜、少许差异,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这么复杂的表情,让众人都有些紧张,等了瞎子片刻,见他始终不再出声,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问道:“怎么样?”

  瞎子用右手的手指、中指并拢一起,反反复复地在最后一个怪字上摸索着,应道:“的确是苏庄主说的样子,之前统统是算式,最后给出了结果……结果便是这最后一个字,可、可是我不识……”

  苏杭愕然:“什么意思?”

  瞎子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天书的末页尾字,就是前面所有算式推衍下来得出的最终结果,但是表示这个结果的术符,瞎子不识得。

  瞎子声音落地,在场众人个个泄气,有了结果却不认识,之前一点点吊起的兴趣、燃起的希望刹那被扑灭。侏儒老道眉头皱得老高:“你再摸摸看,这个字说不定你在师门也学过,再仔细想想。”

  比起其他人,瞎子自己更不甘心,可不识就是不识,把木板摸穿了也照样认不得。半晌过后,瞎子叹了口气,让火道人帮他把李逸风刻好的全套天书木板都拿到跟前,从头到尾又摸索了一遍,只摸、不推算,是以没过多久他就‘看’完了整本天书,而瞎子的神情也变得更郁闷了,声音恨恨说道:“邪门了,前面每个术符我都认得,错不了,唯独最后一个字……”

  事情也当真古怪,要是瞎子学艺不精,有些本门的高深术符他没学全也就算了,可前面所有怪字他都辨认无碍,可偏偏最关键的结果,他不认识。

  这个时候琥珀插口,望向李逸风:“会不会是你刻拓错了,字不对版?”

  饶是瞎子天生一双白眼珠,闻言眼睛也是一亮,哈的一声笑,忙不迭点头:“多半如此,李二刻的不对,我又怎么可能辨得出。”

  “绝不会错的,我何尝不晓得最后一个字重要,特意精心比对过。”李二的声音稳稳当当,自信满满。不过他再怎么笃定,大伙也还是把木板、天书都拿到一起,仔细比对着最后一个怪字。侏儒说这一‘撇’甩得不够、姥姥说那一‘横’画得短了些,万岁爷觉得有一竖稍有点歪、不够直……人人都从鸡蛋里挑骨头,巴望着能找出个错误来。

  可他们指摘的这样、那样的不对,若真是错误的话,瞎子也不可能会认得前面那千百个术符。李逸风都不搭理他们,至多只在丰隆开口的时候点点头。

  众人围拢在一起,反复对比着最后一个怪字,但又哪能挑得出实质性的错误……小小酥也从人缝里钻了个脑袋进去,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看看娘亲、看看姥姥、又看看琥珀奶奶,好不容易他总算弄明白了,大伙都在琢磨书上和木板的最后一个字,那就没的说了,小小酥责无旁贷,跟着大伙一起死乞白赖地看。

  看了一阵,大伙散了,小小酥也跟着‘退场’,不过别人都垂头丧气,小娃却得意洋洋,晃着肩膀走到苏杭跟前,喜滋滋道:“伍!”

  再怎么诱人的天书,也远远比不得儿子,苏杭笑问小娃:“什么五?”

  “伍!那个字,有个伍!”

  航船上的日子无聊得很,小小酥年纪尚小,但姥姥和苏杭也开始教他识字了。到现在他认得的字不过十几个,不过因为他生日是廿伍,所以这个‘伍’字姥姥特意教过,小娃记住了。

  苏杭闻言一愣:“哪个字,有个伍?”

  “书本,最后一个字,肚子里有个‘伍’。”小小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苏杭重新翻开天书,琥珀凑上跟前,小小酥伸出白白嫩嫩的小胖手,给娘亲和奶奶指着那个‘伍’,片刻之后两个女人同时低低惊呼了一声,把小娃吓了一跳。

  惊呼过后,两个女人又仔细看最后那个字,片刻后苏杭指着‘术符’上半部的‘字头’,问琥珀:“像不像个……”

  “靠谱,像得很!”琥珀笑,又指向术符下半部的‘字脚’:“还有这里……也是一样的意思。”

  苏杭咯咯一笑,抬头喊道:“好儿子。”

  小娃立刻站直、挺胸、抬头、双手压住大腿外侧,立正喊了声:“到!”

  “今天你巧克力随便吃。”苏杭传令,小小酥大喜,琥珀则哈哈大笑。

  第一四三章 年份

  两个妖女笑靥如花,旁人全都一头雾水……

  等自己笑够了,白发琥珀捡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写下一行、三个字,随即问旁人:“可认得?”

  燕子坪里面没文盲,就算有也都跟着宋阳打仗去了,她写在地上的字大伙不仅认得,而且再熟悉不过,都是数字:柒、伍、三。

  待众人点头之后,琥珀把树枝交给了苏杭:“下面你来。”

  苏杭笑眯眯地接过树枝,拉开架势,又在地上写了三个字,仍是‘柒伍三’,只不过刚才琥珀是横写成行,苏杭这次是把三个字竖直写,列成竖排。

  不等苏杭问他们‘认得么’,旁人就纷纷点头,还是那三个字,别说只是横竖排列变化,就是写成个三角形大伙也识得。丰隆不解其意,搔着后脑勺呵呵笑问:“到底看出了什么?”

  苏杭又把树枝还给了琥珀,后者地对旁人道:“这三数字大家都识得啊,那我再写一遍,你们再来看看。”

  说完,琥珀笔走龙蛇,拿着树枝又在地上写了起来,仍是那三个字,仍和苏杭那样是竖列纵排,但她写成了‘花体’,字划走形得离谱,比如:‘柒’下面的撇捺远远撑开来,把下面的两个字都裹住;比如‘伍’的单立人真就被她画成了一个小人;比如三的字头成了个中规中矩的‘圆’,等等等等,而且三个字之间的排列几乎全无间隔,其间还有共用的比划,等她这次写完再看,三个数字干脆就组成了一个新的、谁也不认识的、仿佛老道捉鬼时画出的那种赦令符篆……

  等她把这个字写完,众人面色皆做惊诧,她用三个数字拼成的‘画符’,明明白白就是天书上最后那个怪字。

  真相豁然。天书上拉出的长长算式到最后算出的结果,就明明白白地用汉字写在了最后,只不过三个字变形、扭曲、笔画夸张外加紧凑排列,由此拼凑了一个看上去好像是‘术符’的怪字,又难怪瞎子不识得它。

  其实这倒是顺理成章的,通判弟子在小岛上忙了整整十代人,就是为了给皇帝‘算算术’,依着苏杭之前所说,他们横是不能给万岁爷列出来一大堆式子,请万岁自己去推结果。而一模一样的道理,他们也不能给皇帝留个只有本门弟子才认识的‘术符’,那样的话,皇帝要想看结果,还得先拜入鬼谷或者通判门下去学这些术符怎么用。

  李大先生身后的李三又把天书抄起来,仔细看了看,跟着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果然,就是三个数目字,好家伙,折腾了半天……通判弟子这不是、这不是蒙人嘛!”

  李大却摇了摇头,到底是皇帝,于‘心术’一项多少有些了解,开口道:“看上去就是个小戏法,实际这其中藏得苦心可不小嘞。”

  说穿了这整整一本书,连篇怪字都是在‘心理暗示’,落到不识术符之人手中,只会以为书上记载难以破解,哪会想得到最后一字、也是代表着结果的最关键一个字,居然就是个‘变形’字;

  就算这本书落入懂得术符算式之人手中也无妨,最后一个字他照样不认识,瞎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想知道结果,除非从头开始推算式子,而现在看来,那些式子恐怕也是‘驴唇不对马嘴’,未必就能算出正确结果的。

  又有谁能想到,结果几乎就是明白在那里的。对于了解这个秘密的洪皇后人来说,想要解开最后一个字就再容易不过了。

  现在大伙看清了这个戏法,再去看天书的最后一个字,怎么看怎么就是‘柒、伍、三’,简单且清晰。

  不得不说,设计出这个保密法子的人,心思很是独到。

  后知后觉的丰隆爷把道理大概解释了下,又含笑走上前把小小酥抱了起来,接着笑道:“幸亏我们这里有个小宋……娃娃,童真朴实、童眼无邪,咱们这些大人都被迷惑、看不清楚的事情,小娃却看得一板一眼、看得直切要害……他的心中不存干扰,眼前自然清晰明白,‘伍’就是个‘伍’,写得再怎么花哨也还是个‘伍’。”

  事实也好道理也罢,丰隆都讲得没错,就是小小酥的‘童心童眼’,认出了其中一个‘伍’字,苏杭和琥珀这才得到启发,继而窥透玄机,若非如此,别说现在这伙人,就是宋阳带着其他好手都回来、再多的聪明人都凑到一起,也休想能认出那最后一个‘术符’。

  小小酥是个讲究人,丰隆抱他主动示好,他可不能没点表示,没的说,送了万岁一块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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