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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1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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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后城援军,都一定不会来的。

  这些兵马汇聚到一起,凑成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人数虽少,但对现在的青阳而言,着实算得一份惊喜了。

  从大战当晚算起,到了第八天的中午,前方军报传来,番子的前锋终于完成了修整,又有了新的行动:两万多步兵缓缓向着青阳而来;三万多骑兵并未随行,他们另有行动,暂时还不敢确定,但是看骑兵的前进方向……很可能想要绕过青阳,直接去攻燕子坪。

  第一一一章 截杀

  消息传到青阳,刘太守和葛司马不约而同,一起抽了口冷气。

  绕城而过本是兵家大忌,在大军身后留一座敌人的堡垒,就等若给自己埋下一个隐患,害处不言而喻。但‘兵者诡道’,不同情形下,大忌也可能会变成取胜之道。

  燕子坪不止是宋阳的老巢,还是南理佛徒心中圣地所在,自从开战以来,妙香吉祥地就一直在鼓励全民抵抗,意义何其重大。

  常春侯现在已在青阳挑起了旗号,封邑武装都随他而至,燕子坪空不设防,且青阳背后、方圆数百里内不存重镇,几个小城兵微将寡,根本就没有能够狙击三万敌骑的力量。

  若置之不理,常春侯老巢被毁、妙香吉祥地被占,无异于被吐蕃人重重抽了个耳光,南理士气遭受重挫;若要去救,宋阳就得从青阳撤军。没有封邑武装的支持,只凭青阳本部人马,能挡得另外那两万多番军的猛攻么?

  如果再向深处去想,事情也就更复杂了……

  青阳背后地势相对开阔,燕子坪无险可守,适合骑兵冲击,封邑武装虽然精锐,但人数毕竟吃亏,与近三倍于己、对泰坦鸟已经有所防备的强敌,到底能不能打胜?

  又或者人家根本不来和你硬碰硬,也许等宋阳赶回封邑,番子骑兵就掉转方向又来攻打青阳,这种可能极大,要知道骑兵行动的特点就在于速度快、擅突击,防不胜防。

  兵分两路,步兵蓄势而来,骑兵绕城直指燕子坪,番子这一招占尽了先机,当得‘狠辣’二字。

  刘厚不敢怠慢,带上葛司马一起赶赴宋阳所在的驿站。

  太守收到军情的同时,宋阳这边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刘厚赶到时,驿馆由当值的山溪秀把守、奉命闭门不见来客,不用问,宋阳正和同伴商讨此事。

  刘厚不敢催促,带着人耐心在楼下等候,随时准备着听奉侯爷调遣。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楼上散会,最先出来的是蝉夜叉首领郑纪,郑将军不知得了什么美差,神采奕奕兴奋莫名,他平时都对南理地方官不予理会,这次居然在路过时对刘厚点头笑了笑,看来心情还真是不错。

  郑纪走后回鹘人阿里汉和阿难金马下楼,前者口中衔着烟袋吧嗒吧嗒地喷云吐雾,后者依在滑竿上哼着山里小调,都是一副轻松模样,全不像要出事的样子。再之后宋阳笑呵呵地迎出来,把太守让到了会客的大厅。

  不等落座,刘太守就对宋阳躬身一礼,正色道:“番狗贼心不死,欲图谋封邑,侯爷若有差遣青阳上下无不遵从。就算尽起青阳守备驰援燕子坪,末将也绝无二话。”

  看过封邑将领和宋阳的表情,刘厚当然能明白这件事人家自有计较,多半不用青阳做什么,不过这番场面话一定要有,这个态度一定得让侯爷明白。

  果然,宋阳笑着摆了摆手:“如果真要大人帮忙我一定不客气,不过这次不用大人出手,心意拜领。”

  虽然明知道不该过问,但事关重大,刘太守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番子兵分两路,用心歹毒……”

  宋阳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说完就如实应道:“我请郑纪带着他的本部人马去拦截了,其他人都和我一起留在青阳,助太守守城。”

  任小捕刚才参与会议,有关事情都听了个明明白白,现在假装明白人,接口道:“蝉夜叉是精兵,擅守但更擅袭,把他们留在城里本就有些浪费,派出去狙击敌骑最好不过;至于山溪蛮、石头佬这些健力战士,城头厮杀时更显威力,有他们坐镇,再会同城内万余守备,就算番子的骑兵是声东击西,跑到半路再掉回头来攻打青阳,咱们也尽可稳稳守住。”

  公主殿下煞有介事,把刚刚从阿难金马那里听来的道理几乎原封不动地搬出来,之后还嫌不过瘾,又继续道:“再说我们那支猛禽队伍,它们是对付骑兵的利器没错,但截杀之战,有跋涉、有追踪、有遭遇有设伏、有佯攻也有假退,林林总总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固然需要主将有临时应变、依情定夺之才,也要士兵们纪律严明、调度有序才好。凶禽冲阵没问题,可是终归难脱野兽的性子,要指挥它们频繁调动怕是不易,不适合参与截杀番兵。何况,把它们留下来还有个大好处:万一敌人攻势凶猛、城头吃尽的时候,大可放它们去逆袭敌阵,谁敢正面攫其锋锐?即刻便能截断番子的攻势。”

  任小捕讲得头头是道,刘厚满脸钦佩、连连点头附和、褒赞,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太守大人现在知道宋阳和蛮人主力都会留下来继续守城就足够了,至于燕子坪的安危存亡,他没心思也没资格去理会。

  但葛司马是个认死理的人,既然话题已经开了头,老头子就想问个清楚明白,皱眉道:“就是不知道……万一番子骑兵不是佯攻,狗贼们真要决意捣毁燕子坪的话……只凭郑将军,能不能挡得住那么多的敌人。”

  话说完,葛司马又怕侯爷、公主以为自己是小看了他们家里的精兵,又赶忙补充:“郑将军麾下兵马冠绝天下,此事毋庸置疑,可毕竟敌人数倍于我,相差实在太过悬殊。”

  宋阳笑了笑正想开口,忽然余光瞥见小捕正眼巴巴地望向自己,差不多表情宋阳以前从齐尚脸上常见:齐老大想说话又找不到插嘴机会的时候……

  宋阳赶紧闭嘴。

  任小捕觉得葛司马这一问非得由她来回答不可,因为就在刚才她还向阿难金马问过这件事,得了宋阳的示意后她喜滋滋开口:“的确是相差悬殊,不过要看怎么算了。”

  葛司马躬身:“请公主殿下指点。”

  “番子骑兵三万多,蝉夜叉现在不足七千,五倍多的差距,人数上差得远了,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任小捕语气转折,继续显摆着刚学来的本事:“打仗比的可不光是人多,常春侯敢派蝉夜叉出战,自然有所依仗:番子新败、大败,单以骑兵而论,城前一战,他们折损了超过六成。”

  上次大败,番子的可战之兵还剩六万,可其中有两万多士兵没了马匹,变成了步兵,骑兵只剩到原来的不到四成。待葛司马点头后,小捕借着向下说道:“从十万变成三万多,以建制而论,不知多少队多少营都被打烂了、打残了,番子想要再战,非得重新编营不可。”

  原来的一个千人大队,现在还剩四百人,这四百人并非四个百人队,而是十支十人不等的队伍,想要重新凝聚战力、再次作战,就要进行混编:取消‘重残’队伍的番号,再把散兵补充到‘轻伤’的队伍中。

  “由此麻烦就来了,以前一支军里,大家同吃同睡、同苦同乐、一起训练一起打仗,士兵周围都是自己的朋友、同伴,作战时可以互相依赖甚至性命相托;可如今身边尽是不认识的人,说不定连长官都是陌生人了,这让士兵心里如何能够踏实?让他们在打仗时,如何能不暗藏了一份随时准备自己逃命的念头?又如何能竭尽全力杀敌?战事若能顺利进行还好,只要被滋扰几次、小小的打击几回,很快就会心慌了……重编后虽然看上去还是一支完整的千人队,不过战力上,真心和原来没得比了。这还只是一支队伍,若再站得高些来看,番子的队伍与队伍、大营与大营之间,又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

  “同样的三万多人,新败重编的队伍?嘿,差得远了。”任小捕似模似样地微笑,摇头:“何况几天前刚大败过一次,敌人不止损兵折将,还被打灭了气势、重挫了士气、丢失了大批补给辎重;何况他们深入后方,对地势的依仗仅在于手中的军图;何况天气渐渐炎热、大雨小雨不断,西番能适应么?”

  三个‘何况’之后,玄机公主殿下又把话锋一转,兜回到最初的‘相差悬殊’:“比人数,蝉夜叉不如番子,相差悬殊;但是比战力、比素养、比士气、比地利、比天时,我们样样远胜,番子又何尝不是比我们相差悬殊。这一仗完全能打,也完全可能打赢,葛大人放心吧。”

  话说完,小捕端起了一杯茶挡住脸,然后……笑,忍不住控制不了的笑,打从心眼里泛起的舒坦,怎么就那么开心哟。

  这些都算不得太深刻的道理,但是能从一个公主口中说出来,也当真不是件容易事,刘太守少不得又是一场夸赞,葛司马也跟着连连点头,看样子他是心悦诚服了,不过没想到等太守的赞美之词说完,老头子又煞风景地补充了句:“总之……还是要小心,燕子坪事关重大,实在不容有失。”

  小捕眨眼睛,用兵的道理、打仗的依据她都摆开揉碎地讲明白了,葛司马又来了这么一句,公主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宋阳应道:“司马大人不用担心的,郑纪领下的军令很明白,能截杀了番子最好,若真拦不住就算了。”

  葛司马一愣,不明白宋阳的‘拦不住就算了’是啥意思。

  这个时候一直没做声的任初榕轻轻开口,接过了话题,对刘、葛二人道:“封邑中所有的武装都随我们增援青阳,燕子坪由此空虚不设防,可能会遭到番子的绕城突袭,是早在意料中的事情。”

  郡主的话很明白了:宋阳既然决定来青阳,就已经打定主意弃守燕子坪了。

  “封邑一定会毁在番子手中,不过大好地方,就被三万多败兵给糟蹋了我不甘心,这才请郑纪出兵狙击,蝉夜叉能胜最好,真要拦不住也没关系,关键是蝉夜叉别有重大伤亡。”宋阳最后又解释了句,笑呵呵地不再说话了。

  刘太守和葛司马对望了一眼,抛开妙香吉祥地不谈,天下皆知燕子坪是常春侯的家乡,他这次真能舍了家园么?而更让两位大人摸不清头脑的,是宋阳说的那句‘大好地方,就被三万多败兵给糟蹋了’,空城荒地,被谁毁掉重要么?

  不过眼看着宋阳无意再解释,刘、葛也不敢再多问,又汇报了些城防、援兵之类的军情后就此告退。

  当天晚上,蝉夜叉倾巢而出,追随自家主将东出青阳,很快消失于夜色之中。

  第二天青阳平安无事,再转过天来的上午,番子那‘由骑改步’的两万余众抵达城下,随后几天里他们扎稳营盘忙碌不休,从附近砍伐树木制造云梯门锤、采集沙土装填沙袋,为攻城做诸般准备。

  太守听了宋阳的吩咐,不理会他们,由着他们去准备。至于绕城杀奔燕子坪的敌军和奉命去狙击敌人的蝉夜叉,到现在也没太多消息,只听说双方已经接过了几仗,但具体情形不明。

  自番兵现身第四天开始,对方终于开始攻城,这次他们手上没了火油,只能用那些常规战法。要知道现在城内,青阳本地守备、收拢来的散兵游勇、请调来的援兵和以前驻守燕子坪的兵马,只南理军人就超过万人,再加上封邑中的‘野人和猛兽’,实力着实雄厚,守城方比起攻城的还强得多,番子能占便宜倒奇怪了,敌人发动几次攻势就吃几次大亏,两天打下来番子吃足了苦头,攻势渐渐变弱,从发狠猛攻变成了不断滋扰,看样子应该是在等骑兵部的消息。

  青阳方面仍是不予理会,不管是猛攻还是佯攻他们都一样对待,反正只要看到敌人就毫不客气……如此又过了七天,下午时分番子重新发动一次攻势,宋阳和刘太守一起正在城头督战,本来守在驿站的罗冠忽然从城下上来,对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宋阳闻言面色惊愕:“当真?”

  一旁刘太守心里有点发慌,不知这位大宗师是不是带来了坏消息,但很快他就放下心来,因为罗冠笑了起来,对宋阳点头道:“本来我们都不信,可军报上说得明明白白,这次不由得大伙不佩服他们了。”

  宋阳哈的一声笑,转回头对刘太守道:“刚刚家里收到郑纪传报,蝉夜叉大捷……番子骑兵还没看到封邑的影子,就被蝉夜叉歼灭了。”

  刘太守也傻了,忍不住追问道:“全歼?”

  七千对四万,即便小捕的分析很透彻,这一仗有的打,在大伙看来‘打胜’的概念也不过是成功拦下、逼退敌人,让他们不能去占领封邑,可谁也没想到、更不敢想的,蝉夜叉竟把这支敌兵给吞掉了!

  宋阳的笑声响亮,跑跳着下城,不久之后青阳城中号角连绵,最近今天一直‘游手好闲’的山溪蛮、石头佬等封邑各武装迅速集结,旋即城门大开,刘家军一马当先,各部武装紧随其后,虎狼之师,洪水猛兽……

  第一一二章 元帅

  激烈有余,但精彩不足的战斗。

  番子也在拼命,可他们以前都是骑兵,没有了马匹的支持,单兵战力甚至还不如新入伍的步兵,而泰坦鸟又是什么样的怪物?当年宋阳武功初成、踏入天干丁字时,和这种猛禽一对一,全靠龙雀宝刀的锋利才能获胜。

  何况猛禽身后,还有身体、力量都远胜于普通人的大蛮、石头佬;何况野人身边还有数千南理精兵相助、其中半数都是骑兵。

  番子本就不够整齐的阵势很快被冲散,失去战阵依托后,个体的强大和青阳骑兵的优势也就越发凸显了。

  战斗并没持续太久,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多些,到天色擦黑时,番军再一次从青阳城前崩溃,把数千具同伴尸体丢在了战场,余者如鸟声轰散。

  至此,抵抗敌人先锋的战役终于告一段落。

  番子的先遣军团败亡,一支近十万人的大军,前后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里就被彻底剿灭,在青阳城前被抹掉了建制,南理也迎来了吐蕃东侵后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大胜。

  不再是青阳大捷,而是南理大捷。

  杀牛宰羊、开仓放粮、再给各个大营分配些度数低不致大醉的果酒,青阳城中一番欢腾热烈的庆祝。

  四天之后,蝉夜叉班师回城,刘太守等一众城吏随宋阳出城相迎,礼仪与寒暄自不必说,但是在见到蝉夜叉的军容后,刘厚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一阵子,他低声问身边的葛司马:“我记得,蝉夜叉一共七千人,没错吧?”

  葛司马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又尽职尽责地补充道:“上次他们随侯爷冲番子的油罐阵,事后再追击敌军,折损了些人手,具体数字咱们不敢过问,不过总数应该是不到七千了。”

  “那可就怪了。”刘厚伸手揉了揉眼睛,继续盯住蝉夜叉的队伍使劲看。

  葛司马不耐烦了:“哪里怪了?有什么不妥?”

  “走的时候不到七千人、又和番子打了连串恶战,如今再回来……蝉夜叉人数反倒更多了。”刘厚到底是武将,以前青阳兵多将广,他也见过大场面,现在一打量队伍的规模,就能看出个大概:回来的蝉夜叉人数或许不到一万,但绝非五六千的样子。

  葛司马‘啊’了一声,语气中满满疑问:“你看错了吧?”

  忽然身旁一个声音响起:“较真算起来,蝉夜叉不该算是一支军队,他们是一支深山隐族。大人以前见到的七千人,只是族中的精锐战力。但蝉夜叉全族,人口将近两万。”

  开口的是齐尚,多嘴的毛病与生俱来,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但这次插口齐老大脸上没有了平时笑嘻嘻的神情,从目光到表情都郑重得很。

  遁出世外的蝉夜叉一直把‘全族’人口数量限定在一万七千人,世世代代都不曾改变过,其中八千善战雄卒,余众为工匠、女人、孩子,或负责劳作或负责生养、延续群族,但这并不是说其他人都不会战斗,正相反的,蝉夜叉中无论男女、无论职业,都接受过严格的军训,不过专职的士兵要更刻苦、也更精锐得多。当初南威为蝉夜叉打造武器,铸了八千柄陌刀装备战队,獠牙鬼面具却足足打造了两万枚,蝉夜叉人人有份。

  这一次蝉夜叉出击对付番骑,郑转传令封邑中的族人,除了十二岁以下的娃娃,余者无论老弱或者妇女,全部披挂出征、配合主队行动。

  没有陌刀无妨,只要有遮脸的鬼面便足够了,郑纪没指望他们真能杀敌,只要他们能迷惑、能虚张声势、必要时能诱敌便足够了,由此蝉夜叉摇身一变,从不足七千化作一万四千之众;在大方向上,一路从侧面截杀另一路迎面堵截;具体战术则灵活多变,时分散时凝聚、滋扰有之强袭有之;最后还是靠着那只老弱迷惑了敌人,让番子误信他们才是主力……

  蝉夜叉一去一回,前后将近二十天的功夫便吞掉了三万多番骑,能打得如此干净利落,这其中固然有小捕说过的那些道理、但也绝离不开‘老弱夜叉’的功劳。

  如今消灭了绕城的番子,郑纪也就没让同族再返回燕子坪,而是一起带来了青阳城,是以比起出兵时,队伍规模非但没有减小,反倒更大了些。

  但是真要说起伤亡的话,蝉夜叉主力折损不多,那支从封邑中新调来的‘疑兵’却伤亡惨重,十者去其六,八千人的队伍从封邑出征,进入青阳时还不足三千人。

  杀灭数倍于己的番骑,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蝉夜叉已经重见天日,山坳中的繁衍、生存格局也随之打破,以前必须保留的一些人、必须坚持的一些事情、必须维护的一些规则,现在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战中郑纪心硬如铁,他有他的选择。

  蝉夜叉独立成军,在外作战不受君命高度自由,四天前宋阳刚听说他们打了胜仗的时候,并不知道其中具体的情形和过程,更不晓得郑纪动用了‘同族夜叉’来诱敌,否则宋阳当时也不会这么开心。

  后来详细的军报传来,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宋阳不想矫情,但货真价实的有些唏嘘、也很有些心疼,在蝉夜叉入城、安顿之后,宋阳特意找到郑纪:“你当明白,不必要如此的。真让番兵攻入封邑也没什么大不了。”

  “的确不是非此不可,但很值得。”郑纪笑了笑,卸甲后的将军只是个脾气随和的中年人。

  随后一段时间,青阳城太平无事,再无番军滋扰,城中由火道人亲自设置、维护的烟火风雨难扰,一道红烟直冲苍穹,滚滚不惜,方圆百里清晰可见,召唤四方兵马来投同时,仿佛还在告诉吐蕃:十万番军远远不够,想要来战此城,再提重兵相见!

  直到二十天后,两道消息几乎同时从前方、后方分别传入青阳。

  后方来的是圣旨。宋阳出兵驰援青阳,前后三战剿灭吐蕃十万铁骑,大捷的消息传入京师,朝野上下一片,几位辅政大臣连夜拟旨,对青阳城奋战各部大加褒赞,自宋阳之下青阳城中所有将领军校都有封赏,宋阳领‘镇军大将军’之衔,受任征西元帅、统领西疆战事,授战中专主独断之权,随着圣旨一起被送到青阳的还有任命状、将军印和帅旗。

  圣旨上的褒奖和封赏都是虚的,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也并非没有实惠:最近这段时间左丞相东挪西拼,又从后方凑出了四万五千兵马,此刻已经启程,急行军赶来援助援助青阳,大军正在路上,半个月内便能抵达青阳。

  等援军一到,青阳城内的常规士兵将近六万,再加上宋阳手上一万多的蛮子、夜叉,加在一起能凑足七万之数,依托于青阳的坚城厚墙,足以和番子周旋一番了。

  朝廷的援军终于快要到了,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可是还不等大伙相庆,前方的军情就传入了青阳:番子的主力已经完成了集结、修养,最近几天里唐楼城中号角不断,军马调动频繁,且城前被番子驱赶着、聚集起越来越多的‘奴隶’,看情形对方主力出征在即。

  现在敌人大军仍在城内,前哨还探不出敌军的规模,但是不难想象的,番子用十万骑兵做先遣,主力至少会三倍以上。

  援军要十几天才能抵达;番子兵出唐楼的话只需五天就能攻到青阳城下……刘太守与葛司马对望了一眼,两位青阳长官的脸上没太多表情,但心里同时叹了口气,跟着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宋阳。

  宋阳只是对他们笑了笑,没什么表示。

  该来的总会来,击溃先锋不过是段序曲吧,决战青阳的大戏此刻才能算是真正开锣……如果青阳之战能够被称为决战的话。

  阴霾已起,风雨摧城。

  ……

  青阳城头上下忙碌、为了迎接自建城以来从未有过的恶战,而积极准备的时候,身处中土另一端的瓷娃娃席地坐于自己的帐篷中,她最习惯的姿势:双头蜷曲、双手抱膝、下颌搭在膝盖上,面色平静不知在默默想着什么。

  与瓷娃娃的漠然鲜明对比的是,帐外的沙民个个喜色充盈,有人笑有人唱,气氛热烈得很:他们打赢了。

  回鹘、犬戎、沙民三方参与、规模空前的边疆大战结束了。狼卒全线溃败,且因是回鹘、沙民的夹击,想要逃回后方的败军又受到沙族的凶猛狙击,最终伤亡惨重。

  即便犬戎是北地强国,也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难以再组织大军发动有效反击,更毋论收复失地。

  正如瓷娃娃当初和宋阳说过的:如果这一仗打胜了,回鹘和犬戎就要重新画一画边境线了。

  得了这样一场辉煌胜利,自然人人兴奋,唯独谢孜濯,一如既往的冷清。大仇未报,还有……宋阳不在,没什么太值得开心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帛夫人在帐外咳嗽了一声,跟着挑开门帘,提醒道:“大可汗就快到了。”

  大战时狼卒被两面夹击处于劣势,但犬戎兵马也不是普通的强悍,着实坚持了一阵,直到最后回鹘大可汗御驾亲征,三方展开决战才将其彻底击溃,如今打过胜仗就该认一认亲戚朋友了,回鹘人生性热情、日出东方更不讲究什么,没如大国君主一般召沙王去觐见,而是直接跑来沙民营地来看朋友。

  瓷娃娃点点头,起身走出帐篷,汇合和白音王、右丞相等人,一起去迎接日出东方。

  大可汗并不以皇帝身份自居,完全是一副探望朋友的态度,还未入营时就翻身下马大步走来,阿夏紧随心上人身后,俏丽的回鹘女子一身戎装更显英姿飒爽。

  两家王主见面,场面上的礼节、寒暄必不可少,跟着白音王为大可汗一一引荐身边人众,在指到瓷娃娃的时候日出东方‘哈’的一声笑,对白音王摆手道:“这个不用介绍,虽然初次见面,可早就听阿夏提过了,她是我亲戚。”说着,转目望向瓷娃娃,继续笑道:“你是我小姨子,也是我小弟媳妇。”

  阿夏和谢孜濯都拜奉白音王的娘做干娘,还没正式行礼但这门亲戚已经做定了,两个女子现在以姐妹相论,瓷娃娃长像显得小,日出东方也不问年纪直接就把她当成了‘小姨子’,至于那句‘也是我小弟媳妇’,则一下子把谢孜濯给说得笑了起来。

  不隐瞒、不羞赧,被日出东方认作是宋阳的妻子,谢孜濯真就那么开心、打从心眼里泛起的笑容:“大可汗是宋阳这世上唯一兄长,也就是谢孜濯的兄长。”

  说笑中众人来到王帐,落座后少不得又是一场寒暄,双方互赠礼物,谢孜濯也请小狗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抬上来送给大可汗:那头金色狼王的皮子制成的马鞍。果然大可汗一见就大喜于色,毫不隐瞒自己的欢喜,对着瓷娃娃连声道谢。

  谢孜濯不居功:“狼是沙族勇士打死的,马鞍也是沙族工匠的手艺,我就是取了个巧借花献佛,真正要谢,大可汗还是得谢白音王。”

  白音王则摇头一笑,对瓷娃娃道:“没有宋阳,我们打不到这头狼;没有你,我们做不出这只马鞍,更不会把狼子坐于胯下,谢家小姐就不用再推让功劳了。”

  毕竟不是母语,白音王再如何精通汉话,也难免有措辞不妥的时候,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一语双关,沙族能有此大胜、一雪前耻,和宋阳、瓷娃娃有分不开的关系,以前宋阳帮他们做过的那些事情不提,单说这场战事,瓷娃娃越来越进入角色,渐渐担起了军师重责,而她也不负所望,一战打得比一战更漂亮,当真立下了大功。

  瓷娃娃很会打仗,这一点恐怕就连她自己以前都没想到过。不过且不论她学过的那些兵法和军事上的天赋,单就性格来说,谢孜濯情绪平稳心思冷漠,正应上‘慈不掌兵’的古训,她不会心疼沙民部署、同样也不会愤恨犬戎狼卒,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干扰她对战场形势的判断,看得更清楚决策自然就更高明了。

  又热闹了好一阵子,大家慢慢转入正题。先是战利品分配,一场大战之后,缴获物资无数,两家怎么分总得有个说法。这一项商谈得异常顺利,沙民虽穷但并不贪心,回鹘人则重义气,感念沙民出兵援手之德,心中本就打算让沙民多占便宜,两家很快达成协议。

  分配战利品只能算是个‘暖场’,接下来商讨的才是眼前的大事:严格来说,这一仗还没打完呢。

  第一一三章 猛兽

  巨大的地图自王帐中摊开,众人起身来到图前。

  回鹘与犬戎的边界地势复杂,既有山川也有要塞,如今狼卒彻底溃败,边境之后大片疆域则是开阔地带,无险可守,可供联军长驱直入,且前阵子的大战里,于后方驻扎的犬戎军马都增援到了前线,现在几乎空不设防,没有像样的队伍了,充其量只剩下些散兵游勇,甚至都不用去考虑。

  但是从边境向东四百里,又有一座大山横亘于草原,唤作‘晨岭’,地势险要且有雄关稳镇山缺,如今犬戎正在收拢残兵、尽量组织兵力集结于此,构筑边境线之后第二道阻挡联军的防线。

  边境、晨岭之间四百里的开阔平原肯定是联军的囊中物了,不过现在犬戎军队的‘无险可守’,将来联军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只要犬戎缓过气来,随时可以西出晨岭,滋扰联军占区。

  阿夏伸手指向地图上的晨岭,缓缓开口:“大可汗想要巩固胜果、沙民想要太平度日,就得把晨岭打下来、把晨岭当作新的边境,常驻重兵、依托山地势稳守要塞,将狼卒拒封在东边,唯有如此,这一仗才算打完了。”

  很简单的道理,在场的每个人都懂,打过边境后得到的疆土现在占得下但却占不稳,以后守起来很困难,无论如何也得打下晨岭。

  “这一仗不好打。”日出东方接过了话题:“晨岭以东就是草原腹地,咽喉要冲,他们岂会轻易放手。不过西线告破,狼子伤亡惨重,现在集结到晨岭的犬戎兵马有限,你我两家的联军则士气旺盛、正是挟勇进击的好时候,实力摆在这里,也不由得敌人不松口!”

  虽是恶战,但仍胜券在握。

  给即将到来的一仗定下了调子之后,大可汗又给了沙民一个态度:“拿下晨岭后,我家儿郎将永驻雄关,性命担保再不让狼子西进一步,为沙族兄弟护住一方太平世界。”说着,大可汗对白音王笑了笑,语气真诚:“沙族以前条件艰苦,又经过这么一场大战,当得一段时间好好修养,回鹘自当全力相助,有朝一日你我两家再联手东进,干干脆脆把狼子从中土世上抹掉。”

  跟着自有回鹘臣子接口,大概描述了些细节,把大可汗的意思表述得更明白了些:将来的晨岭卫戍,全由回鹘一力承担,再从现在打下来的疆域中给沙民划出一大片地盘,由他们自治自立,至于具体选址何处、疆域多大这些都好商量,基本上只要白音王的要求别太过分,回鹘都会直接点头答应。

  而沙民以后如何自处,是依旧如此散漫还是建立国邦回鹘也绝不会干预,不管怎样反正两族以后都是兄弟之盟。

  给自由、帮修养、且还负责保护,日出东方给出的承诺,让沙民无话可说、只有满心感激。

  右丞相班大人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但老头子偶尔望向大可汗的目光里,悄然带上了几分赞许:给未来一战定下调子,是给沙民一个心里准备;再对战事结束后的事情加以承诺,又给白音王送了枚定心丸,前后两个说法都算得恰到好处……这位大可汗以后会不会是位明君、雄主还不好说,不过班大人能肯定的,此人真有几分聪明才智。

  前面铺垫到差不多了,后面顺理成章就要仔细聊一聊双方该如何协同配合、打好关键一战了,可是让日出东方、阿夏等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谢孜濯走上近前,认认真真地对说了一句:“求请大可汗撤兵犬戎。”

  日出东方还道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求情大可汗撤兵犬戎。”谢孜濯比大家想象得更实在,真就一字不差重复了遍。

  包括阿夏在内,所有回鹘来人全都皱起了眉头……即便回鹘与犬戎倾轧了百多年,刀兵战祸几乎从未真正间断过,像此次这样的大胜也属罕见,大家全都兴致勃勃,正准备再大干一场、真正从狼子身上撕下一块肥肉的时候,瓷娃娃竟说不打了。

  日出东方沉得住气,转目望向沙族统帅白音王。后者明白他的意思,开口回应:“谢小姐已经和我说过此事,她的决定就是沙民上下无不遵从。”

  “我仔细算过,短则四十日、长则六十天,一定能够拿下晨岭……”大可汗脸又望回谢孜濯:“草原战事至多会再拖延两个月,届时大漠儿郎便能挥师南下,攻打番狗以解南理之困。南理应该还能撑得住。”

  瓷娃娃算是宋阳的人,自然想帮着南理、盼着回鹘能够尽快掉转矛头去对付吐蕃,借以缓解南理的压力,日出东方虽然不认同谢孜濯提出的要求,但对她的想法也尽能理解。说到这里,大可汗笑了笑:“再就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打下晨岭,也是为了能顺利出兵吐蕃。”

  不久前大可汗自毁先民神殿,这才得了攻打犬戎的借口,一场大战立刻爆发,办法用得还算不错,不过回鹘中也有的是聪明人,早就有人怀疑这把火的元凶到底是不是狼子了,只因战事进行的顺利,暂时没人去多说什么。毕竟都是回鹘的臣子,大家全盼着回鹘能更强更好,只要这场胜利能巩固住,以后自然也不会再有人去死乞白赖追究此事;

  另外,大漠勇士东征犬戎,这一仗打得规模浩大,纵然回鹘这些年修养得不错、国家富强军队强大,大战的消耗也对国内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放弃草原上即将得到的胜果、立刻转头去另起战端,去攻击暂时对大漠毫无威胁的吐蕃,大可汗自己都没办法向臣民交代。

  除非犬戎的战事真正告一段落,且取得辉煌胜果,否则大漠出兵吐蕃困难得很。

  日出东方的话并未解释得太明白,但真真正正算得是一句实在话了,轻易对旁人都不会讲,足见他对瓷娃娃没见外。

  谢孜濯先点头,可随即又摇头:“大可汗的道理我能想得通,不过……还是求情回鹘罢兵。”

  不知是不是被她气的,大可汗笑了:“那就说说你的道理吧,为何要我罢兵?”

  “博结大活佛暴毙神殿之后,大燕与吐蕃就是一家人了。”谢孜濯直接给出了答案……宋阳想到的事情瓷娃娃也早都想到了。但日出东方可不晓得燕国师与燕皇帝的真正关系,他和西域活佛、草原单于一样,只道大燕的佛主与皇帝是真的势不两立,这一重他们都被蒙住了,脑筋再如何精明也休想看出整件事的脉络,当即被瓷娃娃的惊人之语吓了一跳,声音低沉语气认真:“事关重大,不可信口开河,除非你手上有让人信服的证据。”

  “证据没有的,”谢孜濯摇头:“但我有道理,一样让人信服。”

  说到这里,她暂时闭上了嘴巴,目光飘飘扫过跟随自家大汗一起来沙民营地的一众回鹘人。

  日出东方晓得她的意思,摆手道:“直说无妨,能和我到此的都是我的亲人、兄弟,宋阳也可以把他们当兄弟的。”

  众人重新落座,接下来谢孜濯神情平静,语句清晰,从红城涝疫、谭归德重兵等事开始说起,先把燕顶和景泰两人关系仔细说清;跟着又去分析大活佛暴毙前后中土天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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