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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13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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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壮的俘虏都归他,不会让他白白出力打头阵——即使是用张勇做诱饵在先,袁佳文弼也还是打算让王明德的部下去当陷阵的炮灰。
“好,副都统,我们言为定!”王明德很有炮灰的自觉,和八旗兵并肩作战要没有这点觉悟那真不用混了,既然袁佳文弼保证把所有的俘虏都交给自己而不是其他人,王明德认为这炮灰就当得物超所值。
“对了,副都统,能不能让你麾下的火器兵助战?”王明德估计袁宗第虽然判断不清自己的兵力,但还是会留下数百甲兵掩护后路,如果有八旗的鸟铳和虎蹲炮掩护,王明德的损失就会更小了。
“理所应当。”袁佳文弼口答应下来。
第44节夹击下
袁宗第和后军的联络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此时大部分军队已经返回他的旗下,前军的两千战兵已经集结了千五百人,剩下的部分也已经回到了战线上,但是还没有返回建制。早先返回的士兵状态恢复得可以,可以和那八百没有参战的战兵起发起进攻。袁宗第计划以后军为主攻,在主力营猛攻张勇的同时,从西面发起配合作战。只要袁宗第发起总攻的烽火,后军就会开始进攻,他猜张勇可能会判断失误,把主要的兵力用在自己这个方向上,这样就能给明军带来很大的优势。
不过袁宗第还没有下令生火,因为他现在有些困扰,不清楚背后出现的清军到底实力如何。胡文科的部下大都不清楚具体的清军兵力部署,虽然俘虏们交代的情报很混乱,但有点好像是真的,那就是此次清军对万县的攻击规模比袁宗第最初想像的要强大不少,号称有几万到十几万不等。
但王明德的动向只有张勇知道,就是张勇麾下的普通士兵也不知道王明德正在急速赶来,胡文科的部下对此更是无所知——就是他们的统帅都不知道王明德距离此地已经很近了。至于袁佳文弼统帅的十个牛录的汉八旗,那些俘虏更是完全不了解,因此袁宗第只知道整个战略上清军的实力相当雄厚,但具体到这个战场上,他还是相当地缺乏了解。
因此当袁宗第派去西方的哨探与王明德的斥候发生接触后,袁宗第也判断不清这些清军到底是张勇所属的某支部队,还是另外支清军主力部队的先锋;而如果是另外支新的清军部队的话,他们的规模和战斗力到底如何在什么水平上,更是无从知晓。如果这些敌人只是被切断的张勇军的部分的话,袁宗第就不必太担心他们能发起有力的攻击,只要留下少量监视部队就可以。
“可是俘虏们说有好几万鞑子陆续向万县而来,或许这支鞑子也会有上千披甲?”俘虏的口供让袁宗第变得警惕起来,他觉得还是谨慎点儿为好,不要完全无视来自背后的威胁。
如果没有俘虏的口供,袁宗第大概就会让最疲劳和负伤的甲兵和辅兵起留下来威慑监视,同时接受还在陆续归队的部下,挡住那些想寻机策应张勇的小股敌兵便是。但现在袁宗第决定留下三百甲兵,以免被突然出现的另外支清军打个措手不及。
剩下的千二百名战兵,袁宗第会带着他们向张勇发起进攻,以便牵制住张勇的主力,不让他有机会发现错误,从西线抽调部队去抵抗明军的主攻部队。对西方留下三百甲兵并不算很多,但袁宗第觉得就算清军有几百上千披甲他们也能坚持很长段时间了,而在东线投入越多的兵力,就能越快地瓦解张勇的抵抗。
促使袁宗第做出最后决定的,还是因为他始终没有观察到西方升起任何烽火,这说明背后的清军并没有主动联络张勇发起夹击的心思。什么样的情况下,清军的援军才会毫无夹击明军的念头?袁宗第认为这只能说明清军的实力很弱小,缺乏进攻的能力,所以才不尝试联络张勇;或许就如袁宗第最初猜测的那般,背后的清军原本就是张勇指挥的部分,他们只是在寻找机会救出主帅而已。如果继续等待,说不定反倒会等来清军的援军,袁宗第在西线留下的防御部队,也是在防备有清军突然赶到战场。
“点燃烽火吧。”袁宗第筹划了番,部署好背后的防御,不再继续耽误时间下令发起进攻。
看到靖国公升起的烽火后,位于张勇东面的明军后军不再迟疑,也不再隐藏实力,赶到战场并且完成披甲准备的两千五百明军擂动战鼓,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最后的五百明军战兵旦赶到,后军的军官们就会把他们也投入作战——靖国公被眼前的敌人与主力隔开,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敌人完成与靖国公的回合,后军的指挥官们都是袁宗第的子侄心腹,他们都认为在这个争分夺秒的时候不需要保存预备队,而是应该全军压上。
“来的好!”
张勇虽然平均部署了兵力,但是他本人则坐镇西线,亲自指挥对袁宗第的战斗,他的八百亲兵紧靠在长江边,其余的九百披甲位于纵深侧翼。看到明军向己方战线逼过来后,他立刻下令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前出,走到军阵前向敌方射箭。
箭雨挥洒过去的时候,张勇睁大眼睛观察着敌军士兵的动作,他看到明军士兵纷纷举起盾保护自己,同时尽量把身体躲在掩护物后。
“不过如此。”张勇的第次射击是在极限距离上,虽然弓箭铺天盖地的飞过去气势惊人,但杀伤力其实非常有限,大部分箭可能都不会对明军构成威胁。对面明军的行进速度明显减慢,从对方士兵的动作中,张勇看到了紧张,这让他心中顿时松:“装备还可以,但是士气般,而且大都是新兵吧?袁贼身边的近卫也不过如此嘛。”
要不是张勇从贵阳带出来的亲兵被邓名歼灭大半,那今天袁宗第的兵力即使有优势他也无所畏惧,可惜现在张勇的亲兵营也有大量的新兵,虽然十日操的训练年来从来没有停过,但首次上战场难免紧张,士兵发挥得如何也没有保证——可能会突发神勇,也可能会手足无措,张勇知道新兵的表现最不稳定。
为了保险,张勇还把自己二百名老兵都安置在西线前排,东面只留下了几十个,这些老兵会给亲兵营的新兵起到榜样作用。这样来,西线四百亲兵中的老兵新币比例就达到了比,足以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袁宗第的部队继续前进,而张勇的弓箭手又连续射了几轮箭,不断有明军负伤,他们退到阵后,张勇注意到袁宗第的前进速度始终快不起来,在伤兵后退的过程中,阵型保持得也有些不自然。总的说来,张勇认为对方的士兵还不如自己这曾经受到重创的亲兵营。
“看来袁贼果然是不行了,嗯,刚才他打胡文科的时候,估计也很辛苦。”虽然袁宗第的部队称不上很强,但张勇还是非常紧张,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援军出现的迹象,之前张勇望眼欲穿地看着西面,却始终没能找到王明德呼叫自己的烽火:“怎么王总兵还没有到?早上的时候他不就在我身后吗?就是乌龟也该爬到了啊。”
明军靠到近前,清军的弓箭手退到甲兵的阵后,刚才张勇让无甲兵在自己亲兵的阵前构筑了简单的工事,现在他们就站在这些木篱笆后面,等待着明军即将到来的进攻。
不过袁宗第并没有脑袋扎上来,而是让他的弓箭手反射,试图扰乱清军的阵容。张勇不甘示弱地还以颜色,羽箭在两军头顶上横飞就在这时,张勇终于看到了道黑烟在几里外升起。
“王八羔子,可算是到了!”张勇高兴地大笑起来,直到现在为止,袁宗第的攻势还很无力,他的防线也没有遭到真正的考验:“传令下去,告诉全军这是王总兵的万大军!”
传令兵声嘶力竭的大喊,让张勇的亲兵和其他清军将领的部下时间也都是士气大振,整条战线上都是士兵自发地欢呼起来;面冲东方的另条防线上,也有不少人回头张望,见到明显是清军的狼烟后这些士兵纷纷因为援军抵达而发出兴奋的呐喊声。
“赶快点起烟火,让王总兵来增援我们!”张勇急切地下令道。
差不多就在黑烟升起的同时,王明德指挥着他手下的千多披甲发起了进攻,刚才听到袁宗第那边响起鼓声后,王明德就知道袁宗第展开了对张勇的进攻,对他来说这就是进攻的号角声。所以这道狼烟根本不是试图与张勇沟通,而是鼓励张勇坚持——在王明德看来,袁宗第肯定会全力猛攻张勇的西线;同时也是催促袁宗第继续猛攻,赶快杀穿张勇的防线多路而逃,好让王明德来个乘胜追击。
袁佳文弼没有让自己的火铳兵上前,怕他们挡住了王明德的进攻路线也怕他们遭到弓箭和伏兵的逆袭,但把手里的虎蹲跑都给王明德增援上去了。
当明军的后卫展开战线准备抵抗时,他们看到涌上来清军突然起在弓箭射城外停下脚步,接着就是好多门小炮从清军阵中被拖了出来。
“这是?”大部分明军士兵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较轻便的火炮。
刚看到黑烟的时候,袁宗第还没有什么异常,从释放黑烟到的联络还要很长时间呢,这可能是清军援兵的先头部队在尝试联络张勇,也可能根本就是散兵游勇在虚张声势。
但听到背后传出的急促炮声后,袁宗第的脸下子黑了下来,这种炮声见多识广的靖国公听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绿营中是不允许有虎蹲炮这种装备的,既然听到了这种炮声那就说明有满清的中央部队出现在了战场上:“汉八旗?八旗兵怎么会在这里?”
第45节突破上
虎蹲炮的射速不算快,射程有限,威力也很般,称不上什么野战利器。现在汉八旗没有观察到明军有骑兵,欺负明军没有值得提的远程武器,就把虎蹲炮拉到近距离上射击。汉八旗周围有王明德的披甲掩护,又有雄厚的兵力不用担心明军反冲锋,倒是把虎蹲炮的威力提高了些。但尽管如此,这些小型火炮的威力也就相当于大号霰弹枪而已,如果汉八旗用有点的武器是排枪时代的野战炮,那么这种近距离的炮击就可以肆意地蹂躏明军的战阵,在眨眼的功夫内把几百明军的阵地轰散。
可明军依然遭到了严重的打击,明军士兵大都是袁宗弟在夔东招募的,之前在军中别说火炮,就是火铳都没有见过几杆。看到清军炮打来,被击中的同伴立刻重伤倒地,身上的盔甲完全起不到作用,这些留守的士兵都惊骇不已。对明军影响更大的是炮声,近距离射击的虎蹲炮隆隆作响,它们发出的爆炸声是这些明军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可怕的声音。
只有几个别的军官因为参与过湖广扫荡战,对火药发出的巨大声音有些心理准备,不过他们当时的心情也和现在不同,现在他们站在火药武器的对面而不是背后;而其他的军官都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前所未见的武器。
军官如此,士兵的表现就更不堪了,看到不断有同伴被打倒后,士兵们都本能地伏低身体,顿时整个明军的阵地就矮了截。战兵背后的辅兵本来就是壮壮声势,必要时帮忙背背伤兵,抓抓俘虏的,虎蹲炮的轰鸣让他们感觉好像遇到了妖怪样。没有人知道如何对付这种攻击,恐惧因而迅速在明军中蔓延开来。
“让火炮停下吧?”
看到明军几炮过后就队形散乱,无论前排后排都惊慌地蹲下甚至趴下,被炮声震骇得已经失去抵抗意志了,绿营顿时跃跃欲试,打算冲上去把明军击溃。清军中没有进行步炮协同的训练,基本战术就是炮兵先轰,骑兵步兵看着;然后披甲冲锋,炮兵看着。见汉八旗还在吆喝着给虎蹲炮装弹,绿营的军官就建议汉八旗中止射击。
“等会儿,我们还没杀够呢!”指挥炮组的八旗兵狞笑着说道,满清的中央部队已经很多年没有上线了,就是偶尔出发也就是作为监视部队随行。今天对面的明军毫无还手之力,这些炮兵可以肆无忌惮地轰击对手,这让每个八旗兵的脸上都满是兴奋之色。
打得兴起的满八旗完全无视绿营的要求,继续炮击着明军阵地,绿营军官指挥不了八旗部队,也只能在边上看着,毕竟他们不想带队冲锋的时候,背上中了友军的炮弹。看着几轮炮击就让明军抬不起头来,线的绿营军官心中都十分羡慕,不少人都暗暗想着:“要是我们也能有各种大炮就好了。”
直打到炮管开始发烫,八旗兵才意犹未尽地住手,八旗兵指着对面已经乱成团的明军,得意地叫道:“打扫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确认八旗兵都差不多过瘾了,不会再开炮后,绿营也点燃了号炮,随着声跑响,大批绿营披甲呐喊着冲了上去,对面的明军已经濒临溃散,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占便宜拿功劳的时候了。
其实虎蹲炮给明军造成的损失非常有限,这么长时间的乱轰气后,被打死的明军只有十几个而已,但对士气的打击是无可挽回的。当绿营蜂拥冲上来的时候,后排的明军战兵二话不说,站起来拔腿就跑——那无法防御和反击的炮击总算中止了,他们可不想再挨上轮。
前面的明军表现得也差不多,刚才的炮击让大部分明军士兵都心脏狂跳,颇有种在鬼门关前走了几个来回的感觉,这些被吓破胆的明军哪里还有斗志?绿营冲到明军的阵地上时,只有极少数特别勇敢的明军还试图抵抗,不过这零星的英勇行为毫无意义,转眼间他们就统统被淹没在绿营士兵的潮水中。
刚才听到炮声后,袁宗弟立刻派二百士兵回头去增援西线,希望能够让另条战线坚持得久点。可这些甲兵根本没能赶到前线,他们前方是大量逃过来的辅兵,其中绝大多数都不知道倒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看到西面的同伴大呼小叫着逃过来,就也跟着起跑。这些辅兵挡住了援兵的去路,而且他们还逢人就喊,称西面杀过来的清军铺天盖地,火炮打得和下雨样,沾到就死擦到就亡。在这些越传越广的谣言中,整个西线的明军都被清军的火炮炸上了天,连他们用来坚守的丘陵都被削平了。
这些呼喊不但导致所有的辅兵都开始逃窜,袁宗弟派去增援的战兵的士气也受到了沉重打击,官兵都没有信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阻挡那无坚不摧的火炮。尤其是有些人还听说过,邓名用火药轰平了湖广城墙,自己的身体就算再结实,难道还能和城墙相比不成?和那些在线的不同,援军中越是对火药威力有了解的人,越是高估他们没能亲眼看到的汉八旗火炮威力。
援兵本来就走得不快,随着士气堕,他们就迅速地被涌过来的败兵冲散了,二百兵眨眼就被乱兵卷走了半,剩下的也停止前进,不久后又开始缓缓后退。
“不就是虎蹲炮吗?至于被吓成这个样子吗?”袁宗弟看见原本被保护在两道防线之间的辅兵已经溃败,心中又急又气,他对这种武器的威力有直观的认识,惊惶的传令兵本正经地把谣言报告给袁宗弟听的时候,他怒喝道:“听上去最多也就是十门炮,几千人就是让他们轰上个月都轰不死!”
不过发脾气也没用,袁宗弟的见识对眼前的混乱毫无帮助,他不得不再次分兵,阻拦溃兵冲击自己的战线,命令战士们向溃兵呼喊,让他们自行逃向北方,等待收拢或是返回万县。忙着调整战线的袁宗弟自然再也无力向张勇进攻了,现在他只能祈祷张勇不要趁机杀出来夹击自己。
在袁宗弟的东面,张勇直认真地观察着明军的动作,王明德的攻势比他想象的要快,本来张勇还以为需要联络会儿才能见到援军主力出动。
“这小子,他是不是早就到了?”张勇嘀咕了声,几乎狼烟起,炮声就跟着传来,而这股狼烟也差不多是在袁宗弟发起攻击的时候点燃的,这行动未免也太紧凑了。不过只要此战取胜,张勇就没有什么好指责的,王明德完全声称他是为了让袁宗弟发生误判,把主力从最重要的地段调离。
“王八羔子。”张勇哼了声,虽然感觉王明德有点拿自己做诱饵的意思,但他也不是很生气,袁宗弟的攻势相当无力,根本没有给自己造成大威胁:“我先按兵不动,等王明德和袁宗弟的主力打起来,我再出击,这样损失小,还能多抓些俘虏。”
除了心里的整个如意算盘,张勇也明白这天气主动进攻会让士兵体力损耗很大,虽然身处树林中基本不动,但张勇也已经是满身大汗了。七月的川东又湿又热,披上全套盔甲后更像是拥上了套棉被,袁宗弟的士兵已经打过仗,现在又来回调动,张勇估计明军再这么奔波会儿,他为取胜需要付出的代价就会更小。
这时来自北面的喧哗声打断了张勇的沉思,他侧耳听了片刻,心中大骂声:“不好!”
骂完之后张勇急忙回身登上背后的丘陵,映入他眼中的就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己方溃兵。张勇和袁宗弟样把无甲兵保护在两道防线之间,现在张勇的无甲兵也已经全面崩溃,仓皇向着张勇的将旗方向涌来,以寻求统帅的保护。
沿江防守的另半亲兵营且战且退,似乎遭到了很大的压力,比他们更糟糕的是张勇部署在北面掩护自己的部队。统兵的个清军将领光着脑壳,连滚带爬地跑到张勇面前,哀嚎道:“提督!大帅!崩了,崩了啊!”
“混账!”张勇知道这个将领手下也有几百亲兵,没想到他居然时三顶都顶不住,袁宗弟还没崩溃,他就孤身人地逃到了自己面前:“你连群新兵都打不过吗?”
“末将的兵也多是新兵啊,”那个将领刀鞘也是空的,刚才为了逃命连武器都扔了,他极力为自己辩解:“贼人好多!好厉害!真的好厉害啊!”
“胡扯!”张勇根本不想听对方的胡言乱语,明显是他麻痹大意,自己顶住了袁宗弟的近卫,可这些无能之辈竟然被群乌合之众打垮了。
不等张勇戳穿对方的夸大之语,侧翼红旗闪动,大批明军从丘陵周围冒出来,他们身上的盔甲如同繁星般的闪亮,张勇目瞪口呆地看了片刻,更多的明军士兵追着中路溃败敌军的脚步出现在了张勇的将旗前,让空地和林间到处都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成百上千的甲兵。”张勇喃喃地说道,他看到的正是中央突破然后向南旋转的万县主力营。
第45节突破下
“不要怕,不要紧!”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张勇立刻开始安抚有些马蚤动的部下:“王总兵的万大军已经到了,马上就到!”
张勇先是向东面看了眼,那里的亲兵正努力抵抗着明军的进攻,对面的甲兵是清军的两倍。虽然清军大部分是经验不足的新兵,但因为有亲兵营几十个老兵作为骨干,不但没有吃亏反倒能有秩序地撤退。面对清军的严整队形,沿着江岸进攻的明军也有些心虚,随着清军步步后退,明军大声吆喝着,清兵退步明军就跟进步。
张勇知道绝对不能让正在交战的亲兵营马上脱离战斗,现在靠着骨干老兵,四百亲兵还能克服恐惧服从命令,旦在重压下仓皇后退,马上士气就会跌落到谷底,而且对面的明军也会声势大振,蜂拥而上痛打落水狗。
西面的袁宗第已经转入防守了,张勇就让逃过来的散兵去监视袁宗第,把精锐的半亲兵拉过来防守将旗。张勇决心下得很快,趁着明军开始整顿阵型的时候,张勇的战术调整也飞快地进行着。虽然人数居于绝对劣势,但是张勇自问久经阵仗,应该能够坚持到王明德和袁佳文弼来增援自己。
在陕西提督的大旗对面,左佑挺直腰杆,紧紧地盯着那面绿旗,身后的部下正在排列成队,利用这个间隙左佑掏出腰间的水壶,稍稍地饮了口水。
盔甲下的衣服已经被彻底浸透了,汗珠从头盔下不停地涌出,在脸颊上形成细流,汇聚到下巴尖上噼里啪啦地滴落。随着口水入腹,大汗更好像下子从全身的毛孔上同时喷出,厚实的盔甲下面,左佑感觉自己快要像样地爆炸了。
在万县对谭诣战中,左佑就是邓名的贴身卫士之,吴三武三他们都和左佑是过命的交情。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几个家伙都改了名字,听说还是邓提督给起的呢。围攻重庆的时候,邓名还特意到袁宗第的营中,和左佑等几个并肩作战过的人把酒言欢,回忆万县的大捷——那是左佑最值得回忆的仗。不过吴三他们可不止了,他们的战争经历要比左佑精彩得多。
虽然有些羡慕,但左佑也没有丝毫的怨言,袁宗第是他的恩主,大昌的同伴还需要他。这三年来袁宗第把左佑直提拔到千总的位置上,带着主力营的百多战兵,还帮他娶了亲。左佑对邓名是尊敬,但对袁宗第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这是善待他栽培他需要他用性命去回报的恩主。
“全体——向右看齐。”左佑见部下基本到齐,就发出了口令。这些口令也都是邓名传授给万县军的,吴越望还亲自跑到左佑的队里,帮着他熟悉口令训练士兵,而效果也非常好,让左佑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套口令。
“沿着我的手臂——旋转。”左佑伸平手臂,让全队的士兵调整好角度,其他的队官也都和左佑用着同样的口令调整着队形,很快主力营就朝着张勇的方向调整成道整齐的战线。
眼前的敌将,左佑也曾听说过他的大名,张勇是袁宗第的老对手,而且据袁宗第所说,此人不但经验丰富,而且逃跑功夫更是流。崇祯十四年到十六年,闯营在河南先后给秦军以三次歼灭性的打击,秦军在河南损失的军队前后高达二十万人,等孙传庭把甘肃宁夏陕西的三边军两次送给李自成歼灭后,秦军的基层军官为之空,明王朝就此回天无数。世袭的秦军将门军官老兵十分之八都覆灭在河南战场,而张勇则是其中的异数,秦军屡屡覆灭,但张勇每次都能逃出生天。
袁宗第的旧部在湖广消耗殆尽后,张勇就成为了袁宗第再也不敢轻视的敌人,因为张勇经验丰富,而且手下还有支南征北战而积蓄起来的精锐骨干;而袁宗第则因为变得物资匮乏,只能自保而无法锻炼部队,更不用说歼灭张勇的亲兵部队。
“如果没有你们,本公恐怕不是张勇的对手。”上次重庆之战后,袁宗第曾对左佑他们这些主力营的军官说过这样的话:“便是有你们,张勇也不可轻视。如果人数相当,你们对上张勇的亲兵营也是下风。不过听说他多年带出来的精锐都被提督歼灭了,这样就好,就像当年在河南,为什么我们越打越顺,秦军越打越弱,就是因为他们反复被我们歼灭。”
恩主口中的劲敌就在眼前,左佑和他的同僚们心中都憋着股劲,决心用事实证明自己才是更强的方:要是连这营张勇重建的亲兵都打不过,那不是太让恩主失望,也给邓提督丢脸了吗?
“前进!”鼓声响起,左佑大喝声,带着部下们向前大步走去,他的左右两翼也同时迈开脚步。
“活捉张勇!”
“活捉张勇!”
不知道谁先喊了第声,马上全营就起有节奏地喊着这句话,其中也包括全体军官。
“弓箭手!”
张勇把只手臂高高举起,已经有三百亲兵赶回来向他报道,有这些亲兵在身边,张勇顿时也是胆气壮。他相信,很快东面的另半亲兵也能退回他拒守的山头,旦有近千亲兵严防死守,张勇根本不信袁军有实力啃下他的阵地。袁宗第的近卫的水平刚才张勇见识过了,如果不是形势不明,张勇甚至有反击打垮敌军的冲动——可是对面的这些明军装备非常好,让张勇看着有点眼馋。
看到对方整顿军阵的熟练程度后,张勇心里突然升起不安来:“难道这才是袁贼的近卫?”
刚看到这批人的装备好像比袁宗第身边的部队还好时,张勇就有些疑惑,不过他不认为袁宗第会和近卫脱离,所以觉得可能是另有原因,比如给近卫运输装备的辅兵迷路了导致装备落后,或者这是批特意集中起来的敢死队,或是其他原因。
但对方的军容让张勇感到不妙,随着明军列阵完毕,张勇确定对方绝不是只有上百装备精良的甲兵,而是这千多明军的装备个个都要超过袁宗第的“近卫”。
“放箭!”张勇用力地挥下手臂,清军的羽箭激射而出,洒落到明军头上,但明军的行动毫无停滞,依旧保持着原先的进攻速度。
“放箭!放箭!”
明军迅速地逼近,张勇连续不断地叫嚷起来,这时清军的弓箭手已经不用抛射,而是放平手臂,向着快速走上来的明军士兵进行直瞄射击。
弓箭不停地射中前排的明军士兵,如果弓箭没能刺穿头盔和甲胄,被击中的明军就行若无事地继续前进,甚至不会低头去看看被击中的部位,或是去拔挂在盔甲上的羽箭。
“这都是上过战场的兵。”张勇已经得出了结论,不过他依旧感到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三年前袁宗弟打过次重庆,输了,损失惨重;两年前他还打过湖广。就这两次吧,他怎么会有这么多老兵?”
有几个明军被弓箭重创,捂着喷血的伤口倒地,但他们身边的同伴依旧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还都是见过血的?”张勇知道新兵第次见血,见到人死,尤其是同伴死在身边时,都会受到很大的冲击;新兵第次上战场的时候,往往刚看到敌人就口干舌燥了。刚才见到袁宗弟列阵而前的时候,张勇看得出有不少士兵两腿发软,手脚发颤,张勇暗笑这还是十日操吃饱喝足的亲兵哪。
“活捉张勇!”
明军最后喊了遍这声口号,接着就换成了单字的喝声。
“杀!”
“杀!”
“杀!”
明军在走进清军阵地三十步后,起发足疾奔,向着张勇发起全速冲锋,转眼间就和张勇的亲兵撞在了起。
前排的张勇亲兵纹丝不动,持盾抵抗,抡刀反击,整条受到明军冲撞的战线上同时血花四溅,盾牌相撞的轰鸣声瞬间就压住了鼓声。
刀光在空中飞舞,铺天盖地的杀声之中,张勇看到自己部署在后排的亲兵有人又开始瑟瑟发抖了,他亲眼看到个初上阵的亲兵在敌人扑向他时,手臂软绵绵的连刀都举不起来了。那个士兵被对方刀砍中脖颈,脑袋歪倒在肩膀上,摔向旁;而那个看上去像是个带队军官的明军连喷了脸的血都不擦,闪电般地挥刀向另外个清兵砍去。
“还都是杀过人的?!”看着苦苦支撑的战线,张勇彻底呆住了,他脑袋里回荡着刚才那个丢盔卸甲的清军将领的哀嚎:“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袁宗第你会打仗么?把近卫放在后军?”转眼间,就有几十个亲兵被杀,明军虽然也倒下了批,但个个仍然势若猛虎,显然这营明军中杀过人见过血的绝不只是个别的军官。
张勇终于发现,他和袁宗第样误判了敌军的主攻方向,甚至他的错误可能更严重。
第45节队友上
在张勇看来,他的老兵并不比对面的明军差,尤其是他手下的那些军官,有的人已经有十年的征战经验,比他们的对手经验更丰富更镇定。
总的说来,清军老兵反应确实要稍微敏捷点,明军士兵因为莽撞和急迫总是会先露出破绽。虽然破绽不大,但这线的差距在战场上往往就决定了生死,开始有十几个明军就是这么倒在清军手里。可清军老兵身旁和侧翼的新兵迅速地被明军消灭或是逐退,他们不得不竭力拉长队列以防阵型断裂或是崩溃。
现在清军的队形已经明显叫明军松散,前排的两军士兵用尽全力互撞着他们的盾牌,动作稍生疏些的明军依旧更频繁地露出破绽,但清军的老兵不再有机会上前攻击。在他们挥刀从对方的盾牌边刺入前,就会有另外个明军就挺抢刺来,如果在碰撞中门户不稳,这枪也能逼得清军险象环生。
而就算拼死格挡开这枪,清军的刀盾兵也没有贴身追击的机会,因为刚才被撞开的那个明军已经调整好姿势,再次持盾撞上来。清军士兵只能站稳弓步,将全身的力气灌注于盾牌上——又是声巨响,这次清军士兵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两人互相寻找着机会,想给对方致命击,但是清军士兵还要稍微留些精力于旁,因为边上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明军长枪兵,随时可能向他肋下扎来枪。
老兵对于新兵的优势是巨大的,遇上连训练都没有的流民几乎能以敌百,可张勇手下老兵的经验并不能让他们以敌三,在单打独斗时他们可能占尽上风,但同时面对两三个明军老兵时,经验再丰富也没意义。本来在单挑中稍微占据上风的清兵,因为需要分神提防其他的明军,导致他们可处于极大的劣势。
这种劣势只能靠步步后退来缓解,张勇看到整条战线不断向自己的将旗移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老兵组成密集队形,让他们身边都有值得信赖的同伴,这样就能顶住明军的攻势。不过张勇根本不能这么做,因为明军进攻兵力是他的三倍左右,如果让老兵组成严整厚实的防线,那么两翼就会被明军迅速包抄,而没有老兵带领的新兵也起不到什么抵抗作用。
而旦明军迂回张勇的两翼,就会把他另外半的亲兵分割开,而且还会切断他向西边的退路——至于什么打通和袁宗第的联系,现在已经不是张勇考虑的了,现在他根本不再琢磨什么歼灭袁宗第,只要能自己逃生就好。
“为什么我刚才不把亲兵聚集起来坚守?”张勇满怀悔恨,他若是早早驱散辅兵,把所有的战兵起码是自己所有的亲兵手下都聚拢在某个贴着长江的险要上,那么也肯定能坚持得更久,也就有希望坚持到王明德来增援自己。
如果只是想独自逃生,张勇现在就该行动了,局面已经非常危险,虽然清军节节后退,但还是有人躲闪不及被明军击中;而且这种后退总有退无可退的时候,倒时候清军就再也无力维持战线的完整,也无法保证自己向西的退路以及与东面友军的联系。
不过张勇仍舍不得放弃,上次与邓名战,他从贵州带出来的八百兵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虽然损失了三分之二,但有这些人亲兵营依然能带起来,只要打两个胜仗就能恢复大半元气。但如果今天再把剩下的老兵也都扔在这里的话,那张勇的精锐就不复存在了,
虽然张勇望眼欲穿,但王明德的大军迟迟不到,看来又被袁宗第挡住了。现在清军士兵已经开始疲惫了,在明军的轮番攻击下,清军士兵的体力消耗远比他们的对手严重,而明军疲劳的前排已经轮换到了后排。由于清军不断后退,明军这种轮换非常轻松地完成,没有丝毫的危险或是压力。面对新换上来的生力军,大部分清军士兵已经放弃了反击的念头,改为全力以赴地防守。
明军越攻越是放得开,张勇看到明军已经从五分防守五分进攻变成了分防守九成攻势,抡着刀枪用尽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亲兵,而清军已经纯守不攻,努力用盾牌掩护住周身要害,用刀枪尽力格挡对方的兵刃。
明军的疲兵不断轮换到后排喘息,然后又生龙活虎上来猛攻不止,他们对面的清军士兵有人已经手臂发麻。更多的清军失手倒下,而战线也已经快退到张勇面前。
“我早该弃车保帅。”张勇注意到手下的疲态,知道亲兵们坚持不了多久了,他立刻传令给东面的亲兵,让其中的老兵马上回援将旗。
这个命令下,东面的战线就会迅速崩溃,不过他们大概能坚持片刻,给老兵赢得返回张勇身边的机会。新招募的新兵也从张勇手中拿到了不错的装备,这年来张勇投在他们身上的经费也不在小数,因此舍不得放弃,但刚才他就不再关心袁宗第是否能够突围,现在他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多保住些老兵就好,这都是张勇重建部曲的种子。
袁宗第带着五百甲兵压阵,迫使溃兵的洪流在他面前转向北方。明军的败兵过后,就是王明德的追兵,见到五百多严阵以待的明军甲兵后,王明德迟疑了下,下令暂停列阵。
看着清军在自己面前排列开阵型,袁宗第心里也十分紧张,他看就知道对面的清军披甲超过自己两倍,而且这些都是绿营,清廷直属的八旗部队还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如果清军发起猛烈进攻,袁宗第也不敢保证自己的部队能够坚持多久。现在袁宗第亲自压阵就是为了鼓舞士气,让麾下的新兵也能英勇奋战——明军辅兵崩溃后,袁宗第的阵地已经被压缩成了细细的条线,如果再顶不住的话,那明军就会被王明德和张勇两面夹击,转眼就是全军覆灭。
现在袁宗第除了担心眼前外,还担忧张勇会趁机从背后杀出来,那里的军队本来也不如张勇的亲兵精锐,袁宗第本想仗着人多势众牵制住张勇;但现在人数既不多,还没有主帅压阵,万张勇舍命突击,袁宗第很担心背后的战线也会出问题。
不过张勇并没有这么做,之前看到王明德的狼烟后他就认为此战必胜,而且还隐约猜到了王明德想让他啃骨头自己吃肉的念头;因此观察到袁宗第离去后,张勇并没有积极反击,而是希望王明德猛攻会迫使袁宗第拿出全部近卫和王明德火拼,这样局势就能变成王明德啃骨头张勇吃肉。为了鼓励袁宗第继续从自己对面抽调兵力,张勇竭力装出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连擂鼓都停了。
王明德排列好阵势后,他周围的军官也都看清袁宗第的实力,看着那杆高高的红旗,王明德的部下都跃跃欲试,纷纷向他请战:“定为将军把袁贼擒来!”
“不急,不急。”王明德点儿也不着急,微笑着给心腹分析起来:“这就是袁贼的近卫,现在他被我们和张提督包围在这里,为了解围袁贼的后军定会设法解围,但他们肯定打不进来,张提督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指着前方的袁宗第的大旗,王明德说道:“如果袁贼有信心带着近卫冲出去,那他还会在这里么?现在不过是心存侥幸,指望后军能扰乱张提督的战线,给他的近卫逃生的机会罢了。不过张提督身经百战,岂会轻易露出破绽?”
“让袁佳副都统再把火炮给前面派上来。”王明德说道,他计划向对面的袁宗第炫耀兵力,让对方意识到呆在这里必死无疑,这样袁宗第只好孤注掷拼死向张勇发起突击,尝试把自己的近卫救出去。
“哼。”王明德观察着明军的阵地,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冷笑:“张提督啊,莫以为我不知道您打着什么心思。这是想让我硬拼袁宗第,您来拾便宜吧?这可是我来增援您啊,您还这么算计也太不地道了吧?”
当袁宗第突围失败后,他本人也就只有抛弃近卫向北逃生条路了,那时张勇估计也被袁宗第两面的两次决死突击打得半残,王明德就可以笑呵呵地搜拿袁宗第的辅兵和没跑掉的近卫。
其他几个同行的绿营将领也很有默契地按兵不动,差不多是明军三倍的绿营坐等着袁佳文弼的火炮增援——必胜的仗,还有火炮支援可以少损失,大部分绿营将领都在为会儿抢夺战利品的大赛养精蓄锐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时张勇已经遭到了明军的猛攻,在袁佳文弼把火炮给前线派上来的这段时间里,张勇的形势急转直下,已经起不到阻断明军退路的作用了。又等了会儿,王明德看到八旗兵带着虎蹲炮从后方赶来。
“袁宗第该死心了吧,他该明白只有突围才有生路了。”王明德满面笑容地看着八旗开始安置火炮,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