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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 第 105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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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起龙这个方面典型做好,那也不愁将来的新任江南官吏不服软。

  梁化凤的书信除了给邓名份外,还送了个副本回南京,在邓名开始渡江攻入扬州府境内时,蒋国柱也拿到了那封信的副本。

  “梁将军做的很好。”蒋国柱看完信后,就赏给了使者大块银子,林起龙的心思蒋国柱清楚得很,就是在迟迟下不了通邓的最后决心,总想着能够毫发无损地脱身。

  不过林起龙的行动不但不符合邓名的利益,也不符合两江总督衙门的利益,虽然蒋国柱在府县通邓问题上是能瞒就瞒,但他还是希望安天下的官员都通邓,这样就算被朝廷发觉他也不是鹤立鸡群替大家顶雷的那个了。

  蒋国柱对漕运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梁化凤的献计让他也很满意:“漕运码头都被毁了,那明年漕运肯定要出大问题,林起龙是肯定会妥协的;不过若是他真的发疯,邓名肯定会把码头都烧了,甚至在运河里沉船,那将来配合漕运总督衙门修复码头疏通运河的时候,我那份功劳总是跑不掉的嘛。”

  蒋国柱赏赐了信使之后,就交代幕僚加倍用心地监督各个码头,绝不许艘官府的船只打着绿旗在南京——镇江这段长江水域上行驶,虽然蒋国柱没有战舰只有些小船,但他觉得邓名肯定会有所防范,担心南京这边还有隐藏着的水上力量。现在蒋国柱下达的禁航令就是为了进步消除邓名的担忧,以保证邓名能够拿出全部的力量去痛打漕运总督的河道官兵。

  林起龙的鲁莽行为对蒋国柱来说还有另外个好处,那就是帮他吸引走了邓名的注意力。蒋国柱直担心邓名进攻南京之心不死,而他手中无兵幕府中无才,急需湖广总督仗义援手,现在林起龙自己跳了出来,就算他坚持不了多久——蒋国柱觉得这是肯定的,扬州城周围的两江部队由梁化凤指挥,扬州知府也是蒋国柱的手下,他们肯定不会帮忙;同时蒋国柱还给扬州其他府县送去了密令,让他们保存实力,在明军与河道官兵的冲突中严守中立——那也能够蒋国柱争取至少几天等待援兵的机会,他估计张长庚现在可能已经拿到他的书信了。

  武昌,湖广总督衙门。

  “大人唤下官前来,敢问有何吩咐?”

  最近周培公很忙,武昌鹰派集团,也就是川盐商行的股东们,这几天来直在讨论盐行的章程。本来收购川盐对鹰派集团来说,就是拿些补偿,以减少被李来亨蛮横征税的损失。

  但渐渐的,事情发起了变化。从六月底到现在,长江航运就直在明军手中,以前大量的盐船每天都会从下游驶抵武昌,卸下几万斤十几万斤的淮盐。这种繁忙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开始还有少量的盐船偶尔抵达,它们都像私盐船样鬼鬼祟祟的,把食盐藏在船舱的最下层,上面铺着各种掩人耳目的东西。要不是打扮得和乞丐差不多的船老板,能从怀里掏出张皱皱巴巴藏在咸鱼袋子里的湖广盐引,兵丁肯定无法把这些官盐伙计与私盐贩子区分开。

  武昌每日获得的淮盐数量,从十几万斤萎缩到不到万斤,在邓名离开九江向下游进军时,淮盐几乎绝迹了。现在江西的食盐输入量同样大减,运去南昌的官盐都需要千方百计地走私,更不用说给武昌运盐了。

  以往运到武昌的食盐不但供湖广使用,还会输送批去贵州以及河南部分地区,现在通向这些地区的食盐运输已经终止。河南还稍微好办些,还可以想点陆运的办法,不过这远比走长江水道的成本高,难度大,盐价上涨不可避免;但贵州就比较麻烦了,前不久吴三桂首次来信提到食盐问题,称贵州盐价开始上涨,导致人心不稳。

  湖广这里的盐价同样在节节上涨,因此当这个月初,叶天明的“川盐走私船队”首次抵达武昌时,确实让不少人松了口气,虽然川盐的供应量这个月只有可怜日平均五千斤,不过数量直在稳步上涨,有希望在盐储备耗尽前提高到日供应三万斤以上除了邓名开始留下的那批川盐外,后来明军又运来了几百万斤的查封淮盐。,这是武昌方面估计的最低需求。

  因此售盐变成件非常有利可图的事情,不少前鹰派集团成员都认为,如果邓名继续在长江下游逗留,他们分到的那份盐不但可以抵偿他们缴纳的全部税收而有余理论上邓名只是赔偿半,甚至还能赚点。

  周培公的计算结果也是样,所以大约在邓名离开九江的前后,曾经的武昌鹰派集团,态度已经从原先的主张对主虁东采用强硬姿态,转变成了支持对蒋国柱采用强硬姿态,支持的目标也和之前不同,之前的宾语是清军,现在则是四川提督邓名。当然,这个支持态度那时还是私下的,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

  随着江西瓷器大量涌入武昌,武昌鹰派集团不但支持邓名吹蒋国柱采用强硬态度,同时也支持邓名对张朝采用强硬态度,因为这些瓷器同样要拿出三分之来保证补偿那些手持欠条的缙绅。所有运到武昌的货物,必须扣下三分之作为储备,以保证欠条的可兑换性。这并不是邓名和周培公商定的条款之,周培公要求的只是欠条具有最高优先级,但邓名留下的负责人表示,这个政策正是邓名为了表示诚意而制定的,以确保武昌这里的负责人不会对有欠条的声称没货的同时,用存货去换取真金白银——鹰派集团曾非常担忧邓名用这个办法来拖欠他们的补偿。

  见这个规矩得到了严格执行,支持邓名声音也又响了些,当然依旧只能是私下流传。而周培公也为此得到了很多人的称赞和感激,对他的高瞻远瞩重众人也都是无比钦佩——见这个政策深得人心后,周培公毫不客气地把功劳据为己有,对外称是他想出并促成了三分之存货保留制,以保证鹰派集团的利益,对此邓名的负责人也都采取默认态度。

  渐渐的,鹰派集团开始感到这个条款的不方便了,因为随着大量江南土特产的持续运到,这些人手中的欠条——准确的说是纳税证明开始耗尽了,而运到的货物依旧被邓名留下的负责人丝不苟地划出三分之,储备起来只可以用欠条领取。

  卖光了用欠条换来的货物后,鹰派集团就试图说服邓名留下的负责人把那剩下的存货也批发给他们。但负责人不同意,表示这是邓提督反复交代,定要严格执行的规矩,并劝那些人和其他竞争者样,用银子去收购另外三分之二可动用的货物。

  这个回答当然不能让鹰派集团满意。

  当初邓名定下的银子和欠条的比例是百元对两,开始鹰派们对这个兑换价格都没什么信心,觉得欠条是废纸张,无法和真金白银相比。不过反正邓名也不强迫他们购买欠条,而是当作补偿凭证提供给他们,他们也没有想得太多。很快欠条的价格就开始溢出,因为那三分之用欠条换取的货物没有多少竞争者,而三分之二不需要欠条的货物则会遇到竞价问题。反正定价百元的货物,两银子是肯定拿不到的,至少也要两二,紧俏的甚至要二两。

  那些没有欠条的人也同样不满,在他们看来价格上涨就和这个规矩有关,而且大批可以立刻挣钱的货物,就那样锁在库房里发霉,这明显是种浪费。

  于是当初称赞周培公高瞻远瞩的人,口风转开始抱怨他是这个僵硬政策的始作俑者,要求周培公拿出鹰派领袖的责任来,去把这个政策取消掉。

  可这不但是冤枉了周培公,也超出了他的能力,当初周培公并没有参与这个政策的制定,完全是邓名独自想出来的主意,只是事后周培公觉得反响不错,才随手划拉了些功劳到自己身上,现在他当然取消不了。

  任凭周培公好说歹说,邓名留下的负责人就是不松口,要想拿这些储备货物就必须带欠条来,很快周培公发现自己还成了负责人的挡箭牌,口个:“这是你们周知府同意的”,“这是你们周知府向提督首先提出来的。”

  负责人那边减轻的压力,增大了十倍压到了周培公身上。

  “我被坑了!”周培公私下里又对妻子抱怨过:“我太大意了,居然以为能白占邓提督的便宜,真是自找倒霉!”

  既然银子这条路走不通,大家也只好想办法曲线救国,于是就有人想从成都负责人手里换些欠条走。不需要按照比百的银元比,就是比九十甚至比八十,这些人也都表示能够接受。

  但负责人再次打碎了他们的美梦,告诉他们邓名宣布的百元相当两银子,只是为了帮助鹰派了解他们的欠条的价值,归根到底还是从石大米百元演变来的,如果他想换欠条,就需要向成都知府刘晋戈纳税。也就是说,运石粮食到成都交给刘知府,就能拿到百元的欠条——其实也未必能,这只是邓名负责人的说法。

  成都实在太远,运粮过去还需要组织船队,武昌就有人提出预支明年的欠条,不幸被负责人否决了,他称明年的税还没缴纳,这欠条根本不存在;既然如此,就有人表示要去给李来亨郝摇旗贺珍他们预先纳税,想必他们肯定愿意收,但负责人依然不同意,表示邓名说过是补偿每年的正税,他们就算现在预先缴纳了,也要明年才能给欠条;鹰派集团计不成又生计,纷纷表示他们感觉李来亨税收少了,他们愿意向虁东军交更多的税,但这点依旧不能得到负责人的认可,称邓名只补偿税收不补偿捐输,这明显是自愿自发的助饷行为不能发给欠条。

  在把最多的抱怨砸到周培公头上的同时,武昌鹰派集团中已经有人开始认真考虑运粮去成都的问题了。负责人提醒他们,他们是不是有在成都纳税的资格值得怀疑,也就是说刘晋戈有可能不接受武昌人向成都知府衙门缴纳的赋税。但负责人并没有把话说死,所以有几个人已经准备了粮船,打算去成都投石问路,看看能不能换回欠条。

  但私下里在武昌收购邓名走私来的货物是回事,组织粮船跨过虁东鄂西明军占领区,运输粮食到成都那就是另外回事了,尤其是帮人还叫嚷着要周培公承担起鹰派领袖的责任来,给他们的粮船保驾护航,这就更让周知府焦头烂额了。

  这两天周培公直在操劳此事,直到被湖广总督的使者唤来总督衙门。

  第52节私心

  对面的周培公脸憔悴,张长庚当然知道这个得力手下到底为何如此,对于想运粮去成都的闹剧,湖广总督也有所耳闻。在谈正事以前,张长庚觉得有必要先谈谈这件事,虽然总督衙门对武昌商行收购走私货物谋财的事情不闻不问,并从中收取好处,但这并不表示当遇到可能威胁总督利益的时候张长庚也会不闻不问。

  “运粮去成都断不可行。”张长庚严令周培公必须挺住,绝不许在鹰派的压力下屈服:“至于那些走私货物,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可想么?”

  所有的货物交易总督衙门都能收份黑钱,所以让大量的货物积累在仓库而不交易也不是张长庚愿意看到的。

  “这事确实不容易,邓提督这个人很有棋品,只要在和他商量好的规矩里办事,那能把他赚了他也不会生气,反倒会称赞我们手腕高明;但如果我们先出千,邓提督搞不好就要掀棋盘了。”周培公摇摇头,眼下这套补偿方案运行得很好,虽然有些不足,但确实能够让鹰派集团周培公本人和湖广总督收益,如果坏了规矩引起邓名的报复,那说不定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我们有太多的把柄在邓提督手里了,他又这么厉害。”周培公连声叹息,流露出了对邓名明显的畏惧。

  “狐假虎威啊,这条计谋邓名竟然运用的如此纯属。”张长庚察言观色,知道周培公对邓名畏惧甚深,也忍不住长叹声。

  “狐假虎威?”周培公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啊,邓名说破了天也不过只有府之地,本官乃是堂堂湖广总督,南昌的张巡抚江宁的蒋巡抚,还有漕运总督,哪个不是封疆大吏。如果不是邓名借了朝廷的虎威,谁会怕他?”张长庚自问,若不是怕武昌丢失导致自己家破人亡,凭借湖广的力量绝对可以与邓名周旋,就是靠着湖广大片土地和众多城池拖也能把根基浅薄的邓名拖得动弹不得,而下游的两江更远远不是邓名能够依靠手中那么点兵力征服的。真正可怕的是北京,正是因为对清廷的恐怖,才让这些满清地方官生不出和邓名死拼的念头。

  周培公体会了番张长庚的话后,也深为赞同地点头称是:“总督大人高见,这正是狐假虎威之计。”

  “反正运粮去成都绝对不可行。”张长庚再次强调。

  “明白,下官绝对不会如此糊涂。”周培公应承道:“邓名虽然诡计多端,但他手下却没有像样的,他总不能总在武昌这里盯着,下官认真应对,总会有破绽露出来,到时候只要我们没有坏了他的规矩,邓名也就无话可说。”

  “嗯。”张长庚不再在此事上多做讨论,而是把蒋国柱的书信取出,交给周培公:“这事江宁巡抚的来信,他想从我这里把你借去用。”

  周培公急忙接过张长庚递过来的书信,认真地看了遍,有些吃惊地叫起来:“他怎么知道湖广这里的事的?难道是邓名告诉了?”

  “他不知道,蒋巡抚完全是在瞎猜,想诈下本官。”张长庚冷笑了声,刚接到蒋国柱的信后,湖广总督也有些吃惊,第个念头也是邓名泄露了口风,但又仔细地读了遍蒋国柱的私信后,张长庚发现对方含糊其辞,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指出湖广这边在通邓。如果张长庚不是自己心里有鬼,那完全可以把蒋国柱的信理解成在他和探讨虚与委蛇的可行性,求借周培公也可以被认为是武力计谋两手准备。

  听张长庚仔细阐述了遍他的分析后,周培公长出口大气:“总督大人说的不错,江宁巡抚只是在疑心,但却没有真凭实据,我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不,我们要答应他的要求。”张长庚摇摇头:“邓名狐假虎威,借用朝廷的力量把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他虽然还没有提出什么我们无法满足的要求,但你敢说等我们越陷越深后他也不会如此吗?到时候我们不答应他朝廷要杀我们的头,答应他败露了朝廷还是要杀我们的头。”

  “原来总督大人的意思是,”周培公恍然大悟:“我们拉蒋巡抚把,让他做些比我们还过份的事,这样将来朝廷要追究也是先追究两江。”

  “本官有说过这话吗?”张长庚阴恻恻的笑,周培公的想法本质上还是猎人和老虎赛跑,而在张长庚看来,除了赛跑以外,这还会是种捆绑。通邓事当然还是要尽可能地隐瞒,若是两江参与进来,那他们也得帮湖广这里隐瞒,从此湖广总督就不是孤军奋战。而且若是长江流域的地方官都采用这种策略的话,朝廷不但不会震怒大范围给予最严厉的处置,还可能进行反思:“打个比方,本官听说有个县官为了保住城池行贿虁东贼,那本官肯定会严惩不贷,如果有个府这么做,那本官多半还会问罪,但也会斟酌下,想想到底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敌人势力强大,知府虽然行贿了,但并不打算投贼,而且保住了城池,这里面的功过利弊到底该如何权衡;要是好几个府都这么做,那本官绝不会急着追究,而是要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以致这么多府县都被迫服软。”

  若是江南大面积通邓事最后没能瞒住,爆发出来以后,张长庚相信清廷在震惊之后,也会意识到邓名实际是在利用北京的力量威胁南方的地方官:“等朝廷明白过来以后,不但会大事化小,说不定还会修改失土即死罪的律法。制定这律法的本意是为了对付永历的,他们专注于夺取土地,朝廷也必须针锋相对;而邓名和永历完全不同,善于取巧,那办法自然也就需要变变。”

  如果北京的政策变得灵活,张长庚觉得自己的手脚也就不再被绑得严严实实了,如果武昌不再是张长庚的死|岤,那他认为自己对邓名也就有了更多的底气,可以换副腔调说话了。

  “下官明白了。”周培公点就透:“那下官这就去做准备,去江宁帮助将巡抚。”

  “好,不过这事终归还要朝廷点头,等朝廷下令让湖广派出援兵协剿,你就该动身出发了。”

  “遵命。”

  周培公恭敬地告辞退下,湖广总督却没有立刻离开座椅,而是默默地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自从出仕清朝以来,张长庚从来都本份地替朝廷效力,老老实实地给皇帝打工,除了自己该得的那份例钱外从来没有更多的非份之想。直到部下谋杀胡全才的那天之前,张长庚从来没有动过从朝廷手中抢夺权利的念头,那天他本来也是打算继续服从胡全才的命令听天由命的。

  可在那天之后,张长庚的仕途就变得与之前完全不同了,清廷长时间的无暇西顾,这年来湖广总督衙门可谓手遮天,张成功可以随心所欲地安插亲信培植党羽,虽然常常处于邓名的军事压力下,当他却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权利。

  而邓名的行动同样让张长庚感到了自己的力量,即使是狡诈勇猛如邓名,也需要客客气气地和自己讨价还价。邓名越是节制地使用武力和威胁,张长庚就越能感到对方对自己掌握的权利的需要和依赖,这种感觉与日俱增,但在蒋国柱送来书信前却没有觉醒。

  当看到蒋国柱的书信后,张长庚才猛醒过来,湖广总督衙门的权利已经不完全属于清廷所有,而正在变成他的私有财产,不但邓名依赖他,代理两江总督的蒋国柱同样有求于这股权利。甚至北京的清廷,也会需要张长庚的权利——他不再是单纯的清廷在湖广皇权的代理人。

  “天下久分必合久合必分,我熟读史书,按理说皇明混海宇三百年,后面该有个多则二百年少则百年的诸侯割据才对啊,大清这么快就统海内了,这明明不合道理嘛。”张长庚可以看到衙门前的肃立的士兵,在胡全才时代,若是巡按求见,总督也无法拒不相见;不用说巡抚这样的高官,就是知府的任免也不是胡全才说了算,而是朝廷的授意。但最近这半年来,巡按再也没有在张长庚面前说三道四的资格,湖广总督的任命朝廷概背书,周培公就是最好的例子,个武昌知府的任命朝廷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现在就是张长庚想保举他当湖北巡抚,想必朝廷也不会反对。

  不过六个月独断专行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张长庚被自己刚刚生出的念头吓醒了:“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朝廷管不过来是因为郑成功大闹江宁,现在达素已经带着重兵去剿灭闽贼了,大将军手下可是有好几万绿营精锐的,还有近旅八旗,我要是不安分,他从福建回来,下子就能把我给平了。”

  恋恋不舍地收起刚才的幻想,张长庚又开始斟酌应付朝廷的对策,整个战略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联合两江总督衙门和漕运总督衙门,能瞒就瞒,瞒不住就搞法不责众,反正自己没有向明军倒戈,大节是没有亏的,委曲求全都是不得已。

  才回到知府衙门,卫兵就报告有位四川来人求见。

  “于佑明,成都工业银行行长。”周培公念了遍名刺,他听说这个人手中有邓名留在武昌的负责人的荐书,就让卫兵把来人带到花厅用茶。整理了下官服后,周培公就来到花厅会客。

  “于行长。”周培公言语非常客气,他根本不知道银行是什么意思,也不懂得行长是什么官衔。

  “见过周知府。”于佑明也丝不苟地行礼,上次邓名组建常备军的时候,于佑明没能入选。对于这些不符合常备军要求的浙军军头,邓名都给了退伍将官待遇,也就是同举人的津贴,除此以外还有个预备役军官的身份,据邓名说以后会有大用。

  但这次征召部队出征江南时,于佑明这些预备役军官也不再征召之列,带走的都是常备军的军官。于佑明等人依旧没有任何具体工作,他拿着津贴无所事事,除了锻炼身体就是在熊兰下班后找他聊天——之前和刘晋戈的冲突倒是让于佑明和熊兰结下了些战斗友谊。

  川盐生意对成都的经济无异于针兴奋剂,带动了工具制造业和银行业的发展,于佑明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本来就闲得无聊,见银行业红火,就和其他些同样清闲的人合伙办了个银行。

  “我是在安庆时追随提督的,蒙提督不弃,受命执掌军,到了成都后卸下军职,然后就当上了这个行长。”于佑明挑挑拣拣地对周培公叙述了番自己的经历。

  “唔。”周培公心中对来人的身份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邓名的心腹将领,卸下军职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此次来武昌多半也是邓名授意。

  “要认真应对,不要再被邓提督给坑了。”周培公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聚精会神地等着于佑明的下文。

  “听说武昌这里的商行需要欠条,我此次正是为此事而来。”于佑明虽然买了个银行经营许可证,但在成都却没有能开展什么业务。

  不过在和熊兰秦秀才的闲聊中,于佑明探听到了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邓名有意卡武昌的脖子,划拨出批只允许用欠条购买的食盐,用这批货物吊起武昌的胃口后,再购买些成都需要的物资。

  前不久这个消息又有了升级版本,熊兰和刘晋戈都收到邓名派回的使者的通知,称武昌除了食盐外,还有批其他的货物,也都是需要用欠条购买的。邓名的计划是,让武昌用船只生铁交易欠条,然后再用欠条交换这些他故意囤积的货物。邓名此举除了帮助成都获得需要的物资外,也想趁机扶持成都的水运贸易商行,货物定价中就有给商行预留的高额利润。

  具体操作问题邓名并没有详细交代,让成都见机行事,他的预想就是组建些商行,让他们充实这种贸易。但邓名的计划到了成都后,立刻就被他留下的官员按照各自的设想修改了。

  刘晋戈时刻牢记着邓名让他发展成都工业的指示,所以定下调子,凡是成都能够自己生产的都不能进口,以免破坏成都商行的生产积极性。根据这个指导思想,刘晋戈认为农具粮食都不再收购之列,甚至就连进口耕牛马匹也需要详细论证,以免冲击成都马行的养殖热情。为了保证本土产业,刘晋戈还发下禁令,不允许进口货物在市场上出售。

  而熊兰不愿意发行更多的欠条,虽然邓名说过放宽限制,但他牢记那句“曹操的粮官”的威胁,在熊兰看来,现在武昌执行的记账式交易很好,不打算给武昌运去真的欠条,最好连元也不要放出都府,免得他难以掌握。在熊兰的设想里,最好就是从武昌运批货回来,在成都销售后,所得的欠条缴入官府,然后发给个凭证,再送回武昌凭此取货。

  至于秦修彩,最关注的是他的税务局能抽到多少税,力主由税务局垄断这笔进口贸易。秦修彩全力支持熊兰的计划,声称他的税务局可以负责出具熊兰口中的那个凭证。

  不过秦修彩的计划并不完全符合熊兰的利益,他希望私人银行能够从中牟利,来提升自己的政绩。同样,这个计划也不符合刘晋戈的设想,他担心银行为了牟利会侵害他扶持工业的大计,从而让邓名对他的工作不满。

  由于三方扯皮,武昌的货物越堆越多,但成都方面却没有商行有兴趣有能力展开进口贸易。

  利用和熊兰还有秦修彩的私人关系,于佑明说服他们背着刘晋戈让成都工业银行从事这个买卖,整套流程就是于佑明在武昌购买货物,但是不支付欠条而是由随行的税务局副局长朴烦出具凭证给武昌货物总管入账。等这些货物销售换得欠条后,部分纳税给税务局,部分成为工业银行的利润——邓名在定价中给私人商行预留的利润是很明显的,成都央行和税务局都迫切想从中分杯羹。

  在得到不进口农具牲口的保证后,刘晋戈也同意了于佑明的计划,他也想修复些同浙江人的关系,他还建议于佑明优先购入生铁和草料,以帮助本地的制造业和养殖业。

  “不知道于行长想要什么货物。”听于佑明介绍过欠条凭证方案后,周培公已经完全清楚了对方的身份:这肯定是邓名的亲信,奉命来从事走私活动,为成都购入急需的物资的。

  “农具,耕牛。”于佑明想也不想地答道,成都目前最紧缺的就是工业品和牲口,利润会非常大。要是购入生铁和草料,限于成都目前有限的生产能力,于佑明觉得多半卖不出去。至于刘晋戈的要求,哼,于佑明可没有忘记被他痛打过顿。

  熊兰和秦修彩也赞同于佑明的设想,他们俩人都更关注利润问题。至于刘晋戈的禁令,那自然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在熊兰的指使下,成都工业银行还购买了张铁匠铺和张牛马行专卖许可,到时候进口货物摇身变就成了本土商行的产品。

  第53节兑换

  以前运到武昌这里的货物都是邓名负责定价,这个价格定得并不定准确,有的偏高有的过低,不过驻武昌的人员没有修改定价的权利。这个权利邓名并无永远扣在手中,而是允许成都方面修改。不过邓名并没有指明谁有修改这个价格的权利,因为他本人也没特别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随手交给了刘晋戈,也没有说他不可以把这个权利转交给别人。

  这次朴烦在出发前就从成都知府手中要到了全权处理货物价格的权利,他跟着于佑明起抵达武昌后,把刘晋戈的手令出示给武昌驻守人员过目,这些明军立刻表示起听从朴副局长的命令。

  得知朴烦可以修改货物价格后,周培公更深信对方乃是邓名特意指派来处理这批货物的人员。对于这些只接受欠条的货物,周培公也觉得原先的定价很繁琐,因此拿出个建议,那就是直接把百元欠条视为定数量的银子,而不再继续使用邓名那种稀奇古怪的折算方式,简而言之就是把欠条视为种银票。

  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周培公已经做好了付出些代价作为交换条件的准备,虽然不完全清楚邓名为什么要蓄意把欠条和银子拉开距离,但周培公已经察觉到这个政策对邓名的些有益效果。不锁定和银子的兑换比例导致了些交易困难和劣势,再加上未知的危险——周培公不敢说邓名定有后续招数,不过现在他对邓名项是料敌从宽,所以他愿意付出些补偿来说服对方把欠条和白银进行挂钩。

  “好。”朴烦口答应下来,昨天他和武昌驻守人员交谈后,感觉在武昌这里依旧使用成都的粮价来计算欠条确实很繁琐,要是改成与白银的固定汇率毫无疑问会方便许多。

  “朴局长爽快。”周培公微微笑。

  周培公和朴烦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朴烦首先忍不住:“周知府还有什么建议吗?”

  朴烦的问题让周培公愕,楞了两秒才反问道:“白银和欠条定死兑换事,就这么结了吗?”

  “我不是已经答应好了吗?”朴烦疑惑地问道。

  “是啊,刚才朴局长已经同意了。”陪同的于佑明也接茬道,他也有些迷惑:“周知府不是也称赞朴局长爽快么?怎么还想着这件事?”

  “哦。”周培公这才明白过来,对方没有要任何附加条件就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而刚才周培公称赞朴烦爽快,只是以为双方只是达成了大的共识,而讨价还价才刚刚开始而已。

  “难道他没看出不定死价格对邓提督的好处吗?”周培公心中不禁有些狐疑:“难道邓提督只是无心插柳吗?”不过周培公并不太相信自己的推测,因为邓名刻意保持欠条对白银的对立性实在过于明显,周培公怎么看也不像是误打误撞:“可这两个家伙似乎认为我的提议很公平,不需要向他们提供任何补偿。”

  “哦,对了,不知道周知府打算怎么计算欠条和白银之间的兑换?”于佑明突然又想起事。

  “这个重要吗?”周培公正在疑神疑鬼,不假思索地脱口反问道。

  “怎么不重要?”于佑明叫道;“周知府莫要欺我们不知,现在百欠条能值得两二分甚至两三分银了。”

  周培公又次愣住了,在他看来,若是欠条和白银锁定兑换比例,那欠条根本就是种银票而已,说是以欠条为中介交易其实完全可是等同于以白银为中介进行交易——达到锁定汇率后这个目的,就可以完全消除邓名拥有欠条发行权和商品定价权能带来的巨大好处。

  既然是欠条与白银银票等价,那规定百元等于两白银还是等于二两似乎没有什么差别等等!周培公突然又想起事:“他们好像根本没提接下来如何支付补偿欠条事,而我直以为锁死兑换的第条就是改变补偿方式——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会立刻同意的,当他们却连这个都没有提。”

  “二位是邓提督派来的,对吧?”周培公再次确认下对方的身份,他确认的很认真:“你们有权确定欠条和白银如何兑换,也有权给货物定价,对吧?”

  “当然了。”朴烦和于佑明异口同声地答道,他们要是没有这个权利那坐在这里谈什么呢?

  “能否把信物给我看看?”如果是地方官当然会有任命书,如果是天使也会携带圣旨,周培公之前想看邓名给他们的信物,只要对方能够让邓名在武昌仓库的留守人员放货就行,但现在他突然感觉有必要进步确认对方的身份了。

  和于佑明商议了两句后,朴烦把邓名给刘晋戈的手令以及刘晋戈给武昌这边明军的手令都取了出来,尽管周培公的话让他感到受到了怀疑和被冒犯感,但还是出示了这些证明文书。

  周培公微笑着双手接过朴烦的文件,然后立刻低头仔细看起来,邓名的手令并不长,但却明确地提到把交易和定价权交给刘晋戈,周培公还注意到邓名在手令上提了句,称这批货必须坚持用欠条交易。

  “邓提督果然是早有预谋,早就处心积虑要骗我咬钩,还说什么这是为了表示他的诚意,和邓提督打交道时,那是个不小心就要着道啊。”看到这里周培公心中暗恨,不过脸上仍保持着笑容不变,接着腹中又是声冷笑:“可你的手下居然同意欠条和白银定额兑换,这就算还用欠条交易,又与白银何异?”

  接着是刘晋戈的手令,这里面就简单多了,要武昌这边的明军切听从朴烦吩咐,他就是刘晋戈的全权代表。

  确认朴烦的权利无误后,周培公让幕僚立刻把这两道手令抄写在上好的绸子上,接着就拿来印泥请朴烦盖手印:“非是下官小心,实在是之前从没有见过朴局长,敢劳朴局长按个手印,证明这两封书信的内容与您带来的无误。”

  “这是为何?”朴烦有些惊讶地问道,他觉得对方确认自己的身份就够了,不明白对方为何要留档。

  “这里都是邓提督的货物,要是将来有个不清不楚我全身有嘴都说不清,”周培公可怜巴巴地说道:“而且邓提督原来说这些货物都要用田土补偿的欠条交易,现在我们用白银交换,万将来有个差错,我可以证明这不是我有意欺哄邓提督。”

  见清廷官员如此畏惧邓名,朴烦和于佑明都觉得脸上有光,当即朴烦不再多想,就在两份抄写卷上按下手印,证实其中内容准确无误。

  把备份手令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后,周培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双手捧着把两份手令的原件交还给朴烦:“前天与白银定价事,事关重大,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外面的市价到底是两二分还是三分,得回去问问。既不要让你们吃亏了,我们也不能太吃亏啊。”

  “周知府说的有理。”朴烦和于佑明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送走两人后,周培公把武昌马军提督以及他的岳父陆尘音都找来,把今天的事情说,陆尘音就跳将起来:“这两个人定是骗子!”

  “他们还真不是。”周培公把抄来的两份手令给陆尘音看,并告诉他道:“刚才本官暂停的谈判的理由陆翁肯定猜不到,是说拿不准主意把百元定为两二还是两三。”

  “嘿嘿,”陆尘音轻手轻脚展开两份手令,边看边笑:“邓提督派了两个草包来啊。”

  当陆尘音看到邓名哪句货物必须用欠条交易后,略沉吟就指着哪句说道:“知府大人可曾看到这条?”

  “看到了,”周培公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是邓提督的诡计,我被他坑了。要不是这份手令,还真没法说清楚,你们直认为是我把事情搞砸的。”

  “这事不重要么?”马军提督在边上琢磨了半天,脸上仍都是迷惑,终于忍不住问道:“分银子也是钱啊,而且”

  “你也是草包。”陆尘音打断了他女婿的话,把手令还给周培公的同时骂道:“这是百元,不是百两银子,定多少都样,你回家再去想好了。”

  “不样,怎么会样呢?”周培公笑道:“邓提督补偿给我们的欠条,可还是缴纳石大米百元。”

  “怎么,他们没提这个就同意了?”陆尘音从周培公那里得到肯定答复后,又次伸出手:“敢请知府大人把那两张手令再给老朽看遍。”

  北京。

  周培公接待朴烦于佑明的同天,蒋国柱恳求湖广出兵助剿的奏章也被顺治拿出来和臣子们讨论。

  邓名和张煌言呆在镇江不走,这对清廷的漕运已经不仅仅是威胁了,实际上已经断绝了,要是明军在运河大肆破坏并且直拖到明年年初才走,那下次的漕运就不用指望了。江宁巡抚蒋国柱已经坦承依靠两江的力量完全无力驱逐邓名,急需达素或者湖广的援兵,而达素显然是不可能给他的。

  “周培公还真是个人才。”见蒋国柱指名道姓地要借此人,顺治对这个年轻汉臣也更看重了:“将来总要找个时间,让他进京趟。”说完顺治扫了鳌拜眼。

  “奴才明白。”鳌拜明白顺治是要自己去试试这个周培公到底有多少斤两,如果真是个年轻的军事俊才,那在努力拉拢的同时,也要准备好将来天下大定后打发他去镇守的偏远位置。

  “就是不知道张长庚肯不肯借给他。”索尼说道,现在湖广依旧受到虁东的威胁,在整军备战的同时不但要支持吴三桂,还要承担漕运任务,压力点儿也不比两江轻松,而周培公显然是张长庚手中的张王牌。

  顺治考虑的不仅是湖广的需要,就是湖广愿意借,是不是让湖广部队进入两江腹地也是需要斟酌的。

  去年两江大批府县遭遇兵灾导致朝廷下令免税;今年浙江不少府县又因为马逢知作乱而不得不免税。好不容易轰走了马逢知,这邓名又来了,搞不好明年两江的税赋又要减免大批了。这湖广的援兵若是进入两江,所过之处恐怕又是哀鸿遍野——顺治很清楚,过贼兵的府县有可能需要免税,但过官兵的府县是肯定需要免税,尤其是外省协剿的官兵,过境后免年赋税都未必够。击退明军固然重要,但顺治也要考虑成本问题,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依靠本省力量击退——连同在两江总督衙门治下的江西兵都不太可靠。

  这点不但顺治清楚,蒋国柱肯定也明白,无论是湖广的援兵还是河南山东的援兵,这些协剿的官兵走的时候定会带走他们遇到的每个两江妇女,拿走他们见到的每枚两江钱币。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蒋国柱不会提这种建议,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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