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福书网 > 其他小说 > 伐清最新章节 > 第 35 部分阅读
加入书架 错误举报
换源:

伐清 第 35 部分阅读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炮也是这个道理的话,那炮膛应该铸造多厚,发射多少斤的炮弹需要多少火药,是不是也都能算出个数来呢?”

  正在此时,另外个爆破队员冲进这个戒备森严的营帐,嚷嚷着:“火药粒磨好了,来帮我装袋子吧。”

  这声招呼吸引了大家全部的注意力,包括刚才那个提问的人都扔下邓名的图纸,跑出去帮忙。

  攻打谷城时,有个棺材受潮,没有爆炸的火药被刘体纯的爆破队员从地下又挖了出来,刘体纯不愿意浪费,就让手下人把这些火药晒干了,将来继续用。但是受潮的火药晒干后凝结成块,只好小心翼翼地磨成颗粒状使用。最开始爆破队的人担心这种火药不能用了,或者威力大减。但用在几次城墙的直接爆破试验中时,人们感觉很奇怪,好像这种颗粒化的火药威力更大,比那种需要事先搅拌的火药粉还要大些。

  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刘体纯后,他的第反应是胡说八道,明明是水克火嘛,进水的火药还能用就不错了,岂能威力更大?不过刘体纯转念想,就在几天前他还认为火药根本不能用来炸城呢,就没有鞭打来报告的士兵,而是让他们悄悄地再做两次实验。

  实验结果依旧在颠覆着“水克火”的传统说法,刘体纯暗自揣测,可能这火药也像金属武器需要淬火样,需要在水中浸下。为什么生水的金和被水克的火都需要用水来这么下?对此刘体纯感到毫无头绪。他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邓名,因为他依旧认为这多半是错觉包括他自己在内的集体错觉,说给邓名和其他人听,也许会遭到致的嘲笑。

  以前的试验规模都太小,这次刘体纯偷偷下令,在城两边同时进行的爆破中,要用样的分量的火药,但是个棺材用普通的火药粉,另个棺材用那种浸水后又晒干的火药颗粒。如果爆炸证明效力不同的话,刘体纯就要去问问无所不知的火德三太子了,对方对火的各种原理显然理解得非常透彻。

  “敌人根本不会攻城。”

  这是汉阳总兵看到城外兵力部署时的第个念头。

  城外的明军竟然同时从城两边挖地道,看上去颇有副两边同时展开|岤攻的架势。这架势或许能把没经历过战事的人吓唬得不轻,比如那个年轻的士人周培公就显得忧心忡忡,但对于汉阳总兵来说,则完全是不值得提的虚张声势而已。

  汉阳总兵清楚地知道,|岤攻需要的人力时间消耗非常大,虽然看上去两边的距离差不多,但每个都是需要十几天才能完成的工程,完工的时间相差天都不算长。难道处完工了还能不烧支柱,非要等着另外边完工后起烧不成?就不怕错过了稍纵即逝的机会,被守军灌了水?

  就算两边能够起烧,难道还会凑巧起塌不成?就算两处都成功,烧塌的时间难道还会分毫不差?时间怎么也要差上个把时辰吧,边的士兵已经打得你死我活,还要在城的另边留下半的突击队,等着城墙塌陷么?要是最后没塌怎么办?

  最关键的条,汉阳总兵认为就算两边的|岤攻同时完成,城墙也巧得不能再巧地先后坍塌,同时从城两边进攻也没有太大的好处,也就是能够让城破得稍微快点罢了,但这却要冒上分兵的风险。

  现在城外的明军看上去有四五万人,汉阳总兵估计其中的甲士或许能有万,刨除必要的监视守营部队外,大概能有七八千甲兵用来投入攻城战,再刨除些后方的预备将领的卫队,每侧攻进城的大概只有三千多甲士作为主力,剩下的都是战斗力可疑的辅兵,这对拥有五千战兵的钟祥来说并不占优。清军可以先在边防守,集中兵力夺回边的缺口,消灭进城的明军后再掉头迎战另外边的明军。钟祥东西还有汉水和湖泊,明军假如进行这种南北对进的攻势的话,若是得手固然会让城内清兵无路可逃,但旦受到阻碍兵力调动起来都会很困难。

  总之,这样的部署会给清军更多的翻盘的机会。汉阳总兵看得阵阵冷笑,对之前郧阳谷城等地的守将更加鄙视——这种不值提的诱敌之计也能成功,可见这两处的将领无能到了什么地步。

  但对明军将领的这种蔑视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城外的领军将领据说有刘体纯袁宗第郝摇旗,这三人的带兵经验都远比汉阳总兵要多。如果说这三个人不懂什么是攻城的话,那汉阳守将就是根本不知兵的门外汉。

  “怪哉。”总兵迟疑再三,最后决定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立刻组织人手挖水渠和池塘,随时准备灌水。

  忙乎了夜,第二天早上水渠也就是刚起个头,挖池塘的地方也仅仅有个浅浅的土坑,连雏形都算不上。不过总兵并不为此紧张。|岤攻城墙需要在地上挖出至少丈高几丈宽的大地窖,夜之间地表的水渠和池塘才这个模样,那么地底下的工程顶多也就是挖个运土的地道吧。

  但这时明军的表现变得更加奇怪了,总兵眯着眼看那些在城外列队的明军,看上去真的是煞有介事。

  “如果不是我知道他们昨天才开始挖的话”总兵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如果不是千真万确地知道明军昨天才抵达钟祥的城下,他定会认为这是十几天以后,|岤攻已经大功告成,对城池发动进攻迫在眉睫,明军才会列出这么样的阵势。

  这时城池的另外侧也传来类似的消息,总兵又赶到那边去观察了番。

  “真的是要发起总攻的架势啊。”汉阳总兵感到无限的困惑:“夜而已,地下顶多顶多也就挖了条能运土的地道,他们就要总攻吗?他们确定城墙会塌,而且是两边起塌?”

  如果是别人在干这种事,总兵大概会冷笑声,回衙门睡大觉去了,但城外毕竟是声威赫赫的刘体纯等人。

  “来人啊,传我的命令,全城戒备。”

  第16节瓮中

  下达命令让全军戒备的同时,汉阳总兵心中疑虑难平,决定再去城墙上看看。他先到南边的城楼上遥望远处的明军,只见整齐的队伍排列在距离城墙半里以外。

  “他们躲得这么远,就算城墙塌了,也没法立刻冲进来啊。”如果完全不考虑|岤攻前期的准备时间,明军的进攻姿态明显至极,对攻击的目标也丝毫不加以掩饰,两段即将受到爆破的城墙前的壕沟都已经被明军填平了。汉阳总兵紧急派几个老兵到城墙附近敲击,用这种方法可以判断下面是否挖出了空洞。但很快那几个老兵都汇报说墙上没有传回任何空音,下面的墙基完好。

  “我就知道”总兵嘟哝了声,但还是指着那段被明军填平的壕沟下达了连串的命令。他命令加派队士兵到那条壕沟背后的城墙上驻守,同时再派批甲兵到城墙后待命。虽然依旧不相信明军能在天夜间就挖空墙基,不过现在汉阳总兵的部署已经是以对方能挖塌城墙为前提了。

  部署完南面的防御后,总兵命令北面的城墙也要采取同样的戒备。

  自从明军抵达后,周培公就直很紧张。这是他第次上战场,之前总兵那副轻松的姿态对周培公还有定的安慰作用,但现在看到总兵身边的传令兵如流水般涌向钟祥各处,周培公的心顿时又提起来了。

  “昨天大帅不是说城墙十天八天也挖不塌么?”周培公找到个时间空隙,急忙问道。

  “理应如此,贼人多半是虚张声势,在用攻心之计,只是兵法有备无患。”周培公是读书人,而且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总兵对他也很客气:“我们平时也得让儿郎们多动动,免得他们懈怠了。”

  汉阳总兵在亲卫的簇拥下走下城楼。他从武昌带来的精锐正在府城衙门附近,也就是城中心集结待命,总兵要亲自赶去指挥他们。

  “会不会是贼人的疲兵之计?”周培公苦苦思索了会儿,又拿出个新的猜测。

  “周先生明察秋毫,多半如此。”

  总兵微笑着连连点头,心里却是大不以为然:“疲兵之计?他们在城外看得到我们城内的动静么?他们怎么知道有没有达到目的?要是城外是你这样的书生在领兵,那肯定是在诈唬我。不过,既然是郝摇旗他们,多半有什么阴谋诡计,我还是小心为上。”

  眼看就要和周培公走回府衙前,突然背后轰然声巨响,惊得总兵和他周围的人起回头望去,只见南面股黄褐色的烟尘柱冲天而起。

  “这是怎么了?”总兵和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他们从未见过这种阵势。

  城北守在地道口的明军士兵看到腾起的烟雾后,立刻点燃了导火索,然后离开地道向安全的后方跑去,那里的明军同样也严阵以待。领军的郝摇旗表情轻松地骑在马上,看着前方点火的爆破手向自己这里跑回来,他知道大概在柱香之后,自己面前的这面城墙也会被爆破出个豁口。

  此时在城南的明军已经发起了进攻。烟尘向上飞起后,贺珍和刘体纯几乎同时下令,数千明军甲士发出齐声呐喊,开始向钟祥发起进攻。甲士用来克服敌军可能的抵抗,突破城防后,辅兵也会紧跟着进入城中,他们可以帮着捆俘虏搜捕溃兵安抚百姓监视降兵,必要时这些辅兵也可以加入战斗。若是对方的抵抗很微弱,这些辅兵也能制服零星的抵抗者。

  冲在最前的是贺珍亲自率领的亲卫突击队,马当先向城墙冲去的时候,他和身边的士兵们都颇有经验地向斜上方举起了盾牌,或是用披风遮挡住头顶。经历过几次城墙爆破后,这些突击队士兵都知道很快就会有些碎砖从天而降,虽然这些碎末体积很小砸不伤人,不过若是打到脸上还是挺疼的。

  今天的爆破是两处并举,贺珍坚决要求刘体纯先引爆南面这边的城墙。他知道对面的郝摇旗即使在听到爆破声后立刻点燃导火索,那也会晚上柱香左右的时间,这就留给他贺珍抢先杀入府衙,将攻克钟祥的头功拿到手的时间。

  这个头功不如以前值钱了。以前第个冲进城拿下衙门的将领,可以名正言顺地分到最多的战利品,而现在因为采取爆破手段,即使抢下头功所获也有限,不能拿到太多的份额。负责城外的袁宗第也不会少分多少。不过贺珍觉得多点是点,多分些总比少分强。

  以前就算是|岤攻成功,城墙也不会完全坍塌,往往还会是个相当陡峭的斜坡,城池的守卫者会从斜坡两侧的墙垛后洒下箭雨和大批的石块,还会在斜坡上点起火焰以阻碍进攻方。那时贺珍为了鼓舞士气,往往要拿出惊人的悬赏,让士兵们奋不顾身地冲击守军——冒着矢石攀登陡坡,冲过熊熊大火与后面的守兵搏斗。

  但现在贺珍已经懒得说什么赏格了,他率领着突击队从豁口拥而入,周围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无数清兵。刚才爆炸的时候,有不少清兵就在站在崩塌的城墙上面,而且这些清兵还是城中最有防守经验的批老兵,其中些是汉阳总兵带来协防的武昌兵。

  这些士兵既然听不到墙基下的空音,自然难以判断|岤攻的地点,他们假设明军填平的壕沟中央是|岤攻的中心点,为了安全,他们站的位置离开中心点几米远。即使是这些最有经验的士兵,真正亲身遇到|岤攻的也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听军官讲述过遭遇|岤攻时的场面。般城墙倒塌前有明显的预兆,而且坍塌是个缓慢的持续性过程,城墙上的人有时间调整自己的位置,稍微靠近中心危险并不大,还有利于抢占良好的防御位置。军官们认为,既然听不到墙基下的空音,那么填平壕沟的明军多半是要蚁附攻城,站得紧密点可以更有效地杀伤攻城者。

  结果,最有经验最艺高人胆大的那批军官和老兵就跟着城墙起被轰上了天,附近城垛后的清兵也都从城墙上震得摔了下去,那些没摔下城墙的也被爆炸的冲击波撞翻在城墙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对于站在半里外的明军来说,天上降下来的碎石最多也就是在脸上砸出个包。但对城墙后的清军披甲兵来说可没有这么简单,先是被爆炸震得晕头涨脑,接着就是无数大砖块噼里啪啦地掉下来。那些距离爆破点较远,没有被震死震伤的清兵来不及躲闪,阵青砖雨突然从天而降,部署在墙后的几百个披甲兵被砸得措手不及。

  贺珍冲进来的时候烟尘还没有散去,他和周围的部下挥舞着大刀长矛,言不发地向那些倒在地上喘息的清兵头上斩去,转眼之间就把豁口后还能动的清兵都砍翻在地。接着贺珍把手中的宝剑指,无数明军就吆喝着紧随其后,向北面朝着钟祥城的深处杀去。

  此时汉阳总兵还没有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已经见到城南和城西两座城楼上都举起了告急的旗号——这两座城楼上,都能看见明军爆破城南偏西的那段城墙,以及明军正从豁口处涌进城的情景。

  “大帅,这是怎么回事啊?”周培公心急火燎地问道。

  “呵呵,”汉阳总兵故作镇定地笑:“贼人还有点本事,居然真把城墙挖塌了。”

  “那该怎么办?”

  “周先生莫慌,无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汉阳总兵下令已经集结在知府衙门前的军队整队出发,当务之急就是去增援城墙破口处。直到此时总兵还并不着急,他刚才已经在明军填平的那段壕沟后部署了防御部队,总兵估计此时守军正在城墙的缺口上抵抗,片刻之间明军还是无法突入城中的。

  只要援兵到,缺口就会被堵住。若是明军的战斗力比总兵想像得更强,已经有部分明军突入城内的话,总兵就会指挥这些集结完成的清兵发起有力的反攻,夺回缺口,封闭城内外交通,然后将已经突入城内的那些明军锐士消灭。

  将旗挥舞,总兵大步走向自己的战马。看到旗号的武昌兵也军容整肃,停止了窃窃私语,纷纷昂首挺胸,等着跟着总兵的将旗起前去迎敌。

  “轰!”

  声比刚才更大的爆破声响起,这次是从城北偏西的地方传来。愕然惊呆的总兵和几千清兵起望向第二声巨响传来的方向,只见那里也腾起了满天的烟尘,比刚才那次显得更多,在天空中弥漫得更广。

  “北面的城墙也被挖塌了吗?”周培公大叫起来,为什么会感觉官兵的形势好像很不妙呢?

  “怎么可能?”总兵愣在原地喃喃自语道,半天没能动弹下。他明明已经派人在两处都听过,墙基下面肯定没有被大片挖空啊。

  炸响过去没有多久,总兵就看到城北的城楼上也打起了告急的旗号,发疯样地向城内舞动着那面旗帜。而此时西面的城楼上则在旗帜上升起三盏灯。

  三盏灯!盏是城楼两侧的城墙上发生激战,两盏是城门的门洞前已经发生激战,三盏则是城破在即!这是最紧急最绝望的告急旗号,般来说,也会是城门楼发出的最后个信号。

  似乎在呼应西城,钟祥的高高的钟楼上突然钟声大作。本来钟楼上的钟就不能乱敲,在战争期间更是如此,现在钟楼上却发出连续急促的钟声,声紧似声,任何个人都能听出这钟声中的惊慌之意。可以想像得出钟楼上那些清兵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们定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正疯狂地鸣钟,尽力向全城发出警报。

  西城挂上三盏灯钟楼发狂地开始撞钟,安陆府的知府军官还有那个姓周的总督府幕客,全都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刚刚平静下来的军队顿时又是片哗然,士兵们再次开始交头接耳。

  “没什么大不了的,”汉阳总兵深知此时决不能慌乱。西面的城门已经塞死,挂出三盏灯,说明城楼上的人同时看到南北两边的城墙都受到了紧急攻击。钟楼是城内的制高点,看不到城外的战况,总兵估计上面的人鸣钟是因为看到明军已经有突入墙后的趋势——墙刚塌而已,敌军有突入的趋势就已经很惊人了。总兵心里得出判断后,立刻用洪亮有力的声音对周围众人重复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将先去增援城南,然后调头回城北,保护城墙,消灭入城的贼人。”

  说完总兵就把副将喊来,分给他五百士兵去城北增援缺口。这支军队再加上前面部署的阻击部队,总兵认为把明军挡上个时辰没有大问题。他决定还是先率主力消灭城南的明军为好。毕竟城南首先受到攻击,威胁也更大,钟楼多半是因为城南的危局而鸣钟的。

  安陆府的知府也急忙请缨,和副将起去增援城北。

  “如此最好。”汉阳总兵用力地点点头,尽力用自己的镇静让其他人从惊慌中恢复过来:“挡住贼人即可,其它地段的战兵不要轻易抽调,以免中了贼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明白,明白。”安陆府知府急急忙忙地点起知府衙门周围的甲兵,要和副将起赶去城北缺口支援。

  “大帅放心!”和汉阳总兵样,他手下的这个副将也显得信心十足,他拍着胸脯向总兵保证道:“莫说是个时辰,就是天夜,贼人也休想从末将面前冲进城,否则末将就自己割了脑袋来见大帅。”

  虽然赶去同样个地点,但这两队人马并非走的是路,副将带领着五百武昌兵走直通北城楼的大道,而知府则带兵赶去西城楼——那里升起的三盏灯笼影响太坏了,知府要赶去把灯笼取下来,把负责的军官军法从事。

  汉阳总兵的冷静对周培公同样有种感染力,看到总兵这样镇定自若,周培公也深为自己刚才的惊慌感到羞愧,更深切体会到“将为军主”这句话的意思。

  “击鼓!”总兵翻身上马,把下巴高高地向天上扬起,命令军队击鼓前进。虽然钟楼上的人还在像疯子样地敲钟,但总兵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惊慌,旦让谣言蔓延,那军心很容易不可收拾。军队开始向城南移动后,总兵叫来个心腹,令他带队人赶去钟楼,把上面那几个不知轻重的家伙统统处死。

  武昌军主力跟着总兵的旗鼓,步履整齐地踏上府衙直通南城楼的大道,两千绿营甲士沉重的脚步把大地踩得都微微发颤。

  在总兵的身后是他的旗手,然后是骑马的亲卫,再往后是最为可靠装备最好训练最精的亲兵营。亲兵营的步兵排开六人宽的队列,把钟祥的大道占得满满的。亲兵营中的枪兵个个右手紧握长枪,把枪尖向天空笔直竖起;刀盾兵同样是用右手握紧腰刀的刀把,把盾牌背在后背上这些士兵排排队列齐整,以同样的节奏晃动着身体,迈动着大小相同的步伐,跟在总兵身后向南城开去。

  “盏灯”汉阳总兵走在队伍的前面,仰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南城城楼,他看到盏灯笼正在逐渐升上旗杆的最高处。

  这是表明城楼两侧的城墙上已经发生了激战。此时总兵已经快走到城楼下了,他并没有看到城楼两侧的城墙上有战斗的迹象,倒是有不少士兵在惊慌地呼喊。

  第盏灯笼刚在旗杆上停稳,第二盏灯笼也摇摇晃晃着升空,出现在总兵的视野中。

  “唉。”汉阳总兵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有两盏灯笼被升上旗杆,那就意味着攻防双方正在激烈争夺城门的控制权。不过他在这个地方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南城的城门洞了,里面依旧被大石头堵得严严实实的,那只能说明还会有盏灯笼会被很快升起。

  果然,第三盏灯笼没有任何意外地出现在了旗杆上。

  “荒唐。”汉阳总兵忍不住骂道。他的大旗已经距离城楼没有多远,后面是数千清军组成的严整阵容,城楼上的守兵肯定看得见这切,但竟然还升起了这种动摇人心的信号。见到自己过来时,城楼上的士兵不但没有恢复常态,反倒纷纷朝着自己旗号的方向乱喊着些什么。

  “会儿定要杀几个动摇军心最厉害的。”总兵在心里发狠道。背后的战鼓声沉稳有力,和眼前城楼上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安陆知府,还有钟祥的将佐们都是怎么练兵的?等回去定要向总督大人好好参他们本。”

  这时汉阳总兵已经来到城楼前,几个城楼的守兵连滚带爬地扑向他的马前。

  “明明明明”扑过来的那个人看服色似乎是把守南城楼的千总,他嘴唇哆嗦着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词语,口气说了四五个“明”,但连第二个“军”字都吐不出来。

  “明什么明?贼人杀上缺口两侧的城墙了么?”见到对方这副孬种模样,总兵又是不耐烦又是厌恶地喝问道。

  那个千总拼命地点头,动作剧烈得好像都要把脖子甩断了,同时全力伸出左臂向西面指去。

  总兵纵马向前步,顺着他的手臂向西面看去,此时他的视野不再受到民房的遮挡,只看见小队明军正贴着墙边向自己这里跑来——汉阳总兵原本就是打算走城墙下的这条道路去增援缺口的。

  “城墙坍塌后我立刻就出发了,”总兵下子愣住了:“怎么明军已经摸到这里来了?”

  爆破口就在城南紧贴着西墙的地方,贺珍进来后就沿着西墙扑向西城楼,他刚开始攻打西面的城楼时,安陆府的知府领着几百安陆兵赶来增援。紧随其后的刘体纯本来应该向右转去打南城楼,但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改变了主意,他认为城内只有千多满清甲兵,断定贺珍发现的那几百清兵就是城内的主力。刘体纯更经步推断,城内除去这几百原本集中在知府衙门现在正向城西赶去的城内主力,分散在各个城楼上的也就是二百披甲兵,并不会构成什么大患。而如果不去支援贺珍的话,虽然带着千多战兵进城贺珍也有同时应付两边的能力,但会延长战斗时间而且可能受到较大损失。

  刘体纯当机立断,下令中止原来的计划,全速向北去增援贺珍,他认为打垮了这支清军主力大概战斗也就能宣告结束了。此外位于城西南钟楼上钟声也让刘体纯听得心烦,声紧似声好像催命般,他命令个部将带着队士兵去夺取钟楼。钟楼同时也是个制高点,不但可以观察城内形势,而且在上面插上明军的红旗后也能进步动摇城内守军的斗志。

  在汉阳总兵和那小队明军撞面时,刘体纯已经带着主力部队急行到西城楼附近,他感觉城中的道路无法展开兵力,就让士兵散开进入西南城区,沿着众多街巷包抄城西大道,对其上的安陆府知府的部队发起全面围攻。

  城北的郝摇旗在爆破后也带着超过三千战兵向钟祥城内涌来,他根据原定的计划进城后就左拐去攻打北面的城楼,在前锋赶到城楼前时,奉命支援城北缺口的五百武昌兵也跑步赶来。得知前方出现数以百计的绿营披甲兵后,郝摇旗做出了和刘体纯样的判断,他认定自己已经捕捉到钟祥的清军主力,立刻催动全军向这些武昌兵扑去。也是出于和刘体纯同样的考虑,郝摇旗的大军则散入西北城区,围追堵截从城北大道赶来的这几百武昌兵。

  刘体纯带着主力北上后,只有少量的明军从城南豁口贴着城墙向东搜索前进,这些朝着汉阳总兵而来的明军只有几十个人而已,其中还有几个是在郧阳谷城宜城等地向明军投降的前清军绿营,更有些是想立功转为战兵的辅兵。他们没有跟着贺珍刘体纯的主力起向北,而是沿着城墙向南城楼这边摸过来,本想劝降或是制服城楼上的守军,立下点战功的。

  乍看到那面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丈高总兵旗,走在最前的十几个明军顿时也是目瞪口呆。这几个明军士兵和汉阳总兵还有总兵的几个贴身亲卫大眼瞪小眼,时间谁都没反应过来。

  哗哗哗

  密密麻麻的披甲清兵跟着那面总兵的大旗,从街道的拐角处绕过来。

  “确实是易如反掌。”

  邓名边发出感慨,边带着卫士们慢悠悠地来到城南的豁口前。

  和前几次样,清军根本没能在豁口处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反过来,越来越有经验的明军对进攻时机的把握也越来越好。今天这仗,比以往几次时机拿捏得更好,几乎是在爆破后的第刻就冲进了城,清军那时多半都头晕眼花地在地上打滚呢。

  缺口处现在只有少量的明军战兵,大批的明军辅兵正在清理豁口处的砖石,或是跟着战兵搜索周围的民房,边安抚百姓,边把那些企图藏起来的清兵搜出来。

  在那些向东的士兵奔向南城楼时,些明军士兵也从斜坡上爬上城墙,准备驱逐这段城墙上的敌军,见明军爬上城墙后,为数不多的清兵怪叫着向南城楼撤走。在缺口两侧的城墙根下,还有不少头破血流的清兵,个个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毫不反抗地听任明军的辅兵把他们牢牢地捆起来。

  邓名根据以往的经验,知道很快城外就会发生无数起短跑比赛。城墙上无路可逃的守兵会用绳子把自己缒下城去,企图逃离注定陷落的城市。

  但是城四周有上万双眼睛盯着这些人,辅兵会争先恐后地捉拿这些溃兵。拿获这些失去斗志抛弃武器的敌兵是毫无危险的立功机会,除了极少数短跑天才外,绝大多数的溃兵都会被城外的辅兵拿获。

  “那是什么?”从豁口边的斜坡登上城墙后,邓名指着南城城楼的方向,疑惑地问道。

  这时已经有更多的清兵转过城南大道的拐角,那些想去攻打或者劝降南城楼的明军士兵也有几个反应过来,他们发声喊,掉头就向来路奔回。

  在邓名看到这些明军开始转身逃跑的同时,他也看到那些从城南大道上转出来的大队清兵,虽然距离遥远但也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迅速地铺满城墙边的道路,无数的兵器在空中闪着寒光,不计其数的旗帜在片刀光剑影中飘扬。

  刀剑如林,旗帜似海。

  第17节坚壁

  在几个明军士兵撒腿逃跑的时候,汉阳总兵也猛醒过来,他急忙向守卫南城门的那个军官询问道:“贼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们进来多少了?”

  “城墙塌就冲进来了,”那个军官哭丧着脸,凄惨地嚎叫着:“好几千啊,数也数不过来,都冲着北面去了。”

  贺珍刘体纯领兵进城时,这个军官在城楼上看了个真切,看到那么多的明军拥而入,他手下的士兵胆子都吓破了。本来城楼上还有不少辅兵和招募来的城内丁壮,首先他们不敢不来,其次知府按照胡全才的吩咐定下了很高的赏格,不少钟祥壮丁就想卖力气挣点银子家用;城中些胆大的无赖还从知府那里领了“勇”字号衣,想跟着守军起向城外投掷砖石,不但能多挣些银子,还幻想着被当官的相中,挣个亲兵甚至小军官当当。

  等看到明军涌入城中后,那些想挣钱的壮丁马上哄而散,就是那些无赖也都扔下刚领到的号衣,拼命跑回家中,重新当良民去了。

  “怎么可能?”总兵茫然地摇摇头,现在他已经顾不得琢磨明军是如何挖塌城墙的了。明明已经预先部署了些士兵,还由有经验的军官和老兵带领着保卫城墙,最后竟然没有进行任何抵抗,这么快就让明军攻入了城中。

  这时从城池的另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杀喊声,个传令兵跑到总兵身边,他是气急败坏的安陆知府派来的,见到汉阳总兵后,传令兵急急忙忙地打了个千,嚷道:“大帅,城西贼人众多,知府请您速发援兵。”

  “知道了。”总兵心中团乱麻,局势的进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正沉吟着是不是该派队兵去城西支援安陆知府时,又有个衣冠不整的传令兵跑来。总兵认识第二个传令兵,这是他自己手下的武昌兵。

  “大帅,城北要顶不住了,贼人已经杀进城了,人太多了,弟兄们实在打不过啊,大帅得赶紧带兵去剿灭啊。”第二个传令兵语无伦次地叫道。

  带兵去城北的副将根本没有想到明军已经进城了,和郝摇旗的前锋撞了个满怀。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后面到底还有多少明军,不会,几千明军就从大街小巷里涌出来,把那五百清兵杀了个晕头转向,转眼之间就被卷走了小半。副将根本顾不得也无力去给那些被困的部下解围,自己也是在亲卫的保护下拼死杀出条血路,带着剩下的近三百人向着知府衙门且战且退,同时急忙让人来汉阳总兵这里告急求救。

  “先去夺回缺口!”总兵听完报告,决定暂时谁也不去救,他要登上南城城楼看看周围形势究竟怎么回事,然后才能做决定。不管是试图消灭城内明军,还是堵住缺口继续坚守,把城南被明军打开的缺口堵上都是不会有错的。

  略思考,汉阳总兵没有动用亲兵营,而是派队绿营向豁口发起首轮进攻。现在局面片混乱,亲兵营是总兵手中最有力的部队,他不敢轻易把亲兵营投入某处。

  “好多的清兵啊。”城墙上的视野虽然不如城楼上开阔,但邓名也能看到聚集在南城楼下的清兵至少上千,刘体纯之前关于城内只有千多披甲兵的判断显然是大错特错。

  “那面将旗好像个是两丈旗。”赵天霸脸严肃,指着汉阳总兵的旗帜说道:“这城里有个总兵!”

  邓名环顾周围圈,对穆潭说道:“马上去找刘将军,让他赶快带兵赶回来。”

  穆潭领命而去。邓名和卫士们继续向南城楼张望,看到那里的清军调整了番阵形,很快有队数百人的人马向他们这个方向移动过来。

  “他们是想夺回这个豁口吗?”

  邓名想起以前夔东将领和自己说过的城池攻防战,这种豁口极其重要,如果丢失,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进城的部队也可能被切断退路而被全歼在城内。不过这次出兵以来,从没有遇到过清军的有力抵抗,每次留在豁口上的驻兵都很轻松。上次在宜城时,刘体纯郝摇旗他们就认为对付城内那么少的敌军,根本没有必要留下重兵守卫豁口,所以没有派精兵把守。事后也证明他们判断准确,确实没有那个必要。

  前些天从俘虏口中得知安陆府城空虚后,明军众将觉得此番攻城难度甚至还会在宜城之下,事先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认为清军有力量反击豁口。

  “先生,这里危险。”看见数百清兵向豁口方向开过来后,马上就有卫士建议邓名退出城去,与袁宗第汇合。

  “如果被鞑子夺回这个豁口,城内的我军是不是就会危险了?”邓名不清楚城内到底有多少清军,实力到底是不是在明军之上,不过定要确保刘体纯贺珍两支明军的退路。

  “郝将军那边不是还有退路么?”周开荒和其他卫士样,对邓名的安全最为重视,他的恩主袁宗第此时也在安全的城外,闻言马上说道:“先生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兵力不足。”

  此时,那些与汉阳总兵迎面相撞的明军士兵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邓名的卫士们把他们拦住询问,很快武保平就跑上城墙汇报:“先生,确实是面总兵旗。”

  个总兵大概手边有几千人马,而且会有个装备训练士气都相当可观的亲兵营,这个亲兵营的人数般会在六百左右,个别的将领甚至能有千人的亲兵营。

  而豁口附近除了邓名的卫队,只有上百个明军战兵,再加上二百多没有盔甲的辅兵。

  “看来城内至少有个总兵,鞑子的总兵力还不清楚,我们不能放弃豁口,把大军失陷在城内。”部下再次劝邓名出城时,他依旧摇头拒绝:“虽然鞑子的人不少,但是豁口并不大,我们有上百人,足以坚守段时间。刘将军很快就会得到警报。我们宁可冒这个险。”

  再也不听卫士们的劝说,邓名大步跨到豁口旁,伸手取过竖在墙垛上的红旗,举着它沿着墙向东走了段,然后把它重重地插下,只手用力地扶住,对卫士们说道:“我就在这里举着大旗,直到刘将军他们回来。”

  如果城内真有清军的大批伏兵,如果城北的豁口不幸没有保住,如果局势真像邓名担心的那样逆转,那么这面红旗就能保证城内的明军不至于绝望,让他们知道退路依旧控制在自己人的手中。

  见邓名远远离开豁口的斜坡,表示出绝不下城的决心后,卫士们也就不再争辩,而是立即开始进行战斗准备。

  邓名看了看赵天霸,虽然后者换上了副在宜城新缴获的铁甲,不过还是不如邓名身上的这身质量好。

  “今天我就守在城墙上不上前厮杀了,”邓名迅速把身上的铁甲和头盔取下,递给赵天霸:“我就在这里看你们了。”

  汉阳总兵登上城楼后,立刻明白了守将为何会如此惊慌,甚至到了歇斯底里的边缘。

  从南城楼上眺望全城,整个西城几乎都在战斗:安陆知府的部队被刘体纯包抄,截成了两段,其中的部分正受到刘体纯的穷追猛打,知府身边的清军招架不住,不断往城中心退缩;另部分清兵处于贺珍和刘体纯的夹击中,虽然还没有被消灭,但也都退进城西的住宅区,小股小股被包围在房屋里做困兽之斗;西城楼的抵抗看来坚持不了多久了,城楼上已经出现了火光,估计明军已经登上楼台,正在围攻据守城楼中的清兵;再看看北城,郝摇旗的大军正从那边压过来。

  战局发展的速度实在太骇人了,总兵意识到北面的清军部队和南面遭到了同样的惨败,根本没能在豁口处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导致明军不受阻碍地长驱直入。进入城区后,虽然巷战让明军的优势兵力不能充分发挥出来,但仍然比清军强大很多。前去增援的清军显然缺乏心理准备,他们迎面与优势敌人撞在起,还来不及寻找可以依托的防御地形,就遭遇了重大损失。

  西南的钟楼附近也发生了战斗,西北的鼓楼脚下似乎也有很多人影在晃动,无论是钟鼓楼还是很快即将失守的西城楼,明军只要取得其中之,就能获得个视野良好的制高点,明军将领立刻就能看到城内的全面形势。

  城门都被堵死了!总兵意识到当务之急不是增援其他守军继续守城,而是如何设法突围了。明军进展太快,已经无法阻止,钟祥陷落成为定局。若是在正常情况下,总兵还可以选择个城门据守,尽可能让军队有秩序地撤离城市。只要控制个城楼,就可以发现敌兵包抄的企图和兵力,将领只要自己足够镇静,就能很好地把握撤退时机,把尽可能多的兵力拯救出来。

  不过现在城门早都被清兵自己堵死了,用来堵城门的巨石都是用牛车拉来的,把城门洞塞了个严严实实。清军为的是即使攻击者毁坏了城门,也休想进城,休想轻易把这些石头挪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塞到城门里的这些岩石,绝不是仓促之间就能清空的。总兵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时间,城内的大军也不可能丢盔弃甲地跳墙逃跑,想要缒城也没有那么多的绳子。

  绝望的总兵转而俯视城外,城西以外有众多的明军,看上去数以万计。虽然城外的明军大部分都是没有盔甲的辅兵,但清军旦失去控制发生溃败,那么自己手下的两千多甲兵对辅兵也就没有了任何优势。

  “必须有秩序地把军队带出城,保持军纪。”汉阳总兵看到在城门外有明军的监视部队,若是城门没有被堵住或许还可以试试看,要是能突然冲出去杀退这些明军的话,就可以为大军争取条生路。

  总兵继续向西看,直看到接近城墙拐角处的缺口,他的心猛地跳,那里的明军看上去人数不多,旗帜也不多,说明带领甲兵的明军军官很少;城外的缺口后面也没有多少明军把守,可以尝试从缺口杀出去直向西,冲到汉水边上,沿江南下逃生,说不定还能找到些船只;再看眼城内,城西的明军都杀到城西大道上去了,西南这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